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感觉得到我了。我睡午觉醒来时奇异地“看到”她站在她的房间当中,一个她以为比较靠近我的地方。她丈夫还在睡午觉,她正对我们俩前瞻后顾呢。不用说她心里装满了对我的爱,对他则只有鄙夷和怜悯——他身上当然还有值得她怜悯的东西。飞飞和裕子家的剧烈的开关门声和与客人的喧哗声打乱了我们的情思,其影响是无可挽回的。当我又“看到”她时,发现与心爱的人之间的距离和重重围墙正使这个女人深怀郁闷呢!这真是一部绝妙的机器:气宇不凡、身体玲珑、手脚麻利、两只眼睛水灵灵的、伶牙俐齿,然而恋爱常常使她发生故障滞留在那里——因为这种恋爱确实常常是压抑人心的。她被困在那里好几个钟头,直到难以察觉的雨天的黄昏来临才去睡她的午觉。她丈夫则出去了……表现出他作为丈夫的特有的宽容的态度。
然而在天黑下来之后我的房间里还寂然无声地黑着灯,这个反常的现象他们夫妇就不能理解或者理解错误了。那位被妻子说服只是让我做她的朋友的丈夫先出来,他对我们的这种精神交流的被亵渎很不理解,简直窝了一胸腔火气……他是被卷入这场纠葛的,他显然极其需要一种透明感,他必须知道我的一切,也就是说我必须向他通报我的一切,需要知道人家对他并没有什么才能放下心来。他被弄出一种要看清这一切的难以推诿的欲望来,但他又显然看不出事情的实质,因此他希望看到人家对他并没有隐情。他似乎要求得到人家口头的保证,但是如果回问他一声:你真信得过口头吗?他马上又会不知如何是好了……总之,他自 己是稍微复杂一点的问题也不能解决的,于是他跑进去把他妻子叫出来好替他的六神无主做个主。她以为我也是在跟她耍小孩子脾气呢……不过继而忽然又对我这人产生了不信任,这也使她很苦恼。其实我待在另一个房间里,把他们这一番表演的一切细节“看得”一清二楚,只是我不想去纠正他们,不过当若干时辰后我母亲叫我吃饭时,他们就自然而然地纠正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