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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气之前先骂了个鬼**的，也并非是村人粗口的缘故，而是因为那福气叫一届又一届村支书盼了，却盼不来，偏叫他方得胜一盼就来，来得叫过往的村支书妒忌，来得还叫做看客的村民妒忌。先说那福气到来之前的情形吧。下畈村入的是壶口镇穷困村的名册，不像上畈村一样**山吃山，也不像那**水村一样**水吃水，而是夹在那山水之间却得不到山水之便，活脱的半吊子。穷村可不只是穷了村民，叫当年像祥忠那样不甘心守穷的分子去上畈村钻那煤矿的黑洞，穷村也穷了村支书，叫一届又一届的一把手想到自个儿就叹了每月里从镇**财政所里领到的那几个可怜巴巴的工资，想到手下的那一帮伙计又叹了多半的月份还有年份从村**会会计那儿领到的那一张张像屁股纸一样的白条。村支书愁呀！愁一村之村民要发家致富，更愁跟在身边的这几个干将的工资从哪里来。殊不知镇长**较来下畈村跟上畈村的训话全都是鬼话！殊不知改革开放的进程也有个地域之差！时运不至，拔苗助长是不顶用的；时运不至，发工资的底线也难以守得住。正因为穷到这个分上，一届届的村支书把村里两个仅有的企业——红砖厂和电瓶厂的承包人当作老子，生怕那些个孙子撂下挑子，进而叫村**会拿不到那几个上缴的票子。也正因为穷到这个分上，一届届的村支书一旦干到届满，一旦有机会上调，没有一个不是跑得**兔子还快，溜得**泥鳅还滑。还因为穷到这个分上，方得胜给村民留下了一个笑话，一个绰号。说是那几个手下干将因为领不到工资跟他发劳**，劳**说上班来村**会的步子都迈不动了，劳**说下班回家的步子也迈不动了。方得胜一时翻了白眼，乞乞出白口，似要吐言，又似要吞言：“走……不动么，走不动就……告诉你一个法子，保证你下一回就能……走得动……”问法子。回丈步。问你就丈过步？回我就丈过步。问你从方孝河到村**会一共多少步？回我就想也不想地告诉你，一共是一千零八脚。一千零八脚的丈步叫村民听了笑到喷饭。一千零八脚的丈步从此做了方得胜的别称。
一千零八脚是在做了才一届村支书之后就来了皇帝一般的福气的。那时，壶口镇要挪位的村支书已人满为患，上一届卸任的村支书还等着从镇里谋一个实缺，于是他只好被动员留在村里排队等候。一等就等来了机会。一等就不愿走了。究其原因，没有别的，是改革开放的大气候所至：君不见，那些个沿海特区的经济发展已经走到了双向选择的那一步，一些个落后产能、非绿色环保的企业再也在原地呆不住了，不得不移步内陆省份又边远乡村去寻找下一个出路？相应地，内陆省份又边远乡村可不是把人家弃之的臭**当作黄金揽入怀中，还冠以一个个莫名其妙的工业区之名？可莫说莫名其妙！至少有两妙能名：一则能提高政绩；二则有油水可捞。前者是必须的，政绩没提高，官位岂能轻易地上去？后者也是必须的，没有手上多一个菩萨儿玩来，心里的贪念又如何能满足？壶口镇的情形恰好是国之大势在旮旯里的演绎。上十家来自广东、福建、还有省城的诸如铝材厂、水泥厂、打火机厂、鞋业公司等**女级企业纷纷云聚至这里来，叫壶口镇的那一帮当家人不知狼来了偏说羊来了，进而忙得好几年去圈农民手里的土地，又好几年去建一个大规模的工业园，实则是给那些个**女营造安乐窝。就连下畈村这种跟工业园隔着八竿子的边儿地也眼红了当家人，死乞百赖地叫两家汽锤厂双双落户红砖厂废弃的荒**地，为的是讨来人家每年十万块的寻租钱，却也讨来了震天价的巨响叫村民梦里惊。一千零八脚可是个聪明人，他认准工业化的脚步已经走近了脚下的这一方热土，就不急着挪什么位子，反而寻思起可不必挪位子。他想到了什么呢？他什么也没想到。没想到的感觉有时**想到的好，反正他总不免跃跃欲试。
他干完了第二届村支书。
他干完了第三届村支书。
他逢人便说村支书有什么干头啊，最是下畈村的村支书特没有干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