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想出去但是太迟了……我对我的房间和小说稿做了一次清扫工作，然后到我母亲的房间跟我的家人们聊上天，也就是高谈阔论起来，从女演员的可笑的出国浪潮，到**的批判与文学家在西方的声誉，从“三家村”到天才的定义……从这一件事到另一件事，凡是能连串起来的一路连串下去，我觉得这种谈话非常必要，因为在生活里我就是通过这种谈话才表现了我，从而在别人中间树立起形象，说真的，虽然我发表谈话时几乎从来也没有考虑到别人，如果有的话也只是一个接一个的阵法和一道又一道的烟幕……但是正如上面指出，我对别人的影响在这里却是处处可见的，有时还令人真不是滋味，但是我更关心的显然是我的声威……难道我会嫉妒别人从我的谈吐里也学得聪明一点了吗？

搬家，因为将为我们家两兄弟提供两个十多平方米的大房间，而现在我们几乎等于没有两个像样的房间；搬家，因为这明显的益处是：将不花我们家一分钱——因为我们需要那人（郊区人大副主任）空出来的房子，而有人（就是要我帮他打退休报告的那位上辈同乡孔志）需要我们将空出来的房子，孔志家几个兄弟因为合伙在海南开办一家砖厂而发了点财，要是单靠我们家是花不起这笔搬家费的；搬家，因为我和我母亲都那么需要换一个居住环境……说真的，这里的地理环境、居住环境、人和事我都已经写腻了；搬家，因为这将使那个痴情的女子不能耽于与我隔街相恋，她要是要得到我就必须来找我——总之，我的这场恋爱将整个儿有一个改变，我住在她身边对她的思想和行为影响太大了，而她对我的刺激和影响也多么大呵！这确是一种心灵和精神的享乐，但就我的处境而言显然更是一种痛苦！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不能立即改变我的性格，但我能一下子改变我的住所，要么干脆断了也比忍受这般痛苦好呵！——但这是“爱情”吗？要是真是这样，那就泰可笑了！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一场梦！那我的不幸的性格就太令我遗恨了。

搬家的事又有了进展，他们将在近几天给我们打电话，我很高兴。

前几天来到芋山,走过去对那个看见过好多次已经非常面熟的、在芋山给人拍照的摄影师说：我要以“戚公祠”门牌为背景拍一张照。一开始摄影师并没有同意我的意见，他说他在这里给人拍照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选择以这个背景拍照，因为在“戚公祠”里面有一些更好的景致。我说：在“戚公祠”里面拍照，别人怎么知道我是在“戚公祠”拍的照？而我选择这个背景，正是因为出于对戚继光的敬仰！而人家一看就知道我的心意。我反问摄影师：你知道戚继光是什么人吗？摄影师说：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多少知道一点……当然可能没有你知道得那么多。我说：他是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抗敌御侮的名将、英雄！世世代代的**都非常崇敬他，不然人们就不会为他修这样的祠堂了！像亿万**一样，我也非常崇敬他……我的这一番宏论引起正在芋山游玩的众多老头的惊讶、尊敬和围观。为了取照片接连跑芋山跑了两趟，却乘此机会彻底游览了这座芋山和戚公祠。拿回照片后，我还在它的背面题了一首诗：《我是一个英雄的崇拜者》

在我的眼里

只有灿烂的恒星

在星辰的

后面，只是

苍茫的黑夜

在我的眼里

只有震撼山川的英雄

在英雄的

后面，只是

无垠的荒漠

我把全部的

热诚和梦想

都输为与

稀疏晨星的友情

我的空间

只是一个

无人的区域

我似乎也类似

一个英雄

我却一无所有

记得在福州城中也有一座“戚公祠”，前些年去游览时还有一则记录和一首诗：

1932年国民党十九路军在这里的补山精舍举行“闽变”会议，在心理上显然与戚继光也有关系，但是现在展览在这间舍内的明代户部尚书马森的第二夫人的保存尚好的尸首却与戚公无关了。《戚继光祠》

阳光变成

一件彩衣

上的金花

风在摇曳着

这件彩衣

寿榕{注一}的狂雨

在猛烈地

下着，我不是

坐在三山{注二}

精华之所在

因为这里

是戚公祠

真是环垣之内

都换了一层空气

我记得，在

一九四九年前的年代

将军的英名伟烈

是激励着

人们誓雪

国耻的气忾

蔡廷锴、蒋光鼐两将军

选择在这里的

补山精舍

举行“闽变”会议

不能说没有

用意，郁达夫

在这里题下

“还我河山”的**

如今我来瞻仰

这同一位

将军，只有

**共和国

无比伟大的

豪情壮怀

如今对将军和

我们的国度

我相信而且

已经看到

就连世界上

最自信的敌人

还在他们的

大本营里

动念头，就已经

心虚胆寒

那些东海上的

觊觎者也早已

裹足不前

在将军腾马穿空的

雄勇风姿下

{注一}人们给一棵榕树起的名字。

{注二}指福州城中的屏山、乌石山和于山。

假如这样的诗篇都发布出去，那我就实在不知道怎样去讨好中国的那些编辑了,这就证明我的作品是不会被这个社会接受的，我要么从此不写，要么必须自己掏钱出版发行……可是我到哪儿去弄这笔钱呢？……天啦！

心烦意乱……但是这该怪谁呢？本来我的心放在一个地方，现在有一头猪把咀拱到那里去了，把我的廉价的心神和情感任别人去包裹吧……但是我回过头发现原来这和把我整颗心放在猪槽里一样……厌恶充满我所感觉的世界，这是这样一种非人所能忍受的生活呵！——不要奇怪这里又出现了一个第三者，这不过是我曾经过的那种令人无处安身又头脑发狂的直觉生活在我梦境中重现……那时她又把她的贪婪的无赖一般的黑手伸过来——

收起你的

贪婪的无赖

一般的黑手吧

不要把一个人逼得

心神不宁

再逼得他

无处安身

再把他逼得

去四处流亡

收起你的

贪婪的无赖

一般的黑手吧

假如唇枪舌剑

还不能使你

收起来，那

对你就该像

斩钉截铁一般

假如刀子和

斧子还不够

那人就会变得

残酷无情

像食肉的

野兽一般

如同狮、虎、熊、豹

你的手通不进

它们的咆哮了的心灵

收起你的

贪婪的无赖

一般的黑手吧

这首《收起你的贪婪的无赖一般的黑手吧》就是我过的那种生活的记录！

身体欠佳工作变得十分繁重，洗了个澡，然后读一张下周的广播电视报，现在直想上床睡觉……这里有一则讯息，说中央电视台将播出一部反映F马公路隧道工程的电视专题片——这是用社会上盛行的工作方法来报道发生在我身边的事情，使我颇感兴趣，我逐渐感到社会与我生活的圈子并不是隔绝的……对我这样疑心病很重的人这种感觉是极为有益的，尤其是在我从事社会活动的时候，因为我正是要去参与社会生活的。

跑到白马河边乘坐27路公交车到西门，想去新建的烈士陵园路和烈士陵园看看（三张F城市区地图都没有标明），但是没有找到。

从西湖穿出来，我看了西湖新添的景点：金鳞小苑、古堞斜阳、九龙壁，就没有时间置身湖中两个岛上的任何地方了。

我在西湖边上看到这样一行绕口令：**城市，**来建，人人出力，西湖大变……的确，对我来说变化最大的莫过于西湖外围了，我曾从古堞斜阳那里望出来，镌刻着这行题字的地方显然是用来与那里配景的。

花了近两个小时熨衣服。因为晚上要接待客人——是来谈搬家的事的，家人们决定在我的房间里接待他们，于是我又抽出时间把剩下的那点墙壁裱糊起来（刚好家里又有一种专业的粘纸胶水），并把前几天大扫除还没有擦洗的地板打扫一遍，然后上床昏昏沉睡。

但是晚上客人——也就是哥哥的高中同学谦谦并没有来，大概明天晚上会来吧，因为他（他不知道我们的住址，所以必须先去找一个知道的做伴）说的是：不是今天晚上便是明天晚上。

那个要来谈搬家的哥哥的高中同学谦谦没有来，一查问，原来下午他打电话给哥哥闵橹，强调有一桩比一笔数千元的生意更重要的事情……真让人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