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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以后，好长一段时间德寿不再来了。偶尔来个一半次，也都是和战友一块儿来。玉芹心急火燎地，但又无可奈何，她总不能直接了当的对德寿说，以后你在自己一个人来吧。
或许上苍怜痴人。没多久，玉芹内心的渴望竟变成了现实。那天，卢德寿真的就单独一人来了，玉芹激动地有些不能自持了，她迫不及待的唯恐失去时机似地，急忙忙的对德寿说：“你来了，怎么好些日子你都不来呀？”
德寿就有点儿奇怪，心说：三天前刚和战友来过呢，怎么还好些日子呀？于是他就不甚明白地问：“玉芹，你是不是有事呀？有事你就说吧？咱俩也这么熟了，有事儿你就直说吧，只要俺能做得到，保证做到。”
“俺心里的事儿你知道。”玉芹支支吾吾地，“都这些年了，难道你……你还没看出来？”
德寿一蹙眉：“俺看出来啥呀？”他是故意在反诘。其实，他什么不晓得呀？这么大的人了，要看不出来，岂不真成**了。他只是不敢想罢了，家里穷，实在没有条件也没权利谈个人的事啊！
“你看你这个人，说你傻，你还真傻透腔了。”玉芹嘟噜着嘴，佯装不乐意。
德寿依然佯装不知：“真的，玉芹，俺确实不知道你有什么事儿。”
到了这份上，玉芹不得不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崭新的手绢递给德寿：“呐，给你。”
手绢？！德寿瞬间明白了玉芹的心思。一个大闺女不会无缘无故送男人手绢的！送手绢就是表白，就是向对方表达自己的情感，是要将自己的终身托付给对方。而以目前自己的境况，前途渺茫不说，出来转了一圈，最终又得回到吃不饱穿不暖的起点。随着一年一度退伍工作的临近，卢德寿内心的恐惧也在一天天的加剧。自身都难保，如何再添家口？这不是给家庭增加负担，给母亲为难吗？他接不是，不接也不是，杵在原地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你不愿接受？”虽然没有和卢德寿单独深入交谈过，但通过平日的只言片语，玉芹早就把卢家了解个大概。但她并不嫌弃，什么不是人干出来的？她看中的是品行端正，作风优良的卢德寿有别于一般年轻人所没有的积极进取的思想，这种思想给人一种潇洒不羁的感觉，就和江湖浪子一样没什么能羁绊住他。总之一个人身上所有的优点几乎全浓缩到他身上。这样的好男人，往后两人甩开膀子勤劳肯干，将来还愁没吃没穿么？有人才就有一切！正是抱着这个理念，祝玉芹才不在乎卢家穷呀富的。
卢德寿哪知道这内情？他只一味的认为自己家境贫困没条件更没资格谈婚论嫁，所以对玉芹的一往情深他只能佯装不知。却不知树欲静风还不想止呢。玉芹接着问道：“你知道俺送你手绢啥意思？”德寿点点头。
“那你为啥不要呢？”
“俺，俺俺不配。”憋了半晌，德寿总算憋出一句话。
“啥配不配的，俺乐意。”玉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咋的，怎就如此顺溜地表达自己的情感，只是她觉得自己说完后两颊遭火烧似的滚烫。
尽管郎有情妹有意，但卢德寿万没想到玉芹会主动当面表白。当即他感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玉，玉芹，俺俺家可真穷，而且不是一般的穷，俺俺怕你遭不了那罪的！”
“俺家也不富！”玉芹动情了，“只要你吃得下，俺就能吞得下，哪怕跟你吃糠咽菜，俺也愿意！”
瞬间德寿被感动得一踏糊涂，他眼圈发潮，嗓头发哽：“玉芹，俺，俺……”
“你别说了，俺都知道。”玉芹说着，把手绢直接塞进德寿手里。
“玉芹，你先冷静冷静听俺把话说完。”尽管深受感动，但卢德寿想起在家时常听母亲教训妹妹们的话：闺女家家不要一到年龄，脑子就犯浑，只要男的稍微说点好话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跟人家走，那都是男人为了得到你，哄你的。他担心玉芹也处在犯浑期，为了免除将来不必要的麻烦，他觉得应该进一步把家里的窘迫对玉芹实话实说，“玉芹，俺知道你对俺好，你这么好的闺女，谁不喜欢呢？你对俺的好，俺对你也是一样不落的。可你知道，俺真的配不**，俺家穷，一家五六口至今还挤在俺爷爷留下的四间小土坯房，俺兄弟还有病，看样子够呛能揽个家口儿，到老了还不都得俺这当哥的管着么？你说，俺哪忍心连累你呀！”
“就为这个呀，你咋不早说呢？”玉芹如释重负，她莞尔一笑，柔柔道：“这些你放心，俺不在乎，俺找你是看中了你这个人，别的都是次要的，至于你兄弟，也没什么，满大将来就算多养活了个老人。”
“玉芹！”卢德寿被感动得五脏六腑都服服帖帖！他再次用颤栗声音问：“玉芹，你说的都是真的？”
玉芹手抚胸口：“咋啦，你不相信？俺可是嘴对着心说的！”
德寿说：“不是俺不信，俺是不敢相信，世上就你这么个好姑娘，怎就偏偏就叫俺摊上了？”
“这不正好说明你人好呗！”玉芹逗趣道：“所以，老天特意把咱俩安排在一块儿。”
卢德寿抬头望着高远的天空念道：“看来真是这样啊！难道咱们是天生的缘分？”
“哎呀行啦。”玉芹笑道，“再说就迷信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德寿珍惜地摆弄着花手绢说，“俺要把它珍藏一辈子。”
“可是……”玉芹一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她痴愣愣地望着德寿。
迷离又迷茫的眼神，刚刚还热情似火，瞬间冷热两重天的玉芹让德寿他实在看不懂，他懵懵懂懂地问：“怎么了？俺该说的都说了，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玉芹咬着嘴唇摇了摇头，红着脸僵硬地立在原地不动。
卢德寿甚是不解，一贯敦厚善良快人快语的玉芹欲言又止的难道是变卦了？他刚刚欢快跳跃的心不禁又提上嗓子眼，他诚惶诚恐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
德寿不敢把心中所想脱口而出，他怕自己受不了打击，也怕玉芹难堪。玉芹猜透他心思，似乎也给自己解套一样，犹豫片刻，说道：“德寿，俺也有个问题要告诉你，你听完，如果觉得咱俩不合适的话，就当俺刚才的话没说，你把手绢还给俺，从此以后咱俩啥事儿也没有了。”
德寿愣怔了：“到底是怎么个事儿，有这么严重吗？”
“有！”玉芹咬着牙，下定决心排除万难似地，“事已至此，俺不得不告诉你，俺不能生育。”玉芹说完，昂面朝天，忽地两眼发潮。
卢德寿懵了，他没想到事情竟是这般严重！他脑子倏然间被一块巨石堵得严严实实，一片迷茫一片空白。他愣怔了好一会儿，讪讪说道：“玉芹，天快黑了，咱还是先回去吧，要不你爸妈该着急了。”
玉芹明显感觉到卢德寿的变化，她很伤感，爱情在传宗接代面前真的就这样不堪一击？男女之间除了生儿育女难道真的没有真正的感情？可是男女结合如果都没有孩子，那么再滚烫的感情随着两人朝夕相处彼此熟络，新鲜感退却还能有多少热度？人类不就这样一代接一代绵延不绝的么？玉芹很郁闷，她黯然失神地跟在卢德寿身后回到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