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筠松有气无力地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全城水肿病泛滥成灾么?”
人浓米说:“你只说对了一半。全城水肿病是小事,问题是朱太守的脚肿得像水桶,头肿得如同沙锅,已经睡在床上不能动了。他发下话来,他有三长两短,你们搞堪与的,一个也活不成。”
杨筠松叹了一口气,说:“朱太守不积阴德,天地不佑,报应立见,死期也将不远了。”
人浓米凑近了一些,殷勤地替杨筠松拂去衣服上的灰尘,问:“有什么解救之法吗?”
杨筠松闭起眼睛,说:“很简单,杀了我便行了。”
人浓米紧张地说:“杨大师你别误会了,你虽然受苦了,受委屈了,但朱太守绝对没有为难你的意思,要不,怎么会救你呢。”
杨筠松说:“你没听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吗?天地有眼,疏而不漏,朱太守把关押的堪与术士都放了,积点福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你没见到皇家有什么大事,都会大赦犯人的吗?”
人浓米一听,蹬蹬地跑了出去。
半天以后,他躬身进来,对杨筠松说:“杨大师,朱太守全依你所说,把所有涉及堪与的在押人员放了。”
一语未了,只听外面一阵喧哗。
人浓米把人叫进来,问:“光天化日之下,究竟出了什么乱子?”
那人说:“官衙前的图书阁被火烧了。”
杨筠松说:“这是现世报呀,朱太守没事了。”
人浓米脸色沉重地说:“杨大师,这个时候你开什么玩笑?”
杨筠松笑了笑:“这个时候我还会开玩笑么?朱太守无大碍了,今天吃得了饭,明天下得了床,后天饮酒弹琴,无拘无束。”
人浓米脸色一沉:“不要把我当三岁小孩了,这儿由不得你放肆的。”
杨筠松便说:“去拿纸笔来。”
纸笔很快拿到了。
杨筠松便写下生死文书,交给人浓米,说:“所说不实,甘愿以头谢罪。”
人浓米看了文书,冷冷一笑,说:“不是我逼你的,是你活得不耐烦了,自己送死,这次,你就是两胁生翅,也飞不去了。等我去安排了刽子手,出了布告,让大家都来看砍头吧。”
杨筠松从容地问:“要是我说得对,你怎么办呢?”
看到杨筠松胸有成竹的样子,人浓米迟疑了一下:“我么?我没理由输给你这小子的。”
杨筠松看他一眼:“怕死了吧?”
人浓米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老子怕你什么?我一样给个脑袋你当凳坐。”杨筠松说:“你的赌注太大了,你输了砍掉一个脚就足够了。”
人浓米却涨红了脸:“你这话算什么?我的头哪会比你的头便宜?岂有此理。”
杨筠松说:“你的也是值钱的,头还是留着吃饭吧。”
人浓米便生气地哼了一声,骂:“这次你必然死定了,三天之后,看你还有何话说?到时谁也救不了你的,哼!”
说完,拿着那张生死状,头也不会地走人。
外面的人进来,说杨筠松:“我们都知道你想死了的,但也不要这样死法呀,人浓米是出了名的心胸狭窄的人,他不会让你好死的。”
又一个人说:“如果让你屙尿浸鼻死,那才惨呢。”
还有一个说:“你干脆利落地往水里一跳算了,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却有说:“不可不可,跳水死的人死了以后浑身湿淋淋的,就是盖棉皮也不暖身……”
大家都在讨论怎么死是最好的方法,只见一个人捧着一个盒子进来。
大家看时,是一壶酒,一盘肉,一笼面包。
有人说:“把这些东西吃了吧,做个饱鬼比饿鬼好。”
杨筠松把那东西分与大家一齐吃。
那些人离他远远的,怕靠近他不吉利。
杨筠松把那壶酒一饮而尽,把肉和面包都吃尽了。
那人收拾家火回去了。
看看天色已晚,把头垫得高高的睡觉。
第二天,只见那个人又顶一个盒子入来,摆下一个生鸡,一条鲤鱼,又是一壶酒。
有人见了,大惊失色,说:“吃了这顿饭食,必然来结果你了,酒,在我们这儿就是‘走’的意思,吃了这顿饭必送你走无疑了。”
又有说:“别管他,便是死也做个饱鬼,吃了再理会。”
那人等杨筠松吃了,收拾碗碟回去了。
不多时,却来了两个侍女,一个提着浴桶,一个提一个桶热水进来。
她们两个倒好水,说:“杨大师不要介意了,我们就是来侍候大师的。”
杨筠松跳在浴桶里面,洗了一回。
她们又随即送过手巾,让杨筠松拭了,便递过新的衣裳让杨筠松穿了。
一个把脏水拿出去倒了。
一个给杨筠松铺好床。也回去了。
便有好心人告诉杨筠松:“今晚夜里,必然有人会来取你性命了。这是让你吃好睡好,到了阴间不再怨阳世。”
杨筠松却笑,说:“人浓米那家伙都不好意思来了,我可以高枕无忧了。”说完打开门,倒下头便睡。
一夜,居然无事。
天明起来,杨筠松却揪着裤子往门外跑。
远远见到人浓米探头探脑地过来。
他只是示意地招招手,便跑进了茅房里去。
这几顿的大吃大喝,他原来缺少油水的肚子已经实在受不了。
人浓米硬着头皮过去,双膝跪在茅房前。
这时茅房里响起了咕咕怪声,人浓米也叫道:“杨大师真是盖世英杰,料事如神,分毫不差,就是拉屎,也不同凡响的。”
杨筠松打开门隙,小声提醒说:“帮帮忙,我忘记拿东西了,递片树叶用一下。”
人浓米听了,恭敬地打开门,用衣袖给杨筠松擦了屁股。
杨筠松躲避,说:“这样、这样不行。”
人浓米生气地说:“你说行,就是行,你不给我擦屁股,就是看不起我。”的话,果然与众不同,如果不是杨大师大人有大量,早已不在这儿了。哎呀,我差点忘记了,你说只要我一条腿就够了的。”
杨筠松望着他:“其实一条腿也够你受的了。”
人浓米点头哈腰说:“对对对,人无腿多不方便呀,人无腿就要像蛇那样爬了,”
杨筠松也笑:“我知道你牙齿当金使的。”
人浓迷一听,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