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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芝就接下去扳她的手指头：“他老杨，我这就要你拿出你老婆患了癌症的诊断书。拿出了，就是**；拿不出，就是假。我就想不通，她香姬要确认一下那医生亲手写下的字，有什么难的呢？可不是你主动说来那癌症的？说来又要遮遮掩掩，不知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是我的第二个意思。你可要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哟？”
老杨明明白白地点头，却缓下明明白白的告诉。
妖芝还接下去扳她的手指头：“他老杨，我要说我家香姬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的好闺女：瞧她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的模样！想她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的心肠！她可是把一个少女的上好年华交给了你。她可是又不声不响地跟定了你。她要你发一个**誓非她不再娶，有什么过分的呢？今儿个你得说，说你不娶她你不得好死，说你不娶她你断子绝孙。相反地，你长命百岁，你子孙满堂。这话是我逼了她要你说。这话可不是你逼着我要她说？这是我的第三个意思。你要怪，就怪我。你不怪，也是我。”
老杨还不出言，只**了怪或不怪。
妖芝只顾还扳她的手指头：“他老杨，我说香姬今年或明年是一定要怀一个孩子的，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说你读书人也不把道理想一想！她都早三十出头了吧？是不是过了女人怀胎的好时期？难道你要她耽误一辈子不能做一回为**么？这天下哪有那个理。这做人哪有那个理。先怀了再说，先生下再说。怀了生了就看你有没有良心还把她给甩了！这是我的第四个意思。我一共说了这四个意思。你这就砍砍截截地给我交来底。”
老杨就给妖芝交来底，却不知是不是给妖芝交了个痛快。老杨说，你岳母大人称我老杨我还有什么要反感的呢，我老杨我这是巴不得呢。老杨又说，你要看诊断书有什么难的，我这回是忘了带诊断书来，我下回会叫香姬亲手把那诊断书捧到你面前叫你看得**。老杨接下说，谁要我发**誓我都会娶香姬，谁不要我发**誓我也会娶香姬，因为你说了，香姬是个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的好姑娘。我这就发来**誓吧。老杨最后说，我是由了她香姬要不要孩子的，这事儿你就不必太多心了。要你不多心我却要多说，说两句：一句，如今的生活过得好了，女人也是不容易衰老的，三十岁生孩子，那是正当年，四十岁生孩子，也完全有可能。二句：你要不要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呢？——讲两个名人之间的故事？——一个叫张学良，一个叫赵四**。张学良是到九十岁那年才给赵四**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分的，够晚了吧？可就是那够晚，才叫那世人那个叹的呢！
妖芝叫老杨的一番话说到闭了嘴。她不能确定老杨的回答是叫她满意了。可她能确定老杨的回答没叫她不满意。有些事需要印证。有些话也需要印证。于是，在印证之前，她觉得她跟老杨之间，再不能把话往更深里说去。
换言之，这个暑假的造访，对妖芝来说，还算有收获。
可收获过后，又生来一声叹，为事儿叹，为人儿叹，为话儿叹，为事儿人儿话儿过后的无可奈何叹。这话怎么说？原来，别过老杨过后，又约莫半年的时**，妖芝从香姬的电话里证实：他老杨拿不出那肺癌的诊断书。——他说他老婆害上肺癌的那回事其实不过是一个谎。为什么有一个谎？他说他想着要香姬代替他老婆的位置都快要想疯了，就恨不得那老婆凭空地生出个变故来，就把那老婆的一次深度的咳嗽病臆想来肺癌又胡诌来肺癌。香姬把他的话就听得**。香姬又把他的话想得**。听得**想得**可不就也失望得**么？香姬失望。妖芝也失望。妖芝失望就还要替老杨叹：他可怜的老杨！他品质不坏的老杨！他拿不出办法的老杨！他不敢像那些个**夫**妇一样偷偷儿害命的老杨！他但凡有一点点坏心眼就不能想个歹**的法子害了他老婆或者干脆逼了他老婆离婚么？哪用得着拿虚而无用的诅咒代替实而有用的行起！叹过这一头，又叹那一头。他张学良纵是个跟**本鬼子打过仗的名将，就能耽误人家赵四**一生么？他该给她一笔钱，放她一条生路，去另外嫁汉，去相夫教子，而不是等到九十岁才给她一个名分！说来那赵四**也**够傻的，傻到痴，痴到傻。九十岁的名分还剩下什么呢？九十岁的女人那还叫女人么？为了九十岁的名分，不怀胎，不生养，把女人如花似玉的年岁交给那个打打杀杀又漂洋过海的乱世，值得么？哎！这世上怎么就有这等奇而又奇的女子呢？说她奇，她不算奇。只是那些个心里想着老婆之外要有个赵四**的男人说她奇。他老杨可不是一个这样的男人么？他说来赵四**是什么意思？他是要叫我家香姬等到他九十岁才给她一个名分么？可怕的名分！可怕的老杨！可怕又可怜的老杨叫我就很有些儿搞不懂他呢。我做**搞不懂，她香姬能搞懂？她搞不懂的香姬就要把一生一世赌在这个有钱有老婆有九十岁的老身供她去苦等的老杨身上么？她可不是成了又一个赵四**？又一个赵四**可不是轮到由她来应验？哎！这世上的事。哎！傻到痴的赵四**，痴到傻的我家香姬。
妖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老杨的撒谎耿耿于怀。她禁不住在跟香姬的偷偷儿通话里，即避开儿子中堂的面寻思着跟香姬聊来天的通话里，不止一次地怪：
“他老杨，开什么玩笑！”
香姬则跟老**想法相距甚远，她几乎被老杨的撒谎所感动：撒谎可不恰好证明他一颗心是向着我香姬的么？于是，香姬在电话里安慰来老娘，又安慰来自个儿：
“别争了，他给了我一颗心，这就够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