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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焦头烂额的**子
中堂猛然间察觉自个儿的生活受到了两样胁迫。
一样叫两眼瞪得像牛**的百当随时有可能把翠花拖上车去打了胎了事；一样叫才上道的拳脚练习会不会因为四个闺女的到来从此中止。
直从跟百当闹翻了脸后，再不见百当上门说计划生育的事。这让中堂感到颇有些奇怪，又琢磨不定。激战正酣的战场上，敌对的一方突然间在阵地上收起了枪声，叫另一方不得不竖起耳朵疑问来缘由。有松兰跟几个说得上话的小哥们儿暗暗传来话：
“中堂，当心呢，百当在祠堂里说了，你要打胎，他就成全你，单等你家翠花眯子再度顶起来肚子，就有你好看了，不怕你到时斗得过执法队！”
中堂这就想了：个鬼**的！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我做了跟**对抗的对手了！是我要对抗**么？我不过是跟父辈一样，有一个要见一棵有根苗的想法，要传宗接代，如此而已。我错了么？**错了么？似乎都不错，似乎都有错。我没替**着想，**也没替我着想。错不错的，想不想的，就撇到一边儿去吧，眼下的问题是，翠花说不定哪一天又顶起了肚子，难道就**的等着百当带人来把她掳了去？可不能傻等着，可不能坐以待毙。不傻等着不坐以待毙又能怎么样呢？我能给翠花打一个地洞，叫她像老鼠一样地**了身去？****头疼！
叫人头疼的更有迫在眉睫的另一桩：一下子增加了四张要吃的嘴。才不止四张呢，是五张——翠花虽然有手有脚，大活人一个，却做了围着四只猪仔打转儿的母猪，根本腾不出手脚去种田种地，去找点儿副工。三个人吃的饭，猛增来八个人吃！
中堂这就又想了：个鬼**的！这**子这就一落千丈。再少见了油盐饭，再少见了猪油汤。而如今哪一家还愁那油盐饭、猪油汤的？可不是人家蒸蒸**上，偏我这一家江河**下？没什么可埋怨的，谁叫你生下四胞胎了？谁叫你念着还要接着生？接着生算不上罪过，四胞胎可来了责任。对，责任。你是该到了承担一份家庭责任的时候了。别再指望娘老子，没听说就有隔着儿子养孙子的那回事，顶多叫娘老子帮衬帮衬，帮衬的说法可不等同于依赖的说法。别再指望娘老子，你轮到成家立业的当口还吃着一碗闲饭呢，你羞于说立业，你羞于说闲饭，你一个还在武行里消耗着米饭的学徒仔根本不知那柴米油盐贵！
中堂陷入了情迷意乱。
陶跛子将女婿的难处看在眼里，跟串门的女婿说了两句话：
“中堂，我帮你拿个主意，再把你练功的安排改上一改吧。”
“中堂，我再帮你拿个主意，或者三个月，或者过半年，叫翠花干脆带着孩子住到山南来。”
前一句话是中堂不甚理解的。陶跛子就接着说了：你一定觉得练功跟过**子快成了水火不相容的两个矛盾，是这么回事。可半途而废总不是你我要看到的结果。不如就把一年的时间一分为二吧，把开春跟冬闲两个时节留给武行，把余下的时节留给**生。**生是你的事，我不会多说话。练功只能是这样的安排了，就是，把你琢磨出的拳脚套路、枪棍套路，乘了那年头年尾的时间，跟我对练来，精进来。怎么就说了你琢磨的套路么？我这就给你一本陶氏本家的拳棍谱子。你拿去照着练，抽了讨**生的空隙自个儿琢磨。逢到闲来的**子，我会给你在对练中补上来那实战的一课。常言道，一个女婿半个儿。我只能帮你这些了，剩下的就看你自个儿的造化。
后一句话是中堂一知半解的。陶跛子就说得简要：没法子的事，谁叫你赶上这个计划生育的时代！只是那个听你说来的百当可是个既狠又阴的角色，得提防着。我敢肯定，他盯来翠花肚子的次数，不会**你盯来的少。与其在一双狼眼下过**子，不如就躲开那双狼眼。是不是这个理？
中堂差一点要叫起来：
“岳丈，你这是把一世的心血都倾注到这本谱子里了！”
“岳丈，你是说等到翠花肚皮再现了形了，就玩他个失踪？！”
陶跛子最后强调了说：“莫说我。只说你。这就尽快把你要讨来的**生落到实处吧。”
中堂直顾点了头。点了头就跟他住在山南专心练武的**子彻底地告别了。是的，生活为第一要紧，没有责任范围内的吃得饱穿得暖，还谈什么武艺，还谈什么国粹！就像城里一些个读书过头的书**，没有一技之长，没有一点儿积蓄，更没有混进啃老一族，就放下鼓板来弄什么文学，当什么作家，写什么时代，实则是一些个自欺欺人的被时代扫进垃圾堆的**！中堂是不愿做**的，他明白接下去要落实的一节就是赶紧跟随了松兰一道学砌匠去，混出个砌匠的名头；那名头不同于一个武师，能养家。他只要嘻嘻哈哈地把松兰叫上一声我三国里的叔就行。
叔好叫，叔的艺也好学。可陶跛子那句强调来的“尽快把你要讨来的**生落到实处”差点儿叫中堂没能听懂。他并不是要强调一个时间的概念，亦非要强调讨**生的目的，而是把没出口的意思深深地隐**在那字面里了。瞧他怎么想：如果翠花顶起了肚子，那百当是可能带人四处抓她的，像抓过去的**，像抓眼下的小偷儿；如果裤子裆抓不着，下畈村抓不着，那百当紧接着想到的就一定是这山南的林场了，换言之，山南躲得了一时，山南躲不了一世。得山南之外有一个去处。去哪里？去工地，松兰的工地。中堂不是说松兰常年有他自个儿流水一样的外包工地么？工地是松兰的，收了中堂做徒弟就也是中堂的了。中堂可以像树一样在工地上立身，翠花则可以像影子一样在工地上隐身。等到熬过了那落胎的**子，不就是马到成功、万事大吉了么？可见，尽快地跟松兰联系上，找到一个叫翠花除了裤子裆和山南之外的第三个**身处才是陶跛子含在口里的意思。好一个陶跛子！好一个闷葫芦！常言道，狡兔三窿，说的可不是这种人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