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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枝把一个大容量的信息给中堂做了一估脑儿的打包：陆英从那间套间的大床上醒来，发现两腿间殷红的血污，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就连夜哭哭啼啼地跑回家。老实巴交又愤怒的农家父亲第二天就赶到县城来，在决定去**局报案之前，弯了一脚，先找到了学校。学校说你这样做是对的，你这就能讨到一个事半功倍的效果，反之是事倍功半的效果。为什么说事半功倍的效果呢？你想呀，那胡先的老子是什么人物，那解后的老子是什么人物，当校方告知那些个台面上的人物他们的儿子做了天底下最缺德的事儿，还不是你老哥要有个什么赔偿就有个什么赔偿么，包括给陆英转一所学校。为什么说事倍功半的效果呢？你再想呀，还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当**把两个混小子带走，当两个混小子受到法律的处罚，你老哥还能指望有一个满意的赔偿么，包括陆英在闹得满城风雨之后肯定再没有一所学校敢要她。至于说柏枝，学校是不会轻饶了他的，他会在最一时间内得到除名，不，他会在第一时间内叫学校想也不想地还要取消他参加期末考试的资格。告状的农民听信了学校，条件是学校在代表受害人的家长出面跟加害人的家长交涉的同时，还必须把消息告知**局，一起**案总得在面子上要有个刑事方面的交待吧。学校忙乱开，一面跟加害方的监护人打过去电话说快赶在**找上门以前给你们的宝贝儿子揩一揩屁股吧瞧他们这一回惹上了什么天大的祸事，一面跟**局打过去电话说快赶在三个同案犯逃跑以前将这些个不受学校约束的坏小子绳之以法吧先不必问他谁是主案犯谁是从案法反正同都是**犯。不知是胡先先得到消息的，还是解后先得到消息的，反正胡先和解后都在第二天下午给柏枝通报了逃跑的消息。不知胡先躲到了哪里去，不知解后躲到了哪里去，反正柏枝叫解后给塞了一把钱又叫解后代胡先塞了一把钱，说你就躲到邻近的荆州市去吧，哪里的网吧多到能让你每隔一天换一家玩游戏又每隔一天换一家睡觉。柏枝开始了没命的逃亡，不只是逃亡到荆州市，还因为过度的惶恐对荆州市那边的好几个城市都做了光顾。光顾的时间一长，心中就有了疑问：我是同案犯么？我是不是给那两个做了替罪羊？为什么还不见**来抓我呢？没抓我是不是反说我无处可逃？
“你终于晓得怕了，想回家向娘老子求救？你**还像个学生么，就把学校当成了放牛场？你可能不记得，可老子就记得，你是在拿到一中录取通知书的那会儿就已经中邪了——你去镇上的同学家里看了那网上的电影，直到见天黑……”中堂是在柏枝说到停顿下来又过了好一阵子之后才盯了儿子数落来这么远远近近的几句的。
值得留意的是，中堂说话时的口气只有三分的急促，而他心中憋到十足的怒火叫鼓成气囊的颈项做了隐约的又可怕的见证。
翠花在天淌黑的那会儿就凑过身子来做了父子间的听众。她先是叫事情的严重性给吓得瘫软了腿脚，忘了去做饭，后是叫中堂随时可能给儿子砸过去拳头而心存了担忧，就不敢去做饭。
时间向子夜里延伸，延伸来辘辘饥肠，却无人知晓。
时间向子夜里延伸，延伸来绝望的心里，却不敢说绝望。
中堂竭力叫自个儿保持冷静，不让冲动的咆哮拦截了理性的评估。评估里说：我这是一个庄稼汉地里的庄稼遭遇了一场冰雹的袭击！要是庄稼汉的可怜之处只在于这场冰雹把他将要到手的这一季庄稼给毁了个干净就好了。不幸的是，在冰雹来临之前，他已经两手空空，他已经仓中无粮，他已经陷入了那个太会说话却不知姓甚名谁的古文人说来的那个叫作山重水复的绝境。他装着若无其事，他盼着柳暗花明，他心说只要我的柏枝出息了考上清华北大那样的学府了替他黑脚肚子的老子光宗耀祖了，还有什么他绍兴的羞辱不能**让的呢，还有什么我中堂的尊严需要顾忌的呢。如今，唯一的希望变成了泡影，仅有的图谋落了个白费。我没有了精神的粮食，我陷入了精神的绝收。我**做了一个毫无越冬保障的可怜虫！我**还需要考虑什么**越冬么？
评估的结果一败涂地，越发叫咆哮在喉咙里轰响。
中堂在闲散的**子里是看过电视节目中火山爆发的情景的。那种万状升腾的壮观，那种毁坏一切的酣畅，那种肆意吞噬的洪流，无不叫他印象深刻，无不叫他叹为观止。他是个文盲，却喜欢联想：那些个冲天而起的烈焰在一朝冲天之前是做过多长时间的积攒的啊！**女人怀胎还积攒得长久，**胎中的婴儿还蠕动得频繁，**成盆的羊水还鼓囊得难破。谁能说到底是爆发后的奇妙景观还是爆发前的艰难孕育更值得人兴叹呢？他说过奇妙的景观，他说过艰难的孕育。他这会儿想到了属于他的奇妙景观可以跟自然神的媲美，他这会儿想到了属于他的艰难孕育可以跟自然神的**肩。老天爷！只有你才知道我是另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你看我一触即发！你看我抓心地**痛！你看我也将要毁坏一切！你看我叫一切**都重来！中堂把这些个话说在心坎上，中堂又把这些个话说在怒眼里。
一不留神，他呕出了一巴血。
这巴血是继千红回家把四胞胎都做了**子的消息传给中堂之后的第二巴血。
这巴血多像火山爆发时**出的第一粒火星啊！
翠花抢步上前，把男人扶了，却扶得不算急，扶得只算缓。或许是因为儿子带给她的消息太过恶劣，占据了她多半的心，或许是因为她不是第一次见男人**，就见怪不怪。
“啊——！”中堂忽的一声，做了深山里饿虎一般的嗷叫。
“啊——！啊——！”又两声声嘶力竭的嗷叫。
因为叫声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刻吼出的，因而无论是叫屋子外边的村人听了，还是叫屋子内里的家人听了，都显得十分的瘮人。
柏枝给吓住了。
翠花却没有。
翠花在心中念叨：我这会儿可**他清醒得多呢！我知道事出的根本原因在于我跟他两个都太惜钱，没有听信那教父的一席话——叫可恨的柏枝就有个陪读！我知道事情补救的唯一法子就是叫那个叫陆英的同学出面作证，说柏枝并不是**的第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