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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的霞光射向胡集西面山脊的时候，鸟儿们冬眠螽斯苏醒般亢奋，山林早晨的宁静，被鸟鸣**鸣打破，胡集热闹起来。
习惯了城市喧嚣的李天成，还没有适应山里面的寂静。他被鸟鸣**鸣声惊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被子上面不知啥时候竟多了一床被子。
这是队长的被子呢。李天成认得这被子，昨夜，李天成就是坐在这床被子上面吃菜喝酒的。李天成记得这大红的被面上那双手绣的绿鸳鸯。队长年龄大，**自己更难抵挡山里彻骨的寒气，被子给我了，他咋办？李天成心里一股热流涌动，早晨清冷，李天成却浑身燥热，足以抵挡山中的寒气。
李天成很快起了床，****洗漱完毕，快步走向张金山和齐天铭那偏东堂屋。
张金山齐天铭笑吟吟迎接李天成。李天成说：“张队长、齐**，我要留下来，和您们一起工作！”
张金山听了，喜形于色，握住李天成的手就用力抖动：“娃啦，这话我爱听，欢迎啊！我代表大伙儿欢迎你，代表胡集队谢谢你！”
李天成脸红了：“快别这样说，张队长，我很惭愧呢！”张金山伸手打住了李天成的后话说：“理解！我们都是过来人，我们理解！娃啦，啥也别说了，你留下来，就是最好的解释啊！”张金山对李天成称呼变了，由“小李”变成“娃”了。
齐天铭开心地笑了，他笑眯眯地拍一拍李天成的肩膀，伸出大拇指，晃一下，什么话也没有说，那眼神**什么话都有力量。
地质工作其实很复杂，涉及的领域也蛮多，地球物理勘探，地球化学探矿，地形测量，钻探工程，山地工程，岩矿**，遥感探测，数学地质乃至地质资料的综合研究等等，很多很杂，胡集分队哪方面的人都有，哪方面的人都缺，就是个综合摊子，中南局汉江队就是要用这支杂牌军打出一片天地来。分队现在算上李天成，共有各方面的技术带头人十八个人。张金山齐天铭召集这十八个人开会。
天井当中,那张老式的长型方桌成了今天的会议桌。上面铺上了用钻塔外衣废弃部分裁剪的帆布。桌子的四周，围一圈老式的木头椅子。不知什么时候，满世界的地质包都挂到了会议室四周的墙上，整整齐齐鼓鼓囊囊，是分队已经进入了临战状态吗？李天成走进会议室时有了这样的疑问。
桌面很宽阔，几张中南几省地图和其它图纸层层相叠，占据桌子三分之一的地儿。一根尺子把桌面一分为二，李天成那天看见的东西不见了，只有那架相机仍倔强地静卧在桌面的左端。
会场气氛活跃。李天成前一次参加会议还是两个月前在汉江队开毕业生分配会。好久不参加会议了，今天开会既紧张又新鲜。看看会议的阵势，李天成不由得笑了，因为这氛围这阵势，让李天成想起了红军在遵义开会的架势，那是李天成在电影里面看到的情形。李天成小声问茹**：“茹工，你看这会场，有不有点像遵义会议的架势？”茹**看一看，想一想，笑了：“你别说，**还**像。”李天成茹**的话被张金山听见了，他看了李天成一眼，没有说什么。
开会的人到得不是很积极，李天成和大学里上课开会一个样，到得很早，没有迟到的习惯。到了之后，会场空荡荡的，只有张金山齐天铭坐在那里窃窃私语。技术员们是陆陆续续来的，好容易到齐了，李天成眉头又收紧了，哪里有个开会的样？桌边上一圈人，翘脚打腿的，说话的说话，抽烟的抽烟，打哈欠的打哈欠，像是来听戏的，来闲聊的。这样的场面，李天成不习惯。
张金山和齐天铭却不介意。张金山招呼李天成：“小李啊，来，来，坐到这儿来，坐在齐**的边上来。”李天成听了，坐过去了。
齐天铭用那根尺子敲敲桌子，提高声调，对大家说：“大家别吵吵，现在开会了。这个会呀，算是个动员大会吧！老子是**，就先说说形势和我们找矿的意义吧！这个……新中国都成立了三十多年了，但是，由于**的封锁，由于我们的工业基础还很薄弱，技术力量还相对落后，造成了我们物质基础的匮乏。我国虽然是资源丰富的大国，但是，由于技术力量的**，我国的资源能够探明开采利用的却很有限。老百姓许多**用品啊，大部分要**国外进口，那个洋船啊，不停地运，外国人赚取了我们多少钞票？我们心疼啊！可是，我们没有办法啊！谁叫我们技术不如人呢？谁叫我们躺在蕴**丰富的矿山上却找不出矿产资源呢？我们没有办法，只有穿洋布，用洋火，点洋油灯，吃洋米洋面……造成这样的局面，我们地质人是有责任的！我们肩负着为国家寻找矿**的重大责任！可是，我们这么些年，找到了多少矿**？我们为国家为老百姓寻找到了多少资源？我们没有尽到责任。许多兄弟单位已经走到我们前头去了，我们再不奋起有为，我们就落伍啦，就谁都对不起了！大庆人摘掉了‘中国贫油’的帽子，走到我们前头去了，我们压力很大啊。去年，我们分队的张晋，发现了大峪口地区存在着磷矿石的线索，为寻找磷矿矿**立下头功了！这个……这个张晋啊，现在就坐在我们中间。”
茹**叫道：“张晋，你倒是站起来唦，你也叫大家瞧瞧！你小子平**里就是个岔巴子，今天倒害羞来了呢。”张晋站起来，脸红红的，对大家笑笑，点点头。
齐天铭接着说：“这是一个叫人振奋的消息啊，中南地质局很重视这个讯息，汉江队专门成立了咱们胡集分队，集中汉江队所有的技术力量，组织大峪口区域的磷矿勘察工作，期待着有所突破，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老子问你们：你们有决心没有？”
“有!”大家齐声应答。“给老子大声点，有没有？”齐天铭吼道。
“有！”这一次回答声音很大。接着就是沉默，死一般的沉默，会场上安静下来了，大家都坐端正了！
屋子里灰蒙蒙的。张金山骂道：“**，屋顶上的灰尘都被你们这些狗小子震下来了！”
刚刚还懒懒散散坐在桌子四周全然提不起精神头的一拨人，就因为齐天铭的一番话——既不激昂，也不动情的一番话，却像是一剂**膏，突然之间就让人振奋起来了。一圈人像是吸足了**的烟鬼似的，突然之间精神头十足，一个个昂首挺胸，变成雄赳赳临阵的武士了。
这情形让李天成很意外也很新奇。
“好！好哇！”张金山高兴了，直拍桌子，那架相机跳了几跳，像是屋后柞树林间受了惊的林蛙。
李天成也回答了“有”，虽然不响亮 ，但是 ，张金山齐天铭却听得分分明明的。张金山的桌子主要是为李天成拍的，之所以劲那么大。
张金山个儿矮，他怕别人听不到，就忽地站起来，举着拳头，攥得紧紧的，在空中旋了半个圈，大声说：“刚才有人看见我们的会场，说是像当年红军的会场似的，我看也是！我们就是要像当年红军过大渡河夺泸定桥一样，走别人不敢走的路，过别人不敢过的河。当年红军飞夺泸定桥有十八勇士，我们今天在场的技术人员也是十八个人，那好哇，我们就是奋战大峪口的十八勇士！好不好啊？”
“好！”众人叫一声好，都鼓起掌来。张金山补充说：“同志们啊，咱们分队是一个特殊的分队，我们要打破条条框框，人不分行业、地不分界限，审批从简，勘测、地质、勘探一体，大家通力合作，这样才能够早出成绩，出好成绩啊。”
张金山满意地笑了，张金山不**于讲话，可是，他觉得自己今天讲得蛮好，老得意了，在那里干嘿嘿。
李天成受到众人情绪的感染，跟着鼓起掌来，张金山齐天铭看了，嘴里“嗯嗯”的，一个劲点头，笑得很开心。
院子外“嘎”的一声响亮刺耳的刹车声传进会议室，一辆吉普车停在了分队的院门外，汉江队的领导们下来了。张金山忙着叫邓长林和张晋招呼领导们喝茶，歇口气。
“喝个逑！”周胜国伸手推开了张晋递上的茶水，径直走向会议室，边走边说：“金山，天铭，叫分队领导开会吧。”就进了会议室。
会议开了一个多小时。周胜国和任贵民出了会议室，邓长林陪着出来，绽开一脸灿烂的笑容，一手拉着周胜国的手，一手拉着任贵民的手，边走边说：“周队，任**，我让伙房准备了几个简单菜，吃了饭再走吧！我那儿有石花呢。”
周胜国松开邓长林的手，说：“吃个**，今天事情多了，好酒你给我留着。**啊，咱们走！”说完，头也不回，拉上任贵民，出了院门，上了吉普，一路烟尘，去别的分队了。
张金山在院子里叫唤：“张晋，张晋，你小子跑哪儿去了？”“哎，哎，来了，来了啊！叫什么叫？老牛‘哞哞’似的。”张晋从伙房里钻出来，正往嘴里塞吃的。“你个鬼东西钻到伙房就出不来，瞧你那点出息，去，招呼所有干部和技术骨干来会议室开会！”“好嘞！”张晋应一声，窜前窜后的，招呼人去了。
半袋烟工夫，齐刷刷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人还是刚刚那拨人，现在的架势却和刚刚截然不同，大家腰杆挺得直直的，会议室里静悄悄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临战之前的硝烟味。
张金山这次只是轻轻敲了敲桌子，他说：“现在开会了，同志们，闲话废话我不说……”张金山的话未完，底下有人笑出了声。张金山瞪一眼，接着说“我拣点说，你们都看见了，刚才领导们来了，我们商议好了，决定由你们这些技术骨干牵头，再在原有的找矿队伍当中抽调人员，组成十八支勘察小分队，深入到大峪口地区去，开展华中地区磷矿勘察工作，这下你们这些狗小子的事来了，有得你们折腾的，免得你们骨头痒痒的。现在我宣布，在座的十八个技术骨干是各小分队的队长。你们可给我听着啊，第一，各小分队的名单已经确定了，你们各自组建队伍去吧。第二，你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有所突破，不许掉链子，有信心没有？”
“有！”这次大伙儿回答很整齐，很有力。
张金山说完了，问：“**和老邓有什么说的吗？”齐天铭和邓长林都说：“没有了，你都说完了。”
张金山回头看着大家，指着手里的一叠纸片，说：“那好，名单在这里，你们各自组建队伍去吧。”张金山说完了，把一叠纸片往桌子上一丢，头也不回，走了。大家一哄而上，各自翻找各自的名单，那阵势，抢钱似的。找好了名单，各自招呼自己的队员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