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疑她又跟在我后面到横街一家缝改衣服的小店,因为我在那里跟师傅谈话的时候远远地听到一阵女人的失望而又尖厉的咳嗽声……那肯定是她,我是出来办事的这当然使她又失望又惊讶。于是她也知道我傍晚还要去取衣服就在场子下面等着我出来……我去取衣服了。可是店里只剩下缝纫机一个人也没有。我拿来缝改的衣服就放在那里。我大声地喊起来:
“有人吗?”没有人应答。我又喊起来:
“有人吗?”仍然没有人应答。我又喊起来:
“有人吗?”还是没有人应答。我就拿起那件缝改好的衣服试穿起来,觉得有点小问题好像没有什么大问题。换好衣服后我走到旁边打开门的房间门口又喊起来:
“有人吗?”那个替人缝改衣服的中年妇女这才从里面走出来。我觉得很奇怪她怎么变得闷声不响了。我付完工钱转身就走。但是直到我回到家里都没有见到丹参妹的影子。过了一会儿我才知道她确实跟出去了,现在愁容满面地走回来了,这时我不免惊奇地发现:那是一个很开明的家庭,因为她丈夫看见她忧心忡忡地进门来揶揄起她的恋爱和她的情人来,他说:我不爱她了。她则断然说:这不可能!不错,那是一个需要得极少而宽容的很多的好心肠的男人——主要是他已有40多年的人生经历,人间事情早已没有什么可以使他疑惑了,但智力低下——表现为鼠视寸光,缺乏强劲的直觉能力、想象力和对生活的清醒认识。因为我不同意和他相安无事,而且显得绝不宽容他,到头来把他弄得极为懊恼。他管不住妻子,对我更是鞭长莫及。但他看到我一味反对他就以为他待在家里对我有点反作用,私下里盼望长久的抑制会使她对我的爱情或者我对她的爱情完结……生活事实上把他逼入绝境,这是身处那里的最后一线希望了……不过我将满足他的这份虚荣心:让他看到他的存在对我构成的阴影,他就会永远在家里待下去,然后突然有一天再让他看到他这多年的心血化作了什么!这时我想起查理·包法利的死,他就会像我给他的喻体那样悲惨地死去!命运就会这样无情地惩罚那些愚人!这不能怪我心肠坏,怪他为什么要和我作对呢?我对他的过火行为使他以为我只是一个孩子而已,他决心要跟这个孩子把捉迷藏的游戏玩到底,最后把他甩在迷宫里,至少也能化作于他最有利的条件……他估计不到,我的超人的深度现在就已经毁了这个只有那么一点小聪明的浅薄男人的整个世界……他就好比一尊提线木偶——这一点他妻子恐怕也不会否认……前年五月回到家里被我**了他的那根提线,从此他瘫痪在家,自己再也不能搬动一步了……难道我会去把这根提线重新修连起来,然后再给他上饱发条好让他走掉吗?我对木偶戏这玩意儿还没有这副热心肠呢……只要我不想凭空,我又能从哪个地方开始着手进行这项活计呢?……很显然,我只要一脚就能把他结果了,可是你瞧,他还在那里对我**笑呢!
可是那件缝改好的衣服拿回家仔细一穿发现根本不能穿,我这才知道刚才我一连叫那个师傅好几声都无人应答和后来她显得闷声不响的原因,原来她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见我,害怕我不但不给工钱还要她赔钱……我想过过去跟她理论,因为工钱还是相当贵的,但是我的性格是:宁愿把这件从地摊上买来、又花五倍于价钱的工钱缝改的衣服扔掉也不会过去跟人计较,因为那对于我似乎更是一种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