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位恋人在这里只认金钱和人情,同时她发现她的心地有所改进,于是两个有钱的女人成为好娘儿们。而我看到丹参妹现在仍然是蔑视她的,这不仅因为她知道她有一个不光彩的过去,而且还因为她只追逐虚荣浮华,并不懂她心中所真感实受的感情,要是她在她面临我与丈夫的抉择时自告奋勇出来规劝她的话,她还会鄙视和辱骂她。只是那样的事情还没有发生,她没有必要拆她的台。这就是我的杰出的爱人,她那超凡出众的气宇和异乎寻常的心灵一直吸引着我……关于我的恋人那位女邻居裕子及我与这里的其他邻居的生活我还写了一首诗:《我撕下一切人的假面具》
人们都想
制造一种
对自己有利的
气氛,可是
我怎么能
忍受这种
虚无缥缈的气氛
我恣意地
蹂躏一切虚伪
我叫所有的人
尊重事实
然后我随随便便地
承受他们的拥戴
不能付出
这样的代价
满足于做
庸俗的偶像
应该无情地
蹂躏那些
平庸和陋俗
是的,不要去
理会任何反抗
他们不知道
诗人的高贵
不是抬起来的
为了不使
自己低于
别人,他们
也把自己
抬得很高
她又不能去睡午觉,因为我是在饭后去睡,大约两点钟起床,她一般是等到我起床看到没有什么事情之后才去睡,而今天我却在这时出门办事,直到三点半钟回来,她才进房去睡……其实我只是保持了一颗人类的自然、真诚的心灵,我发现人只有在这时才能体察一切、无所不知、无所不为——只要给他机会,不然纵使面临万千机会他也会毫不知觉,把它们全都贻失,我懂得,不管发生怎样的事情我都必须先回到这里,然后我才能得到一切,不过要是时运不济,我们这些大地之子将无所作为,最终一事无成,为大地所孕育又被大地所吞噬,像我在这场恋爱里。因此如果说这场恋爱会有什么成就,那肯定不会有我的功劳,只会是她一手造成的,而她却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这是她的性格和际遇的不幸。我从来都没有把女人的爱情视为一个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征服的堡垒……和我一同点燃了爱情火花的女人,对我来说真是太多了,也不是说这么做极不道德,而是我自己感到困难重重,我会让自己的全部时间和精力花在纯粹的喜新厌旧的淫乐上头,这是不可思议的,在这一点上我的性格有点类似贾宝玉;再说追求女人总会有些障碍,但是去途荆棘或者四门掩闭的堡垒,我是不会前往敲门的,这样我就会从一个堡垒到另一个堡垒地寻访下去,直到有一条坦途把我引进一座大门洞开的美丽的城池,而被抛弃在后头荒郊旷野的将是那些自作清高的堡垒们!我就像一个游客,只有寻找一个最舒适的客栈作为我歇脚的地方。
一开始,也就是我刚从学校出来、也是刚刚跨进青春的门槛登上职场进入社会的时候,我可以说绝对是一个最新潮的时装、最高贵的名牌服装的活动衣架,身上穿着那些衣服走在大街上真是人人羡慕、谁见了都不敢碰。可是随着我失业,可能也由于我脱离了职场、疏远了街市对新潮失去了敏感度,我穿的衣服越来越落伍,身上穿着那些衣服走在大街上成为许多人轻蔑、嘲讽的对象,有人甚至敢于对我动手动脚——我想他大概看不惯我身穿这样的衣服还仍然抬着一副最时髦青年的气派和步态吧!那天我正穿行在大桥头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突然有一个人显然故意用他的肩膀撞了我一下,我回头一看是一个身穿时装的打工模样的青年。他恶狠狠地瞪着我,我也恶狠狠地瞪着他,但是我们互瞪一阵子后我觉得那样互瞪下去没有意思选择转身离开。又有一天我也是正穿行在大桥头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但是不是在上一次那个地点在另一个地点,我正准备抬腿跨过两根差不多并列的铝合金长条,就在这时我看见那两根铝合金长条竟然前后倒翻起来差点儿没把我拌倒,好在我手脚灵敏跳起来免遭一跤,我朝那两根铝合金长条伸出来的那间店面转过脸一看,那是一间正要重新开张的新店面,而正在那里装修的又是那天故意用肩膀撞我的那个小子,这次他没有挑衅性地瞅我,而是把脸别在一边继续**的活儿。他显然在等待我找他发火。但是我的心态还没有降低到去跟这种人和这种行为斤斤计较的地步。我又一次选择转身离开。不过他的这一次挑衅却让我知道了我的这个公然的挑战者原来是一个时髦漂亮的年轻的装修师傅。我第三次遇见那个装修小子也是在大桥头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第一次在百货大楼东门,第二次在五金水暖一条街口,这第三次是在电影院门口。他看上去像没有看见我似的迎面走过来。我根本就不会去理睬这种人。可是当我们擦肩而过时他却突然挥起手掌一巴掌打在我脖子上。我从十几岁就把自己作为文武齐全、智勇兼备的英雄来塑造——现在的人们都以为古代中国传统的儒士都是弱不禁风的书生,其实这是一种误会。这绝对不是儒经的理想。我知道孔子是一个身高一米九几的武艺高强的大块头,孟子是一个神箭手——再加上又正当血气方刚的年纪,再加上我向来气贯长虹从来都没有把这些市面上的小人物和世界上的芸芸众生放在眼里,再加上我自觉身手还敏捷,倚仗这四种心理我顿时朝他转过脸怒目圆睁、拉开一脸横肉、凶相毕露,我记得很多人看见我这副模样都会吓得胆战心惊,我也就不战而胜,但是我从这小子的眼神里看不出丝毫惧色。
“你怎样?”我问他。
“怎样?”他面不改色地说。我看得出来他今天非要揪住我打斗一下不可,当我感到这一点立即操起手中的雨伞——那天是阴天又有下雨的天气预报我出门时带着伞——用尖尖的金属伞头对着他的面门戳过去,因为我要先下手为墙,他躲开了,同时挥拳打来,我们就这样打斗起来。一开始我在气势上完全压住了他,身手也确实敏捷,他处于劣势,但是我个头小、体格弱,以前在公司里是坐办公室的,回到家里又坐书房,而他比我身高马大,面色被太阳晒成健康的红中透黑,又是干体力活的,后劲长,我渐渐的有点支撑不住。这时四周已经围站着许多人看热闹,但是没有人出手相助,过了一会儿忽然从人群后面挤进来一个比那个装修小子更加身高马大的小伙子,他伸手拦住了那个装修小子并反剪了他双手喝道:
“不许打人!再打人有你好看的!”那个装修小子被制服后,那个小伙子返身拉住我往外走。我一直跟着他沿街走下去,但是我并不认识这个小伙子,走到行人较少的街道我才对他说:
“非常感谢你搭救我!”
他笑着答说:“这个没什么。一听你说话就知道你不是外地人(因为刚才我听见他用标准的F城方言跟那个装修小子说话我也用标准的F城方言跟他说话)。你吃亏吃在你这身衣服上,看上去像个四川仔(注:指外来农民工,其实他们未必都是四川人,因为最早来我们这里打工的都是四川人,后来我们这里人就统称以后所有来我们这里打工的外地民工为四川仔),以后要多注意一些穿着打扮……好了,我走了……”说完他快步离去。
我赶忙追上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住在什么地方?在什么地方做事?”他头也不回地走远了……经他这么一提醒我才明白过来:有时我去某些地方,为什么那些管理员不敢对别人说什么却专门来挑我的刺;又有一次我正走在我从小生长在这里的我自己家附近的孙子兵法路上,为什么那个正带着女儿散布的女人却冲着我喊叫“四川仔”……打那以后我重又开始留心起我的衣装,从皮箱和衣橱里扔掉许多件旧衣服又添置一些新货色。我发现只要肯下功夫也用不着太多的钱就能使自己穿的高大上,于是我走在大街上也就再也没有从别人那里感受到过去那种轻蔑的目光、听见任何嘲讽的声音,也再也没有碰上那个装修小子那样的挑衅者。
母亲为我不去做工、不去考大学而自己关在家里写作感到很渺茫。她努力从她的社交网搜罗多少与写作有点关系的朋友,把我介绍给他们。又来了一位中药厂供销科的干部,她丈夫是《太平洋日报》记者。这位朋友可以说是从大老远跑来看我。她首先表示要给我介绍一位记者,并声称他是名牌大学厦大毕业生(显然就是她丈夫了),随着又表示惋惜,说是《太平洋日报》和《F城晚报》最近招收记者已过。她完全把我看成无知的中学生,我们进行了如下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