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不久前得安住进医院几天,出来和雅琴在那个巷口分别,以后不久他终于由于难以排遣的心灵的**动和欲望,从那个好几次在那里逗留的巷口走进巷子,到六十二号雅琴家登门造访。这是他第一次到这个家庭来,他上前敲门,出来一个漂亮、文雅的老头给他开门。他感到很意外。他急忙说明是来找雅琴的。老头子没说什么,转身进去一会儿回来宣告雅琴请他进去。他跟着老头子走进去。由于他一进来门就被掩上因此房子的前两个房间显得很暗。他有点不知道自己被带往何处的惶恐的感觉。于是他突然看见由五个窗户组成的一排明亮的窗户,突然看见雅琴坐在那里。雅琴看见他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两个男人面前。她对她父亲说:
“‘这位就是把我从刺客刀下救出来的英雄好汉!’
“中学物理教师转过脸来瞧着得安对他点头赞许说:‘好样的!’由于他的右脚不知怎的滑了一下他不得不把脸掉过去看,这样得安也就省了去回答他的话。得安虽然是一个驯良的心地纯洁的青年,但他一表人材,而且是那种矜持的人,因而初次接触他的人往往从他身上得到较好——较强劲、多智的印象。中学物理教师没有多说什么就走出去了。得安站在那里看到自己单独同雅琴待在一起不禁像所有的好心人那样快活地笑了搓起手来,雅琴瞧着这个人这副样子顿时也不禁从心头涌起一股欢笑,这股欢笑竟来得那么奇突、猛烈和不由自主使得她赶紧把脸转开去。她好不容易才抑制住那股类似歇斯底里的欢笑,对得安说:
“‘你脱下你的风衣吧!’她心里非常奇怪,因为她发觉自己的似乎久已沉寂的心灵激动起来了,而且好像完全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的出现,她的头脑急促地左冲右突,但是她一时无从替自己做出解释。
“他耸了耸肩头说:‘你瞧,我没什么事……’
“‘可是你跑来了……’
“‘是啊……’他说,好像连自己也没有多想。尽管他显得那么笨拙、迟钝,但是他又多么可爱哟!真是难以描摹的可爱!水晶人一般的可爱!纯洁得像一张白纸,而且不管怎么**永远是雪白的!雅琴觉得。得安真的没待多久就告辞走了。雅琴从里屋送他出来。她站在门前那道斜梯上,得安走了,她感到自己的心好像被他带走了!他走了,哦,现在她是多么依恋他呵!她站在门前那道斜梯上好久才转回屋去,从前她觉得她是孤单的,因为她从来只是一个人和父亲一块生活,这时她感到人间的另一种孤单:有人拆了她的对偶似的,那不是与一个女友分别的那种体验……”
“我觉得有点奇怪,你怎么对雅琴的事情知道得那么多?”我不禁插话说。
“那是因为我听说我这两位同学的这段爱情故事后,眼红耳热地跑去与他们三人会谈过……”
“哦……”
“以后得安又多次跑到雅琴家里来,又是没什么事只待一会儿就走,雅琴开始感到:每当他没来的时候自己多么想念他,希望他来;每当他来的时候站在她面前,她心中就充满着一种无法表达的冲动;每当他与她分别的时候,她就体会到一种好像与他割不断、拉不开的对他的依恋,渐渐的好像没有看见他就觉得痛苦了,她开始问自己:我是不是爱上他了?难道这就是爱情,爱情就是这样难舍难分,非要包容他、拥有他?我们的年龄是倒挂的,但是就像从地底喷出的两股热泉凝在一块,欢愉充满我们的心间使我们陶醉,彼此的任何一下轻微的逆动都会使我们浑身颤抖;半分钟的分离对单个人都是痛苦的清凉;任何一方对另一方都可以成为一种讹诈,使得他或她不得不乖乖地顺从,它使一个人觉得任何一种别的欢愉都比不上那种欢愉,任何一种持久的理念都无法抵挡它的冲击,它无形却比真正的有形的洪流更有力量……这是一项一开始就完成的最伟大的工程,相聚千万年、做爱千万次也不能丝毫减弱那份欢愉,外界的诱惑千万种也白搭……她常常把目光投向窗外,欣悦的灵魂把她心头一切沉重的东西——明确的思想、无名的烦恼全都托出来给了大地和苍穹……这一天得安又来了,带着他的幸福的感觉,带着他的上下洋溢的可爱。他站在雅琴面前——多好的人啊!她欠起身子可是却执起手来满脸绯红……哦,得安是多么笨拙、迟钝,他瞅着雅琴。
“‘你能听我说一句话吗?’雅琴对他说。
“得安靠近她跟前说:‘你说吧……’
“‘我爱你我爱你!你听见了吗……我要你不要再离开我!’
“‘你爱我!……’他重复一遍,好像这种开诚布公、直截了当的告白对他是晴天打雷似的,他激动得手足无措,想倾身过去拥抱她却身子一歪瘫在地毯上……
“经过一段日子的花前月下的恋爱他们登记结婚了,儿子生下来了,技工觉得和这么一位妻子一块生活幸福得没话说,女作家觉得她的家庭关系真是再和谐融洽不过了也满意。一天得安把雅琴认得的他那位好朋友国光带回家里来,雅琴沏茶待客,三个人在房间里坐下来默默无声。然后国光把他设下的计谋:即由他扮演一个蒙面刺客要劫持雅琴,这时正好遇上得安,于是得安见义勇为与国光打斗起来屁股上挨了一刀倒在地上,国光脱逃,雅琴及众人把得安送进医院导致得安和雅琴相识告诉雅琴,表示他感到很不安。雅琴听后‘哦’了一声随后笑了笑。”虎虎的故事说完了市公证处也到了,我照着计价器上的金额掏钱付费,虎虎连忙阻止说:
“快收起来,我们哥俩还讲什么钱……”
“我们哥俩是不讲什么钱,可是这是你的工作,你不是也要吃饭过日子吗……”我说。
“对我来说友谊胜于金钱。再说这点钱又算得了什么……快收起来!”
“你不收那我放在车上好了……”
“快收起来,快去做事情,如果你把钱放在车上我以后就不跟你做朋友了……”我毫无办法只好在金钱与友谊之间选择友谊。
夜间九点钟出去寄信,当我想过大桥的时候忽然折向大江边。当我想转到瀛台邮电分局去时,忽然看见江滨路上新型的金黄色的路灯,我又想起我还没有游历一下新建的立交桥的夜色呢,于是我又折向江滨路,再从立交桥底下绕上来,然后从蓬莱路直穿瀛台邮电分局,这时我的脑子里又回想起刚才经过江滨路时,看见和听到“水上乐园”的彩灯和歌声,而我今晚出来还不到一个小时呢,于是我又转回来并从码头上走下去来到“水上乐园”跟前,原来这就是我坐过的“海市蜃楼”号游船,它的夜间业务是:开办营业性舞会——我早已听出人们齐刷刷的舞步声了……舱前桌子边坐着俩个卖票的人,但我没有进船去。
从那里我又退回到大桥头,这中间我想起李清照在雨天带上斗笠、穿上蓑衣沿街去寻觅的情景……我似乎也体会到了这种情趣,感到很幸福……冷静客观,又蕴藏着生命,这才是生活的真谛!……但我又想到近十年来我都只与这些天才为伴,把他们当作我的教师、朋友和依靠,现在我发现我这样做是我仍然没有成熟的一种表现……这也许是最后一个了,而且我并不能断定我就是天才,我份内的事情只是诚挚地工作,只有**和历史才能对它做出检验……我必须彻底地从天才们和天才的幻梦中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