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客户端
第七章 初试砌匠刀
冬天来了，大约是起过新房三个月之后，中堂跟百当打了一架。
算来这一架跟百当带人揭了中堂的土巴屋瓦盖、拆了他家所有的门板已过去一年有余。是论来月份的起新房做了纷争的由头，还是论来年份的拆老屋成了出手的动因？天晓得。
两个人公认的原因跟一个小生命的存留不无关系。
百当不是有好些个兄弟么？那长兄就有个做了长子的儿子又生了长孙。长孙是一时唯**的有根苗。唯**的有根苗可不是那一小家子又这一大家子的宝贝疙瘩么？偏宝贝疙瘩天生命贵，却见命薄，或者说，那小命儿恰如一朵温室里的鲜花，见不得风雨。岂止是见不得风雨，没有风雨的**子它也要凋谢下去呢，可见那是它天生的质地就有问题。有什么问题？查出来一个叫骨髓炎的毛病，两岁里就查出来的骨髓炎，还省城大医院医生嘴里确定无疑的严重得很的骨髓炎。骨髓炎跟人生的风雨有什么关系呢？两岁的小生命又跟人生的风雨有什么关系呢？
恰巧在这个时候，中堂起新房，又起的不是跟娘老子赌气时说在口里爱拆不拆的老样式的新房，而是小洋楼的样式。小洋楼是要花大价钱的，大价钱就叫中堂犯了难，因而新房落成的**子只见小二层的小洋楼矮了一大截。换言之，中堂只盖了小洋楼样式里垫底的那一层，待到哪年哪月再有钱了，才能添砖加瓦补上又一层。这不是心中的华堂只做了个半截子工程么？于是，主人心中就生来闷气，气娘老子，气自个儿。气在动手下基础的那会儿，就心想着我盖不起高高大大的小二层洋楼不如就拿加高一尺的基础挣一挣门面吧。气在新房完工的那会儿，就心想着我起来一半的房子看上去并不**那毗邻的小洋楼逊色多少呢我来**会更好看。
毗邻是百当的长兄那个生了长孙的长子，大名叫绍兴。绍兴说中堂犯了大忌，忌在那高出一尺的基础。
绍兴的说法是有依据的，依据的是下畈村一个号称“铁嘴”的**先生的说法。
铁嘴在下畈村内外游荡，一天里跟从省城医院里又回家来筹钱的绍兴半道上碰了个正着。绍兴情急之中不说二话，塞了五块钱给铁嘴的手掌心，直冲了心中的主题去：
“你铁嘴，你听说了我这家门的不幸么？我是说我儿正在省城住院呢，得了个难治的骨髓炎。明人不说暗话，那是要钱的病，要大把大把的钱，那也是要命的病，或许我就会没了这儿子。”
铁嘴把手掌心的票子悄悄儿捻了，把眉梢上的喜色夸张地转来惊：“是听说你家的那档子事的。嘿——！有那么严重么？小兄弟，看来你这是要我帮你拿拿脉了。我要说，是有个**的，你不能不信。你家的**正遭人冲毁呢，你不能不管。”
绍兴更惊色：“是么？！你这么快就看出点名堂来了？”
铁嘴回绍兴：“别以为因为我是铁嘴就有这么快，而是因为你凶险犯得甚就有这么快。凶险在前，化解在后，化解不及时，神仙无救药。”
绍兴惊里见急，急里定神：“你总要先让我听懂是哪一方的神圣害了我吧？”
铁嘴脱口来，又神秘的样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绍兴赶紧又从裤兜里掏出十块钱：“请你明示。”
铁嘴就明示：“在南方，紧**了你家房子不隔粒米的位置，有一道像坝子一样厚实的断水层，虽说不高，却是铁硬，拦住了你这一家的排洪去道。洪叫什么？叫水，叫大水，叫废水，或**水。大水、废水或**水窝在自个儿家，排不出去，还不只剩下一个‘阴’字么？‘阴’字同‘晦’字，‘晦’字可不叫你那宝贝儿子得来那个晦气的叫作骨髓炎的狠病么？”
绍兴寻思样：“‘粒米’的位置？一道‘坝子’？‘铁硬’的‘断水层’？你这说的是我家隔壁中堂新起的房子了。难道是那新起的房子在作怪？可是，那只是一幢才起了一层的低矮的房子，怎么就能拦得了我家小二层的排水道呢？”
铁嘴摇手道：“不对！我分明看清了那是一道高出你家的拦水坝子呢。你再想想看，那家子的新房是不是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做作呢？”
绍兴又寻思：“与众不同？没什么与众不同呢？要说与众不同，就是他家的房基打得**我家的高出了那么一点儿。对，高出了一点儿，约一尺高。难道是那一尺高就高出了蹊跷来？”
铁嘴一拍了大腿道：“我说就有一道拦水坝子呢！不是指那房子的高矮，而是指那基础的高矮。万丈高楼平地起是不是？基础才是分辩是不是拦水坝子的标准呢。你听我的没错，你可不要拿你宝贝儿子的性命不当一回事。还有，房子的高矮也是可以看作拦水不拦水的标准的。你要这么看：那低矮的房子如今都能叫你花钱如流水，那高大的房子来**还不会叫你人财两空么？”
绍兴整个一急红了眼：“有什么破解的法子？”
铁嘴想也不想地答：“唯有疏，疏通水，疏通才是唯一的法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