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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再试砌匠刀
中堂南下打拼的一节，很有些说头。
南下就是出省，出省对于一个将要凭手艺混世界的小小砌匠工来说，可不是过于抬举了他么？南方就没有砌匠工？南方凭什么要拿高出内陆一般手艺人许多的工价引进并非高科技人才抑或苦力的砌匠工，而不是木匠工？这当口，内陆砌匠工的工价大约每天七八十块，而中堂得到的承诺正好翻倍，每天一百五。
一百五的工价给历史的记录员这样的提醒：步入新世纪才过元年的中国，在那些个领导时代潮流的最发达的省市，是有一个最典型的时代特征叫一涨再涨的砌匠工的工价以形而下的方式证实了来呢，那就是发疯的房地产市场。
与发疯的房地产市场并驾齐驱的是另一个具有分水岭性质的时代特征，叫做以产权改革为中心标志的城市改革。从时空的角度看，前者广播共和国全境，有方兴未艾之势，属现在进行时，又将来时；后者也广播共和国全境，却****了事，属过去完成时，又遗作现在时。从**与科学的角度看，前者兼顾了民生却与**无关，兼顾了实用经济学却与**经济学无关；后者就连民生也顾及不上了，更别说**的话儿，连初级**也顾及不上了，更别说高级**的话儿。别说记录员这是在发劳**。岂不闻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岂不闻赤子之怀拳拳之心？不说盖房子的住不起房子，不说**生病的住不起医院，不说大批下岗的工人阶级兄弟一夜间疑问了无产阶级先锋队的主人公地位，单说**后全中国的富人里有多少是窃取了产权改革那会儿大量的国有资产而发达起来的？政策和策略岂是为了叫众人吃亏而叫一小撮受益的么？
中堂并不关心那些个有关再分配的国家大事，他只识发疯的房地产市场于他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心里有点儿得意地说：谁叫我是个砌匠工的呢！
可是，砌匠工为什么单就心昵了南下的方向？又广州、深圳的方向？又最后落定在那座叫作东莞的城？中堂迷糊着。
毫无疑问，从内陆的乡间一头扑进那东莞的花花世界，中堂是不识东莞之与广州之与深圳的高下区别的。那“广东四小虎”之一的名头，那号称“世界工厂”的称谓，那南派服装之城、东方家具之都、中国纺织名镇、**禁烟圣地的广而告之，无不叫这个首度睁开眼睛看世界的砌匠工一时间眼花缭乱，心旷神怡。人先怡了，自个儿就不自觉地又喂给自个儿一颗定心丸。心说，只此一地留爷，爷不再二地分心。这就遗下了一明一暗两个问题——两个相互间矛盾着的问题。明的是：东莞的房地产业也像制衣业、家具业、纺织业、旅游业那样**树一帜么？不**树一帜就说明东莞的砌匠工工价跟左邻右舍的广州、深圳就有差别；差别就是亏我，亏我我就不来，再明白不过的事儿了。暗的是：中堂又告知自个儿我不只是冲着东莞的工价而来的呢，**工价更重要或者更特殊的是我有一个陈年的心结：我或许能在东莞找到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血浓于水的女人，一个代表了一大堆血浓于水的女人的女人，一个跟那个逃到俄罗斯去做了坐桩的叫作乐宗发的人渣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女人。一句话，明着的问题兼顾了暗地里的问题；暗地里的问题拖了明着的问题的后腿。有什么可说的呢？人家有心结呢，虽是砌匠工兼一介武夫，却也是一个活生生的感情的动物。
中堂迷糊着在一个叫作脂肪的镇上上了工。
脂肪跟东莞的中心市区只半小时公交车的距离。
翠花回过来的电话，叫中堂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落了地的中堂心情舒畅到既没有把房地产商只支付生活费不结算工资的开支形式当一回事儿，也没有把心中要寻的主儿到底是落脚在中心市区还是偏隅在市区周边像脂肪这样的小镇上的疑问当一回事儿。他心里说：开玩笑！东莞的房地产商是什么房地产商，岂是内地的房地产商所能**的么？他又心里说：你**个要准信儿找到那个她么？你好像想见她，又好像怕见她。想叫念，怕叫逃。念她是很好理解的，逃她又是什么意思呢？
**子如头顶上的蓝天白云，有点儿惬意，又有点儿懒洋洋。
翠花又打来电话说，我就不去东莞了，因为那一跟子小的像一群猪仔，实在叫我这头母猪脱不开身，我不放心把他们交到两个老的手里，你就自个儿照顾好自个儿吧。中堂电话里回说你不来也好，只是我这头种猪还精力充沛着，一天十二小时的砌匠活也累不倒我呢。你可明白我这话的意思么？翠花就在电话笑：你这个**！你要是奈不住寂寞就去那花花世界里玩**子好了，玩干净你的血汗钱，玩到这辈子不回转。中堂忽地改变了口气：你莫说**子！****子！爷是那种拿哪怕一分钱去给那些个有手有脚不干活的**子花来的人么？
于是，中堂的生活跟**子无关，只跟汗流浃背的干活有关。
无关却经常进城，或去脂肪镇那几家洗脚城门前作密度的闲逛，这就让中堂那几十个同住一个窝棚的工友怀疑他是不是偏爱那一口。有关却拿不到除饭钱之外的薪水，老板不是一再地说来东莞这地儿钱好赚也好花的么，你一些个老婆不在身边的主儿休想这就都把钱领了去砸到那些个**子的**兜里去。换句话，老板那边不给钱，中堂跟他的工友这边就没钱花，没钱花哪个还玩得成**子？
没有**子的生活一不留神就过去了小半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