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咵天多没有止下的时刻。最是后十年里这乡下的事，还有乡下砌匠工及砌匠工家庭里的事，叫叔侄俩在有兴致和没兴致的当口都要咵。这种情形再合理不过，因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咵天的道理也可见一斑。咱不是凤凰咱**又怎么样？咱**还不兴拿自个儿的喙来好好儿梳理一下咱**们淋过雨水的羽毛么？这样子想了，松兰往往就在那墙头上，习惯性地把中堂那一大家子做来咵天的收官话题：
“别大哥说二哥，你中堂在这件事上最是口是心非了。说什么取消农业税是亘古未有的好政策，可把田地撂荒到连一点儿芝麻黄豆也不种的也是你。好政策有什么用？好田地有什么用？遇**这种一颗心早飞进城里去的主儿，再好的政策，再好的田地都改不了你只说不练的德行。不练还罢了，还带坏了翠花，还带坏了左邻右舍。”
“瞧你心里那个爽劲儿：小二层终于盖起来了；银行里的存款望六位数上窜去；每天有小酒喝，摩托车又换新。眼看着这小**子奔了我做叔的之上去了。就得意忘形了是吧？——就忘了你是谁了是吧？别趾高气扬。要我说，你六个儿女，几倍于别人的负担，光是读书这一项，就够你喝上一壶的了。换了我，我吃不香，我睡不香。”
“说到读书的话题，听翠花说，你是当了你那教父的面，许诺了叫那六个都读书读到不要读的。这事儿分两说。一说，是读书的料，能读出个名堂，那就不冤枉；二说，不是读书的料，读不出个名堂，那就冤枉得很。哪有他教父说的没用也是用的理儿呢？你听得懂他那故弄玄虚的说辞么？你听不懂，像我一样听不懂。你听不懂却还要依了他去做，可见你是盲目地崇拜他文化人了，盲目到要叫我对你也刮目相看。”
“我发现了一个问题：你最近老是提‘新农村建设’，你提过新农村建设又改提‘城镇化’。那些个该是你一介砌匠工嘴边的词儿么？可是你热衷了提，可是你越提越热衷。当我猜不出你这是别有用心呀？你用心了去镇上买房，你用心了跳过新农村，你用心了在新农村有小二层之外得在城镇也有个大公寓。你**是个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主啊！难怪你拼命赚钱。难怪你拼命攒钱。你就不怕它新农村也好城镇化也好是个国家行为的大骟局么？骗光你口袋里的钱，骗你一个劲儿地消费，为的是在金融危机的国际大背景之下提振经济指数，显示GDP业绩。”
中堂往往听了松兰收官的咵天哈哈大笑，不仅仅是笑他通常咵错，更是笑他通常卖弄。中堂禁不住甩了手指头道：
“我说松兰叔，你呀你**是！你要说我是个不爱种田的懒货就直说来懒货好了，为什么要提到农业税呢？农业税是那些个官儿咵来的官话。什么时候你也脱不了官话了？我不反对你拿官话咵来国家大事，可是我反对你拿官话咵来你我的家事。是不是犯了做官的瘾了？想做官就去竞选下一届村长嘛。我反对你卖弄官话，也反对你不过过脑子算账。既然一个内地砌匠工的**工资也涨到了一百五，既然才两块五就能买到一斤白花花的大米，那岂不是一天的砌匠工工资就能买到百八十天的口粮么？就有这种划得来的事呢！哪还能顾得了它农业税就丢了西瓜捡芝麻的？”
“你吃不香么？我吃得香。你睡不着么？我睡得着。吃不香证明你**鬼小！睡得着证明我人小鬼大！这让我设想，要是上战场，你充其量只能做个排长，而我说不定就能做上个团长。团长是不愁六个儿女的负担的。团长说我上千个我不愁我还愁这眼下区区的六个么？所以呀，你松兰叔就不要替古人担忧，你松兰叔就好好儿替我把你的那颗心放进肚子里。”
“与其说我是盲目地崇拜他教父，不如说我是盲目地崇拜它文化。我是没搞懂文化。可是我相信从古至今流传的那句话：文能安天下，武能定乾坤。既然是连天下也能安得了的事，为什么不叫你我这些个黑脚肚子的后代也去试一试？试出了结果，睡着了笑醒。试不出结果，只当是赌了博。当然，我是有一天再要去专门讨教来他教父的那句‘没用也是用’的说法的。他说得太玄乎了。有那么玄乎的么？”
“又是那些个官话：新农村建设！城镇化！金融危机！GDP！我说过新农村建设么？我只说来改路改水改厕。我说过城镇化么？我只说来壶口镇要添建大批的楼房，甚至电梯房。我说过金融危机、GDP么？别以为我闭口不谈就**你对那金融危机、GDP知道的少。至于说我这口袋里的几个小钱会不会叫国家骗去镇上买它的楼房，还是猴年马月的事呢。我是两头押宝，静观其变。读书的能行，就以供读书的为主，没的说。读书的没种，就退而求其次，不怕上那去镇上买房的当。”
墙头上的咵天就这样无休无止。
无休无止了将近一年，直到中堂厌烦了窝在家门口。
厌烦也好，不厌烦也罢，墙头上这段属于两个砌匠工的时**想来可不是一道舍我其谁**一无二的风景么？
风景能不能由叔侄两个信手拈来？
或许这辈子再不能拈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