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F城师范专科学校中文科那位老教师的第二封通信:
先生来信关照,我有两个感想:第一是感激,因为您曾想亲自来看我;第二是不满,因为您并没有完全正确理解我在信中阐述的观点。
问题仍然在“生活”和“创作”。我再来谈谈吧。
我在那封信中说:是的,吃饭问题我还没有解决,但是生活中这个最重要的问题,我会重新振作起来解决的,但是方式有各种各样:鲁迅二十年代在北师大、厦大、中大教书;马克思则靠他的朋友资助……您显然极其蔑视我这个人——那个在您脑中被概念化的形象,字里行间不住流露出:你也有本事来大学教书吗?!但是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的意思在明白不过了:不能靠文学吃饭,就去找个非文学的工作干呗……许多美国名作家(其中包括您极其推崇的杰克·伦敦)就是这样混过来的……而我发现,与过去比起来,我失去了一份正式工作,在目前或未来的中国,再去找一份显然不会再是一件难事。至于靠友人资助,告诉您吧,我有一个很爱我的人,由她资助我,这也不是不可想象的。因此,我似乎不在乎,至少不急于要获得客观的社会承认;也不渴望靠什么关系发表我在公开渠道得不到发表的作品——敏捷的人是不难体会这句话的意味的:靠关系发表的作品不能上第一流!
您指出,我的诗主要是学欧式的,但对欧式诗歌读之太少,对民族诗歌的艺术则知之更少。我认为这里也讲的不对。一个诗人为什么要非在欧洲式和民族式之间选择其一不可呢?我应该指出,我写诗从来没有一个要刻意效仿的形式。灵感来了,我就用词汇把它装饰下来,我要把我写诗比作捏一团泥,起初想怎么捏也捏不圆,粘不到一块去,突然间圆了,粘到一块去了——这就是我的诗歌的形式,也许它看来很笨拙,但当我看到它突然间圆了、粘到一块去了的一刹那,我觉得这有一种奇妙之美,就撒手了……因为我们都是**人(也许您比我受到更多的传统文化思想熏陶,我则更纯粹),要是给这种诗歌以一种形式,那就该叫它“**式”——**具有的各种文化因素都在它身上留下了印记……在个人风格上,我也不屑于效仿任何一个诗人,那就叫它我自己的风格吧!
最后,我不希望您再把我看成一个“小同志”,我倒希望通过这些信件能够纠正您的这种不正确的观念。除此之外,我给您写信绝无他意。我只希望得到正确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