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则断然说:这不可能!不错,那是一个需要得极少而宽容的很多的好心肠的男人——主要是他已有40多年的人生经历,人间事情早已没有什么可以使他疑惑了,但智力低下——表现为鼠视寸光,缺乏强劲的直觉能力、想象力和对生活的清醒认识。因为我不同意和他相安无事,而且显得绝不宽容他,到头来把他弄得极为懊恼。他管不住妻子,对我更是鞭长莫及。但他看到我一味反对他就以为他待在家里对我有点反作用,私下里盼望长久的抑制会使她对我的爱情或者我对她的爱情完结……生活事实上把他逼入绝境,这是身处那里的最后一线希望了……不过我将满足他的这份虚荣心:让他看到他的存在对我构成的阴影,他就会永远在家里待下去,然后突然有一天再让他看到他这多年的心血化作了什么!这时我想起查理·包法利的死,他就会像我给他的喻体那样悲惨地死去!命运就会这样无情地惩罚那些愚人!这不能怪我心肠坏,怪他为什么要和我作对呢?我对他的过火行为使他以为我只是一个孩子而已,他决心要跟这个孩子把捉迷藏的游戏玩到底,最后把他甩在迷宫里,至少也能化作于他最有利的条件……他估计不到,我的超人的深度现在就已经毁了这个只有那么一点小聪明的浅薄男人的整个世界……他就好比一尊提线木偶——这一点他妻子恐怕也不会否认……前年五月回到家里被我**了他的那根提线,从此他瘫痪在家,自己再也不能搬动一步了……难道我会去把这根提线重新修连起来,然后再给他上饱发条好让他走掉吗?我对木偶戏这玩意儿还没有这副热心肠呢……只要我不想凭空,我又能从哪个地方开始着手进行这项活计呢?……很显然,我只要一脚就能把他结果了,可是你瞧,他还在那里对我**笑呢!
可是那件缝改好的衣服拿回家仔细一穿发现根本不能穿,我这才知道刚才我一连叫那个师傅好几声都无人应答和后来她显得闷声不响的原因,原来她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见我,害怕我不但不给工钱还要她赔钱……我想过过去跟她理论,因为工钱还是相当贵的,但是我的性格是:宁愿把这件从地摊上买来、又花五倍于价钱的工钱缝改的衣服扔掉也不会过去跟人计较,因为那对于我似乎更是一种麻烦。
九点多钟我听见她刚刚起床……我知道昨天夜里她一夜都没睡。我想我应该从头说起。现在是什么在公众生活中起着最重要的影响作用?那就是电视。这里每家每户都有电视。所以每个人几乎在每个角落都能看到、听到电视……电视也真像一个无与伦比的万花筒,首先,现代的工业设计确实像鲜花一样美丽,而从人在月球上汹涌起伏地行走到福建鲤鱼溪里的锦鳞……真是上下亿万年、纵横亿**,什么不曾在它里面转动过?……在这个过程中可以说每个人都能碰出自己的灵魂的火花!昨天晚上根据英国作家狄更斯的名著《艰难时世》改编的电视连续剧,对一直关照着我的生活的我的恋人产生了良好的影响。因为我一向以诗、名著和电视作为生活之友,诗与名著如果我不谈出来她是不知道的,而我看什么电视她总能时刻听到。因为照电视剧上看,狄更斯的这本书要谈的主题就是人是一架机器——如果没有情爱这润滑剂的话。她对我有爱这确实不假。但这部大谈特谈爱的意义的电视剧激起了她对我的无限温情。但我是不相信有了爱一切都容易了的说教的,我还必须看到爱的行动——这是如此重要,以至没这就没有什么可爱可谈;必须知道这是怎样一种爱——因为这种心中的爱是绝对不能歪曲的……我发现我绝不能姑息迁就,我必须永远追求我自己的东西,否则我就什么都得不到——爱情、幸福、正义和真理……我能把金钱当**情、把精神当作事实吗?因此我对她仅仅对我卖弄风情、把爱情停止在行动之前大为不满,我就把门重重地砰了一声关上,这时已经夜里11点钟,这一声把明明吵醒了,他以为我这是传给他妻子的一个信号立刻下床走出来,她则被这一声扰乱了不能入房睡觉半夜坐下来洗起衣服,于是明明就看起老婆来,她似乎也知道明明出来干什么但她没有讨厌他——她无疑觉得他并没错,再说事情看来并没有到非训他一顿不可的地步,而且这时这种不幸的两栖动物是最需要一块陆地或者一片海洋暂歇一下的。我当然知道这个女人的一片苦心……她不爱她丈夫爱上别人,但她还想哄住她的有钱的丈夫……我想我并不会疯狂地反对她的意愿。我记得最初她以为我会拜倒在她丈夫的华侨偶像和鸿资巨富之下,我们同谋诈取她丈夫……这是一种解决方法;接着她把她的家庭做了这样的划分:她的一双儿女归属丈夫,而她归属我,而这她丈夫也同意了……这也是一种解决方法;后来她想跟她丈夫离婚算了,索性和我去过一段纯洁的生活……这也是一种解决方法;再后来她幻想我做她的情人……这又是一种解决方法……但先要我做出某种允诺、承担某种义务、忍受某种牺牲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些允诺、义务和牺牲必然要使我走向她,而我看见我不能朝她一直走过去,甚至第一步就受到阻拦……我可以用我的智慧——对于它我素来是自负的——去经受和回击别人的挑战,但我不能豁出我的心灵……因为被打击和捉弄的是心灵,我能用我的心灵去陪伴别人的心灵一同遭殃吗?
我的这种处事方法一直吸引着她,但她最终并没有辨明我的态度。由于我又跑去待在远离她的我父母的房间里,这引起她对我的加倍的思念。于是一个小时过去了我的心灵又被她捕捉到了,这时我又刚好需要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到窗下那个离她最近的位置上写点东西,她就快乐得惊叫起来,以为我终于做出某种允诺了,这时她又为我提供了一个与她丈夫友好相处的机会……显然她跑进去告诉了她丈夫,明明立刻出来了,装作蹲在我的窗下修理自行车,她则在那边把我和他比作“这两人”……我早就知道他对与我做那种朋友并无丝毫怨言。可是我为什么又宽容了他呢?除了为金钱还会为了什么?我那位聪明的女朋友很快就得出了结论。真令人厌恶!而且还有一个更令人厌恶的问题: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从精神恋人变成真正的情人呢?我真的不禁发出一声要呕吐的声音,被她听到了……我终于又使她回到严肃的感情上来。我的行为常常使红花儿生气或误会,但对她已经没有任何秘密了,这就是这场恋爱的漫长过程唯一值得颂扬的地方:她摸透我的脾性了!于是她在我面前开始冷落她丈夫……她丈夫差裕子的女儿出来叫她进去,她知道我在旁边,就用美丽、骄纵的妻子特有的妩媚、傲慢而又冷酷的声调回答说:叫她干什么?并且根本不屑于进去,而且一直到晚间都在让我相信:她并没有跟她丈夫在一块交头接耳!那个可怜巴巴的男人在遭到蔑视之后面红耳热地跑出来几乎瘫倒在门框上,望着他妻子——她照样跟白菊花一个站在门台上一个站在场子下谈天说地,他对她真是又可怜又惧怕又痴迷又恋恋不舍!
当然,这里谁都不了解我们的恋爱内幕……他们把我的肆无忌惮、不负责任的态度视为风流放荡,有时甚至到令他们心寒而立的地步,他们不相信我对她有真正的爱情,然而奇怪的是我和她似乎仍旧“如胶似漆”!可是时间一长,我发现我的不畏女方的“爱情”——就像我的任何一种言行——开始影响这里人们的风气了,许多男人开始疏远和吵骂他们的妻子了!……有趣的是,白菊花认为丹参妹对我的爱情只是因为我脸上没长粉刺和干起家务来清清楚楚——这位女士当然最有资格评判我的家务事方面的业绩!
说起来我对白菊花的打心眼里的憎恶并不是没有渊源可溯——
哦,我充满柔情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爱着我自己
你一点也不知道爱
却在那里想象
人家怎样喜爱你
你是一个
多么愚顽
而粗制滥造的
女人,一点
也不知道爱
也就一点
也没有可爱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