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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中堂站在门口山上
中堂站在门口山上，就像公**站在**笼的屋顶。
他左手握着黑乎乎的砌匠刀，右手夹着白晃晃的烟卷，叫人一看就明白他这是一个收工的砌匠工走在回程的路上。走着的步子怎么就停了下来呢？裤子裆可不乏一些个闲来的明眼人。明眼人又不乏这样的想：他这是留着一只眼睛看山呢，看他那即将征收的十五亩面积，看他那成摞的票子几时能到手。
只有中堂自个儿明白他这连月来固定的一程可远不止这点儿意思。他说在心里：谁晓得我为什么砌匠刀不离身？谁晓得我为什么烟卷儿不息火？谁晓得我为什么去工业园干活？谁晓得十五亩的私山到底该属于谁？谁晓得我该拿到多少票子？谁晓得我能拿到多少票子？谁晓得他绍兴**一千零八脚凶狠的程度？谁晓得这凶狠的一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说穿了，我不是砌匠刀不离身，他绍兴的那个混黑道的兄弟绍旺如果冷不丁地带了一帮小混混或从屋角里闪出或从**丛中跳出，岂不是要杀我个猝不及防么？我不是烟卷儿不息火，如同小酒儿不隔天，谁能叫我这个心中说不虚又心中就说虚的练家子脑子里就少些儿冒来受他绍兴威胁的念头？我不去工业园干活，还只是跟着他松兰待在村巷中，或拍屁股走人去外头混世界，一则是不是会憋死我？二则是不是看不住私山？私山啊，十五亩呢，娘老子口口声声叮嘱来的祖传的产业！要是叫****一把收了去，咱无话可说，那是政策大；要是叫绍兴从中吃了黑，咱拼死不答应，他算什么**子。不是有方木瓜透露来锦**的口风么？锦**口里的每亩二万八还能是个假？可轮到门口山，轮到他绍兴，偏说私山没资格要钱了，偏又变了招儿说每亩只八千。可不是把我中堂当成了另一个方木瓜？可不是拿我中堂的钱财反过来打赏我？没资格就是白板；八千就是十二万；二万八就是四十二万。按绍兴的话说，我可能拿到十二万；可按我的话说，我要么拿到白板，要么拿到四十二万。哪有像是施舍的十二万呢！哪有又像是买我个汉**的十二万呢！施舍，他没有资格；买我个汉**，足见他**笑面虎的一千零八脚还要笑面虎。可不要忘了呢，他是打败了一千零八脚的，他是背后有**做来屯兵的，而你只有一千零八脚类似的身手，而你还没有一千零八脚类似的人脉。换句话说，绍兴是不必对你装来笑面虎的獠牙虎，可他却装了笑面；绍兴是大可对你坦露来獠牙虎的笑面虎，可他却**了獠牙。谁晓得他是个怎样地内外兼修软硬并重又飘忽不定高深莫测的狠将呢？这样的狠将，你不知该朝他举起拳头，还是该朝他伸去握手。即使知道了，那砸出的拳头，也许就砸着了一团棉花；那伸出的握手，也许就握住了一截**。哎！好他个不好对付的绍兴！好他个叫我使不上劲儿的绍兴！我能叫你像一只雄**那样，跟另一只雄**，站在这**笼的屋顶，好好儿斗上它三百回合么？
你不敢！
你只敢像狗儿一样打群架！
你不在乎打架！
你只在乎这光谷公路穿过门口山后你能拿到多少黑心钱！
中堂想到这里，禁不住把手里的砌匠刀握了握紧，仿佛绍兴正做着窃贼，偷偷儿搬着他家里的银两，仿佛他只待看了个分明，就能叫闪出的一刀换来绍兴的嗷嗷叫唤。他有点儿乱，问自个儿，那光谷公路不是还没有穿过门口山么？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是世人交易的原则呀。既然工程还停顿着，就说明绍兴还没拿到钱。还没拿到钱，你心慌什么呢？他又有点儿急，问自个儿，先交钱，后交货，也是世人交易的流行手段呢。谁能说得准他绍兴就没拿到土地补偿款？要是停顿着的工程是因为**不沾边的原因而停顿，岂不是他绍兴正把红彤彤的票子当屁股纸花来？或者，他已经把到手的票子做了私下的投资？想到一个“正”字，他心里“咚”了一下，想到“已经”二字，他心里又“咚”了一下，仿佛他的一颗心被绍兴剜去了一块，仿佛他的一颗心将要被绍兴整个儿剜去。剜去是大江东去的感觉。大江东去的感觉一秒钟之内蜕化为泥牛入海的绝望，又一分钟之内回溯成江源下的倒戈。倒戈简单着。倒戈又复杂着。简单的倒戈是叫你绍兴这就听好了：我不卖地了，也不要钱了，你爱不爱拿到手的票子或花空了的两只手去跟投资方去跟**做交待吧，咱谁也不稀罕谁，行不？当心就惹了爷不高兴，当心没惹爷爷也不高兴，不高兴的大爷一不小心就管不住手脚要打人的。复杂的倒戈是叫你绍兴这也就听好了：我是要钱的货，你是要地的货，你我形同卖X换钱又相互提防的那路货。放你一万步，你爱不爱贪占**农户的许多好处，你又爱不爱贪占我那三国的两家的许多好处，我可以做来睁眼瞎。可你休要想贪占我这已经把你的秘密窥了个正着的邻居的好处，因为我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该提醒你呢，一个父亲因为这光谷公路耽误了去东莞的行程；一个砌匠工因为这光谷公路窝在了一泡尿远的村镇之内。所以呀，我亏大了的邻居还能在亏过那一头过后又亏来这一头么？别跟我耍滑头。别看轻了我奉陪到底的耐心。别以为我不识你丑媳妇总得要见公婆的道理，又不识我大可待你以不变应万变的招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