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开始吧。卢德寿起来了,他先用井水泡透了脸,激活了麻木的神经,然后随社员们出工。考虑到他身体刚恢复队长很照顾的把他安排和妇女们一起拔草。
老太太所托媒人,多半是赚了顿饭吃了后就没了下文。为此她不知上了多少火,她既痛惜白白糟蹋了家里本就不多的粮食,又焦急儿郎的婚事。后来,又有几个来提过亲的,但没一个相中的,差不多都是女方嫌卢家穷大了。后来,又有媒人给提了个寡妇。老太太一问岁数,妈呀,不但大自己儿郎四岁还拖个小油瓶——一个六岁的小闺女。老太太犹豫了,她认为自己的儿郎仪表堂堂不至于找个二婚的。所以,她不敢自作主张,回媒人说,要跟儿郎商议商议再回话。
一提起自己的婚事,卢德寿脑子就嗡嗡直响。他认为自己都混成这鬼样了,还再成什么家呀?这辈子就光杆到底就是了。
“别尽说丢人八道的!”老太太虽然与儿子还处在势同水火的境地,但看儿郎还是持悲观情绪,赶忙陪着小心劝慰,“啥鬼样?咱坐有坐样,站有站样,哪样也不比人家差?凭什么要光杆一辈子?我看你越来越没出息了!”
德寿没吭声,老太太就把媒人提的那二婚女人说了。
德寿一听,一股悲哀冲进心窝,无声地汹涌开了:真是想孙子想疯了,连孙辈都一步到位了,妈呀,你这不是瞎扯么?可他忍了又忍,没说出来,怕说了老太太又挠鼻子又抓头唠叨开了。
老太太见他没放声,就进一步说道:“德寿呀,这个事,妈是这么看的,咱甭管她一婚二婚的,只要她没灾没病,能生能养,顶起家里活就行了,你说是不是?”
德寿真想一嗓子轰过去:是什么是呀?只要能生孩子,你是不管芋头还是石头,能扒拉到篮子里就当菜了!所以他干脆答复:俺不管,你愿怎么作就怎么作去吧……
相亲那天,德寿正在饲养点往外撩猪粪,臭哄哄的不说,浑身上下沾了不少猪粪。他被人叫回家后,**叫来本家一个叔要给他理理发,刮刮胡,他不理也不刮。**就拿出件干净的衬衣说:“你两样都不摆弄,那总得换件干净的衣裳去吧?”。德寿也不搭理,昂着头回应**:“要我过目,俺这就去;要俺换衣裳呢,那我就回去撩猪粪去了。”
“冤家哟冤家,俺这是哪辈子欠你的哟!”老太太哭丧着脸眼睁睁看着儿子顶着一身臭去过目。
正聊得热乎乎的媒人打窗看见卢德寿跨进院门,对炕里边的人说了句:你等着,我先下去。走到德寿跟前,刚要张嘴,忽地被什么熏到,两手当扇,边扇边大呼小叫起来:妈呀,这都什么味?再仔细端量一番后,又惊呼起来:“我说德寿呀,你穿成这要饭样也罢,还顶着这身臭来了,你跟俺结仇来了呀?”
德寿顾左右而言他:“不是要俺来过目的么?人呢?”“你还知道过目呀?你早把俺吓倒了?还过什么目?去去去,先家去把衣裳换了再说。”
“大嫂,人家来都来了,就让人家进屋呗。” 德寿一抬眼见是一个五大三粗三十左右的女人倚在门框上,正笑嘻嘻的对着他笑。
不知怎么地,德寿眼前便浮现出玉芹的身影,他除了听清这个近在咫尺的女人叫邹志秋外,其余的都是一包浆。
邹志秋则不然,她大大咧咧地不错眼珠地直视着德寿,一脸满满的幸福样。
德寿也瞅着她,心被震得一颤一颤地:真是人如其名呀,不仅名字充斥着男人味,身量也是男人架,粗腿大腚,五官也是粗枝大叶的,两颊浮动着胭脂红,常言道:红脸蛋,累死汉。可不要是个傻大姐哟!德寿越看越晕乎,邹志秋问他话,他故意胡答胡应,应付了事……
回到家,母亲就问怎么样?德寿根本就没兴趣,怎奈母亲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打听,他只好简单扼要的汇报了一下。没想到老太太竟大喜过望:女人腚大好哇,说明能生不少孩子。德寿真是哭笑皆非了,这老太太想孙子真是想疯了!
没几天,德寿找了个寡妇的消息就传遍全大队的角角落落。没多久又传出,说什么这个寡妇是个臊腚货,当闺女的时候就开始养汉,为的是挣几个零花钱;什么那张嘴比猫还馋,家里有点好东好西的,她一律统统消灭!德寿真要了她,可真成**了。
有个发小直接找到他,当面向他透露了这些风言风语的可靠性后,质问:“你这双眼能见度怎么就这么浅薄?你也跟她见过面了,就一点没看出来?俺可告诉你,外面所传的没一样是假的!本来这种事俺不该说,可咱俩毕竟是光腚长大的,不说吧,又怕坑了你。俺老婆她姑就是这个邹志秋娘家村的,据她说,邹志秋不但作风不好,还特自私.尖刻.任性,好吃懒做,打起架来骂起人不但不带重复的还捎花带叶着呢。”见德寿依然一言不发,发小继续劝道:“俺可不是在吓唬你,不信你上她疃里打听打听再定,这可是终身大事,不是干小孩家家,你可要考虑好了!”
德寿只觉得手脚冰凉,本来他对邹志秋就没什么好印象,听发小这么一说,更认为她彻头彻尾是个废品了。于是,回家后他便把发小所言对母亲传达了一遍。老太太听后,心也咚一下被重重地撞了几下,德寿看得分明母亲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到无所谓状态。老太太转而认为纯粹是外人在造谣,是眼气她前儿媳妇刚走,紧跟着又说上媳妇,完全是嫉妒她儿郎。于是老太太就给儿郎加气:“德寿啊,虽说玉芹不算个囫囵的女人,但在外人眼里你也是结过婚的,咱又不是殷实人家,所以咱得有自知之明你可千万别听外人瞎言短语的,咱疃人有几个实在的?没影儿的事他们还能传得有鼻有眼的。”
“你连疃都不出,怎么就知道是没影儿的事?”德寿回应道,“人家他姑跟她是一个疃的,还能胡说八道吗?”
“她那是眼气咱家,是人还有没有没毛病的?就算有点小毛病,老天爷是公平的,他老人家不可能把什么美事都给你。”老太太这回比谁都想得开,“不管啥事都得亲眼见了才算,外人说什么都是猜,不可较真儿。德寿,**也是女人还不知道女人是怎么回事么?说白了女人就是水,放在杯子里她就是杯状;放在碗里她是碗样,放在尿罐里她就是尿罐了。总的来说,要看你以后怎么管教了!这女人啊,在娘家是一个样子,走到婆家自然就得守着婆家的规矩了。”
德寿明白了,母亲已经到了慌不择路,穷不择妻的份上了,虽说他对媳妇已被母亲搅得麻木不仁了,糙点好点都不甚在乎了,可他还是想把自己的看法告诉母亲,以防等把人娶进门,再嫌三嫌四闹不济,于是他说:“妈,这媳妇是你一手操持的,她的底子我也给你打听清楚了,你可要考虑好了,可别等以后闹起来后悔了再打乱团子!”
“你放心吧,**我早就醒脑了。”老太太不留余地的坚决表白,“就算是房顶塌下来,俺也要把它沾在门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