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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南窗的迷茫人生
南窗脸上挂满了轻蔑，接着叫一抹游思取而代之。
她恨不得把香姬从电脑的荧屏里拉出来，给她一顿劈头盖脸的通浇骂：你个小尼子！你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玩来**还贴满了全家福！你二**的身份要熬到头了吧！你不久的将来还要腆来个肚子吧！你不愁吃，不愁穿！可以想象你做来后半生的富婆、闲婆，还有多嘴婆！可是，你这就该笑话来我这个姐姐么？你这就以为有资格在我南窗面前显摆了么？说什么“最美的”、“更美的”！难道我不是这一代里最美的？最美的在这一代里最美就足够，凭什么就要拉了我跟她更美的下一代相**？你说了美。你不止说了美。我看你“美”字后头还**了个不怀好意的“讥”字呢！
这是南窗昨晚的情形。昨晚的情形经过一夜的消化，叫清晨儿醒来的南窗还第一时间里不乏生来轻蔑的情绪。
轻蔑写在撇嘴里。轻蔑写在拧眉里。
拧眉下的眼神儿似发来光，似散去光，叫南窗就觉得窗台之外的云天和云天下满眼的街市一概地抹在朦朦胧胧间，既没法弄得清爽一些儿，也没法弄得混蚀一些儿。有那么几秒钟，她疑问在心里：这是东莞呢，这是东莞市区边儿上那个叫我定居了两个年头的脂肪镇呢，这是南国本该如洗如涤的盛夏季节呢，怎么一大清早就冲眼来一个混混沌沌的景象呢？
来不及回答自个儿。
游思一下子作漫天飞。
为什么是漫天飞？
漫天飞竟是如此的汹涌，如此的延绵不断……
只有离别又久别了家乡的主儿才品得出思乡的味道。思它啊，那个抛在千里之外、算来已有二十年都没有走近它的叫作裤子裆的**村！它怎么就叫了个那么丑陋的名字呢？它如今已变成什么样儿了？管它丑陋！管它变成了什么样儿！首当其冲的是那里有我才死去的老子，有我至今还好好儿的老娘，有我几代单传又性子暴烈的小弟，有我小弟膝下的那一大堆像竹笋一样长来的侄儿侄女。还有我买不起书包上学的童年，还有我找不到筷子吃饭的少年……
我可怜的老子！我不念你生的亲，养的亲，只念你穷到苦到去做那只有四川佬才做的打往地底里钻去的煤黑子，只念你生了五个如花似玉却叫你颜面净失的不孝女，只念你临到合眼咽气的最后时刻却没能等到一个闺女回家去守床。香姬传来老**话，说你是因为那个一辈子没能治愈的血肺病活活咳死的。我要说，没有去干那煤矿的活路，哪来的血肺病？没有这五个多余生来的“吃饭猪”，哪来的干煤矿？所以呀，谁能说不是你的五个闺女生生地做了你的催命鬼？催命鬼还没心没肺，硬要一个不少地走了那寻情私奔的路，叫你不但逢年过节讨不去孝敬你的那一条烟两瓶酒，还叫你一年四季一生一世净讨去那世人背后戳来脊梁骨。人图名，树图荫。难道你就该讨去那叫世人撇嘴的坏名声么？临到奔走在那黄泉路上，你竟然讨不到一个闺女去守灵、去送葬，只讨到由香姬交到老娘手里的那见人一万的送葬费。送葬费能说明什么？一万块又能说明什么？
把五个姐姐挡在裤子裆之外不准去送葬的，是他做小弟的中堂！小弟呀，不管做姐姐的是如何丢了你和老子的脸，不管你的面子是不是**天大，不管你口口声声说来这辈子不要见 “那五个孽障”（你该不会不承认你是这样人前人后称来五个姐姐的吧），可轮到老子死去的那一刻，你一概地拒绝五个姐姐拢身去，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呢？老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老子！裤子裆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裤子裆！如果有机会，我要把这个意思当面跟你论一论。我多嘴婆么？最爱出头的多嘴婆？我最爱出头的多嘴婆想来是**不住要跟你斗一斗嘴的。她东门、西户、北扇、香姬几个只私奔一样就叫你称来“孽障”，要是你摸清我南窗私奔之外还有了那两样三样的身份，那还了得！私奔怎么了？那两样三样的做派又怎么了？可就是十恶不赦么？可就是罪该万死么？**个是那四脚门没出的井底之蛙呢，压根儿就不晓得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个是**古董的老一辈还要古董的少一辈呢，压根儿就不晓得唐朝人跟今天的你我看事情的眼光绝对不一样！我管你井底之蛙！我管你古董得像唐朝人！当心呢，别得理不饶人。当心呢，我可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个性。
我怎么就说到了当心？说到了个性？
我要跟我的小弟**来牛抵触角的狠劲儿么？
是这会儿糟糕的心境在作祟。
糟糕的心境竟容不得我把那亲娘和那些个想来叫人心痛的人和事再想上一回。
第一千零一次地想到了他乐宗发带我走上了这条不归路。我该恨他么？我恨不得杀了他。我不该恨他么？我心底里说这世上像他乐宗发这样的负心汉多得像牛毛，我恨得过来么！恨他也罢，不恨他也罢，如今你是再也见不到他的鬼影儿了。见不到就近几年来净想到了你南窗自个儿。你为什么要痴着他？你为什么要守了他？还守到不挪地？还守到守不住？难道不是你自作自**到叫自个儿都已经瞧不起？他**瞧不起！我坯子就生得**？我骨子里就是恶人一个？姑且就承认我生得**吧，谁叫我生身是那样穷苦的！可要说我是一个恶人，打死我也是断不能承认的。我跟了他乐宗发私奔图的是什么？难道图的不就是个爱情么？如果说这份爱情里有三分图财的成分，那么剩下的七分就是不折不扣的往死里去爱他。也许世人眼里瞧不起这份七分的爱情，说是你七分了就断送了他乐宗发老婆的那一份七分，你不过是一个从坑里拔起一个萝卜又填上另一个萝卜的坏女人。我要说，我可不认同世人的这一份说道。爱情是什么？是给别人带去幸福也叫自个儿获得幸福的那件美妙的事儿，是自个儿美妙不成也要给别人留下美妙的心理准备。乐宗发说了，他见了他老婆只有恶心的感觉，她不懂得疼他，她只懂得向他伸手要钱，他对她的感觉就像一头种猪对一头母猪的感觉，甚至还**不上那种感觉。而我呢，不是我吹牛，他乐宗发也有话，说我可不仅仅是个秀色可餐的小美人儿，还爱他的成分超过爱我自个儿的成分，还他不掏腰包给钱我决不会先行开口要钱，还一朝他要是落难了出车祸撞成瘫子了我只会苦守他一生一世直到他耗尽最后一口气。有他乐宗发的这个评判，谁能说我南窗不也是一个纯情的女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