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客户端
“别把‘解放思想’那个词儿说得多邪乎似的！不就是换一个脑筋思考问题么？不就是在全民捞钱的行动之前把全民捞钱的意见**一一下么？行动之前得有个意见，意见之后才能有行动。这可是一个大国该有的步调呢。这可是一场久旱之后浇灌的秩序呢。是不是这回事？是不是这个理？什么解放思想！别说哪些个深奥的词儿，要我说，还不如换它另外四个字：开闸放水。”
“说什么工农大众，无产阶级天下！我看他城里拿铁锤干活的工人老大哥如今的境况也有些不妙了，迟早有一天会沦到还不如咱拿镰刀干活的农民小兄弟。为什么这么说么？咱分了土地呢，可产粮食，饿不死。他分了什么呢？他分了铁饭碗，可铁饭碗被打破。这叫什么？这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又叫什么？这又叫**正的烂兄烂弟。”
“细想来，他工人老大哥的利益叫两种人给抢了去。一部分人叫不甘心守旧的，又会干活，又会讨巧；干自个儿的活，讨国家政策的巧。一部分人也叫不甘心守旧的，却是不会干活，只会讨巧；他们说百干不如一算，他们说最高明的算计师就能算准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我**怀疑那些个会干活的和会讨巧的主儿先富了还会来带动后富么，除非太阳从西边出，除非再来一次无产阶级**。”
中堂往往也是一边摆了那墙头上干活的姿势，一边接了松兰的腔，把那前二十年的国事和前二十年城里人的事给混淆了咵来：
“啧啧！一开口就是大人物，好像自个儿就是大人物。一闭口就是**之音，好像你研究了**之音。大人物知不知足与你何干呢？**之音也许就是隔裤子估**巴乱估一气呢。我爷爷只是我爷爷，并不是为了做那包馅馅的老皮儿而生，我中堂只是我中堂，也不是为了做那包馅馅的新皮儿而生。我爷儿俩跟那些个名利双收的大人物什么时候都尿不到一起去。”
“是你做叔的要装了读书人提起‘解放思想’这个词儿。又是你做叔的要把‘解放思想’说得天花乱坠。你前头说了天花乱坠，后头又不喜欢天花乱坠。不喜欢就改说来‘开闸放水’，不喜欢就要显露你**那些个掌管国家大事又成天咬文嚼字的人尖尖儿还聪明。你还聪明么？你还大胆呢。这么来说你这个人吧，你是麻雀吃黄豆，不知**有多大。你好大的胆！你一个黑脚肚子竟然敢改中央的**，说什么开闸放水。你是不是还想说，上头开闸放水，下头拦水养鱼？”
“我不赞成你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只赞成你说烂兄烂弟。他工人老大哥的铁饭碗是给打破了，可你凭什么说就轮到咱农民小兄弟来扬眉吐气？别忘了都是出力流汗的命。我看接下去的世道是这么个境遇：三十年河东的风光不再，三十年河西的风光也难来。该由谁来风光？反正排不到镰刀风光，当然也再由不得铁锤风光。从此铁锤做了烂兄，从此镰刀做了烂弟。”
“个鬼**的！搞不懂的世事。翻身做主人的工农大众烂就烂了，可为什么就轮到那些个讨巧的——会钻营的，还**的耍来风光呢？不甘心守旧是好事儿，叫我中堂也不甘心守旧。可不甘心就蹶起屁股去拼命干呀，凭什么拿钻国家政策的空子去致富呢？凭什么拿**去致富呢？**这是干什么吃的？干什么吃的又与你我这些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有什么相干呀？哎——！”
咵过前二十年的国事，还有城里人的事，那叔侄俩就免不了要回过头来咵一咵乡下，还有乡下砌匠工及砌匠工的家庭。这是一种什么心态？这可不是相形见绌又顾影自怜的心态？人家国事或城里人的事，说到底是凤凰和掉了毛的凤凰的事。**起那外边的花花世界，这乡下可不是随处都能看到满眼的**来？吃饱了叫喳喳的是**。没吃饱没喳喳的更是**。砌匠工因为那吃香的手艺的缘故，一般说来算得上吃饱的**，因而多数时候看上去叫喳喳。松兰往往还是在墙头上，做来叫喳喳的**，拿中堂那一大家子做来叫里的话柄：
“我说中堂，这你就不地道了。如果说当初你爷爷那一代放弃金顶山铁矿正式工的身份是放弃一颗甜葡萄，那么，轮到你老子这一代硬是做不上那些个地面上的副工就该叫吃不上一颗酸葡萄。放弃就悔青了肠子。做不上就改做了煤矿。都明明白白的事，为什么还要替你老子打来烟幕弹？别听他愤愤地说来酸葡萄，他那是吹牛！酸葡萄固然**不上甜葡萄，可酸葡萄总**没葡萄强呀。”
“说到煤矿，就少不了说到你五个姐姐。如果说东门、南窗、西户三个跟煤矿是直接的联系，那么，北扇就是间接的联系了，香几就是再没有联系了。直接的、间接的联系是什么现象？是牛吃**的现象。再没有联系是什么现象？是牛吃**后反刍的现象。脱不了跟挖煤的娘老子的联系，可不是牛吃**？脱不了跟挖铁的我叔玉清老货的联系，可不是牛吃**后反刍？打住牛吃**，打住牛吃**后反刍，不然你就要跟我翻眼睛了。我晓得你忌口提及那五个，我晓得你这是对我已网开一面了。”
“我对你中堂是有信心的，就像我对你老子没有信心。瞧你老子只一门心思钻进了钱窟窿，叫五个闺女都跟人私奔了还蒙在鼓里！而你中堂就不同。只一只眼睛盯着钱看，留了另一只眼睛看好儿女。也许你就有一份好福气，将来能得到那儿女的回报。瞧你五个闺女那如花似朵的，又瞧你五个闺女那乖巧听话的。或许柏枝更是个有出息的货，瞧他一静就静得像一只灵猫呢，又瞧他一动就动得像一只灵兔呢。”
“说到你中堂练就的功夫，那叫一个好啊！有了功夫，你一个**子就不怕那百当的大房头；有了功夫，我这做叔的一提起你也见人前就高了三分。或许这辈子我就**着了你，或许哪一件事儿我就**着了你。所以说，我带了你这个砌匠工徒弟并不冤枉；所以说，我当年对你有过那么一丁点的照应也并不冤枉。”
中堂是识得松兰老拿他打趣的，可打趣多让他觉得打趣有度，就多数的情况，也不要走了打趣的话题儿：
“如今回头看，他甜葡萄也好，他酸葡萄也好，都**是爱不爱吃来的葡萄一样。为什么这么说？因为那吃来的水果太多了呀，因为那葡萄再满足不了世人的口味呀。所以说，物资匮乏不匮乏那才是主要的。为政者就是要保障提供老百姓选择的活路不匮乏。而老百姓呢，就是要在再不要选择做那鬼**的煤矿中显示出能耐来。”
“你晓得我忌口那五个就好。你最好是别惹了我翻来眼睛。不是咱叔侄俩我绝口不提：哪有那种鬼**的事呢？——五个私奔，全都私奔！叫他做老子的脸面就往哪儿搁？叫我做兄弟的脸面也往哪儿搁？难搁的还不只是这个呢，难搁的还有她南窗更加的出格。别问她出格。说来出格我就恨不得要扇她几巴掌。”
“但愿我这五个闺女、一个儿子能有一个就**我这做老子的一代有出息。出息才是最重要的。没出息光有好看的模子顶个**巴用？没出息就**是灵猫灵兔又顶个**巴用？有板眼就学来那立新爷的后代看看！有板眼就冒出个读书人看看！哪怕做不来那读书的材料，只是做来个赚钱的材料——我是说像模像样的赚钱的材料，也**成呀！”
“别把功夫跟功利扯上关系好不好？我那死去的岳老子可是对我有一大堆清规戒律的。我既然没拿功夫做那讨饭的手段，你还能指望我拿功夫替你看家护院么？你做叔的不可能有一个打手，你做叔的充其量有一个有那么一点儿侠义的侄儿。打手跟侠义是截然不同的。你听得懂我这话，该你走运；你听不懂我这话，该你倒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