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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花的四胞胎明显来得不是时候。一胎多子跟多胎多子其结果并没有什么区别。没区别就该遭到**，没区别就该采取手段。手段是各级**的事，更是各级**的事。**最基层的派出机构是各个乡镇的计生办公室。而轮到再无法分解的、不设办公室的行政村，就只剩下一个冠以计生主任的光杆司令了。一般的司令清一色是由娘们儿来充当的，因为这个司令所司的职责实在太特殊。而下畈村的司令却不是娘们儿，硬是爷们儿，叫人一想到这个异样的角色就联想到下畈村的计生工作是一块硬骨头。硬骨头硬在下畈村是个拥有近四千人口的行政大村，又只分属五六个姓氏，各个姓氏都抱成一团，逢到叫人断子绝孙的计生工作找上门去，总不乏有人要强力地反弹。反弹就想到由最大的**村派出最有力的人手来压邪吧，顺便做示范。一想就到了人口最多的裤子裆**，一想又想到了裤子裆**里竟有这么个再合适不过的叫作锦兵的搞计生的人才！
与其说锦兵是个搞计生的人才，不如说他更是个百事通的通才。通才是讽刺的说法，换言之，他“一条找屎吃的狗”。裤子裆人和下畈村人背地里都是这么不差字儿地把锦兵叫在嘴里的。瞧裤子裆人对锦兵上任的那一节是怎么说来的：
“一条找屎吃的狗！这一下可好，可不是又遇到了一堆好屎么？够他吃得香。”
下畈村人则对锦兵主任用不着含蓄，往往连带了裤子裆一**村全都骂个遍：“一条找屎吃的狗！只他裤子裆出这种疱**，没赶上去跟**本人当汉**。”
汉**有汉**的说法：我对牛弹琴！值得跟那些个哈巴狗争论去么？我天生劳心不劳力的坯子。他一些个劳力不劳心的坯子。劳力者是容易吃劳心者的醋的，就说来汉**。劳力者叫劳心者又无醋可吃，就常有恨眼。自古不都是这么回事么！而今不还是这回事么！我怎么就汉**了？我怎么要遭人恨？说到底，我不就是多了一份能屈能伸、**曲求全的秉性么，还能文能武的坯子，还随便百当的坯子。
先不避讳了那“屈”的、“伸”的、“**”的、“求”的一溜儿事。“屈”在先：当年，凭着贫下中农的阶级根底，凭着娘老子给的体格跟相貌，凭着一颗保家卫国的红心，自个儿是应征入伍做了光荣的****里的一员的。可轮到转业，就倒霉，没赶上最后一批分配工作的政策，终是哪里来又哪里去，硬是扛起锄头挖地球。怎么有这么巧合的事儿呢？倒霉蛋心中那是千个万个的不甘啊，叫屈啊！“伸”跟来：是金子总能发光，不出五年，能文能武又能说会道的干才脱颖而出，在那届村支书因作风问题下课的情形下，竟从一个村支**的位置，一跃而居到副支书之上，做了头一把交椅的代理支书。本届做代理，下一届还代理。代理村支书，还代理村主任。这不整个一下畈村四千号村民的父母官么？不折不扣的头一号呢，登峰造极，首屈一指，有职有权，名利双收。“**”再来：有一天，代理村支书兼代理村主任的职务竟一齐儿被下了，莫名其妙地下。问其原因，也说作风问题，还说经济问题，更有把两个问题跟始终去不掉“代理”二字的一节联系来说道。哎！有证据么？——跟计生主任通**的证据？——侵占村集体资金的证据？没有嘛。没有还说是顾全你面子，顾全到回你原支**的位置。就回吧，迁就地回，好歹支**的位置也是劳心的位置。“求”殿后：再往后的**子里，人生的霉运就像长长的梅雨季节割不断地来，从支**的位置做回赤条条的村民，又从赤条条的村民做回支**的位置，上上下下，一晃数年，人言混饭，又言赖皮。**赖皮！我一个劳心者的志向呢，岂是他劳力者所能弄懂的？在劳心的路上，可以有辉煌时代的梦想，也可以有困厄时代的坚守，非劳心的同路人且咬紧牙关坚守的同路人不可以对这种不舍的人生追求幡然有所悟。
接下来该提一提那文的、武的、百当的身份。“文”什么“文”？能写报告能写对联能写祭文呗，虽说是生搬的或照抄的誊写，却少不了有那些个目不识丁的人家恭请了上门。“武”什么“武”？一米八十的高个伸出的粗壮胳膊老大拳头呗，加上几兄弟的背景，裤子裆最大房头的背景，不吓倒裤子裆内外乃至下畈村内外的一大批老少爷们儿那才怪呢。“百当”的身份就有两个意思。一个是我的意思：我全才的能力，就遇事能当，百事百当。一个是那些个嚼舌者的意思：他一条找屎吃的狗，遇屎就吃，不耻**。最是听不惯又不得不听惯的，是那些个只要面熟的脸孔竟**一个个把“百当”的称呼叫成了**“锦**”的称呼还要响的绰号：
“百当，这么早，吃饭了么？”
“百当，当心呀，少往方孝河的方向去摸那种夜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