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明明最大的打击就是使他觉得我完全把他拨到一边毫无顾忌地自行其乐……他就好像蒙头被塞进一只没人管的令人窒息的木桶里一般。但我能够刺激得他吃醋,他却很会立刻将它从心底倒掉。因为他虽然常常不得不吃一点醋,但他自认为是那种从来都不会吃醋吃得满脸紧皱得人,他的法宝就是忍和满不在乎……他只是想别人给他的那支吊桶一个着落之地罢了。但在一件事情上他的脸皮往往不得不皱一下,就是每当他要丹参妹与他一道出行的时候,丹参妹首先想到的是我的意见如何?总是在家里一耽再耽,直到她对我的感觉变得良好为止或者干脆废行……她也会对我负荆请罪,比如前年五月她去接那位澳门客之前,她蹲在水龙头那儿就像跪在我的床前一样……可见她对我的爱情和等纯净,但她又不得不去恭敬这位有钱的男人——那时她以为我对他会不以为然呢;前些天也有类似的事例:她虽然竭力不让我看到她公然偕明明出行,叫他先到下面去等,然后她用她同她的正在场子上玩的儿子道别的方式跟我打了个招呼,但是回来的时候却做好了承受我的非难得准备,像母马一样收缩着身子期待着鞭子抽在她身上……其实当她出去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因为我很困那时正沉沉昏睡,只有当白头发大娘喊她的这时正在我隔壁白菊花家里玩耍的儿子回去弄好录像机的“片子”,把我吵醒,以及我随后听到他回答白菊花的两个儿子关切的询问时,我才知道她和明明同时都不在家,并猜想出那时的情景来……我可以断然肯定,作为始终彼此热烈关注的恋人,我的这种猜想决不会与事实不符,至少说相去太远。我早就发现,事实上我只要凭直觉——这是直觉的一种基本功能——就能知道她在不在家,这是有我多年前的一首诗为证的:《我只要凭直觉就能知道你在不在家》
有人说你不在家
我的心立刻
飞到你家
爱人啊,你
真不在家吗
看来那人的
话是对的
假如我的爱人在家
我的感觉
不会是这样
刚好在她回来(她也和明明一前一后地回来)后不久我同母亲发生口角。我的生气的声音被她听到了她立刻引咎自责……的确,没有比她更好的“**”了!可是当我在一阵任性妄为之后回到我的房间我的感觉却是十分凄凉的:因为包裹我的不再是晶莹透亮、欲进不能的爱情而是一层懵懵懂懂的浓雾了……我根本“看”不到她在她家里干什么……我失去她了!这种痛苦对我简直是突如其来……因为我很少领受这种痛苦。当然,多年来的生活仿佛失去一条腿,但我可以把它踩到另一个地方,只有在新的脚踏实地的感觉长出来之前的一段时间里是痛苦的。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这时我忽然听到她同白头发大**一段对话一下子为我捅穿了真相,她问白头发大娘:
“他知道不知道我和他(她丈夫)一块出去?”
“我怎么知道!……天啦!”白头发大娘答道,回头望着我的房间……她也在为失去我的感觉而受苦呢!我与她丈夫合作不合作对于她的爱情是一样的,只是形式不同罢了,不同之处在于:前者表面上用不着选择,后者则必须择其一而爱之!不用说后一种情况对我是有利的……虽然对于我这两种情况都是片面的,因为我感到我的头脑、心灵和人格真是太健全了:恋爱——尤其是这种非同一般的恋爱是浪漫主义的使人目眩的,婚姻是正统的平平淡淡的……两者我都不要也都要!现在我们的爱情正处在后一种情况下:我是她的唯一的真正的爱人……当然纯婚外的味道使我很不舒服。她也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了。她的确有足够使用的理性,难怪她不是一个超人了。她会等着捡起地上的被眼睛昏花的众人捡剩的那最后一张胜券。我相信她只会蒙蔽别人而自己决不会头脑混乱——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逐渐缩小它的圈子,才能最后消灭它,也只有拥有这种能力的人才能驾驭她,因为她并非是最伟大的。我一直不明白,就我的本能力量我对她是平等而接近于自上而下的关系,而过去的生活促成的我对她的态度差不多是自下而上的——这还是天性反抗的结果呢,这就是我对她,也是对生活、对世界的矛盾症结所在,这也就是我感到对她、对人不便采取行动,而她和别人见了我就怕的原因所在……我坚信,现在到这种症结解开理顺的时候了。显然我不能往下堕落,而必须继续超越,也只有这样我才能不仅在爱情上向前进一步发展,也能在写作上有所收成。我们的心又融合了,虽然我知道的很清楚,她则还没有留意到。我想这团浓雾终究也会消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