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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倒塌
老总在那副太阳镜后面盯了我望，还八字形撇了嘴。我一阵惶恐，拾起滑落的终审稿，溜出老总办公室。
我的不安有莫非的原因。她不见面，只手机里撂下一句“你是不是蓄意躲开我”，就挂了话。她不说“有意”，而说“蓄意”。
栗子走了，老爸只算个废人，要是莫非也离我而去，还有谁可以做我的底气，帮我应对老总可能有的刁难？又可见我对莫非已然莫名地依赖。
我不混北京，这是一定的。可武汉那边接纳我，有程序要走，任凭我在回家的那一阵三次去汉密谈也无济于事。谁叫我不过是一个出版界的新人呢？新人不能在北京露了马脚，因为武汉那边还没有定数。
“高适，跟你商量个事。”第二天一早，老总又把我叫进办公室，伸手招了我入座。
我的心怦怦直跳，是那种贼人的心虚。
“您说吧。”我强作镇静，满脸堆笑。
“你能不能……”老总欲言又止，口气平和，却目光犀利。
我以笑作答，扮了向**葵。
“你不是有驾照么，能不能帮我开几天车？”老总摊开话。
原来是这么回事！老总的司机才将跳槽，这我是知道的，可他自己不也是能开车的么？为什么叫上我？管他哩！
“为什么不能！”我顿觉释怀。
释怀就是不同于办公室的车驾生活。才不是几天，而是没个止。
老总这是怎么了？他忘了我是一个不算赖的编辑么？反正我是个要走的编辑！
可以计数的跑业务。多出跑业务的跑赞助。请客，喝酒。
算来老总的奥迪车半数成了我舒适的卧塌。
有几次出行有点儿蹊跷。与业务无关，与赞助无关，与请客喝酒无关，而是跑楼盘，看房子，逛车市，问车价，会**，侃大山，而且一待就是半天光景，不厌其烦。老总这是怎么了？他看得上五环以外的房子么？他瞧得起现代悦动那类车子么？或许他不过是拉了我替亲戚朋友小哥们儿看房看车——他再牛的资产阶级也有穷人的关系要打理是不是？可他凭什么当着我一个并非亲信的下属泡妞呢？
“高适，如果你好好干，我保证你两年之内，做到编辑部主任。什么房子、车子都不在话下！”又一天，会过**，老总驾着车，送我回出租屋，冷不丁的对我说。
我不笨，立即联想到“好好干”与“保证”之间的关系。老总，你用心良苦！可房子、车子、**不都是栗子给过我的么？你重来的一套！如果我九头牛拉不回呢，你会怎么样？
至少老总在作留我的努力。这说明他看出了端倪。八成是武汉那边试着向北京这边问过我，一个出版社无缘无故地问起另一个出版社的职员的履历，又八成不是一件好事。
“老总，我……”我心怀感激，才钻出奥迪车，又转头去车厢里，要把赤诚的告白一吐为快，可一脚踮地，身子就收不回。
轰的一声，是猝然的倒塌。
听得见老总的惊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