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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中堂把眉头拧成了麻花：“你怎么老是强调这个？你是不是要黑了那两家的卖地所得？”
绍兴举起手头的烟屁股，往横里摇了一个来回，往竖里又点了一个来回，叫烟灰做了缤纷的落花：“应该这么说，不是我要黑了那两家的卖地所得，而是我单单要给你中堂一份额外的所得。”
中堂把手头的烟屁股又吸了一口，掏出胸兜里自个儿的劣质烟，给绍兴递过去一支，替自个儿点上一支，松了麻花样：“哦？这么说，是我三生有幸，要讨你隔壁隔落的村支书高看我了？说说看，看我是不是**的需要领你一份情！”
绍兴就装了有情送来：“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不管卖地价是每亩八千，还是二万八，有一个原则，那是一定的，即谁能拿到钱得看谁手里的土地册子有没有记账，有就好说，没有就白说。镇**已放话，这是硬政策，谁敢强打恶要就是地主阶级的**倒算，要像**一样坚决**；**可以翻案，难道昔**的地主也想翻案么？换句话说，没有在册的荒山荒地是不能够计数的。再换句话说，你三国房头的三家私山不在计数付款的范畴之内。想想吧，不在范畴之内而叫我对你另眼相看，不在范畴之内而有你一个单列出来的名额，你该领谁一份情？你该领多大的一份情？”
中堂抢来话：“能不能干脆人情做到底，叫三家的私山都得到补偿？”
绍兴也抢来话：“你看你！你这人怎么这么可笑呢，就以为粑儿它不要米来做么？要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沾到腥，岂不是把****当成印钱的机器了？说你可笑，你又可爱呢，自个儿的八字还没一撇，居然先替别人说起了好话！”
中堂朝绍兴拢过身子去：“我如何就能做到八字有一撇？”
绍兴朝中堂拢过身子来：“你这就问到了正点儿呢！要你八字有一撇是有条件的。符合了条件，该你发财；不符合条件，该你散财。这么跟你说吧，我在镇里弄了个特批的指标，亏众不亏一的指标，你听得懂这个意思么？就是，叫一个农户拿到实惠，摆平**胡搅蛮缠也要钱的农户。我向主管的镇长推荐了你，应承你个练家子的中堂正巧能扮好了这压邪的角儿。”
中堂忽地一声冷笑：“我算是听明白了！我家的私山只能是白贡献，就像那两家的私山只能是白征用。我之所以还能讨到一份土地款，一是因为你大支书送给了我一个特大的人情——替我弄了个特批的名额，二是因为你还擅自派给了我这个练家子一个去摆平那两家的任务。我**这是拿的什么钱呀！我这就坦白地告诉你：第一，如果不该我拿到一分钱，我不稀罕你大支书的这份好意，我人穷志不穷；第二，谁要指望我为了一份好处去做那简直是汉**的活路，想都不要想，我不是那号人。开玩笑！要我去摆平我的松兰叔？要我去摆平一个教父？——我这就坦白来有一个教父。亏你绍兴就能想到这一层！亏你绍兴就把一个人的拳头**作一个畜生的爪子！想到畜生，我就来了气。你是蓄意要把我中堂当作畜生呢，还是不经意地就把你自个儿当作畜生了？这话又叫你听着胀痛了**子吧？这话叫我自个儿听着也胀痛了**子呢。胀痛了**子还需要把话再说下去么？须知**子痛那是要命的痛呢，可不同于你我那做来老婆的能**了的痛经。”
中堂说罢话，就立起身子来。
立起身子来叫绍兴条件反射地想到他这是送客了。
客就也立起了身子。
我一个村支书做了一个不受欢迎的人？我只不过才一会儿就做了他变脸的中堂眼里那一个不受欢迎的人！不是我不受欢迎，而是他忽犯来神经。一个神经儿哪管你是个受人尊敬的村支书呢？！况且他还是个脾气火爆的神经儿，仗着身手的神经儿。哎！今晚算是白来了这一趟，就叫一个神经儿像一把扫帚一样立着，要扫你出门去。出门是早晚的事。关键是心中的事。心中的事这就达成了几成呢？好像达成了九成。好像没一成达成。达成九成跟没一成达成是怎样两种极端的感觉啊！怎么就有这种迥然不同的感觉凑到了一块儿？到底是有九成？还是就没一成？九成离十成只差一成。一成离十成远差了九成。对！你说了只差。关键在只差。只差的做到了，一成就是九成；只差的没做到，九成就是一成。那么，只差的是什么呢？它就在脑际呢！又抓它不住呢！快出来吧，你只差的！快出来吧，我好像瞧见了你！出来我这就走出门去，不出来我这就还赖着腿脚。你出来了！你出来了！原来你叫作**，原来你叫作钢印大巴。只差你这个印有钢印大巴的**，他刺头儿的中堂就敢刺头来。不差你挂名镇**的**，他刺头儿的中堂还敢有刺头么？这叫什么？叫民怕官。这又叫什么？叫**也怕官。绍兴想到这里，忙不迭地推开脚下的凳子，留下两声莫名的嗯嗯，叫身子跳出黑洞洞的大门外。
中堂赶到大门口，追了门外叫：“大支书，没有人下那逐客令呢，是你自个儿要回家睡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