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原来你一直都知道她在那里,可你为何……不让她知道?他看着眼前如此沉静的夏安居,气愤异常。夏安居转身,不去看他的目光。正值金银花盛开的时节,漫山遍野的金银花挡在跟前,遮住他远望的视线。他知道她在那里等他,那间小屋中。他转到他跟前,遮住了他原本就无法远望的视线。
你不是一样的么?夏安居冷冷回答。乔江眼光紧收,渐渐黯淡了下来。他后退两步。我可以做到不让她察觉,而你,早已将自己暴露,使她一个人也无法安居。夏安居说。
见他愣在原地,半晌无回应,他不紧不慢地说,不错,的确是这样,我知道是她,一直都知道。“安居归来”,真是好呀!应该也就是从那一刻起,他实实在在感受到了专一女子的可怕,尤其是一个已经执着于别人的专一女子。
夏安居,她是为你而死的。夏安居直视着他,默不作声。两个人僵持着,半晌,他忽然开口,是。声音淡如薄纸,却刃如利剑。我只是她人生道路上的牵绊而已,所以我尊重她的离开,我一直认为我只要不停努力,一切都可以实现,我能给予她想要的生活。他语带哽咽,他不会忘记这个叫他做回他自己的女子。他们,都不会。
日影渐渐西斜,藏入一大片云中,天空瓦蓝与橘黄各占一半,界线分明。夏安居,我与她,应该也就是现在这样界线分明吧,乔江望着天空对夏安居说。他和他一起看着天空。不,我们都是一样的,人生不同,目标各异,应该就是这样的吧。夏安居收回目光,走,我们一起去看看她吧。乔江现出异样的表情,夏安居转身沿着下坡的小路走去,走至平缓路段,他将手负于身后,两人并肩而行。不是要去看她吗?当然。他淡淡回答。
山上的小屋隐藏在一大片金银花丛中。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他知他一定经常在这里。走进屋,一座巨大的雕像赫然现于眼前。
身着天蓝色裙的女子笑得灿烂,目光盈盈,温如水波,她,一直在他身边。乔江惊呼一声,目光炸裂开来。夏安居缓缓走近女子,宁和,你看,我们的安居镇,马上就会好了,我早告诉过你,我会将一切重修。乔江顺着夏安居挪动的身影,很快捕捉到从门缝看进去就可以一眼看见的根雕一角,房屋鳞次而古旧,楼房林立,一横一纵两条街道,那是承载了他们数十年的理想与辛酸的地方啊。这该是他所能给她的安居。
秋日风过,他站在山顶,一袭黑色风衣,斑白头发依旧难掩他挺拔身姿,将双手负于身后,俯视着安居镇,轻轻道,宁和,我相信,即使只有你自己一个人,也能让自己安居。
乔江收拾房间时无意看见那件灰色衣服,竟不能想起自己曾有过这样一件衣服,灰色已成斑白。拿起衣服,有种失了年代感的沉重,熟悉而温暖的感觉顿时蔓延开。
他咳嗽了几声,扶着床沿坐下,动作缓慢而轻柔,唯恐衣服在他手中支离破碎。他将手伸进衣服口袋,有坚硬的东西触着手指,心中漫过一层温暖,两只根雕小熊躺在他面前的被子上,时过境迁,他竟找回了它们。根雕女,你也该回来了吧!他拿起那对小熊根雕,阳光照上手指,照在根雕上。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根雕女,这就是你所追求的安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