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也没做,在房间里反来复去踱步、长吁短叹……不知道是真因为我的品格太不好了命运多舛,还是我的际遇太不幸了……隔着这道宽厚的玻璃墙的情人正在讥笑我接到的退稿包裹,嘴边叽咕着她的令人心酸的风凉话。我在一切方面都一事无成!……我只是一具空泛、矛盾的躯壳,只有我的形象能反映出一点本质,它四处漂泊、引人注目,却无法在生活实际中采取任何实际的行动。这几年对我来说首要的事情就是恋爱了。我充满了爱的力量,无穷无尽的资源和机遇,而我却只是等待,失去了多少在手的猎物,一方面又为情欲所苦。在这种日日夜夜的工作上,我投入了多少时间和金钱,但是我都做出了什么成绩来?正如我母亲所唠叨的:别人能从我所写的上面看出什么来呢……而我还嘲笑别人的真诚……伟大的、傲慢的、叛逆的、蔑视一切的、飘飘若神的人物和典型形象,成为我神往的英雄。我的频繁的失败的创伤、目前的贫穷和痛苦不已的根源,显然在于我的天性。除了沉沦和死亡,别无他途,我的天性正在制胜周围的环境决心行动起来而有所成就……“精神”是一个人行动的引擎,我在这方面的行动,极左的严酷的社会风气显然也曾对它构成巨大的压抑,这时,我在十八世纪法国启蒙思想家和十九世纪欧洲浪漫诗人和作家那里找到了它的养料和支柱,天才和自由,或者说狂妄自大和肆无忌惮似乎代替了我的天性,同时我又从狄更斯等人那里抓到了批判现实主义的武器……而这些都是不合时宜的;我公然一无所取地鄙弃了当代作家和经过评定的二三流作家,虽然极其崇敬第一流作家所取得的丰功伟绩,但又造成一种可怕的梦魇:竟然认为在“我”之前一切人都是不正确的不成熟的……事实上我对他们不甚了解,从而抛弃了他们的艺术经验和修养,这种历史虚无主义和社会只是罪恶的欺骗的理论,使我被迫走上了一条独立创造一种文学的道路……但是在经历了长期的无数的难免的幼稚的悲惨的夭折之后……亏得我的思想发展越来越接近真理,如今我似乎真的能指望它们去征服社会公众了,而这包裹就是回答吗?
既然是创造性的劳动当然应当摆脱一切羁轭,但我还必须抛弃幻想。文学对于我根本不是像在生活中玩几场游戏那样,只要稍露一下、挤出一两句整句就行,它既然是一个人的天赋的才能,是他的整个的生命的寄托,在生活中它的份量就是最主要的,任何懂得生命价值的人就会知道它的价值;它需要无限的知识、个人成熟、自由,人的全部严肃的智慧和全部的真诚……失败只是说我锻炼的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