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办钢铁一过,连着的是三年自然灾害。接着有了三面红旗。接着有了四清运动。接着有了划分**。接着有了赫赫有名的**。接着有了追尾**的唐山大地震。算起来,这种人祸在前天灾在后、人祸见烈天灾**甚的恶性循环,占据了国人又十六七年的时光。所以有**在庐山会议上骂娘。所以有国人十年浩劫的兴叹。可骂娘也好,兴叹也罢,谁也说不清是人祸惹来了天灾,还是天灾惹来了人祸。玉清是只有蛮力没有心智的黑脚肚子,自然对这种事关天机的世相一眼抹黑。抹黑却不影响他撸起袖子加油干。从大办钢铁,到三年自然灾害,瞧他那个干得欢:第一个报名去三十里外的金顶山铁矿做工人,不在乎做最苦最累最危险的爆破工;第一个骂骂咧咧从金顶山铁矿跑回裤子裆,叫矿上、大队上做工作的干部九头牛拉不回。从三面红旗,到**,瞧他更是干得欢:把一身蛮力毫无保留地交给**公社,与耕牛同耕,与粪桶同臭;一辈子不识缺工那回事,一辈子不开思想的小差去搞资本**尾巴的副业,以至于做儿子的祥忠**过同龄的孩子过后,横起眼来跟他斗嘴:
“我没娘,也没老子!”
说到一个“斗”字,须分解来两层意思:一层叫,那是个阶级斗争的年代,三句话不离斗。君不见: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斗则进,不斗则退,不斗则修,不斗则垮;阶级斗争年年有,月月有,天天有,时时有?诸如此类,满天斗声。一层叫,那是个能斗嘴、会斗嘴的三国,如同**三国里的文臣武将,动手的多能动口,动口的多能动手,动到裤子裆满门要到国史上去搬来那人才辈出的三国直**了这一房的能耐。玉清虽说是地道的黑脚肚子,却算得上三国里最能说的一个。能在不停嘴,停嘴就找话。每每,有村人问:
“玉清,你不觉得累么?”
每每,玉清就答:“生个嘴巴不说话?”
说话就多有斗嘴。斗嘴就见斗功。斗争的年代煅炼了斗功。斗功却无助于斗争的年代。究其原因,玉清于斗争的年代太过人微言轻了,他一介当家作主却无主可作的贫下中农;斗争的年代于玉清太过举足轻重了,它整个一为民作主却不由民作主的强大政权。轮不到贫下中农为政**嘴,就憋足了贫下中农之间你我的斗嘴。斗嘴又有分:分裤子裆内外,分三国内外,分这一家子内外,分父子内外。最是方便又肆无忌惮的斗嘴在父子之间。常见,玉清斗不过,实则懒得斗,就开骂:
“个鬼**的!你还犟嘴。”
常见,祥忠斗不过,实则也懒得斗,起身逃:“你就晓得**!你自个儿**自个儿。”
祥忠是嘴巴还没长毛的那会儿就能跟玉清斗上十八个回合的。可见这小子不但继承了老子的蛮力,还继承了老子的烈嘴。到底是做老子的斗功老辣,还是做儿子的后来居上,裤子裆人还**给不出个爽快的答案。给不出答案还得有答案,就有云:
“都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或:“有种像种,一个模子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