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的愤怒和蔑视的精神把他们从床上搅扰起来了，这也是可憎的：因为我并不想夸大我的权力……虽然我的平平常常的动作都能招徕她的无限深情的青睐，但我仍然诅咒这种爱情：现实的痛苦使我能在多大程度上享受精神的欢乐我已经不知道了！但我的痛苦表明我现在多么渴望得到她的爱情……我能看得起这种爱人吗？无论在空间和时间上她给我的希望都太遥远了，简直令人绝望！出去买几件春衣早就是拟议中的日程，于是我从国货路到五一路瞎奔下去，不过很快我就把自己控制下来了……说实话，我觉得仅仅为精神恋爱受这份罪真是蠢极了！……我在长途汽车站旁边的一条弄堂里买了一件毛里的整个前半身喷印着一个当下家喻户晓的卡通图案的圆领衫……五一广场卖鱼丸的那个小伙子还记得我前不久花了两毛钱才吃了两个丸子就走了，我从他摊前走过时他故意抬高嗓门对我吆喝起来……直到我从新颖的火药路步行回家时才想起她的商店好像就在这一带……我有意去寻找吗？这个意念太脆弱了，回家的愿望却是支配我的力量……显然她先看见我了，这时是下午四点钟多一点，她骑车来上班，激动、傲慢和钟情先后冲我而来……我在这个地方出现她的这种复杂的情绪就是可以理解的……这是那种不通世事而又傲视一切、同时又爱上一个人的女人才有的情形，假如我力求做到的不带感情色彩使她震惊，那么她的情感里不怀好意的部分就使我火冒三丈了……女人是不能这样与我这架挖掘机结合起来的，这也就是说假如对我来说她不是金子我将弃之如敝屣……而我这架挖掘机虽然没有铁臂却用直觉摧垮了无数这类的废矿……我知道她赶紧奔到店里问了是否有一个像我这般模样的人来找她，立刻转回来跟踪我。于是当我步行到家时她已经站在那个场子上恭候我了。不过我从从容容地从弄堂里走上来她却情不自禁蹦进房子里去，这种本能的羞怯是心中爱情的明证！我上到楼上她才又出来急急忙忙地说话，用声调传达她的一往深情，我这个不伦不类的“情郎”真是使这个女人太苦恼、激动了……但她的脑子里有一张医治苦恼的六成的药方，当然本案例也只有五成，不过她直觉的我的“过旺的情欲”又添上一成……真是太可笑了！不过我不曾心潮澎湃吗？但我们彼此有什么关系呢？爱情的确只是个人的和自私的，首先,它只是我们的情感的一部份，而我保留它有各种原因，有时它是我的精神寄托就像**徒们的上帝，有时我可以靠它取乐……于是笑过之后我只能照常去做我的饭，跟家人们谈论我新买的衣服。

当我在厨房里吃饭时我发觉她又一次跃跃欲试，想干脆学着电视剧里的女人奋起勇气从场子上跑进来直接对我喊道：我爱你！虽然对于一个30来岁的女人、一个有夫之妇、一个两个孩子的母亲这样做十分滑稽！但是我不予配合使她没有来成吗？显然是她自己还缺乏足够的激情、胆识……人家谈论起存款与利息，她就对我以金钱相诱（当然只是在直觉空间里），这个女人的理智真是都乱了！

被一个对我们也有吸引力的人爱着当然是一种直觉的快乐。但我不能容忍被她当**人——除非是真实的。我对她的虚妄的爱情和她的**头丈夫都极为反感。她既然仅仅是我的精神恋人，从来没有明说，从来没有实证过，那么我除了疯狂地追求最大的精神享乐没有别的选择！我要她把她的全部思想、整个心灵和所有感情的每时每刻都献给我，这是一种快乐；我尽情地折磨她、压榨她，这是一种快乐；我随心所欲地玩弄她的感情，这是一种快乐；我任性地支配她和她丈夫的生活、命运，这是一种快乐……而“我自己再也不会在情欲的冲动下变得疯疯癫癫……就像刑具似的，我往往无冤无仇而且毫不怜悯地落在劫数难逃的牺牲者的脑袋上……我的爱情没有给谁带来过幸福，因为我从来没有为我所爱的人牺牲过什么。我爱人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快乐。我贪婪地**她们的感情，她们的温柔，她们的欢乐和痛苦，只是为了满足我内心的古怪欲望，而且永远不知餍足。”（见俄罗斯作家莱蒙托夫小说《当代英雄》）……我在最近的记录里几次说过她蠢极了。她确实蠢极了……她爱我，她不知道只要她给我一个确切的表示：几百块钱，几件衣服——难道别人对我采取行动也显得那么难吗？她在我眼里的意义就大为不同了：《金子一般的女子》

当我们的心

连在一起

当我们的情

融在一起

我才听懂

那些爱情的神话

我才尝到

这“人”的幸福的滋味

嗨，何必呢

那样爱上

一个人，又

那样为他

担惊骇怕

尝尽令人

憔悴的痛苦

来吧，哦，你

爱上我,为我

坠入情网

害上相思

来吧，哦，金子

一般的女子

我相信我会

爱你，我也会

坠入情网

来吧，哦，我的

忠贞的女子

我相信我们会

终身不渝

姐姐你会

荫庇我到死

说到我所坚持要求的爱情的实证需要提一下一个误会，就是在一次我与家人们的谈话中，说到宋庆龄的时候，我说宋庆龄不会送大笔的钱物给身边的工作人员，因为这有收买人心的嫌疑……这句话她和许多人都听见了。虽然她有过因为爱情而馈赠我钱物的想法，也有过以钱物换取我的爱情的念头，但是事情一被点破她做起来也变得有点难为情……说到宋庆龄我还想说一句，就是近来听说有人对宋庆龄32岁后一直孀居的生活表示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一定确信她晚年甚至是在周恩来的授意下嫁给了身边一个比她小几十岁的工作人员……我认为这种揣度和猜测完全是低俗和庸俗的，原因就在于这种人的低俗和庸俗，只有像宋庆龄那样的人才知道，他们所过的生活不是这种人所能想象的，他们的生活根本与所谓的“痛苦”和“不幸”挨不上边。因为他们知道得更高更深更大更多。他们也确实更高更深更大……就我个人看来，像宋庆龄那样献身伟人和英雄，也就是献身人类社会的伟大和英雄的女性，终生坚守对伟大和英雄的忠诚，才是最快乐最幸福最伟大最神圣的！可以想象，如果孙中山逝世后宋庆龄马上改嫁，而且以后又离婚五六次……这样在有些人看来她就“幸福”得过头了，但是她就决不会被国人称为“国之瑰宝”，在世界上享有“圣女”的盛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