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竟然在一天刚开始的时候就躺到床上去(她用她的心看得到我的一切),我的恋爱就被认为是无所事事者的恋爱了,如果怠慢这种“唯一”的欲望就是可笑的!她确实不肯自己跑完恋爱的整个过程,她又把自行车带到下面去……这是她已经跑到这个过程的中点的表示,她觉得我的欲望是明显的,那么我就应当走出我的那一半了……你看,她又来要挟我了!她不知道现在我非常憎恶的就是这种庸俗的奔跑和路程,仅仅出于这种憎恶我就会宁愿把遥远的一切全都毁灭掉!她只在弄堂里等一会儿就把车停靠在屋檐下又走回来。当她联想起我一贯的任性行为很自然地就把我说成一个“小孩”——也就是说那种永远不成人的侏儒!当然她有她的恋爱观和恋爱方式……也许还是挺可爱的,但我感到我怎么也无法去适应,而且我完全可以想见,对于我那肯定是毫无趣味的,因而我们是不同的,因此有时从这方面或那方面发生误会就在所难免了。这种差别当然是可以消除的,无疑谁更有主见更强大谁就是主导——任何一种人与人的关系都是这样。但是现在我显然不能来解决这个问题,这够令人忧伤的了!她回到家里仿佛认为自己已经尽到责任,一切过错都在我身上了,那么不幸就该有我来担负,她倒轻松、放肆地调笑起来,使得那位丈夫也顿时眉开眼笑,敢于同声附和她的富于轻狂、傲慢的挑逗意味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了……应该说这很肮脏。这个我的整个生活里的一大关注之所在简直使我忍无可忍了……她真是看错人了,这时我的精力也已经恢复过来,我跳下床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一边虐待我的那些书本和家具(一位表哥送给我的一本厚纸板封面的精装《四角号码词典》、一本64开的《汉语成语词典》和一把折合椅已经被我摔破),一边大声地冷笑和慨叹起来……我问自己这一切到底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为什么不能去?……我曾经为它寻找过种种站不住脚的理由,现在看来只有一条了……纵然我也应该负责任,那么经过这么长的时间的迁延她为什么竟然也看不到问题的症结也不能再跨前一步呢?……是啊,她为什么不敢来呢?这不是非常可笑吗?……因为我要把自己从这种祸罹中解脱出来,而且我就这样用暴力把自己从这种祸罹中解救出来了。当我又在桌前坐下来干我的老行当时她傻眼了,盯着我的窗户好久说不出话来。
不久母亲叫我下去吃饭,我已经变得十分平静,这种平静却成为她的一**激剂,她兴奋地跑到那个场子上来企图用她的声调挑逗我。然而她讲双关语我决计用两只耳朵听……我让她觉得我们始终格格不入!我的傲慢(要么任人**)和冷漠无情(热情是可笑的),以及我关门出行我们在各自的房门内打照面时,简直使她感到我们完全是陌生人的程度!我一路走去,沿途欣赏着露在街面上的商品,脑子里根本没有别的,对于爱情我只有感觉而没有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