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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子夜的嗷叫
暑假过了一半，即七月的末尾，八月的开初，柏枝突然回到裤子裆。中堂觉得有点儿奇怪，就把儿子一手招到堂屋里的八仙桌前，叫一字儿的拧眉紧里放松，松里又收紧，出咄咄逼人的口气：
“怎么回事，不是兴重点高中都在暑假里补课的么？连不是重点高中的婷婷都在补，你小子怎么这就中途跑回家里来？是不是给老子又把票子花过头了？是不是身上长了虱子又把成包的脏衣裳给**送回来洗了？不说补课。不说票子。不说脏衣裳。这就把你这学期的成绩单拿出来给老子瞧瞧。农民种一年粮下来总要瞧一瞧粮仓不是？学生读一年书下来总要瞧一瞧考试卷不是？”
柏枝怯生生地望了老子一眼，不敢入座，却敢辩嘴：“不是跟你说过的么？当下学校不再兴成绩单，更别说考试卷，只兴记分卡，电子记分卡，叫每个学生都能在多媒体的屏幕前一目了然。”
中堂猛地一拍了桌子，震碗响：“放屁！就把老子当**骗么？什么电子，什么多媒体，手段先进到就要把家长搁到一边么？我怀疑你小子有点儿不老实，瞧你说话就理不直的，气不壮的。说，没有**去一中做陪读，这一年下来，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柏枝瞪大了眼睛。是疑问的眼睛：瞧他怎么就无缘无故发起了这顿火？他是天生的火药桶么？抑或他近**心情特别差？为什么特别差？
疑问的眼睛又做了惊恐的眼睛：莫非他打听到了我在学校的消息不成？那是怎样的消息啊！不可收拾的消息。再也瞒不住的消息。要看他做老子的大人是不是扛得住的消息……
消息一瞬在柏枝的脑子里做了恐怖的膨胀，膨胀到叫他还嫌嫩化的脑袋无法支撑。只见他猛地双膝着地，“砰”的一声跪倒在老子的跟前。
中堂一时傻了眼，不知言。
柏枝一时瘪了嘴，泪涟涟。
事情可以追溯到一年里的上一个学期。连柏枝自个儿也**不住说，才进一中又进重点班的那会儿，他是一个多么叫人刮目相看的至**至纯的风貌。连从**场上路过的老师都要多看他几眼，连进隔壁教室的女生也要多看他几眼。倒不是说他在一县之内的知名学府里还**占鳌头，叫那些个学绩优秀得呱呱叫的同窗也做了一鹤体下的群**，而是说他聪慧的脑袋之外，还生就**一般女孩儿还见灵秀的外表，像八仙里韩湘子一样的外表，着实叫一园之内的近水楼台就难免生来我自得月的感觉。一言以蔽之，柏枝是一个秀外慧中的坯，几十里出一个，几十年出一个。
美味有人惦记。美人有人惦记。想不到一个小小的美男子也有人惦记！
还惦记的不是异性，还惦记的只是同性。还惦记的是两个争风吃醋的小子！
小子之一叫胡先。小子之二叫解后。胡先和解后可是时下两类叫八成的国人听了都禁不住引颈相看却装着嗤之以鼻的货色。不是么？胡先的老子是金顶山县的**副主任，还常务副主任，听说过不了一两年有可能会把正主任取而代之。这样的一个角儿，他的儿字辈算不算一个平头百姓眼里的官二代？解后的老子是金顶山县数得着的老板，还**资开采的金矿老板，听说银行里的存款多到都存到了瑞士去又存成了金条金砖。这样的一个角儿，他的儿字辈算不算一个平头百姓眼里的富二代？官二代和富二代跟柏枝同学在同一个年级里的同一个班出没，最后成了柏枝的灾难，却是最先叫柏枝只投去慕眼。
不知是胡先前一天跟柏枝攀上话的，还是解后后一天跟柏枝打上招呼的。反正三个人约了第三天的一个晚自习时间，记得是上第二节课的当口，偷偷地溜出了学校的侧大门，继而钻进了那条净是网吧的叫作信息巷的巷道。三个人并没有钻进网吧去，而是叫霓虹灯下的黑影一头扎进了一家敞亮的餐厅。柏枝一边在一只卡坐前坐下，一边在心里打鼓：我这是溜课呢。我溜课的柏枝要是叫娘老子晓得了行踪，可不是要打断双脚的么？我今儿个溜课来餐厅吃饭，我明儿个会不会溜课去网吧上网？听说网吧已经做了学校的头号敌人，因此不得不有大量的家长中断活路来做陪读呢。想到陪读，又想来不要陪读的那两个：胡先说扯淡的陪读，我就不要陪读。解后说扯淡的陪读，我也是不要陪读。可胡先是家住县城的身份，解后也是家住县城的身份，都是连住校也谈不上的，哪里来陪读一说呢？胡先反对陪读，拿一匹马不要缰绳做**喻，解后反对陪读，拿一只鹰不要囚笼做**喻。**的呢，胡先像一匹马，只想在一望无际的大**原上无拘无束地奔跑。解后像一只鹰，只想在更是一望无际的天空底下拍着翅膀地飞。想到了奔跑的和要飞的，就又把可笑地奔跑在身边又可笑地飞在身边的那两个做了另一番的想：奇怪呢，胡先望我的眼睛，像是望着一个女孩儿。解后望我的眼睛，也像是望着一个女孩儿。当我不晓得他俩都是巴望着我在学习上帮上一把的么？瞧他俩都把话说在了明处呢。正是因为说在了明处，所以他俩都争着请客来把我巴结。有一点，我是不赞成他胡先的，也不赞成他解后，那就是他俩竟然异口同声地说来要我准备着替他俩做作业。连作业也不做，那还叫学生么？不是学生却混进赫赫有名的一中来，还重点班，**不知他俩的老子是什么天大的来路！管他呢，反正是不花钱的吃，不花钱的喝，他花来的无所谓，我用来的就更无所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