第二天,蔡英明被赶出狱去。他死死抓着牢房大门不肯走。那些狱卒放了他几脚,骂道:“你个废物,别在这儿浪费米饭了。”
杨筠松在牢里,从此被人耻笑。他感到度日如年,郁郁不乐。
不觉两月有余。
一天,一个狱卒进来,小声对他说:“在这个牢里,你这么老实会把牢狱坐穿的。”
杨筠松问:“这话怎讲?”
狱卒环顾左右,似乎没人注意,又问:“你有没有亲戚朋友在官府里谋得一官半职的,要疏通疏通,出去才会有望的呢。”
杨筠松摇头。
狱卒又问:“你有没有办法筹些银子,送与牢头,让他在太守那儿帮你说话,或可快些出去。”
杨筠松说:“我是个堪与犯,使银子也是没用的,出不出去要看朱太守的需要。”
那狱卒皮笑肉不笑地说:“我看你新到这里,只怕你初来不知道,便来说通你门路,其实你要减刑,要想在牢房里弄个犯人小头目做做,过过官瘾,也是未尝不可的,还有呀,在外面可以花花世界,在牢里也一样可以灯红酒绿的,要吃要喝,只要你给钱,我们可以给你置办,甚至要女人,我们也可以给你安排,我们最近在外面新建了一套鸳鸯‘炮房’,在里面做什么都可以……”
杨筠松说:“感谢你指教我,小人是榨干了水的甘蔗,谁来也勒索不了财物。”
那狱卒脸上没了笑容,恶狠狠地说:“你还不知道厉害呢?老实告诉你吧,朱太守是一尺高青天,天地间只有一尺高,不弯腰你能行吗?这儿是青天高一尺。”
杨筠松莫名其妙:“青天怎么会高一尺?”
那狱卒鼓着眼说:“刮地皮呀?明白了没有?这儿是个大熔炉,就是铁人到这儿也会被熔化的,就是针鼻,也要削出铁来的。”
杨筠松愕然:“我都来了这么久,怎么就没听说?”
狱卒不客气地说:“那是观察期,现在我们摸清你的底,你再不识事务,就轮不到舒服了,古人说:‘不怕官,只怕管。’在我矮檐下,你敢不低头?你这么老实的人,小心点便好。”
杨筠松只好说:“承你关照,以后我给你点个地穴好不好?”
那狱卒笑了,说:“你得看看现在什么形势了,朱太守已经把堪与的人搞得鸡飞狗走,谁还信什么地穴?堪与已经谈虎色变,一钱不值了……”
说犹未了,只听见一阵脚步声。衙差将一个驼背的人推进来,丢到牢里便走。
刚开始,那人爬在墙上哭泣,后来,便睡在地上,不吃不动,没完没了地睡觉。有狱卒过来,进去踢他:“喂,还有气么?”那人仍然不动。狱卒便找来鸡毛,走到那人旁边,弯下腰去试鸡毛.谁知鼻孔还没找到,眉头便皱起来,口中呕了一声,吐出刚才吃的狗肉来,于是,丢了鸡毛,踢他一脚,骂道:“我当你还有气的,谁知都臭了!”说着,摇摇摆摆地出去了。
看到这样子,邻室的囚犯便说:“刚才还听到他咳嗽的,怎么这么快就走了?”然而,却有囚犯说:“死个屁,你看你看,他的手还在动呢,苍蝇趴到嘴上还知道赶呢。”
于是,便有好心的囚犯说:“喂喂,你晕过去了么?这时候你不能这样了,他们趁你晕倒,抬你出去,把索子往脖子上一勒,结果了你性命的。这叫打千秋。”
杨筠松听得毛骨悚然,说:“谁下得这样的毒手?”
有人说:“这算什么?我村有个囚犯被生埋的呢?据说是前两年死的,今年去捡他的骨头,那骨头的形状却是跪在里面的,他想顶开棺材盖,谁知顶不了,生生闷死在里面了。这叫闷咸鱼。”
……
大家正在谈说,果然见到两个狱卒拿着两根绳索进来。一个问:“在哪儿?”
另一个指那躺着的人:“八成是那个了,妈的,迟不死,早不死,就在老子喝酒喝到了一半便死。”
那两人嘟囔着走到那人身边,刚要动手,那人却突然站起来,伸伸懒腰,对着墙壁**。
两人狱卒惊呆了。一个说:“不是说试过鸡毛了的吗?”另一个说:“阎王爷和他有亲戚的,又放回来了。”
两人只好抖着绳子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发牢**,只听得一个说:“妈的,早不生迟不生,等老子来了便生……”
那死里逃生的人撒了尿,刚转身。牢房虽然阴暗,不进阳光,但杨筠松看到那个人有点熟悉,便叫道:“你可是任天梯师傅?”
那人惊愕地看着杨筠松,问:“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杨筠松笑了笑,说:“还不是因为堪与么?”
任天梯便靠杨筠松那边站着,忍不住一阵心酸,说:“是呀,原来以为堪与是经国大业,造福苍生,想不到,万万想不到,到头来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差点丢了性命。”
杨筠松盯着任天梯,开始惊疑不止,你看任天梯,头戴紫冠帽,脚着青布靴,浑身上下光光鲜鲜,都是凌罗绸缎。杨筠松不由问:“任师傅今日怎会如此?”
任天梯仰天长叹,说:“这话讲起很长.今日难得在这儿见面呀,唉,本来今天我都不想活了的,只是留着我女儿任奴娇在世上,放心不下,才苟且偷生,再多活几天罢了……”
杨筠松插口问:“任天奴娇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