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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影

小说:《红尘影事》 作者:谢小明字数:205245更新时间:2018-08-08 16:49:29

我这是来到了外婆家的村口,看过去满目疮痍,路边有好多弹坑。本来热闹的村口只看见了一个人影——小时候的一个低能儿玩伴“窦某”,他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坡边被炸开的一个坟洞。我走过去他笑嘻嘻地看着我并在招招手,他叫我也去看看,我一看洞**都是水,并有一股淤泥的臭味,奇怪的是这时水位在下降了,过了一会水位又在上涨。低能儿在说他发觉有怪事要发生了就会出现这种情况,而平常水一直都是满的,他似乎很兴奋。水位又在下降,已干涸见底,只见墓**露出了一个小甏,我拿起来倒出淤泥,居然还倒出了一个钥匙,我想这钥匙可能隐藏着什么秘密。我把钥匙仍旧放回了甏里。边上还散落着一些陪葬的瓷器,大多已破碎,是动物的模型,这时水又在涨起来。玩伴在说:“真是好玩啊——那时飞机还在山那边炸出了一个蛇穴,那蛇**足有两卡车好装哩。现在怎么飞机不来炸了?不来了?”……。

我算是回到家了,外婆不在,灶房里也没人,炉上开水壶正嘶嘶地响着,外婆应该不会走远。灶头上还写有一首诗:“苦楝落叶窸窣下,老屋暖灶炊黄梁;一年一度秋风起,”……。应该还有第四句,我很努力地看也看不出来,我想应是一句思念故人的句子。我又来到了后院,矮矮的围墙只能围住鸡犬。我正想找个地方解个小便,这时墙外的小路上有一个女子牵着一只西洋狗在走来,她在“嗨”与我打招呼,我也在“嗨”;她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已站到了围墙跟前。她在与我谈论艺术的出路,她说的东西要么我不懂,要么与我有不同的观点;她说马桶也是艺术,她翻开书在读一首诗:

女人

媒妁之言

这是一只陪嫁的红漆马桶

鼻子里闻到了一股刨丝瓜的气味

……

我说我听不懂,她说这是现代派诗歌,具有跳跃性;她说有人还把马桶作倒挂状放在艺术展览会作为一件作品哩;我说描写马桶的谜语在《红楼梦》里倒有:“壮士须防恶犬欺,三齐定位盖棺时;寄言世人休轻鄙,一饭之恩死也知。”这下我们好像达成了共识;她的语气好像又在朗诵了,在说:“晚上在镇上的‘小世界’party见,拜拜!”;我被弄得云里雾里一般。我看着她在离去,不知道她是谁。我看她牵着的狗的屁毛居然刮得一干二净,似乎有利于搞卫生。

围墙外又走来了几个同学,还带着一个山羊胡须的外国人,还有一个道士模样的仆人,这下我在迎上去。难道是同学留洋回来了?只听他们在“叽叽咕咕”地说着外语,我不太听得懂。同学“娇娜”说:“我从某国回来了。好象已经天旋地转了。幸亏看见了镇塔和河流才找到了这里。”同学在说外国人是来帮助我们考察生态环境的,说这里有一种原始的鸟,两年前人们还见过,现在好像已经绝迹了,说在山上可能还找得到蛋。一个女同学要我帮他们一起去找,可能她知道我对山里比较熟悉。她还在问我:“山用法语怎么说?”我说不出来,感到很羞愧。一个道士模样的仆人在说:“三生万物。”在路上,我凭着经验走进了一片灌木丛,在深处的一堆干草上我看见了几个蛋,有一个还特别长大,好像是双黄蛋,我拿出来交给了同学,他们说这是野鸡蛋。又走了一段路,我攀上了一块突兀的岩石,在藤萝中我又找到了两个蛋,同学在说:“就是了,就是这蛋!”我决心再找到这蛋,我又在一个枯树洞里找到了一个,这蛋已经罅裂,裂开的地方像一个鸡冠,难道是破壳欲出的雏鸟?仔细一看缝口长出的是一支红头蕈。同学们在说这也有研究价值,他们也把它保存了起来。

我们正在转过一个山坡,我看见了五六只懒懒散散的老虎正从那坡上下来。我转身就在逃,同学们也看见的,我以为他们会跟着我跑的,可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在跑。我回头看去,他们仍呆在原地,那些老虎还站起身来向他们招手,原来这些虎是人假扮的,还与这老外认识。不知他们在搞什么研究项目。虽然是同学,但年代已久远,关系有点疏远了,他们不在乎我跑了,也不在乎我又跟了上来。从他们的眼神中可见与我的认知已有一层隔阂了。他们走过去在与“老虎”队伍会合并下山了,他们本来就是一起来的?他们在说着神秘的我听不懂的言语,他们还打着暗号在开玩笑,脸上有灿烂的笑容。

在山腰边的公路上停放着他们的交通工具,我随着他们走了上去,我还没反应过来——还没注意到它的形状,便被带着往山下飞驰,速度如此之快,或许碰到情况时根本刹不住车。好像担心是多余的,它有时也在减速,减速时四周充满了一种丝绵般的白雾,是这雾气阻止了它的前行?快到一个村庄了,它又在减速,路边的一间屋子前有一辆自行车放在了马路边上,这辆自行车在被雾气推开并吹进了屋子的门里,噼里啪啦地好像打翻了一些家什。车刹住了,有人在跳出来拦住了我们。这下要赔钱了?那一个骄傲的女同学从车上走了下去,拦车的也是个女的。她们在谈赔偿,似乎赔偿的价格谈不好,女同学认为是她们故意设圈套在讹诈——说最多只能赔一半的价格,并引经据典地在与对方辩论着,又在说要叫执法机关来取证,然后在法庭上见。那女的肯定是没文化的,已被刁难得张口结舌,她觉得已走投无路了,脑子肯定也别不过来了,她掉头在朝一口井跑去并一头扎了下去——自杀了!救人要紧!我赶紧跑了过去,一看井口很小,刚能容下一个人,也看不清底下的情况,她的家人在说快拿有勾的竹竿来,他们肯定能行,水桶落到井里他们也能打捞上来。我应该去报警,以免事态扩大。我在朝村里面跑去,跑过了一户正在办丧事的人家,心里更紧张了。一直跑到了一个代销店,才找到了电话,我拨打时总是拨打不通,后来拨通了,可传来的声音模糊,对话显得很吃力。

等我回到出事地时,现场的人都已散去。我在向门里面的人询问,说人已被救起了,钱也拿到了。

我独自一人沿着马路在走回去。正走到路的拐弯处,那里有一棵古樟树,在一根枯杈上有两只小小的黑松鼠正在爬动,有一阵小尘卷风在朝那吹去,突然一只小松鼠掉了下来摔在了一块石头上,它爬了几下便不动了。我走过去把它捡了起来,我想它大概晕过去了。我在想怎么会有黑的松鼠?这可能也是个古老的孑遗。有一只大的黑松鼠在从另一棵树上窜过来,来到了我的跟前,可能是小松鼠的母亲,它“咕吱咕吱”地叫着。我看这小松鼠已经不行了,眼睛睁开着嘴里在淌出血来。我把它轻轻地放在了地上,它的母亲衔起了它便窜上了树。我感到这里的树比以前更巨大更显神秘了。有一棵古树前还立着一块碑,说这是一棵柿子树,已有八百四十九年了。上面还刻有一首诗:“古树定立近千年,老人烧香物缠绵;枝叶婆娑是心动?生生灭灭有所怜。”我有所记得这棵柿子树的,外婆曾说起过,一年秋天的晚上刮了一阵狂风,第二天外婆经过了这里,看见藤草上落着很多红柿子,外婆顺便捡回了一篮。

走到了镇里的一个入口,我看到一个祠堂后的花园好像修整过了。我走了过去,走过了门开着的一个偏房,里面好像是在做各种艺术的展示,有一个橱柜里展示着用树蜡做的外国人形状的**表演的蜡像。这里是一个作坊还是一个课堂?有一个花白胡须的权威式人物在说:“性不会伤害人,反而对人有益。”他俨然像一个**人物,有几个男女在看在听,我看见有一个女的在用手抓抠着橱柜上的玻璃,看来是太激动了。难道他们在学做这种“艺术品”?……

我回到了外婆处,外婆已在家了。那时她不在家是到邻居家去拿了点香蜡烛回来。外婆见到我后一直在抹眼角的眼泪,她说她知道我一定会回来的,似乎我是她仅存的最后的希望。从外婆这里我了解到家族已经衰落,已经死的死,散的散了。说表嫂在我走的那年也死了,是**本鬼子的炸弹炸死的,那时她肚里已经怀了孩子,说连肠子都炸出在外了;说灶头上的那首诗是她写的。说我的舅舅也死了,那时他在某兵工厂,是为保卫兵工厂而死的。说我的表弟山丹还在,在镇上的茶馆那卖烟卷。说其他几个表兄还毫无音讯。说我的表姐山岚已经出嫁在本村。说桂花娘舅曾回来过一趟,然后又走了,至今还没消息。又说村里有许多人家走散后便成了空巢。如林家已经定居到国外了……。我在问那牵西洋狗的女人是谁,外婆说是某个城里的大户,逃难到这里落了脚,或许是喜欢这里,也许是社会还不安定,所以不走了,说今天她家晚上要开一个请客的聚会。我看着蜡烛的火焰在跳动摇晃,不时地往下淌下一条烛泪;日子好像更加艰难了,冷冷清清的,也没人来串门。晚饭吃好后,外婆说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

我一直睡不着……,我来到了外面走走,我一直走到了溪边的一棵大树下,这棵树还在,这我应该熟悉的,树下有一条石凳,以前经常有人在这谈‘大头天话’。这棵树看上去特别高,看不到头,好像是一棵通天大树。我今天才发觉这树上栗子球般的果实原来是一种动物,它在展开来,展开后就像一只小刺猬,然后沿着枝干爬到了主干,又沿着主干在往下爬,一直爬到了溪水里在觅食。我觉得我是在等人,果然我看见了舅舅在走过来,他也来到了树下,他说我们好久没见面了,问我怎么知道他只能在这里现身,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问舅舅那树上的是什么动物,舅舅无所不晓,说那是“树挂”。我问舅舅现在在哪里,他说他现在是“井官”,就在管村口的那口井。我在问:“井里能住吗?”舅舅在说:“不是一般人想象的那样。正像有人曰:‘秤锤井底忽然浮。老鼠多年变作牛。’……”我再想问些什么,这时有人来了,还敲着锣,是打更的。舅舅在说希望我能好好地照顾外婆,然后就消失了。

我这是坐在石凳上睡着了,等我醒来时好像已过了几个世纪,膝盖以下都被埋在了土里,还好土还是松软的,我在把脚抽出来,原来是一个很深的草丛,看来这里已经长远没人来了。天刚蒙蒙亮,我想绕一圈到村里去走走。我来到了一座熟悉的院子门前,显然已经长久没人住了。门前的两边各有一棵黄杨树还在,已有碗口般粗了,一棵树下还露出了一只被雨水冲淋出的有缺口的蓝边碗。我发觉树上有一只白色的东西,是一只鸟?有一对骨碌碌的眼睛清晰可见,它也在观察我;我想走过去推开院门,突然它从树上窜了下来,好像在我耳旁擦过,不对,它已扑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手在朝它抓去,小拇指上已被狠狠地咬了一口,在刺痛中我调整了抓手的位置,这下已掐住了它的后颈;这是什么动物?头看起来像老鼠,个头有小猫般大小,它不停地拍打着翅膀“吱吱”在叫,我发觉这像是一只大蝙蝠,我把它放了,它飞进了不远处的一蓬灌木丛里。我正走向门口,又见一只黑色的大蝙蝠呲牙咧嘴地在朝我飞来,白森森的牙齿特别恐怖,我脱下外套在与它周旋,它一口咬住了衣角,我意识到它可能是来报复的,它以为我把它的同伴弄死了,我把衣服在头顶划着圈,想把它甩出去,它就是咬着不放;又出现了一只小蝙蝠,它在伺机朝我接近;我必须尽快结束战斗,我连这衣服在朝那灌木丛里甩去,那小蝙蝠也在跟过去,那只白蝙蝠出现了,吱吱地叫着用翅膀拍打着还咬着衣角的黑蝙蝠,这下它们合家拍打着翅膀又飞到了树上,这几只蝙蝠好像是看门的。我存放着的钥匙还真的一路都把门打开了,我走进了林嫣的卧室,我还在抽屉里翻出了一张照片,这是一张我和她手牵着手的照片,这时我有了一种清新的记忆,好像以前的约会就在眼前,以前总觉得这约会会永远延续的,但已在没有一点征兆的情况下,她好像突然永远消失了。但我好像还抱着希望,我还在这屋里不停辗转着,心里想找到一点什么征兆,希望把记忆变成现实。但已经是不可能了。……

我已站在了家门口,朝天上看去,天已经很亮了,有一处地方的云层特别薄特别亮,且风云变幻着,慢慢地变出了一排街道,街道上有人,还有牲畜在走动,这街是倒悬着的,像一幅倒悬的清明上河图。我想叫人们一起来看,来证实这奇景,可附近并没有人。这美妙的景象一会儿便消失了。天上的亮光已完全落到了地上,像舞台的灯光照亮了身边。表了两表的木匠表哥“土夫”正在走来,身上背着木匠家伙,他是来帮修缮房子的,我们一起走进了老屋,木匠表哥在说想不到这房子还算完好,外婆在说楼上有几扇窗户坏了。这是一间不太有人进去的房间,壁上还挂着几幅字画,是乌云浊雾般的山水。我打开了书柜的门,里面有一些古书,我抽出了一本,是一本康熙年间的石印本经书;我正想招呼表哥说些什么,我发觉他僵硬地站在那一动不动,他的眼神是惊恐的,我不禁毛骨悚然起来,我在朝他的视线方向看去,有一只巨蝎在窗口天花板那的破洞处爬出来,后面还跟着一条银环蛇;我反身在找长一点的棒子,等我回过来时已不见了蛇和蝎子,表哥说它们已爬上了外面的封护墙。这墙是空心墙砖的砌法,有的地方已坍塌,长满了藤蔓,小时候我就认为这里隐藏着什么秘密。表哥在说:“那儿塌破的地方曾经发现了几根金条。”我记起外婆用布包着送给舅舅的可能是金条吧。

又有人来了,是表哥的小兄弟,是会做泥水活的。一会儿新鲜的刨花、新鲜的木屑使空气中充满了木香味,还夹杂着石灰的清凉味。表哥现在修着一顶老式的桌子,这桌子可拆卸开来——桌脚是一个菱花型的大底盘,底盘中间嵌有一块八角螺帽似的木块,木块中间有一个方形的卯眼,一根八角型中心桌柱下的榫头刚好**,然后再插上四片回型花格的支撑架,这样就把底盘与中心柱牢固地连接在了一起,中心柱上和支撑架上都有榫头,再上面套上去的是一顶四方的桌面;我仔细看了这桌子居然不用一颗钉子,花格上有的地方也只是用了几个竹销而已。

今天的天气特别好,早上还是雾蒙蒙的,现在已阳光高照。我在抱出被子想拿到后院去晒一晒,来到后院我看见了一个老太太正靠在躺椅上晒太阳,她是谁?我从来没见过;在她身后两棵树间拉着的绳子上已晒着被子,这被子是她的?还有几件衣服。我把被子晒在了被雨淋得干干净净的一个石磨上,有一阵风吹来,并传来了一声叹息,我转过头去,绳子上有被子和一件衣服被风吹跑了,这被子像被风吹起的一张的纸片,衣服也像滑翔机一样在贴地滑翔;不远处有一洼水,可她只是看着,叹息着,却一动不动,她已老得不能动了,我觉得她是一个隔世的人,她的身形和脸色不像是现实中的人,她可能是外婆的外婆了。我跑过去把棉被衣服抢了回来,并重新晾好。风吹着被角在摆动,太阳的一股暖气在反射过来,这时我觉得这相同的情形已演绎了无数次了。

吃饭的时候我才知道,表哥原来不叫“土夫”,是叫“士夫”的,应该是“士大夫”的意思,他在上学报名的时候把下面一横写长了一点,在学校的名字就叫“土夫”了;后来由于生病休学及家里出了点事故就不去上学了,而他喜欢学做了木匠,这时反而觉得这“土夫”的名字更合适他了。其实以前他在学校成绩是顶尖的。又说他现在主要在某矿上工作。他也谈起了瘸子山丹表弟……我在打算着去看看他。

我这是来到了镇里。看见了两个疯小孩,男孩好像是富家子弟,吃的东西咬一口后便塞给了疯女孩,然后男孩在团团转,然后疯女孩追上去,疯男孩又直接在用嘴喂她,她却在咬他的舌头,还咬出了血来,疯男孩居然高兴地笑着;然后他们在玩游戏——在玩对着拍手的游戏,讲着“嘀嘀嘟嘟”别人听不懂的话。不远处的荷花池边还坐着一个算命的人,旗幡上写着:“昔日船厂拿摩温,今天江南稳摸拿。”有人说他是大学学历,学的是高等数学,后来厂子**本人炸了,他便一直在这里摸骨算命,还会推拿,并继续研究着数理。他还在吟诗:“一二三四五六七,片片花瓣重又叠;七六五四三二一,满池荷叶难分别。”走不多远,我又看见了一个五短身材的人,脸也显得扁而短,手里拎着一个大扁篮,篮上还盖着一块蓝土布,我正注意他时,他突然坐在了地上,且身子在发抖,他从布下面摸出两个贝币来,各放进两个口袋里,又拿出一块摸得很光的石头,然后拿出半块汉砖,他把汉砖扔开了一点距离,再用那石头瞄准朝汉砖投去,扔到了汉砖——他在说:“呵赢了”,他从一个口袋里摸出了贝币放进了另一个口袋,然后跑过去摸出贝币用汉砖把它们盖住,嘴里在说:“一一,二二”好似很激动,然后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他把东西放进了篮里又走了,我也在走,并与他是一路的;我在问他:“那是块汉砖吧?”他在说:“不是。是方堶堶。”走到了一个桥廊里,他又坐下了,他放下了篮子并掀开了盖布,篮子里是一些古董,我走过去在看,大概他原来是富贵人家,现在要靠变卖度日了,还有几件是瓷器,但都有些缺损,我看见一个瓷的大汤勺倒是完好的,便拿了起来;有一个徐娘半老的女人来了,看起来他们原来就认识,女人有做生意的样子,好像是专收古董的,她一把把我手上的汤勺夺了过去,然后女的给了他一叠钱,他把整个篮子都给了她,只从篮子里摸出了一个皮球来,然后像小孩一样要女的陪他玩,他们玩起了拍球。我看见边上也有一块石碑,上刻着:“黄金与瓦砾。姿意乱抛掷。高价无人酬。一地成狼籍。”

在镇上终于见到了表弟,不知为什么他在原地一瘸一瘸地来回走着,他这已是瘸在了镇的中心位置,似乎成了我眼中的一个焦点。茶馆是镇里最热闹的地方之一,表弟一边在这卖烟,边上还放着擦鞋摊。我走近刚要叫他时,他便塞给了我一包烟,说:“这烟五个铜钱。”我一愣,他轻声说:“快走!把这烟交给土根。”我详装摸出五个铜钱交给了表弟。看见了表弟的同时我还看见了一个矮矮的叫花子,衣服虽然旧,但很干净笔挺,正在边上的一店门口唱歌,歌唱得很好,店主好像怕得罪他,马上给了他钱。这时他来到了表弟鞋摊前说要擦鞋,表弟一边在给他擦鞋一边说:“您是贵人,只收个半价。”马上有人走过来给“贵人”付了钱,不知是他的随从还是保镖,且围拢来不止一个。我刚想走,他看了看我说跟他走吧,他要我加入他的行业。我说我不去。他问:“为什么?”我说:“我不喜欢做乞丐的。”他说:“难道这擦鞋的比我好吗?”我说:“都像你一样这世界还哪里去乞讨。”保镖听了火了,有撸起了袖子,说要与我较量较量。我在对乞丐头说:“这没必要吧。”矮子叫花子挥挥手说:“算了。”然后一帮人拥向了对面的一个水果行,有女服务员在跳起大腿舞来,算是招待吧,这大腿舞我真还没看到过,身强力壮的单腿立着另一个腿竖在头顶,好似一个个的肉桩,一个小巧的女人跃上了这竖起的腿上在跳起芭蕾舞来,这简直是一种功夫——梅花桩功。矮子在拍手笑着说:“好好!”然后钱也没要,一挥手走了。

我走在街上,有一对母女正从身边走过,她碰到了熟人,那熟人人在问:“在省城做了什么生意?好像光鲜起来了。”那母亲在说:“把一个奶子卖了。”小孩落在了后面,绊了一下要跌倒了,我正好把她扶住,我发觉小孩的一只袖管是空的。小孩母亲看着我疑惑的目光自言自语说:“卖的钱正是为了给小孩做这截肢手术的。”这时我发觉有人在注意我。正好我已经来到了日伪时期曾给我通行证的戊戌同学家门口,同学的父亲正坐在门口,头发已经花白,我在叫他,他好像不认识我了,我说:“我是来找你儿子戊戌的。”他却说:“不知道。”有一个人在走来,人修饰得很干净,连胡须都刮得干干净净,洗得发白的衣服一点灰尘都没有,时不时还在掸掸,手里还拿着一面放大镜往自己的皮肤上衣服上照照,还不时地在植物上墙上等地方照照。腋下还夹着一个笔记本,像一个老学究。同学的父亲像小孩看见了大人一样在呼喊“老学究”:“阿哥,阿哥。”看样子只有“老学究”在照料他,我走过去在问“老学究”,说他儿子戊戌得了肺结核已死了好几年了;而且近年戊戌同学父亲也得了痴呆症。“老学究”以前是戊戌同学父亲的好友,所以一直在来往。“老学究”走过去在把他扶起来,我也上去搀扶着,“老学究”好像知道我有事,把我领进了院子然后关上了大门。我在问“老学究”:“为什么拿着一个放大镜在到处照?”他在说:“我这是‘外照’。有人叫我要‘内照’,‘内照’我始终照不到东西。而我在用放大镜‘外照’后,发觉景色微妙多变——每天同样的地方景色也会发生不同的变化。我在担心这一生不能看尽景色。”我在想用常眼也不能看尽世界,何况还用放大镜呢。我又在说:“有人在跟踪我。”“老学究”说:“我在照放大镜时也看见了。喏——那里有个后门,快从那儿走。”

我已走出了小镇,要走过一个寺庙,看见那儿有许多人,走近才知道,说今天是“浴佛节”,这里成了一个集市。我觉得人越多的地方越难被发现,有人说“浴佛”开始了,我随着人流在走进去看,高高的莲花座上放着一个浴盆,一个女的在浴盆里沐浴,只能看到一丝不挂的上半身,她手中拿着一块长长的浴巾,在摆弄着各种姿势,像飞天的舞姿,几乎要站起来露出下身了,有一个动作使我印象最深——她把浴巾围住了两个**房,然后再收紧,挤出了一条深深的**沟。上面还有一条横幅——“万象之中独露身。”左右还挂有两条经幡——“凡圣两忘。”“情尽体露。”这时有个和尚在发纸条,说这纸条是不同的问题,说是要用钱换的,我用钱换了一张,是一个“水”字,他要我去问十个女人,说她们会有不同的回答。我去问了第一个,她说:“水能洗涤你的心灵。”第二个却回答:“水能使人发淫。”第三个在我头上洒了一勺水然后回答:“浴佛云。大家泼一杓恶水。洗涤如来净边垢。垢尽众生烦恼除。”我感到这不是回事,我过去在问那和尚:“大师,这到底在洗什么?”师曰:“既不洗尘。亦不洗体。汝作么生。”……

我走出了庙门,看见还有人在做各种表演。一个老婆婆在用火表演节目,她用火点燃了长长的头发,火燃到了后脑勺便灭了,看过去皮肤毫无损伤,还烧出了一个卍字图案。

有一个人边上放着一口小棺材,不可能躺得进去,但他在运功,人在慢慢缩小,然后褪下了宽大的衣服赤身**地躺进了棺材。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还有两个人一起在弹奏着一把二十四弦的大琴,其中一人又忽地跳上了路旁的电线,并在弹起电线来,我想这人可能是魔术师,正当我看得出神时,我看见魔术师手上又出现了一个铁爪,那铁爪沿着电线在朝我滑过来,铁爪已变得火红,我感到了危险,赶紧转身而走,那铁爪刚刚砸在了我的脚后跟,我痛得在狂奔。……

我在朝荒僻的近路而走,我正在走过一个鱼背形的山脊,这山脊表面一层已经风化成了细碎的小石子,非常滑溜,不知道的人冲过去肯定会掉下山去,我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终于走过了山脊。

我这是走进了一片积着浅水的草地,虽然已伸手不见五指,我知道已到了“瀑布河”,如果要过桥还要沿河边的小路走三里多地,但我知道瀑布的上头有一道坎子,水也比较平缓,我可以扶着坎子过河,我又听到了不远处有人追来的动静,我在下水过河。

过了河是一片干干的草地,有两只小动物在迎面走来,似两个小孩在边玩边谈天说地走着,小动物的头上还反扣着鲜花当帽子,我仔细看着,是两只“小卡通”动物,我在友好地向它们招手,它们也在向我招手,我与小动物一起走到了草地的深处,那儿有一间孤零零的房子,四周用铁丝网围着,只有一个缺口,缺口处是一个水池,就像是护城河,一头巨大的卡通动物跌翻在水池里,并被网罩住了,看似吊桥似的一根独木往上拉住了口子,它是误入了陷进,那两个“小卡通”动物看见了在“咕咕咕咕”地叫,“小卡通”动物应该是它的孩子,大卡通听到了叫声在作痛苦地挣扎,我爬进了围栏放下了独木桥然后解开了网扣把它放了出来,它立刻拍打着蹄子在附近跑了一圈,我想它这巨大的蹄子可以把人都踩扁。然后它护着“小卡通”匍匐了下来,我想它在等候着报复吧。这样我身后又多了一个屏障。

表哥住的地方叫“雨花亭”,名字听起来很富有诗意,但我找了半天并没看见一个亭子。最后终于找到了木匠表哥的住处,把“烟”交给了他;表嫂也在走出来迎接我,她鼻子是尖尖的,嘴巴是尖尖的,眼光好像也是尖尖的,我在邀请她一起坐下来,她坐了下来,可表哥在婉言拒绝——说:“她很怕生的,不能交际时间太长,你看她已经在发抖了,严重时会晕过去的。”……

这又是清新的一天,在这里,熟悉的生活已离我越来越远,这是表哥带我来玩“渔家乐”。我们来到了海边,别处都有山挡住海水,就此一个缺口能看见大海,石崖上刻着“涌潮门”三个鲜红的大字。缺口处筑着人工石堤,斜砌的堤坝脚一直伸向海滩,退潮时银色的海滩裸露着。一会儿潮水在滚滚而来,势不可挡,有一部分水越过了堤坝,那里又有一个土坝拦住了溢过的水,两坝之间是一条河,我们正站在土坝上,今天是表哥带我来一起捉鱼的,被冲昏了头的鱼在翻上来,只要用海兜兜住即可。潮水退了又涌,且势头越来越猛。潮水又在轰隆隆地咆哮而来,似乎要把整个世界都吞没,我虽站在土坝上也被拍了一身的水,这时只见表哥一跃跳到了一只底朝天的木船上,这翻底的船使人感到神秘而可怕,只见他使劲一兜然后又跳了回来,我看见海兜里兜着一条肚皮圆圆的鱼,这鱼肚皮还在鼓起来。我在问:“这是什么鱼?”表哥说:“这是生气鱼,离了水它会把肚皮一直气破。”表哥说我们该回家了。

我们走到了一个晒谷场边,那里围着许多人,在听一个人在台上演讲,我们也驻足在听。这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场面,有人在给演讲者拍照,表哥似乎也想拍一张,表哥走上去站在了演讲者身边,并带头跟着他在振臂高呼,镁光灯在闪烁着,演讲者的手搭上了表哥的肩头,他们是并肩的战友了。又有人在跳上台去演讲了,演讲的是不同的观点。这里在展开斗争了——这是一群人提倡年轻者主宰社会,有一条标语写着:“年轻人才是希望,驱逐老年的衰样。”而另一边的标语写着:“老人有经验,做事稳当些。”这是另一批人在提倡老年人来主宰社会。

散会了,也有人拥向了表哥,在邀请他到什么金矿的金峰去演讲,他们约好了时间。表哥在说:“炸出了蛇窝的地方并炸出了一个金矿呀。”边上有一位僧人在说:“金峰一句。今日粉碎。”

晚饭后,我看着表嫂到墙角的箩筐里去喂养拳头般大小的一窝小鸡子,这些鸡子颈脖特别细——就像豆芽菜一般,在吹来的风中抖动着蔫缩着,表嫂在说:“快!快把门窗关紧。”表哥已在关门窗。表嫂叫我到屋后的池塘去打点水来,为剩下的鱼加点活水。我走到了屋后出口处的竹篱笆旁,看见了篱笆上有一条蛇,我离远一点走了过去,还好河埠头的石板路上没看见蛇。一块旧石板上还刻有一些字:“行行一宿深村里。鸡犬丰年闹如市。黄昏见客合家喜。月下取鱼戽塘水。”我提了一桶水正站起来,在塘边的树上又看见了几条蛇倒挂着,不远处的草丛里也有蛇在蠕动,这蛇像在不经意中会突然冒出来似的。我心想应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我进了屋子表哥土夫已不在,说出去了。我也走了出去,心想表哥应该在附近——去找找。我走到了一间屋子的围墙边,正不知往哪里走,前面有一个人在走过来,他朝我打量着,他觉得我是个生面孔,在停下来问我找谁?我在说找住在塘边的表哥土夫,他在看看天,天已经有点黑了,他在领我过去,我们来到了另一条河边,他手指着前面的房子说:“沿河边走过去再往左拐一点就到了那房子了,你表哥在那里面。”这时我听到了“叭嗒叭嗒”的声音,我循声在走过去,看见了一只锅盖般大小的乌龟,正在吃着一条蛇,龟壳碰到了石板便发出了这声音,我一愣间只见它装了一个鬼脸,那人欲走上前去捉住它,我拉住了他,我还发觉这乌龟的头是五色的,它似乎已觉得有人要对它不利,它慢慢地退到了河里,有野鸭子从河里惊飞了起来。

“谢了!”我对领我过来的那人在说,这时我自己在走了,走到了拐进去的路上,路上堆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有一个叫花子似的孩子又像是个疯子拿着一根竹棒在朝我乱打,他不许我再朝前走,我绕开他越过了一排竹箩筐到了这房子的竹篱笆前,表哥正在屋前,他虽认出了我,但眼神有一丝回避和惊慌,他正在冲洗着什么,我推开篱笆门走了进去,我看见了地上还未冲尽的血渍和几缕头发。表哥把我引进了屋里,竭力想使我安下心来,但我更想找个什么借口而离开,我正转身还未开口,突然有四五个人闯了进来,在喊别放我走,我已被按了个结结实实,看来是一批激进分子,表哥阻止了他们,说我是他们的人。越来越多的人在这里集结,并开始在领枪,领好枪后其中一个激进分子在演讲了,说为了国家利益必须马上发动战争。边上还有一个似乎是上面派来的“特派员”,样子显贵,还有妻女跟着,他认为时机还未到,先不要妄动,演讲的“激进分子”拿起枪就把他杀了,并又下手杀了他的妻女,他开始领着人们在朝村公所跑去。

我拉住了表哥土夫,他知道我已想离开这里,但我要回的是敌占区,好像有点难度了。

这是我想要走的第二天了,表哥土夫说道路已都被封锁了,然后他带我在翻越一座陡峭的山,这山上的岩石是一层层的,就像叠着的夹心饼干,翻过了山顶然后在下山,这里简直是悬崖,更加陡了,还好有泥的地方都长着半人多高的茅草和细竹树,能够把人撑住,不会滑下去。我们走到了一个比较平坦的地方,草丛几乎有一人多高,我们手上拿着竹刀摸索着在前进,这时我们发觉了一具白骨,从遗迹上看好像是个女的。突然我们又听到了女人呼救的声音,我们从草丛中探出头来看去,有一群人夹持了一个女的,他们也看见了我们,十几双眼睛紧盯着我们在慢慢围过来,我在朝他们点头微笑,可他们一点表情都没有,我一边推土夫一边说:“你快跑吧。快去报告!”然后我们分头窜进了草丛,我一窜真的窜到了一个悬崖边,有六个人围成了弧形在朝我逼近,一会儿又跑过来了五六个人,样子更加凶狠,好像是刚才去追土夫的那些人,我想或许表哥已逃脱,或许遭到了不测。我已无路可退,他们在狞笑着,我往崖下看去,不远处有一块突出的石头,可容一人站立,我看准了跳了下去,我身子晃了晃终于稳住了,并发现壁上有一个欺身可进的洞穴,我弯下腰钻了进去,里面还有点大。“叭”——也有人也跳了下来,我赶紧转身用竹刀朝他腿上斫去,那人大叫一声便摔下了悬崖。许久,再没人敢下来。借着散光,我眼睛在洞里搜索着,岩壁上有一些鸟窝,有鸟从窝里伸出头来,并不害怕,或许听到了声音而没看见我。在角落的一个石坎上居然还放着一台发报机。慢慢的天已经黑了,我想:“乘着天黑我或许还能逃离。”我出了洞口战战兢兢地在攀缘,往上攀容易一些,但可能他们仍埋伏着,往下攀经常够不到踩脚的地方,这时我只得平行而攀,几乎攀了一个晚上,我终于落到了一个山脚。

我沿着一条小路走着,这里很陌生,我斫了一根木棍来当拐杖,这条路很少有人走的,坑坑洼洼的边上长满了荒草,我走进了一个村庄,但没碰到一个人。突然出现了一头怪兽挡住了我的去路,它头像河马,身子像狗,皮像**没有毛,皮上还有一层粘液,它与我对峙着,好像不允许我从这里经过,我一棒在朝它打去,好像打在一块橡皮上很有弹性,但我乘机转身在跑了,它像草狗般大小又在追过来,我回手又是一棒打在了它的头上,看着它的头扁了一点下去,但慢慢地又在恢复,我乘机又在跑,它停滞了一会又在追来,这样几次后好像我跑出了它的势力范围,后来就不追了。……

天刚蒙蒙亮我走上了回转的公路,我沿着公路在走,这是蜿蜒的山间公路,我正走到一个低洼处,我发觉有一辆破车从高处在滑下来,后面还跑着三头猪,这车速度很快,我发觉后才刚好避开,这车在这里也停住了。这三头猪居然在讲人言:“可惜,可惜。”这难道是它们的恶作剧?它们还在龇牙咧嘴地朝我发起进攻,我绕着破车在奔逃,然后我攀上了车顶,可猪仍在窜上来,我拿着木棍在把它们捅下去,它们开始在三面同时进攻了,我几乎要顾此失彼,这时我听到了一声枪响,那头几乎已窜到我脚下的猪一下趴在了地上,脖子上血还在汩汩地流出来,另两头往山上跑了。原来是表哥土夫拿着枪来救我了,他说想不到居然在半路上就遇到了我。我对刚才猪的事件感到蹊跷和大惑不解,土夫说:“有人说‘动物成精是刀枪不入的’,所以有的强盗就套上了动物的头套来蛊惑吓人。又说动物能够幻化成人形后,而且世上的女子会趋之若鹜。所以他们在假作幻化。”我在想山上的那些人不知是不是也“幻化”出来的。表哥说他逃回了家后,便拿了枪来救我了。

表哥在和我说必须通过某个渠道才能走出封锁。我在问表哥:“我走过的那个村庄,怎么没看见一个人啊?”表哥在告诉我:“那个村庄是被政府灭掉的。那时那个村庄曾流行瘟疫,政府把那里封锁了,出来的人都会被枪杀。”……

这是表哥领我来到了金矿,然后走下了矿井,这里的矿石也像一层层的夹心饼干,表哥说每一层里都夹有金粉。来到了矿井的另一头,表哥带我踏上了提篮似的升降机,提篮在慢慢地上升,当人头刚探出井口平台的甲板时机器却出了故障停了下来,表哥双手一撑便翻了上去,我随后的一撑却手滑了一下,升降机在倒转了,我脚已凌空,我双手使劲地趴着甲板想爬出去,如再爬不出去,头可能会被夹掉,表哥使劲地拉我了一把,我终于站上了出口处。

出来后我们沿着山路在走,走到了山岙我们看见了一只兔子,它右后脚掌已经没了,大腿处还耷拉下了一块皮,又窜过来一只兔子亲热地想和它玩,不小心蹭到了耷拉下皮的地方,这兔子痛得尖叫了起来,另一兔子跑了,然后它也一拐一拐地在走,走进了一个破坟洞,有一束斜阳正照进了这破坟洞,我们看见在一块烂棺材板旁有一串发亮的东西,表哥去把它捡了出来,原来是一串珠子,他放进了口袋,我想这可能是死者的佛珠。再走过去是一处被炸毁的废宅旁的小路,表哥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在前面探路,他不时地敲敲破瓦罐拨拨朽木荒草,说这里蛇很多的,要小心,别让蛇咬了。然后我们来到了矿区的大门口,有两个全副武装的人站着岗,表哥在摸索着口袋,把那串珠子交给了一个站岗者,这举动刚好给一个工头看见了,在严厉地问:“什么东西?!”站岗者拿出了那串珠子,珠子在他手里变成了一串灰不溜秋的东西了,似乎毫无价值。工头在说:“怎么能拿土夫的东西。”然后把珠子还给了表哥。表哥在放进口袋时我看见它又在放出光来。工头在说:“如果谁私藏金子便要交给**严办!”

这下我和表哥终于安全地,没惹麻烦地过了争斗的地界。

这是我刚走进门,有一股风被带进了屋里,风吹得挂着的几件衣服掉了下来,有一件长袖衫还像滑翔机一样在低掠而飞。我捡起衣服时,还有风在我身边回旋,我不禁打了个寒噤。我走到窗口,窗虽然开着,但并没有风呀,树梢也一动不动。这时表姐山岚来到了窗口,变得结巴地在说:“弟弟山丹死了——你的瘸子表弟死了哎。”我怔了一下——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年纪轻轻的山丹怎么会死了呢?外婆已站在了我身后,在说:“的确死了。等会尸体会抬过来。他是被炸弹炸死的,是死于和敌人同归于尽。”

真的有尸体在抬过来,我不敢面对,我躲在门后从门缝里看出去。尸体正抬过门口,用裹尸布裹着,只露出了一个头,的确是他,口眼扭曲紧闭着,脸已发紫,似在忍受着什么。舅妈在冲过来抚尸恸哭。我也在流泪,并在自问:“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外婆在说:“遍身红烂。不可扶持。”……

尔后我久久地呆在屋里没出去,虽然家里又来了些许人,热闹了一点。表姐山岚来看了我几回。一次说:“这样我们变得安全了。”后来又打听到了消息说是表弟故意把敌人引到了自已身边然后引爆了身上的炸弹,下身已炸得支离破碎。表姐说这也是一种解脱——表弟已病得、活得越来越艰难,本来已不想做人,正好为实现某一理想并达到解恨而采取了“同归于尽”。我认同了她的说法。表姐说已经给我母亲发去了电报。我又开始在抽烟了。

过了几天,母亲把妹妹也送来了外婆处,妹妹比我小十几岁,还未成人。母亲握着外婆的手表情凝重地在说着什么,我拉着妹妹来到了门外,来到了边上的祠堂前,我看见两个小男孩躲在石狮子后面看着我们,妹妹可能和他们曾一起玩过,在走过去与他们打招呼,小男孩们一下子高兴地围了上来,他们和妹妹一起在玩,在这台阶两旁光滑的石栏上溜滑梯玩,男孩子一跃而上滑得很快,滑到头时双手在石柱上一托,像跳鞍马一样,然后稳稳地站到了地面。妹妹滑得很狼狈。祠堂前有一个石砌的水池,据说风水风水所以要有水的。一个男孩拿了个竹篮子来,篮子上吊着根绳子然后沉入水池里,再洒几粒米饭下去,然后再一下子把篮子提起来,就捞住了一些前来抢食的鱼,大多是些小鱼——有柳条鱼、石虎鱼等。忽然有一条鱼跃出了水面,并发出了铃铛的声音,提篮子的小男孩在说要下雨了,他说两年前他和我妹妹在这里抓起了一条手掌般大小的鲤鱼,他们在它背鳍上穿上了一个小铃铛然后又把它放了回去,铃铛在水里是不会响的,只有跃出水面才会响,说:“我曾多次听到过铃铛的声音,然后就会下雨了。”

我领着妹妹正走进外婆住处的天井,天虽然还没下雨,但有水在从天井的一口井里在喷涌出来,并漫过了井边的石坎,我赶紧拿了一口大锅想把这井口压住,但始终压不住,强大的水流仍旧在汩汩而涌,看着水在朝花坛涌去,那里有一个盆是表弟种着的“失心草”,我赶紧过去把它端上了窗台。

我久久地站在窗台前,窗外的银杏树上有两只鸟在筑巢,它们灵巧地配合着,居然还用上了布条,听外婆讲鸟是很有灵性的动物。云在压过来,天在阴下来,一只鸟衔来了一只皮虫,它在甩动着嘴想把虫啄出来,但啄不出来;另一只鸟来帮忙了,另一只鸟用嘴夹住了皮囊的另一头,两只鸟在对拉,虫终于拉了出来;那鸟抖动着翅膀在与帮它的鸟交颈相偎“叽叽”地欢叫,似在感谢对方,对方还衔着虫囊,好像是得到了战利品,原来它把虫囊垫在了窝里,那窝已快完成,我总觉得很神秘很**,我想一定会有更多的故事发生。乌云不断在翻滚而来,天越来越黑了,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天黑得像半夜了,已看不清窗外的景色,连鸟巢也隐没了。雨在倾倒而下,我关上了窗,水在玻璃窗上哗哗地流着,雨一阵比一阵大,房屋好似风雨飘摇中的小船,风声雨声已淹没了一切声音。这时妹妹哭哭啼啼地跑来告诉我说外婆生病了,我迅速来到了外婆的房间,母亲说外婆忽然泄泻无度,我看了外婆已气息微微,把了把脉似阳气欲脱,我在说只要用人参和吴茱萸熬汤喝下去就可以了,有的在说用乌烟油也可以;外婆却在呓语着:“不要开门,不要开窗。”随后我在检查门窗,门窗都完**关着,窗外的雨夹着羽毛在玻璃上往下淌,这难道预示着什么?难道这屋子终将被吞噬?这时我看见窗外有个鬼鬼祟祟的陌生人,我在问:“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陌生人?”人们都说没有,我说这难道是个鬼?有人拿来了一支桃木剑在舞动驱鬼。这时有人在说外婆醒了病好了。风雨在小起来,景色也明朗了起来,我打开门走了出去,看树上鸟巢没了,已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但有一个人吊死在树上,头特别大——有咸菜钵头般大小,有人说这就是个鬼——是个大头鬼。我又来到了外婆的房间,母亲与外婆在床头嘁嘁而谈,我走过去时他们不说了,好像在谈论我。母亲说她明天就要走了,要我和妹妹在外婆这里住段时间。

母亲已经走了,我又久久地站在窗口发呆,外婆在拉我的衣角,我这才回过神来,外婆在说:“他们一些人散的散了死的死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要考虑考虑换个环境,过几天带你到邻镇去散散心。”……

哦,这是一个小镇,叫白虎镇。这是外婆领着我和妹妹,来到了别人家里做客,我被指定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这椅子像一个打开的蚕豆荚,两边在夹拢来使人难以动弹。妹妹还很小,还没到上学的年龄,她在自由自在地蹦跳着玩,忽然她绊了一跤,我想这下子跳不起来了吧,可她一下子像变成了一只青蛙,仍旧在蹦跳,我焦急地在叫她快变回来,我担心时间一长变不回来了,她站了起来,还张嘴在笑。今天好像是个聚会,来了好些客人,有一个女的已老大不小了,看着像个“大姐大”,在招呼着客人,动作像个京戏里的武旦,每说一句话都在提丹田之气,发出的声音也是从假喉咙里硬憋出来的,听起来非常刺耳,使人心里一惊一诧,她站到了我身后,在问我为什么到了这把年纪还未婚配?从脑后喷来了一股热烘烘的膻气,我看她眼里虽有余光,但肌肉已削。她说要我给她把把脉,我在给她把脉:“脉象弦数,体质清癯,禀木火之形,今核诸脉证,究属肝肾阴亏,肾水不涵肝木,木必生火,肺受火刑,无清肃之权,胃府积湿,生热上蒸,致生口臭。”有一个年轻女子正跨进了门,好像碰到了什么难处,在说能不能帮她一个忙,她眼睛朝我看着,是在跟我说,不知是何事,我走了过去,她说车子坏了能否帮修一下,神情也有点娇美羞涩,人还算温和。我说:“好吧。”大姐大在勃然变色说:“怪不得到今天还是个光棍!是个三心二意的人。”那年轻女子在叫她:“表姐别这样说。”我好像有点不自在地在走出门来,这车原来是一辆自行车,链条脱了,我在给它上好。

门对面是一片豇豆棚,满开着淡紫色的花,挂满着长长的豇豆,从行间看过去有一个自在又动人的身影走过。我在朝行间里走去,有一只胡蜂在我面前“嗡嗡”地盘旋,我扎了把草在驱赶它,赶了许久它才飞走。到了行间的尽头,是一条垄,细细的草上铺着一层雪白的东西,不知是桐絮还是飞蓬。翻上了垄看到的是一条溪水,清澈的溪里有一种鱼,形状像一把梳子,随着梳齿的弹动能抢上一滩滩的水去,甚至弹过了枯水滩。垄边还长着许多麦冬,不知是谁还把一丛麦冬编成了女孩子的辫子,上还戴着一个用柳条和野花编成的花环。我心里产生了一种孩童时的快感。走不多远我捡到了一本不知谁掉落的书,我边翻看边在沿着垄往前走去,封面后背还有一个签名——“兰蕊”。在拐弯处的坡下的草地上一个少女正坐着看书,我站在了她身后,她看书看得很入神。她身边还有两只白鸽,大概是她的宠物,停在一块布满青苔的石条上,她写了一张纸条夹在了一只鸽子的腿上,然后放飞了这只,这只鸽子在朝山里飞去。我手上捡的这本书应该是她掉的吧,终于她发觉了我,我在问:“你叫兰蕊吧?”她说:“是的”。果然是她的,我在把书交给她。她在兴致勃勃地问我一些问题,都是此书中的事,我似乎都能作答,虽然过后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不过没有**这气氛,我们的心灵在慢慢靠近,这时我才看清了她的面容,她很清纯——就像小溪里的水,长着一双大大的单眼皮眼睛,是丹凤眼,看来只有十七八岁。我好像在亘古的时代就认识了她,她应该住在山的那边,虽然我看见了山,但我总觉得遥不可及,总觉得那里很神秘,我还隐隐地好似看见了一个庙宇。我在问她那是什么山?她说那叫青龙山。我记得小时候外婆曾讲给我听过一个神话故事,好像是青龙与白虎之间的恩怨暴力,具体是什么已经忘了,只记得有一句是:“白虎打脱力,青龙打断腰。”她在问我:“你现在画不画画?”我又记起来了,小时候我很喜欢画画,我记得有一幅得意之作曾把一些人迷住,我画的是一个太阳,太阳的背景是薄雾般的淡紫色,太阳是纯金色的,光芒四射,这光线弥漫着一直到达那纸的边缘,这弥漫的光线就像一张渔网,又更像真菌的霉斑一样在渗透着。她递过来一本书叫我打开来看看,我打开了这本书,更像一个盒子,里面挤满了拼图,她说你随意一块块地拿出,然后按顺序放好,不同的拿法就能编出不同的故事——这个方法是把图片记住然后闭上眼睛一幕幕看过去。我在闭上眼睛在记忆镜头,我好像是在看电影了,还能把自己也融进去,似乎能看到前世,有些镜头在互相拉扯得在变形,好像是未来的景象,然后我心里就变得捉摸不定,捉摸不定的时候我心里有一种感觉——我和她只是一个希望的过程,不会有结果的,我心想这不是真相,我要把这些镜头分开澄清,但分开来时我好像已不存在了,我明白掺和在一起的才是我,我看得异常激动。“哎呀,别太紧张!”她在叫喊,原来我的手紧紧地揪住了她,我松开了手,她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她的眼神并没有责备我的意思。这引起了几个耕作农夫的好奇心,他们远远地站直了身子在看我们,她起身在走,我随着她来到了一个荷塘边,还没有荷花,只有田田的荷叶,她在说:“当荷花盛开的时候,我会来到你身边。”这时我在想还没有荷花,怎么才能把她留住,我摘了一张新鲜荷叶,用叶柄当轴在把它快速旋转起来,像旋陀螺一般,她说她也要学,我在教她,她好像学不会,这下好了能把她多留一会了,但当我不经意时她已经学会了,她手上的荷叶在飞快地旋转着,并旋出了光晕泛起了金色,并在叶片中间旋出一朵花来。这时她父亲出现了,正从那三岔口走过来,她在跑上前去,我也跟了上去,这条石头路边上有一个小水池,这水池好像是天然形成的,下面大上面小,她父亲正沿着水池边在走过来,我怕它会塌陷下去,它毕竟是岩石,纹丝不动。她父亲看了看我,拉着她的手说走吧,从表情看去,她想留下来已不可能,她父亲还在说:“他火候还差得远哩,他画的太阳毕竟不是真阳。”她放开了她父亲的手跑了过来,她眼睛看着我对我说:“我会等你的。”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在类似的记忆里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她。“我也是”——我在说。她随着她父亲在朝着青龙山飘然而去。然后我独自一个人在往回走,好像是一个少小离家的人。

天已黑了,我回到了聚会的屋外,出神中我听到了伴舞的音乐,这音乐似乎已演奏了几千年了,现在仍在演奏,骨子里有点凄凄的缠绵,是在凄凉中找到的一点快乐和一丝温暖。他们可能在举办舞会。在这音乐声中我好像有点麻木了,觉得一个人很困了,我看见黑黢黢的飘出音乐的屋子外面的草坪上有一顶帐篷,门帘敞开着,没人,却有一条猩红色的毯子,我走进去便睡了下去。我醒来后发觉有一个女人坐在我身旁,印象中是我帮她上链条的那个女子,我在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她叫“杨花”,她在说她也想睡进来,我掀开了一边的毯子角表示同意,她在脱衣服,已脱得一丝不挂,然后钻了进来,我手在摸过去,摸到的感觉是一堆沙子和几片骨头,然后我人好像被吸进了流沙,身体里也有沙子在流动,再后来身子成了一个沙漏,有沙子在流出去,我在朝她脸上看去,她眼睛朝上翻着,脸像一张白纸,只是嘴唇一圈是红的。我穿上衣服走了出去,我又在朝垄上走去。在垄上走了没多久有人搭上了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又是个女的,她定着眼睛凄凉地看着我,在扭着“抽筋迪斯科”,下面没有脚,是一个荷包蛋似的东西夹着一根扭曲裸露的肠子连着一个头和两只手在漂移,我吓得赶紧在跑,她还在飘来,说要跟我一辈子。我边跑边在叫救命,还好来了一个和尚朝她划了一掌,她被定住了,和尚在说偈语:“有心无它。无心有它。无心而无它。四禅天中如如化。”这时她便不见了。我在问和尚:“这么早要到哪里去?”和尚说:“到白虎镇上去化缘。”“那好,我们刚好是同路。”我们在同路而行,我在问:“高僧法号是什么?”高僧在说:“我的法号‘叫化子’。是化缘的化而不是花。”我又在问:“您修的是什么法门?”“我们修的是念佛法门加参禅。”我还在问:“你念佛不感到枯燥吗?”“你抽烟也不感到枯燥吗?”他肯定闻到了我身上有一股烟味,我在想——刚开始学抽烟的时候嘴里苦辣喉咙感到很呛,到后来却上瘾了。我又在问:“你难道上瘾了?”高僧在回答:“不是。是有滋味了。”我又在问:“那么参禅怎么参‘西来意’?”高僧在反问我:“那皇母**仙桃是什么滋味?”我被他问得愣住了,高僧看了我又在说:“所以‘意味’要自己去体验的,所以有的人不跟你说,只举一下拂子而已。”我还在问:“那能不能告诉我怎么修行?”高僧在说:“你要三部曲。首先你要真信,其次你要找对方向,最后自己去尝‘三昧’。”我还在问:“那你肯定悟了。你修行了多长时间?”他在说:“我是顿悟——一念不生‘滋味’现。”

到了镇上天刚蒙蒙亮,有一个女子在朝我们走来,这情景好像已经发生过了,或感觉到将要发生什么了,我不由自主地在朝前走去,怎么是她,是来到帐篷的那个女的——杨花,她是来找我的?她的眼神变得清纯了许多,脸也在泛红,我们注视着走近了,她的手自然地挽住了我的胳膊。和尚手掌合十在与我道别而去。我一下子感到不好意思起来,我犹豫了一会推开了她的手在说:“我与和尚有事情要去办。”我转身看去和尚正走过一顶桥,我又犹豫了一下,等我赶到桥上已不见了和尚的踪影。这时我感到有一种失落感,我刚才没问他在哪个寺庙。我又在责怪自己缺乏现实性,我在转身回来,看见扬花一个人在前面慢慢地走着,她的背影显得娇怯孤寂,我心里有了一种内疚感,我在赶上去。我正感到奇怪这街上怎么没有其他行人,突然从街旁的巷子里窜出四五个人来劫持了她在走,是歹徒!?她在回过头来嘴巴张了张似乎想呼喊我,我在冲过去,它们已走进了深巷里,深巷里还有点黑,我看见他们在不远处把她推进了一个墙门,然后把门关上了,我过去在推这门,它纹丝不动,我用耳朵贴在门上听,我听到了动静,有人在朝这儿走来,我闪到了一边,门开了,走出几个人来,然后轻轻地带上了门,他们走后我推开门轻轻地走了进去,我拿起了门闩走到里面,听到一间屋子里有声音,是她发出的呻吟声,我一脚踹开了门,只见一张床上一个男人正赤身**地压在她身上,她还在抵抗挣扎,我抄起门闩在朝歹徒男人脑后打去,他回过了头来,门闩砸在了他的前脑门上,血在流出来,好像已经一命呜呼。我在叫她快穿衣服,我们快走。我正把她扶起,已经来不及了,门外已围了一些人,我赶紧把衣服往她身上披去,有人在说我犯了人性命了,这死者是她老公。她对我说她父亲也来了,她叫我:“快跑!还不快跑!”哪里还跑得掉,一个老头好像是她父亲也带了一帮人来,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牢了,在喊抓**夫!她突然挡在了我面前,似要拼命的样子,她抓起了一根竹竿递给了我,叫我“快跑快跑啊!”好似疯了一般。我拿起竹竿像撑杆跳一样一撑便越过了人群,然后我就这样一撑一撑地在逃,后面虽有人在追,我人根本不用着地,这种方式好像既轻松又好玩。

我好像摆脱了他们,现在应该到哪里去?要到一个他们想不到的地方去,那就随意地走吧,如果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他们更加不会知道了。我一直走到了天黑,在一个山坞处我看见了一个旅馆,这旅馆像傣家竹楼,连楼梯都是用竹子做的,人走在上面会“吱吱”作响,房间就楼上这么一层,服务台在楼梯口边上,我要了个房间,说要清净一点的,我被服务员领到了一个房间,说盥洗室在楼下,我还得到楼下去。我带上了房门后正走过服务台,突然听见有人在惊叫:“这不是某某吗。”我一看原来是“兰蕊”,服务台处还有她家里的一帮人,原来他们是出来游玩的,她手上还拿着一本书。我听见竹梯又吱吱地响了起来,我心里似乎担心着什么,我赶紧把她引到了我的房门口在说我就住这儿。担心的事发生了,跟踪我的两个人正走到服务台前在开票,我赶紧走进了房门里,这时兰蕊把那本书塞到了我手里然后朝我摆摆手随着家人向开好的房间走去。我听见那两个人走进了近处的一个房间。我又带上房门在朝楼梯口走去,我虽然小心翼翼地在走,但竹梯仍“吱吱”地在响。

盥洗处在楼边的高坎上,是一排敞开的寮屋。只有一个人在洗衣服,我洗了个脸,人清醒了许多。屋边上像是庄稼地,月亮很低很近地照着,庄稼的花卉齐齐地开着,膝盖般高的一片,看着似一层凌空铺着的地毯,一直铺到了月边。有一个人在庄稼的杆子下采摘种子,像芝麻一样——花的下面已结成种子,这种子像一枚枚的羽翅,我也摘了几枚,心想以后可以种在外婆的院子里。我转身看了看寂静的竹楼心想应该离开这里了。走了没多远,我听见有一片树叶在叫我:“喂喂!”我正疑惑,它说它是一个灵魂,它想逃出生天,但总被阻拦与追杀,因为它一动就会被知道,只有不动才可以,它在求我把它夹在书里带走——这样书在动而它是不动的。我在问它为什么要出走,它说它不想看见以后发生在这里的血腥事件。我便把这片树叶摘了下来夹进了书里。

我来到了山上的开阔处,这时我发觉月亮更近了更亮了,开阔处的尽头好像是悬崖。那里停着一只巨型的蜻蜓,我觉得这下我可以驾驭着飞走了。……我来到了悬崖边,这里显得很寂静,突然从侧面的草丛中窜出一头东西在朝我扑来,我一惊在朝悬崖外跑了出去,还好反应快,我抱住了崖外的一根石柱,而朝我扑来的那头东西在我身边落了下去。这根柱子太粗了,我几乎要抱不住了,人在往下滑,手慢慢在松脱越滑越快了,手臂是火辣辣的,终于脚踮着了什么,一看是一个圆形的托盘,往上是上不去了,往下也无法下去。相视无语的有好些柱子,高高低低的都有托盘,相隔不远处居然还有另一个人也孤单地坐在一个托盘上,他看着我说已经坐了三天了。天快亮了,我想这里大概是个练功的地方,或许我能跳到另一个柱子上略低一点的那个托盘,跳到最后或许能着地了。我在奋力跳过去,我先抱住了柱子,然后滑到了更低的托盘上,这样不断地在跳,最后我居然滑到了水里,还好我会游泳,我游上了岸。我再朝那山看去,那里在古代可能是一个取石场,现在已遭废弃。我从胸口摸出那本书打开看了看,那片树叶还在。我沿着一条石板路在走出去,走不多远又看见了一个废弃的旧窑,像一座小山包,长满了荆棘杂草,上还有一棵一抱粗的古柏正俯视着这条路,树上还缠着蟒蛇一样的藤,藤上还开着花——有白的、紫的、粉红的,有的已结成了果子。树冠处还有一个鸟窝,一只白羽黑颈的鸟见我走近时便飞了出来,又飞出来一只,原来是一对。已到了树下,我看见有一根白飘带挂在树上,我心里一阵害怕。转过去时我看见还有几个人在窑顶的泥土里挖掘东西,好像是植物的根,的确是植物的根,有几个人在路边的一个水潭里在把这根洗干净,然后再把它捣碎,再浇上水,水面便浮起了一层白花花的东西,他们在把它撇起来,然后放进了嘴里在吃下去。还有的人直接洗干净了便咬着在吃。他们的神志已经变得两样了,在傻傻地看着远方或看着天上,好像看见了很美妙的东西,有一个在说:“哦!看见了花雨!”许多人都在附会。这些人年纪都有点老了,有个人看见了我,走了过来在高兴地说:“哦!你终于来了,把东西拿来了?”他兴高采烈地从我手上接过了那本书。上面的人也在走下来,他们都在高兴地围过去。我好奇地走上了窑顶,看他们挖过的地方还留着几根断掉的根,还有白汁在流,我拔了一根出来,长长的像木薯。我走下坡时,看见蹿下来几只猴子,也在掏去剩下的‘木薯’而吃,看过去猴子的眼神像在梦游一般了。我还看见了一只小猴子趴在一棵高高树上的鸟窝里,摇头晃脑地像喝醉了酒,很危险——一不小心会掉下来,可能刚才也吃了那东西的缘故。

我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市镇,看来这地方离外婆的家更远了。我找到了一个热闹的地方,这里有几根电线杆,电线杆上吊有一块站牌。边上有一个食品杂货铺,有好些人在这里站着。这一定是个车站了,我也在等车。路上有行人和车辆在过往,边上的人好像也换了几茬,就是没有我要去的地方的车,我的脚踮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踮起,盼得脖子也有点发酸了,有人奇怪地看着我,说我:“在跳芭蕾舞吧。”杂货店里有人在叫我了,好像是老板,脚有点瘸,说有我的电话,这电话是线路有问题还是话筒不好?传来的声音不太听得清楚,是一个女的在打电话给我,说是同学?在问我:“现在在哪里?近来可好?”她说要我到她那里去,不要失联了时间太久。我说好的,她把电话挂了。这时我才想到,她是谁?她现在在哪里?她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我想大概是弄错了吧,也许是外婆托人在找我吧。这时我在问老板:“到归池去怎么没车来?”他说要到那里去的车站离这里还有十多里地。他看着我犯难的样子便推出了一辆自行车来,说他把我带过去,还赶得上晚班车哩。他的脚看起来不是先天瘸的,我在问他,他说是**本鬼子打的。说那里还有一个被鬼子屠杀的千人坑,他是一个幸存者。

我上了车没多久天已经黑了。又开了一会我们车停在了一个旅馆门口,牌子上写着:“龙洞旅馆”。这里是一个很大的山洞,在里面因势而建成了或一排排或一间间的小屋,屋子就是房间,而屋子外的“露天”就是一个大大的餐厅。是吃晚饭的时间了,我坐下后正在观赏这龙洞的风景,一个少妇在我餐桌的右手边上坐了下来,她说:“我一个人吃饭,好没劲啊。你也一个人吧,我们一起吃,我请客!”我在说:“还是我请吧。”吃了没多久,我脚边来了一只狗,这只狗的头很像马的头,而且瘦得很,可能是一条流浪狗,我正扔了一块骨头给它,同时有人正拿着一根棍子朝它打来,它赶紧跑了,连骨头都没衔,我看着它趔趔趄趄的步态心里感到很可怜,我捡起了骨头在跟出去。它已跑到了一条水沟边,在嗅着一个阴沟的出口,然后头伸了进去在拉扯什么东西,一会儿我看见的是一双人脚,出人命了!我把骨头扔给了狗吃,然后去报了警。警察来了,把尸体拉了出来,然后抬走了。有好多人在朝天边看着,这时我看见有一股黑风在刮过来,好像是龙卷风,在飞沙走石而来,龙尾直奔龙洞而去,像一个倾斜的漏斗,我们赶紧在跑开,刮来的雨也很大,我们沿着街上的屋檐在跑,跑不多远,雨水已漫到了膝盖,我们朝高处在跑,居然跑进了一个尼姑庵,我们在避雨。住持是一个三十几岁的漂亮女子,她出来在领我们进去。这时有人跑过来说功德箱被盗了,我们随着住持在跑过去,住持在说:“不但功德箱没了,连功德簿也没了,还少了一块功德碑。”看来她不知所措,她赶紧去扶了一个老尼姑出来,老尼姑已经很老,连路好像也走不动了,虽然有两个人扶抱着,还在瑟瑟发抖。老尼姑在说可能是贼来过了。我说不会是贼吧,贼不可能连功德簿和碑也要偷。被偷的功德碑旁有一块记事碑,好像是记载老尼姑的事迹的,也被**了——法号还在,有些地方已被铲去,事迹上只读出了:“毕业于辛梓小学。”背面一幅石刻像还算完好,显然是老尼姑和师姐妹们的合照,那时的她还很年轻,脸也很丰满。在这高处朝另一边看下去,这是市镇的另一边,庙里有一个滑梯可直接滑下去,下去的那里有一个露**场,石壁上在渗出一种像鼻涕一样的东西,人们在往身上抹,有人还用这东西在“打仗”。这时我听到有人在说:“龙洞已被席卷一空。”又听见庵堂里有人在唱歌,说唱的是“大悲歌”。又说这尼姑庵是不允许男人寄宿的。有人说再往山里面去有一个寺庙,然后在领我们过去。这是“西意禅寺”,这寺庙香火已经不太旺了,有点衰败了,进门左右各有一个禅师,一个放着文房四宝——是画画的;一个堆着许多草鞋——是卖鞋的。说要么付钱画张画,要么付钱买双鞋,这样才能进驻。卖鞋的禅师在说:“快来试呀来试鞋,舒不舒适脚自知。”后面还挂有一首诗:“草里纵横用处专。南泉曾受赵州瞒。衲僧步步承渠力。肯向龙床角上悬。”有人在买了,价格贵得出奇。我在叫画画的禅师给我画张画,他给我画了个狗屁股,我说这算什么艺术,他说:“画人屁股是艺术,为什么狗屁股不是艺术?而且人屁股是有观念的。”我感到有点惊奇。他还没画好,还在画背景,画的背景是荒漠的岩崖处,这只狗正钻进了一个岩洞,我记得这只狗屁股我曾经在外婆那里的围墙外看见过,不过那时是模糊的,现在显得很是清晰,像是在缺乏生命的地方显示出了一点活力,我感到奇怪起来——我怎么喜欢凝视这画起来?我觉得他是一个有悟性的画家。我在问他:“这画为什么能吸引人?你能开悟我一下吗?”他在说:“其实画应该有感觉的主题。就像写文章一样,即使你字写得很好,但乱写一通也不能吸引人。所以国画要注意结构与布局。而国外的‘印象派’画,则是以色彩的配比和渲染来刺激人的感觉。由于国外缺乏修行,所以有许多分裂症的诗歌和画,虽然是乱相的东西,但乱相也有好处——能支开某一压抑点。所以有时我也乱相。”……

这里都是统铺,大家都准备睡觉了。我发觉睡在我边上的是在龙洞和我一起吃饭的那个“少妇”,可她的头发变成了男式。我在问她:“你怎么会到这儿?”她在说:“我是被风吹过来的,连我的假发也被吹掉了。其实我是个男的,但我很想变成一个女的,不久我会去做变性手术的。”她把脚伸进了我的被窝里,还绞住了我的脚,然后她把屁股也在往我的被窝里挪过来。我想她大概是来取暖的,我转身背对着她没敢再动。

天亮了,这是第二天早上了。我走出了“统铺”住所的门,门上有一块牌匾,牌匾边上是云龙纹,中间有两个字“天定”。这两个字看着觉得很舒服,但看了半天我吃不准是什么意思。我来到了大殿的后面,这里有一口一人多高的大缸,这口缸足有六十平米左右,有三边台阶可上下,就像一个三足鼎,里面盛满了水。有一个人来担水了,说这口缸原来是在皇帝的行宫“太和殿”的,里面盛的水叫太和汤。有一次皇帝到这里进香,看见和尚到山下去担水太辛苦,就把这口缸敕给了寺庙。我仔细在看这口缸,原来是像箍水桶一样箍成的,上中下有三道铜箍,还用什么东西嵌过缝。三个台阶也就是三个稳固点。一个扫地的在说:“雨季时接满天落水,到旱季就够用了。”

我沿着寺庙边在往山上走,一边是悬崖,筑有石栏杆和铁链。不远处的一个石栏杆上拴着一头青牛,有一点渗出的水从牛脚边渗过,我朝下面看去,渗出的水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滴,下面有一个水潭,但能看到底——好像很浅。在青牛对过的石壁上有一个石龛,前面用柴扉掩着,我走过去探头看了一眼,看见一个人盘着腿在看书,这应该是一套书,边上还有几本叠着,我看见了书名叫:“忙里偷闲的兵器”。他也看见了我,他手招招叫我:“请坐”。石龛边上还有两个石凳,我拉开柴扉走了进去。原来他是一个居士,姓白,出生于有钱人家,现在破落了,但还有点钱,能提供给庙里一些和自己用用。他还是某某高等学府毕业的。这里好像是他的修行住所,里面还放着两个箱子。箱子后的墙上还挂着一副大概是他写的字:“山中住。独掩柴扉无别趣。三个柴头品字煨。不用援毫文彩露。”我在问:“这是你写的诗吗?”他说:“字是我写的。这诗是‘指月录’里抄写的。”我们好像谈得很投入,我在问他:“为什么要半路出家而不去入世?”他在说:“现在入世都是暴力。”他说曾经抗日过,但现在很可能会发生内战,因为他想避开内战。他还在担心的是**政府总是搞不好的,他说根据能量守恒定律——民主政府是在随时随刻释放能量;而**政府是在压制能量的释放,这就像一个锅炉随时可能爆炸。还有即使**首脑的出发点是好的是为**着想的,但下面奉行的是“瞒上欺下”和“拍上打下”,这会造成老百姓恨政府,而政府会怨老百姓。这样时日长了,**会失去信仰。又因为没有真正的监督机制,所以等问题暴露了已是不可收拾的了。如**屠杀被杀了二十多万,日本人的细菌战中国人又死亡上百万,而以后可能的侵略战争会死上更多人。他还在说:“如果有钱的人没了信仰,只会趣向吃喝嫖赌。没钱的人没了信仰,会趋向于‘狗性’而不是‘友性’。”我在问:“白居士,‘拍上打下’是什么意思?”他说:“就是拍上面的马屁打压下面。”这是我进寺庙中最深刻的一次印象。我觉得好像也有点看空了,至少是有点伤心。我还在问他:“为什么有的男的想做变性手术?他是不是对男的感兴趣?”他在说:“这不能用逻辑推理,你没有感受也感觉不到。你如果对女的感兴趣,你是不是会装扮成一个女的和她们混在一起?你如果对男的感兴趣,你为什么还要去做变性手术?”他从边上拿过来一个古铜器酒杯,这杯口有三个舌口,写着“刘关张结义杯”,他倒满了一杯酒自己喝了一口,然后递给了我,我也喝了一口觉得温热而舒畅,好像伤心的郁结一下子打开了。我在问:“这叫什么酒?”他说:“这酒叫‘飞精’,是一种丹药酒,是壮阳通脉的,还能积蓄能量,一旦能量逆向而行,人还能飞升。”我再想问他些什么,可他已经盘腿入定了。我走了出来,关上了柴扉,我觉得这地方很神秘,我还在往山上走去。这里的植物也长得很怪,居然有一种“拳脚树”——当你走近它时它卷曲的枝条会突然伸直向你弹来。这里还生活着一种“草猴”——它头上长着一蓬枯草般的毛发,它躲在草丛里觅食,它不动时你分不清是草还是猴,只有在移动时才看得出来。这时我听见寺庙在敲晨钟了,应该开饭了。

这才是早上,这已经快到母亲家了,我只要穿过河边的这个大巷再穿过一条街就到自己的家了。这大巷边上有许多小巷,所以从这里进出的人特别多。巷口有人在表演“仙人翻”——一个人是神巫的打扮,站在场地中间在高声问:“蹿上窜下什么猴?”边上另一个人在回答:“蹿上窜下是猢猴!”又问:“叮叮当当什么猴?”在答:“叮叮当当沐冠猴!”又问:“躺着不动什么猴?”答:“躺着不动是懒猴!”又问:“挂在身上什么猴?”答:“挂在身上是玉猴!”又问:“巴掌大小什么猴?”答:“巴掌大小是石猴!”又问:“窜进洞房什么猴?”答:“窜进洞房大马猴!”……有一群猴子在问的人两边对翻过来,这有真猴子也有小孩扮演的猴子,真猴子从他的肩头一搭便翻了过去,而小孩扮演的猴子在借他的手掌心一撑才翻过去,正在叫“猴”字的时候他一托一翻,小孩借力也翻得像真猴子一般高。我听了半晌就是没听到说“草猴”,我扔了一个铜钱进了他放在地上的草帽里。我又看见了两个老婆婆各背着一个婴儿,在斗**,声音越斗越响,我走过去又扔了两个铜钱。

我走进了大巷里,里面反而显得拥挤,人们把巷当成了自己门口的道地,人们就在这门**动,有许多店面和摊位,我还碰到了几个熟人还打了招呼。有一个小女孩忽然拉住了我的手,看起来正是豆蔻年华,说:“大哥哥,长远不见了!”我一下子还想不起来。这时我看到了一个初中时的女同学,她正奇怪地朝我看着,我在跟她打招呼。这时我听见又有一个女的在叫我,我一看是高中时的一个女同学,他们三个互相之间都不认识,但都奇怪地在看着我。我在介绍:“这个是我初中时的同学,那个是我高中时的同学。”但这个“豆蔻年华”我不知道怎么介绍,正显得有点尴尬。高中同学在问我:“邮政厂在那里?”,“豆蔻年华”在回答说她知道,然后她松开了我的手在领高中同学而去。我在问初中同学现在住在哪里,她说仍住在老地方,我说我有空再来看她,然后我们各自走了。

在一个小巷口,有一个门匾上写着“汉药铺”几个大字,下面几个小字写着:“正宗日本医师”。我走进了这小巷,这里许多都曾经是日本人的铺子。我又拐进了一个胡同,这里秩序很乱,许多人都要搬家了,可能是逃难的人都要回来了。要搬家的人都在卖旧货,我心想正好能收点古董回去。这条胡同虽然很老了,但建筑仍保持着精美完好。这里胡同连着小巷,小巷又连着胡同,就像胡蜂窠一样。在胡同的拐角处有一座屏墙,装着镂空的砖雕,走近透视过去有一种柳暗花明的感觉,屏墙后面是一个校场,还留有旗杆石。校场里在卖的几乎都是假货,有人还在演着双簧。卖真货的都在自己的家门口,我走进了一个墙门,有一老者在卖字画,一幅是“焦荷芙蓉图”——下面是一片无边的水和几支焦荷,上面一边是灿烂开着的木芙蓉。还有一幅是日本海棠,开着白白细小的花。写着两句诗:“海棠花儿开两回,一度花开讨好谁?”另一边还挂着半阕对子:“胡蜂窠样胡同无梧桐。”并排挂着的一幅是空白的。有纸条写着:“如能用毛笔书写出对联便可拿走一幅画。”我想能对出并写上的人肯定不是俗人。我看了半天,显然对不出。我又走过了一个墙门,看见一个老太太坐在一把老式的木椅上,面前摆着的东西好像已经卖得差不多了。我走过去在看她坐着的这把椅子,第一眼看去我以为是把乌木椅,仔细一看又不是,应该是红木椅,因为年代久了便成了暗红色。上雕有藤蔓般的装饰花纹,还镶嵌着象牙骨作为花果,椅背上端的一个榫头已断裂,用铁丝绑着。老太太看我这么仔细地在看,站了起来便说:“你喜欢就拿去吧。明天孩子们就要来接我走了。”她说:“我原本回来是想来拿几幅画的。在逃难的时候我把唐白虎郑板桥一类的画封在了灶台上,而把公公交代下来一定要保管好的隋唐时期的两幅名画放到了栋梁上,又把金银珠宝埋到了地下。现在回来因为房子被修缮过了,那几幅名画反不见了。”我心里也为她感到可惜,我从杂乱无章的东西里又掏了一把古琴,付了钱然后背起了那把椅子兴高采烈地走了。就要走出巷口时人又特别的拥挤,刚到街上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说:“好东西。好东西。”好像是一个邻居的声音,我循声看见了他,但我一下又被挤进了巷子里,转眼邻居也被挤没在了人群里。有一支庞大的队伍在行进过来,是一支农民模样的队伍,赤着膊,都是强壮的男性,露着古铜色的皮肤,有的担着箩筐,还有人敲着铜锣。不知他们在进行什么活动,窄窄的街一下子更加挤了,巷里面也有人在拥出来看热闹,我被挤得透不过气来,一把椅子被挤得不知掉去了哪里。

我不由自主地被人流夹带着,我也被这高涨的热情感染了,被这强大的动力兴奋了。人流在朝一个会堂涌去,可是没等我挤进去人流又在返涌出来。我在找一些熟面孔,想打听点消息。我终于看见了一个同学,我正想挤过去喊他,可他一下子消失在了人流里。我往人堆里挤了进去,像在泥石流里一样,人几乎被挤扁窒息了。一张张的面孔在你眼前转眼即逝,又有一个熟悉的面孔在眼角旁流过,等我转身时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他应该是以前隔壁的那位大哥。我已被挤到了马路对面,我的鞋子也被踩掉了。我一直在这里站着,等到人散了我来到了会堂门口,我找了半天没找到自己的鞋子。有一个鞋匠在那里捡了好些鞋子,他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怎么配对或怎么修理。我在问他能不能卖一双鞋子给我?有人在拍我的肩膀,原来是一位比我大两岁的邻居“谢力”,他穿着锃亮的皮鞋踏着自行车,在问我怎么赤着脚?他说他正看好了一场电影并打算回到江边他爷爷家的别墅去,再到那江里去钓鱼。他在邀请我一起去,说:“你现在家里应该还没人。”然后他用自行车带着我兴高采烈地在骑,自行车已骑到了塘路上,有一批军用大卡车正从塘路上朝我们直开过来,这塘路宽度似乎只能容得下一辆卡车,我们让到了坡下。我们沿着坡下的田塍走着,有几处已被掘开了口子,水正在往田里流着,还能看见几条抢水的泥鳅。我跳过了缺口,把堂弟的自行车接了过来。

这是谢力和我拿了钓竿和渔具来到了江边。我看见岸上立有一块石碑,上写着:“上岸埠”几个大字。碑后还刻有一首诗:“青蓑不肯换金章。千古风流属谢郎。钓得锦鳞人不荐。夜寒沙上听鸣榔。”是这里了,这里以前是一个船埠,可能是他家开的。我看着江水好像想记起点什么,我记起娘曾说起过这个地方。谢力在拎起竿子来,鱼钓着了,竿子弯曲着提不起来,他在放线,又在收线,然后又在江边横拉。我拿起了边上的一个大海兜把这条鱼兜住了,这条鱼足有十多斤重,而且没有鱼鳞,我想大概是条鲶鱼。这时一个大哥模样的人也骑着自行车来到了船埠,高声在叫唤谢力,说家里有人在找他。又说:“**说你早就跑出了,可能又到外面闯祸去了。我想你可能在这里。”谢力跟我说:“这是管家”。……

已是下午申时了,我来到了家门口,门前两棵“亲情树”仍在。以前结的果实只有樱桃般大小,现在挂着的果子足有李子般大小,而且发黑了,看来已经好几年没摘了。斜照的光线透过稀疏的叶子像金子一样在洒下来,斑驳地洒在台阶上和墙头上。我正跨进院子,妹妹没看见我,背着书包她正跨进一间屋去。母亲在收晒的东西,她惊喜地看着我说:“哦——终于回来了!”这时妹妹也回过头来展开双臂跑了过来,我抱住了妹妹的腋下甩着转了几圈。我听见有人在屋里高诵:“阿弥陀佛!”,好像是父亲的声音,我记得父亲以前是信仰耶稣教的。母亲在说父亲被一个高僧点化了。我扶着母亲拉着妹妹走进了堂前,父亲还手拿佛珠盘坐着,我不经意地先在胸口划了个十字然后合掌朝父亲鞠了一躬。我看见堂后的厨房里琳琳琅琅地挂着一些鱼肉,好像是腌制过的,上还结着一层透明的晶体,很像一层薄冰。我在问父亲:“爸,挂着的鱼肉不会坏吗?”他说:“不会。是盐渍的。”然后又悠悠地说:“坏了也无妨。我已经吃素了。”我看见一只猫正跳上了灶台叼走了碗里的一条鱼,我记得那只是母亲养着的猫,但是从来没有给它取过名字。

吃晚饭时母亲说起了她小姐妹的儿子也是我儿时亲密的玩伴——小卫,“小卫他经常独自一个人到这儿来看看你有没有回来。”母亲说他父亲已经死了,**也改嫁了,说他和**虽住在一块,但他很少回家的。我在和母亲说:“什么时候带我到小卫的新家去一趟吧。”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来了。我走到了院子的葡萄架下,一顶石桌和四张石凳子仍在,好像动也没动过。我抬头看见葡萄几欲熟了,架子上还挂着几条丝瓜,在这密密的藤蔓里发觉还躺着一个硕大的雪梨瓜,这像是墙外爬上来的藤,我踏上了石桌想把它摘下来,我拨开藤蔓才看清原来是一个圆葫芦,这时我听见了“叮叮咚咚”似钢琴弹奏的声音,是葫芦里发出的,我贴近耳朵在听,一会儿这声音消失了,我用手再去拨弄了它一下,这声音又来了。这时我看见墙垣外一个中学同学骆某轻快地在走来,我赶紧下来迎他而去,我把他叫到了石桌子边,在叫他听这葫芦里的音乐,他听了似乎并未感到惊奇,他可能认为这东西并不重要,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明天是母校五十年校庆,要我们都去参加。”并拿出了说是班主任写的四个字:“多、少、远、近。”要我们每个人写一首七言古风——“多少远近”的藏头诗,等校庆日要交给班主任。我翻过纸的背后,不知谁已写了一句:“多少往事堪回首,远近不离相思愁。”我心里也飘飘忽忽地在酝酿着,但总没有灵感。我在问骆某有没有写,他说:“还没有。我们还是到武某某家去再说吧,接触得多灵感也会多。”

我们操近路来到了武同学的住处,房子在悬崖峭壁上,峭壁有三四层楼那么高,有一个栈道可上,我记得如果从山后面的坡道上去还要多走两三里路,栈道旁长满了藤蔓。骆同学在喊他,武同学出现在了上面并在向我们招手。骆同学在爬上去,我也跟着在上,有好些木板似已腐朽,在“咯吱咯吱”地响。来到了武同学的屋里,红漆地板还很光亮,他还有个妹妹也已**岁了,她难道也能从栈道上下。我们虽然聚在了一起,但我好像还没灵感,他们说也没有。然后骆同学说我们再分头去通知几个住得比较偏僻的同学。他们带头在走下去,我又在跟下去,他们动作很矫健,已在下面等我,我离地面还有两三米了,这时我发觉武同学的妹妹也在不顾一切地跟下来,我感到有危险,我又在攀上去,想去扶她一把,果然她一脚踏空在跌下来,我手在捞过去,还好抓住了她胳膊处的衣服,她没往外掉落,在惯性的冲力下我听见了自己脚下木头的断裂声,情急之下我另一只手抓着了藤蔓,然后我扶着藤蔓终于到达了地面。下面的同学也虚惊了一场。

我先到了一个同学读书会的地方,这是一个四合院的老屋,每个书屋都不超过三十平米。院子中间有一张大理石的桌子和围着的石条凳子,我落座在了这里,同学们在围过来。一个女同学在说:“我当今在读博士了,是在研究社会的平衡度。”我在对她说:“这是研究不出平衡度的。”我拿起了桌上的筷子和调羹在说:“看,筷子的平衡度和调羹的平衡度是一样的吗?因为不同的社会立足点是不同的,而社会又在不断发展的,所以很难找到有某个平衡度。”我看见又有一个男同学在走过来,以前和我一样高的,现在怎么比我高了,我在问为什么,他说他穿了高跟鞋,的确我看见了,后跟足有十几公分高,他人还显得很年轻,还像个小伙子。还有一个绰号叫“扯皮”的同学,他一直在边上扯着东西,我刚才就看见一棵树的皮已被扯得精光,刚才还在扯一根电线的皮,现在我放着的一把雨伞也已被扯得剩下了骨架。他还有点想哭的样子,我在问:“这是为什么?”他说:“正因为无所事事啊,我无聊啊。”我说:“那你不能在这读书会看看书吗?”他说:“我已不想再看书了。因为各类书我都看过了,而现在的书只不过是各类书的凑合而已。”这时他在揪自己的头发了。我看他已是满脸的皱纹,而且额头上还在冒汗,我想他是压抑的关系,我在说:“你想哭就哭吧,因为扯皮运动的出汗和流泪都是排毒的,而泪是汗排毒的好几倍啊。”他在说:“好。那我悲天喜地地哭一场吧。”……

我这是在往另一个同学家走去了,姓周名崎。我正走过一道山梁,再往前走没多少路便是周同学住的地方了,那房屋已隐约可见。我以前经常来玩的,也在他家吃过饭,现已长久地断了音讯。这里高处有一个庙宇和一个茶室,这石阶上上下下的人很多,路边的老屋仍住着一些居民,或开起了店或在门口摆起了摊,我在一间间看过去,看见了同学的母亲,我在叫她,她似乎已不认得我,我看他的眼睛已不好,已经泛白,表情也很淡漠,人也衰老了许多。“我是某某哎,是你儿子周崎的同学。我还吃过您烧的饭菜呢。”她似乎艰难地记起了一点,但已忘了我叫什么名字,呆呆地在看着我。我看见隔壁摊上在卖水果,我去买了一串香蕉给她,她严肃地在拒绝,她在说出理由——说香的东西是供奉菩萨的。我在问周同学的下落。她说:“他抗日去了,至今还没回来。”她干涩的眼睛里流出了眼泪。我看她摆的是香摊,我还是买点香烛吧。“给我买一把香和两支大蜡烛。”她问我:“干啥用?”我看见庙宇不到的一个石龛里有一个菩萨像,有一些人在那里烧香,那像已变得油光而乌黑。我指着那里说:“是到那里去烧香啰!”她要确信我不是在故意布施给她,她还在问我:“这石龛里供的是谁?”我记起了周同学跟我说过的:“是黑天王。”她终于在点头,在转身拿香烛给我,我给了她一块银元。我拿起香烛要走了,在说:“再见!”她已转身拿出了找钱,这时她一个趔趄,我在腾出手来去扶她,香烛从我手上掉在了地上。她在唠叨着:“罪过罪过!真是大不敬。”我说:“这脏了,我再买一份吧。”……

来到了石龛边,**好香点上蜡烛,然后恭敬地跪在**上拜着,心里在为周崎同学祷告:“希望他还活着。”这时我能模糊地看见石壁上刻有一些花纹和一首诗:“多做善事有后福,少去分辨乐与苦;远思现在心不住,近看眼前花无数。”我不甚了了,只静静地看着点着的香在慢慢燃烧,忽然我发觉香火周围变得流光溢彩起来,似无数的英魂在漂游。我不敢再看,起身在走……

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我在朝学校走去,不一会儿我已经来到了学校的街口,在拐角处有一诊所,有一老者披发跣足坐在台阶上哭诉着:“脚痛得很啊!也没钱打酒喝啊。”有一个医生走出来在给他诊断,医生说:“酒为毒药,热者喝了越热,寒者喝了越寒。你这脚痛与喝酒有关。你看脚踝有点发紫,是寒凝了。”医生说送他一点药敷一敷,转身进去了。我想去买点热的点心给这老者,但这街上店门都还关着,有的门上还爬满了藤蔓。我看见了一个人在打量我,看着看着他在朝我走来,原来是一个长远不见的同学“来某”,我在和他握手问好。这时有一群年轻学生在迎面走来,由老师带着队,这可能是在校的学生,口中还在唱着歌:“青青翠竹添新篁,菜花结子又泛黄,时光流逝如飞电,老师恩情永难忘……”曲调天真而纯情,几使我泪下。又有人在游行过来,以中年妇女为多,可能是老校友。举着没有字的牌子,表情严肃而悲苦。我拉着同学想走了,同学在说:“我们在这里看看吧。”也有警察来了,好像在路边维持秩序,眼睛却盯着游行队伍,是在监视他们。面对面也有人在游行过来,是一些年轻妇女。警察在叫这边的队伍靠边暂停。走来的队伍意气风发,满脸洋溢着幸福,与先前的游行队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像是来抵制这边的。人不多,一下子走完了。停着的游行队伍还停在那里,警察凶狠狠地在说:“还不快走!还停着干嘛!等死啊!”“中年队伍”在愤愤地走了。这时一下子店门也都纷纷地开了。还不时有时髦的女郎从跟前走过,穿着前后开叉的裙子,我看着里面好似没穿裤子一般。同学在说这是开叉裙,是最新的时尚礼服,也是彻底的艺术,是返璞归真的美——是清水出红莲,天然去雕饰。我感到自己已经落伍了。我在问“来同学”:“现在你在哪里工作?”他说:“在警察局。”他今天好像在做便衣侦探。

我们来到了学校,同学们都排好了队伍,就像军训一般,我赶紧站到了队伍后面。班长在喊叫着口令:“立正,稍息,向左转,起步走。”好像集中讲话已经结束,班主任秦老师在这嘈杂声中已说了我几句——“你今天怎么会迟到的?也长久没有联系了。”然后又表扬了我——说我动作像军人一样标准。我与同学们走到了操场边上,然后坐了下来。老师要我们上交写好的诗,大部份人在交上去,还有的人在凑合着,我看见边上的一个同学没按照那四字在写,而写了:“问春在何处?却道春在溪头。极是极是,浪花淘尽寒流。……”我还没有灵感,还凑不起来,只有一种灰心丧气江郎才尽的感觉。最终我写下了石壁上看见的那首诗,然后交了上去,秦老师接过手看了一下说:“你像许多人一样意识形态已经落伍,没有一点**的精神。”我听了后感到头皮有点戳兮兮的,难道是我的头发太长了?头发太脏了?头发像狮子头一样蓬开了?我想我一定要去剃个头。我来到了原位,一个叫翟羽的女同学和我同时相向挪动了一下,在大学也是同学,我们应该是很亲密的,长久的时间隔阂好像又去掉了,我在问她:“你拿来了一张毕业留念照吧?给我看一下。”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说:“你怎么知道的?”她在拿出来给我看,这是一张逆光照,当我想看清某一个人时,逆光在闪射着眼睛,只看见一些熟悉模糊的影子,我指着这一个人在说:“这是谁?我觉得应该是卜某。”她在说:“是卜某,已经生病死了。”“不是给气死的吧?”“可能是吧。”翟羽在邀请我明天晚上到她家去赴宴,她还邀请了其他一些同学。这时我们看见有一个女生从一个二楼的窗口挂了下来,并在呻吟着,有人在说:“快上二楼把她拉上去。”我看她好像已经坚持不住了,我在一个箭步冲过去,女生刚好坠了下来,我正好把她接住,还好这女生很瘦也不重,女生没受伤,只是我的一个腿崴了一下,我放下了她一拐一拐地回到了原处,女生也走了过来,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膀在问我:“你不认识我了?”我觉得是不认识的,但她用悠悠的眼光看着我,我想她一定是迷幻了,或许也是在进行一种游戏。翟羽轻轻地在说:“她是一个**者。”

校庆结束后我来到了学校旁的理发店,以前在这读书的时候我一直在这里理发,几个师傅都在,一个都没少。我跟一个斐师傅在说:“给我剃个光头吧,越光越好。头皮上有附着使我感到不舒服。”“好好,老朋友。”斐师傅的刀在我头上飞快地刮着,这速度太快了,从镜子里只能看见刀的影子,这使我心惊肉跳,我不敢说一句话,也不敢动一下。有记者来采访他了,他还一边和记者在谈话,记者在称他为“江南第一刀”,他说:“我姓斐,现在人称我为“飞一刀”。”记者在问他:“怎么会达到如此水平的?”他说第一是熟能生巧;第二是那时为了吓鬼子。我已剃好了,记者又来问我:“你好!刚才有什么感想?”我在说:“刚才没有感想,只是出了一身冷汗。”记者又问:“剃光头是不是一种时髦?”我说:“毛也没了,还有什么时髦?只是轻松一点罢了。”

刚走出理发店,就听见有人在说:“学校有人在搞天体运动。”我想这大概是晚上有人还在搞什么活动。我又走进了学校,这是在篮球场,球场里全是赤裸的男人,围观的有很多男男**,篮球赛已经开始了,这原来是**运动。有一个人趴在地上在围观的人群里爬动,他爬到了我的脚边,在朝我边上的一个女子的裙子下面看着,我在问他:“你在干嘛?”他抬起头来,看他戴着一副高度的近**,他说他是记者,是在观察有没有女的在响应天体,我在说:“你眼太近视了。”我指着在说对面不是有一个吗,他还想拍照,有人在阻止他,说天体就是自然的事,拍了的照就是不自然了。记者又在采访一个人,问他为什么不响应,这个人在回答记者说:“如全暴露了细节,女的看上去是悲惨的,男的显得可怜巴巴的。再说,都响应了就没趣味了。”记者又在采访一个响应的女子,问:“现在是天热的时候,等天冷的时候怎么搞天体运动?”那女人在说:“我已设计好了暴露的衣服。”……

第二天,我独自早早地来到了翟羽同学家,这是座幽灵般的庄园,我从来没进去过,它的神秘气氛一直迷惑着我,庄园的外围用铁丝网围着,上面爬满了各种藤,有的还开着花。铁丝网里面有一条护园河,园门口有一顶平桥直通庄园。透过铁丝网我看见翟羽同学在张罗着什么,似乎是个露天酒会,别墅前已摆放好了桌子。我记得以前我会在这片树林后面学鸟叫声,然后她会出来和我幽会。还有一棵老树的一个树洞是我与她放秘密交流东西的地方,今天我也在摸进去,可今天没有摸到东西。我在学鸟叫,她好像并未加注意,可能她已经忘了这个暗号,这时引来了几只鸟在鸣叫了。我在朝园门口走去,她这才看见了我,她在跑过来,然后她正带着我在走过石桥,我看见水里有一个动物像一头梅花鹿,难道鹿会潜泳,我正感好奇,一会儿它又变成了一个婴儿状,我在问翟羽:“这是什么动物?”她说:“这是水生软体动物,叫‘曲阳’,它会变出看见过的东西的形状。”我在问邀请的其他几个同学有没有来,她说:“还没有。”看来我是第一个到的同学。我在说:“你今天真漂亮。”她甜甜地在笑,其实她一直在笑。她在说:“你今天也穿得漂亮。”的确,我今天上身穿的一件是宽袖的唐装,而且有双层折扣,可以变小,我今天不想变小而显示出宽大的风度。她在拿出一串钥匙来,要我到后面仓库去拿一些酒和饮料来。我穿过了别墅,在后面裙房处找仓库,终于找到了写着“仓库”两字的门,我打开门走了进去,东西找到了,酒有好几种,但饮料只有一种是“荷兰汽水”,我还想再找找,我在移开一幢高叠着的空纸箱,这后面居然还有一架小小的梯子,还积满着灰尘,它直通上面的阁楼,上面会不会还有东西?我在爬上去,上面没什么,只有几捆小人书和一些账册,还有纸板盖着的几个容器,我拿开了一个容器上的纸板,里面有一具用盐渍着的风干了的婴儿尸体,我赶紧退了下来。我用两个篮子提出了酒和饮料,放在了门外的地上,然后在上锁,我发觉我的手还在抖动。这时我发觉在裙房的拐角旁有一双眼睛在监视我,我想逃避这双眼睛,我拎起篮子在走,走出了裙房冷不丁地面前出现了一个穿着燕尾服的人,他友好而神秘地朝我笑着,并伸手在帮我提一个篮子,他说他是某某特工,是借故混进来侦探这神秘庄园的,并希望我能协助他,我在向他反映我所看见的情况。有一个佣人在走来了,从我手里接过了另一个篮子,特工与佣人一起走了。我在后面跟着,他们穿过了穹顶的走廊,已到了绿色草坪中的白色桌子旁,我仍呆在十字型的走廊里,我发觉这里左右是小走廊处的房门都关着。这时翟羽带着邀请来的另外几个同学来到了我身边,我在和同学们打招呼,她在问我:“这别墅怎么样?”我装着在看墙上的浮雕,并赞叹道:“太美了!太精致了!”的确,这墙上的浮雕一直延伸到穹顶,两边连接得浑然一体,我这时才看清有一幅是嫦娥奔月。我指着那特工在问翟羽:“那穿黑色燕尾服的人是谁?”她说是她表弟的同学,她又说:“表弟是来借钱的。”我在把钥匙交还给她。她说今天宴席上还有一道大补品菜,要我与她一起去拿,其他几个同学在朝桌子走去。我跟她走到了小走廊的尽头,她打开了一扇重重的门,袭来一股冷气,是一个冷库,在一个架子上的两个盘子里放着两个仰天的赤裸的婴儿,一男一女,五脏已被掏空,洗得干干净净的,尸体的边上还放着一些锋利的刀具,使人毛骨悚然。她笑着在说:“这是今天的火锅主料。”她发现了我的惊疑在说:“这是从医院弄来的引产的胎儿,一般是名人的私胎,没病的。”原来是她父亲用重金买回来的。又说:“这是很补的耶。”她端起一个女婴要走了,要我也端了另一个,我不忍心看这破膛开肚的惨相,我在给他翻身俯卧,我正欲端起来时分明听见了他在说话:“妈妈。我要妈妈。”他难道还活着?我又给他在翻过身来,肯定是死了,两手僵硬地卷曲着,像一只剖干净的田鸡。我颤抖着在端出去,然后端到了配菜间。

这的确是同学会,一下子来了许多同学,来的人在互相亲昵地问候着,还有的领来了孩子,人们在陆续上楼,说二楼是娱乐厅,这楼道是螺旋型的,没有台阶,像一条盘山公路,孩子们一下子跑在了前面。这时翟羽用轮椅推着她父亲过来了,她父亲的双脚已经萎缩,我在过去帮她推轮椅,并向她父亲问了好。她似乎还想等人,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她叫我先上去,我希望也再等等,等待那将要来的人,等待那即将发生的事。我说我们一起等吧。又等来了几个男同学,大家惊喜地在握手。我发觉还有一个姓齐的女同学始终没有露面。同学们在和翟羽一起把翟羽的父亲一起推了上去,我又等了一会,似乎不会再有人来了。

楼上已非常热闹,我坐落在门边上,坐落在一个做教授的赵同学旁,这是一张半圆形的桌子,这本来是一张对拼的圆桌,现在分开了,靠墙放着,还有半张在门的另一边。这时每个人都在献一个节目,大多数人唱了首歌,有的人还弹拉了曲子,也有的人发表了演讲,原来木讷的人也显得非常活跃了。教授赵同学在说:“在演艺圈的齐某女同学怎么还没来啊。如果来了要罚她多唱两首歌。”有几个孩子在人群中打闹着,其中一个是教授的儿子,教授在把他叫过来,还有一个女孩子也跟了过来。人们在开始跳舞了,教授去邀请人了。一个女同学姬某走了过来,原来是这活泼小女孩的母亲,我看着这女同学略带顽皮的笑容觉得很富有挑逗性,我也相视会心地朝她笑着,她坐下后把一只赤裸的脚伸了过来搁在了我腿上,我脸上感到火辣辣起来,不知所措地把她的脚推开了。她开心地咯咯在笑,还若无其事地剥了颗话梅塞进了嘴里。还好孩子一门心思地在吃零食,没发觉什么。不知是谁的一个小孩在捣乱,同时一只黄鼠狼般大小的一只猫也在乱窜,小孩抓住了小猫,然后拎住了尾巴,猫在挣扎着要咬他了,小孩把它甩了,居然甩到了我头上,人们都在笑。有同学来分烟了,我正在抽着,并桌上还有一支,这同学我记得是比较贫困的徐某,我摆摆手表示不要,我并不是看不起他,其他有几个同学倒是看不起他的。他穿着一套白色的服装,今天分的却是极品烟,又有人拒绝了他的烟。他在把烟一支支地乱弹,弹到了桌上或地下,我赶紧到地上去捡了起来,否则他心里是不会平衡的,他又朝我弹过来一支,我用手接住了。他还是伤心地在说,他并不是有求于我们什么的……我说:“我并不是拒绝你,我是觉得不好意思呀。”他在笑了。

过了会儿,有人在陆续下楼了,说到院子里去喽。院子里好像还有什么活动,我也在下楼。露天的桌子上已放着饮料和酒类,中间还放着一只大大的烧炭火锅。突然楼上有人在惊呼,楼下也有人在喊:“哎——有人要**了!”我看过去,果然有人跳了下来,还好没事,他弹跳了几下就稳稳地站住了,这是教授同学赵某,他笑着在说这是他献给大家的一个科技节目,他说他发明的这双鞋可以从更高的地方跳下来,说跳下来的能量能在鞋里消耗殆尽。人们都在拍手,小孩们更加在踊跃欢呼。有人来又在把小孩带上二楼去,说小孩安排在楼上赴宴。

这露天的宴席看来我是吃不消的,我在借故说还想再去拿两种酒。在暮色中我来到了别墅后面的树丛里并沿着一条小路在奔走,我想在翟羽看不见的地方走掉么好嘞。穿过了树林,看见的是一片**般的沼泽,可能是雨季还未过,这里又是低洼处,看来只好折回去了。这时我看见有一条小船在撑过来,那竹篙前段有个铁钩,那人在勾住一些漂浮物捞到船上去。朦胧中我感到那人有点面熟,可能是小时候曾住在一个区域的,或许我可以乘他的船而走,我在喊他,他在把船朝我撑过来,离沼泽边缘还有五六米这船已经撑不过来了,可能是被淤泥卡牢了,我看看——是过不去。他在问我:“有什么事?”应该没事了,我在回答:“我想看看你捞了点什么东西。”还没等他回答我居然看见船头有一个两三岁的小孩挺着,我在问:“这小孩也是你捞起来的?”他说:“是的”。这小孩的双手直直地往前面伸展着,好像还在求救。我在折回了,我走出了树林,看见了不远处停着一辆敞篷车,我走过去看见了那“特工”正坐在车里,“特工”在说翟羽一家打算连夜出游,他怀疑他们是想逃跑了。他说他已通知了警局,警察可能马上就会到。他又说:“翟羽竟打电话给我母亲,说邀请我母亲一起出游,我母亲已欣然答应了。”又说他可能已被怀疑,对他来说这里已经很危险,他随时打算离开。又说最好警察能赶在**到来之前来到这里。“特工”又说要我当心拿剪刀的人,庄园主的手下有一批密探,都是用剪刀作武器的。我好像真的起了疑心,看到屋子四周不时有保镖游弋着。

我又来到了露天宴席。这时一个女同学“文某”的男人来叫她了,叫她快跟他回家去。这是一个很羞涩的女同学,她摇摇头不肯走。那男人在说那只有叫她爸爸来叫她了,有人记得“文某”父亲已死了多年,听了这话不禁使人毛骨悚然。那男人在念念有词,忽见一阵乌风吹了过来,文某的父亲果然在我们面前现出形来了,教授同学在上前阻止他,却双掌被他吸住了,然后又凌空被抛开。我也走上前去想试探一下,他展开干枯的双手朝我双掌推来,果然我的双手已被吸住,手感到冰凉而发腻,整个人都开始在发冷,冷气直透脊背。我心想的确遇上鬼了,他好像还在埋怨我们什么,好像是我们把他的女儿带野了。这时出现了一个道士,一把抓住了鬼的手把他化成了一股烟。同学们又在拍手,说这个节目好。这时宴会已准备要散了,教授同学在邀请我和一些同学们,说去没来聚会的演艺圈的那齐姓女同学家去看看她,大多数人同意了。翟羽拿来了照相机,在给同学拍张合照,我们挤在一起拍了一张,这时我才发觉我的外套礼服没穿。有人在叫我,说给我拿来了外套,我穿上一看好像是套大内服饰了。

我们一起来到了演艺圈女同学“齐某”的家,这是市中心的一处深宅大院。客厅显得金碧辉煌,虽然来的同学不多,但里面非常热闹,有一些另外的客人在,人们都还站着在喝酒,边上的吧台上还放着一些小碟的菜和水果,中间是舞池,有侍者在来回穿梭。演艺圈的女同学齐某终于走了进来,她显得有点神神秘秘,她看到我只不过问了声好握了握手,有一种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一个气度高傲的男子跟在她身后,她在介绍这是她老公,我们也在和他握手,在我的印象中他是一位不可捉摸的重量级人物,他和我们握过手后转身在招呼其他人了。女同学齐某留在了我们身边,说她嫁进豪门便离开了演艺圈。她在埋怨这里很不自由,出入都有保镖跟着,想玩玩游戏都不行。她语出惊人,说已厌倦了这种生活,想逃离这个地方,说要我们几个同学帮帮忙,我们看她是认真的样子,我们都在点头答应。她说要我们到“珍惜拥有”娱乐城等她,并给她弄一辆车,她想远走高飞了。

酒会还没散,没带孩子的我们借故先走了。我们走到了大街上,人熙熙攘攘还非常热闹,同学们好像很兴奋,还在互相打闹着,甚至还在一块草坪上打起滚来,可能是酒喝多了,也可能以为到娱乐场所能碰上好事情。我心里总有点不放心,总担心有人在跟踪,我先把他们带到了另一个娱乐场所,侧厅有一个茶吧,我们走进了茶吧,坐落后我们各人要了一杯茶。我还在观察着,好像没人在注意我们,但心里还有点忐忑不安,邻座有一个人站了起来在朝边门走去,去打电话了?我也站了起来在紧跟过去,原来是上厕所,我也跟进去上了趟厕所。然后我已确信无人跟踪,我又回到了座位。这时有两个女郎笑眯眯地在走过来,在问:“可以坐吗?”我心里一阵激灵,但随后我即平静了下来,我说:“对不起。我们还有人要来呢。你们还是另找位置吧。”有男同学似乎对我的举动很失望。这时我看见她俩在邻座坐落后各拿出了一把剪刀,好像在装着修剪指甲,我想她们会不会冷不丁地朝我们戳过来。我在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同学们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了,那两个女的现在似乎明白了,我们好像是在搞地下工作。

“珍惜拥有”娱乐城的外面像一个小广场,大厅是一个落地式玻璃的观光厅。从外面看进去,台上有一个“寿字头”男子在麦克风前仰天“狼嚎”,有一种目中无人的样子,边上有乐队在给他配乐。门外的屋檐下有一排供人休息的长凳,凳子上坐着一些妇女小孩及老人,有音乐在漏出来,他们也跟着在唱。在外面唱唱也好,不需要花钱。我们走进去后坐在了角落上,然后要了一些饮料、水果和消闲果。一个小姐还拿过来一台机器,说是感情输入机,说输入某个人的能量脉冲后它就会自动谱好乐曲,然后有人会给填上歌词,就可以听唱了。我们没一个人想要,我说我们是来坐坐的,还有一个慌兮兮地在说我们是来等人的。我心里又感到有点紧张,总感到有什么不对。我到总服务**了租一辆车的手续,服务员给了我钥匙并告诉了我车牌号码。我走出去看到了那车停在裙房边上,我上车发动检查了一下,我心想尽量不要碰到熟人,但当我走下车在关门时听见有人在叫我,是在路对面,是一个熟人,他是把车停在了一个空阔处,也似在等人,我走过去与他敷衍了一下,还好他没问我什么。我眼睛也在朝进口处看着,又看了一下时间已过了两点,还未见到“娱乐圈”齐同学的人影,我觉得有什么意外的事发生了。我又走进了大厅,把车钥匙交给了同学,叫他们等着,我说我转回去看看。我叫他们不要去唱歌,以免显得太张狂。虽然台上已没人在唱歌,但却在放着靡靡之音。

通过已熟悉的门卫,我又走进了齐同学的深宅大院。

刚才热闹的大厅已阒无一人,似乎已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大厅后面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我跑了过去。女同学不在,她丈夫正在对两个女卫士展开杀手。在白色的封护墙上有几个脚印,演艺圈的女同学齐某显然已从这里飞壁而出,她丈夫好像在埋怨女卫士故意放纵之罪,他要惩罚她们,边上还站着一个不知所措的老妈子。女卫士在展开蝴蝶功——像蝴蝶一样在飘来飘去,看看就要飘出墙外了,女同学的丈夫使用的是蜘蛛功——有一根游丝连着一个网,一下子已罩住了一个女卫士,然后在使劲地往地上甩下去,只听沉闷地一声响,那女的已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然后七窍在流出血来。他真的起杀心了,并不是惩罚一下而已,我赶紧在喊:“不关她们的事!”“不关她们的事,难道是关你的事?!”他眼睛在朝我狠狠地瞪来,眼神非常冷酷,难道他不认识我了?我在向他解释:“我是来找钥匙的,才听见了这里的喊声,其实她们肯定想不到你夫人会从这里出去——这连我也想不到。你看墙上有脚印。”他这才停下手来。……

我还没回到“娱乐城”,就有同学在喊我,在围过来,反而多了一些男女同学,说不用到“娱乐城”去了而是到海边去。我跟着他们来到了海边,这是一个废弃的无人的码头,静静地停泊着几艘旧船,我们登上了一艘船,船虽然是旧的,但并无锈蚀,似乎经常有人来保养。船很大,底层是一个大厅,沿梯级而上的是一层包厢,我们登上了甲板,然后坐在了舱门口。一个男同学在说:“这下我们应该分配一下了吧。”他一下子抱住了一个女同学在亲起嘴来。另一个女同学在朝另一个男同学靠坐过去在把嘴凑过去。我来到了甲板边依着栏杆朝船外张望着,这时我看见海滩上有上百个人在朝这船走来,领队的就是演艺圈的那女同学齐某,她看见了我便在喊:“喂——是这里吗?”哦——是一群想偷渡的人吧。我迎着她在回答:“对对,就在这里!”心想正好开个玩笑。那几个甲板上的同学仍在原处,还滚在了地上。我轻轻地在从舷梯走下去,那领头的女同学正从舷梯处要上来,便探出头在问我:“什么时候开船?”我看她一脸无辜的样子,几乎要笑出来了。我还想跟她开玩笑,我在说:“我马上就去叫那开船的。”“不用叫,人到齐了就可以了,我会开的。”我说:“那也要把船里的人安顿一下,并点一下名。”我们来到了大厅,有的人围在一起在唱歌,还有的人围在一起在跳舞。也没人注意到我,我想母亲一定在记挂我了。当我溜上了岸,船在起锚开动了。

我正沿着海塘在走,塘内是低矮的民居,有一个人赶上来和我并排在走了,并把一顶毡帽扣在了我头上,在问我:“偷渡很成功吧?居然还配备了两套班子。”又说我想得真周到,每一套班子都有一个会开船的。这下我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我在说:“这事我是根本不接头的。”他说:“接头越多越危险,少接头才好。最好是单线联系。”他说他就是保养船的工头,说与他接头的人他也不认识。可他坚持说:“有内线人说你可能就是老大。”看样子我是说不清了,这时我注意起街上来,不时地看见警察在穿来穿去,警察好像在布控。我想我还是赶紧回家吧。

这是母亲带着我去走访亲朋好友,来到了小时候的玩伴“小卫”的新家,这是“衣锦巷”里的一幢别墅,是“小卫”母亲改嫁的新居。她的前夫已经亡故,虽在她十六七岁时就养了一个孩子,但到现在风韵犹存——她烫着卷曲的长发,纹着细细的眉毛,涂着鲜艳的口红,穿着婀娜的旗袍,皮肤白嫩——几乎判断不出她的年龄。可能和年龄有关,“小卫”一向来和**有所隔阂。坐下来后“小卫”的母亲拉着我母亲的手在诉苦,说“小卫”和她闹别扭了,已经几乎不回家来了。丈夫又经常不在家,不知是工作忙还是不当她一回事。因为她只给她现在的丈夫生了个女儿,女儿刚上小学一年级。“说来总是原配的好啊。”我发觉她动作夸张,言语说得也很累,我似乎在听话剧表演。我母亲却在当真,在作料理夫婿的门外汉谈话。“小卫”母亲在作假声状应着:“哎,哎。”“我已到庙里作了法了呐”。“这下他离不开我了呐”。我记得她的名字叫“艾乐娜”,这是一种巧合还是玩笑?

艾乐娜要留我们用午餐,并要我去把她的儿子叫来。像过去的习惯一样,这是我的职责。母亲也在传出话来——“路上看见小菜带点回来。”我在走出别墅。

根据得到的信息,我来到了小时候的玩伴小卫处。他在这里开了一个汽车修理铺,他正在一门心思地拆一根油管,等他拆好了才看见了我。我在向他说明情况,他却不愿意去。然后他又在把一根新的油管接上去,玩伴好像在这里才找到了生活的头绪。等他装好管子后,我硬拉上他就在走。在街上我看见了一种黑黑的蛋,写着“酱渍蛋”,我感到新鲜,便买了一盒。然后又看到了一种点心,黄亮而透明的皮包裹着绿色的馅,从未见过,我又买了一点。我随时随刻都拉着小卫的手,因为我发觉他的脾气已变得古怪——不爱说话了,我在问:“为什么不爱说话了?”他在说:“能说的都给别人说去了,不能说的又没人要听,甚至会引来杀身之祸。”我心里感到很纳闷。

我们走进屋时已经开饭了,人都已入座,男主人公也在,他虽已谢顶,但还清秀,他的女儿坐在他的右手边,左边位置还空着,小卫的母亲在叫:“小卫坐那。”小卫在走过去,主人公拉着他的手让小卫坐下了。并在说:“我并无子嗣,把你视作如同己出啊。”女儿在叫:“爸爸!爸爸!哥哥!哥哥!”并爬上了主人公的腿,主人公高兴地在亲她,看来他心底是喜欢女儿的。小女孩却在拍小卫哥哥的头。乐娜在说:“如果听继父的话去读书就好,为什么要自作主张?又很少回家呢?”玩伴一声不响。女主人在夸丈夫,说他是菩萨心肠。可我分明看见男主人公腰里别着一支枪。玩伴小卫吃了一点东西后在说要走了,并在起身拱手行礼。我也想和他一起去,我也在告辞。小卫说:“我要到奶奶那里去一下。”我想起正因为我和他一起经常到他奶奶家去玩,有机会认识了一个“阿宝”哥,然后“阿宝”介绍我进了“周拳门”。……

我和小卫骑着自行车来到了他奶奶家的岔路口了,另一条路上突然冲过来一辆摩托车,我们赶紧在闪开,它喇叭直叫着并一个紧急刹车,还一挪一别惊险地从我们身边擦过,居然是个女的,是个摩登女郎,一头披肩的卷发在飘飘舞动。

我和小卫一起来到了他奶奶的居所。这里景色依旧,我心想一定仍有很好玩的东西。我们已经在院子外,在竹篱笆边的冬青树丛里,我看见了一只黑色的小鸟,它从这个树杈跳到另一个树杈上,似乎飞不起来。我蹑手蹑脚过去一把抓住了它,这鸟有拳头般大小,头像猫,浑身长着细细的绒毛,而不像羽毛。我正感到奇怪,那隔壁叫“阿宝”的师兄走了出来,他手上还拎着一支步枪,我在问他:“师兄!这是什么鸟?”他说:“这不是鸟,这是乌。”“哦。师兄,你上哪儿去?”师兄说:“我去打猎。”我把“小乌”放回了冬青树丛,然后与师兄在讲:“我也跟你去吧”。师兄看了看小卫然后朝我点了点头。我在和小卫说:“再见,小卫。”小卫是不会跟来的,因为他从来对拳脚和“阿宝”是不感兴趣的。小卫在朝奶奶屋里走去。

我已和阿宝师兄来到了山窟里的一个天然石臼旁,这里本来是一个瀑布,水直冲在这块巨石上,冲出了一个石臼状,现在已经干涸,只有从石壁上渗下来的一点水,然后穿过一个泓洞蜿蜒而去,像一根细细的飘带。师兄在说我不懂狩猎然后会影响他的打猎,他要我在这里等他。

我在这山窟里等着。我去捡来了一些干草铺在了石臼里,我躺了一会然后睡着了。然后……然后我闻到了一股强烈的臭气,我睁开眼睛来朝四周看去,太阳几乎已经落山了,只看见余晖里的师兄在石壁旁倒立着,并褪下了裤子,就这样在拉起屎来,“噗”的一声,一吊屎从屁眼里**出来,射出老远,然后落在了石臼旁,真是“道在屎尿”。我在站起身来,师兄倒着眼睛看见了我,然后他也站了起来笑嘻嘻地在说:“终于把你熏出来了”。我在问:“师兄怎么屁股也不擦?”师兄在说:“这是‘狗屁功’——人的屁眼还没有狗进化得好,狗拉大便的时候能把**窦翻出来,拉好后又能收进去。所以不用擦屁股。”我在问:“那这样讲——人吊还没有狗吊进化得好?狗的小鲜肉也能够缩进伸出呢。”“阿宝”师兄“哈哈”在笑了,并在说:“有一个师弟还真的写过一首‘狗性小鲜肉’的诗:‘狗饭吃饱表责任,空劳劳地吠几声;时时拖出小鲜肉,不知羞耻**生。’……”我发觉师兄手上的抢也没了。我又在问:“你的抢呢?”师兄在说:“枪掉到了一个深潭里了。唉,我下山时碰到了一个做捕快的‘二毛儿’师弟,说正在侦探一个案子——一个骑车的‘摩登女郎’在山脚边失踪了。车子倒在路边。他朝山上溜了一圈没发觉线索,而在山脚边的一幢别墅前有一点可疑的痕迹。‘二毛儿’要我们几个师兄弟去帮他搞这个案子。”

我和阿宝师兄来到了山脚边。师弟二毛儿带着几个人在那里等着,他们穿着功夫衣服扎着黑腰带。并由一个在别墅里打过工的汉子带路。天已经有点黑了,我们来到了岔路口,然后在朝别墅摸去。

我们翻进了别墅,穿过了一个回廊,转过了一处花园的假山,终于看见了一个“摩登女郎”,她被绑着浸在荷花池里,师弟在把她揽捞起来,这是在惩罚她还是在作诱饵?师弟还在潜进去,我们在后面跟着。来到了一个小水库边,水库中心有一栋雕栏玉砌的水榭,四面挂满了灯笼,有九曲桥连着岸边。一些员外模样的人似乎喝醉了酒,好像都靠在躺椅上睡着了,一顶桌子上还杯盘狼藉。师弟已潜到了他们的身旁,在说:“都死了?”又似乎在寻找罪证,他从一酒瓶里蘸了一些渍水在化验,然后又倒了一个汤汁上去在化验。在说:“这酒不呈现毒性,但和这汤汁混合后就呈现出了毒性。”我也想这些员外都应该毒死了吧。突然有一个员外一跃而起,一刀戳在了师弟胸口,并一脚把师弟踢进了水里。这人哈哈笑着在说:“我知道你们会来的!”事发突然,我上前想把这员外擒住,可是他飘忽着,连人影都碰不到。听见师弟还在叫着:“师兄,师兄,大师兄!”还好大师兄阿宝已从水里泅了过去,把他救上了岸。我再想对付凶手,可凶手已没了踪影。我马上赶到了受了伤的“二毛儿”师弟身边,这时又有些师兄弟赶来接应了。大师兄在说:“看样子师弟不行了。”这不禁使人黯然神伤。有人在说:“赶快送医院吧!”

当把受伤的师弟送到医院时,医生说已经没了生命迹象。大家都在建议把他抬到师傅那里去再说。阿宝在说本来他今天就要带我到师傅那里去的。

师傅住的地方是一个青山坞,两边是一个八字型的山脉,四面风景都很秀美。家里只有师奶奶在,奶奶说:“你们的师傅和几个徒弟到美食街去了。”

我和阿宝来到了美食街。这美食街楼楼相连,廊廊相通,雕梁花窗,古式古香。走上二楼时透过一个花窗我已看见了师傅,我俩在走进去,还有两个空位置,看样子是特意为我俩而留的。师傅与邻座的一个陌生人在谈天,不知是什么拳会门的,师傅在把我们介绍给他,在说我在黑白两道里都混迹过。又对我说这陌生人是“八花门”门主。这时那“八花门”门主来到了我跟前,说他的女徒弟要和我斗一下“筷子功”,他女徒弟左手拿着一双筷子右手拿着一个托盘来到了我面前,我拿起了一碗饭朝嘴里扒了一口说:“好吃”,并朝她托盘里分了一点给她,并压实了碗里的饭,然后在抢夺打斗了,最终我把她托盘里的饭又全抢回到了自己的碗里。这时“八花门”门主恭敬地跟我说有人请我过去,师傅在朝我点头示意我过去。我被拐来拐去地领进了一个茶楼的包厢,一顶八仙桌上面对面地坐着两个人,似乎是在等人。空着的座位一边还放着一杯茶,我走到桌边时他们倨傲地坐着并没有理我。我端起了这杯茶也没落座,顾自在屋里走着,在欣赏墙上挂着的几幅字画,并喝了几口茶,这茶的味道我觉得有点特别,闻着并不香,可在呼气时感到从喉咙里发出了一股香气。我在自言自语:“嗯。好茶,好茶。”这时只听有一人在说:“行!就是这样。”然后在叫我坐下来商量什么。原来是我喝了茶就成了他们的一员了,他们是“喝茶门”。并给了我一支铮亮的手枪。说要我到敌占区的“武林会”分支去发展势力。跟我接头的人是刘某,并告诉了我刘某的地址。

“八花门”门主带我从另一个地方走了出来,这或许是我带着枪的缘故,或许是为了避开熟人的缘故。他在和我说:“这‘喝茶门’现在是武林盟主。”我们正在走过一间歌舞厅,门口站着一个女郎,穿着超短裙,两条腿的膝外侧还各长着一只耳朵。我深感奇怪,在问“八花门”门主,他说:“这里有一个城市中最红的女郎,由于车祸脚膝旁留下了一个疤。有的说她因地制宜地移植了一只残疾耳朵,把疤盖了起来,看起来很像一朵花;有的说是贴了一朵白木耳上去。现在这里的女郎把这作为了一种时尚。”他把我领进了歌舞厅,的确有许多穿着短裙的女郎都在脚膝处缀着白木耳一样的东西。我心里感到很别扭,便走了出来。我一直在想怎么才能顺利地进入敌占区。

在“八花门”门主的建议下,我学了“乞丐门”的“残疾功”,我在胸脯下按了一个四轮滑车,并把小腿绑在了大腿上,再在上面盖上了一条破毯子,手上拿着两个泥水匠的木抹子,脖子上还挂着一个钵头。我已来到了敌占区,我就这样在路上滑动,没有一个人会直视我,我也不能看到别人的脸,看多的只是匆匆的脚步。有的人往我钵头里扔一点小钱,有的人却远远地在避开。有一个瘸子在我面前也变得趾高气昂了。

已经是傍晚了,我滑过了一顶长长的小石桥,这是顶古老的石桥——中间刻有梅花的图案,我发觉是重叠的九瓣花瓣。两边有马车轮子压出的痕迹。我溜进了湖墩中的一个公园,然后我靠在了一个凉亭外的石堪下休息。不一会,我听见有人坐落在了亭子里,在嘁嘁谈话。一个人在说:“要杀他全家。”并在交代地址,这地址正是我要找的姓刘的那人的地址。他们正背对着我,我解开了双腿在偷偷地开溜。

从湖墩中出来,我正走到了桥的中间,一个披头散发的大汉突然在我面前冒了出来,拦住了我的去路,手里拿着一把大刀,嘿嘿笑着在说正在等我,他刚才是趴在地上一跃而起,我在后退,后面凉亭里的两个人也在赶来,我只好上前一个贴身想掀翻大汉夺路而走,可已被大汉抱住,我一个撞钟把他往桥栏杆上撞去,桥栏断了,我们在掉下湖去,这时他已松手。入水后我在潜泳,然后我游过了一片红树林,慢慢地水变浅了,不能再游了,再往前是一片开阔的草地,在月光下看见有一个教练在教几个孩子练拳,我心想不要让他们发现,产生误会就不好了。但当我刚要迈上岸时,一个小女孩发现了我,在叫起来。我在过去和教练说明情况,教练答应会暗助我,第一给我保密,第二指点了我最近的路——翻过前面的一座山就到了。我发觉手枪已没了,可能掉进了湖里,这可能会成为以后的古董。

我已艰难地爬到了山顶,发觉有人在追上来。我在快步下山,追来的人速度也很快,如果他有枪,会开枪打到我的。我在加快速度,每一个台阶在鞋底一触而过——在飞滑而下,滑得鞋底都在冒烟了。追来的人已被远远地抛掉了。我滑到了一个悬崖边,这里变成了一条绕着悬崖的平坦的路,这下又要被追上了。我打算从这陡峭的石灰岩爬下去。因为在这岩隙中错错落落地长着一些杂树,我在像爬云梯一样在攀援而下。

我跑过了一片荒芜的田野,然后跑进了一个几乎荒废的村落,还好碰到了一个老者,他斜倚在竹榻上睡觉,我在向他问刘某的住房是哪里一间,我说:“我是来救人的。”老者领我到了刘某家的门口,门开着,我走了进去,家里没大人,说是出去接人了,可能是从大路去接我了。有三个小孩在,听了我报的凶信,那两个男孩跟着老者跑了,可一个女孩一定不肯离开,手上还挥舞着一把玩具剑。我朝外面看出去,月光照得万物都很清晰,还没看见有人影。我一把夺过了她手上的剑,吓唬着在向她刺去,并在和她说:“我会去通知刘某的。”她这才跑了出去,我也在跟出去,我看她隐蔽在了一丛灌木里的深草中,我在把玩具剑交给她,然后我在快速离去,这时她又从草丛里跑了出来,她似乎决定要跟着我,我想也好,因为我没见过刘某。我觉得这女孩情感是非常深厚的,我的心里也感到非常凝重。我领着这孩子在走,看着这无尽的路,不知还要走多少时间。有时候我还背着她在走。我感到又有一种恐怖笼罩着,像朦胧的黑暗一样在蔓延。当我们正翻过田间的一个坡时,突然看见了一个人,女孩在叫“爸爸,爸爸。”看刘某神情很紧张,他拍了拍女儿叫她别吵。我朝麦田望去,麦子已熟,还没开镰。有一些穿着长衫的人拿着刀枪在麦垄里在往这里围过来。刘某按着我们蹲下,手有点颤抖。我摸了摸孩子的头在说:“快带着孩子走吧。我去把他们引开。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朝大路在走,故意暴露了自己,然后窜进了麦子地在跑。他们在围追我,我在施展飞花摘叶的功夫,我边跑边捋下麦粒,然后当作暗器在一把把打出去,追的人渐渐少了,只剩下两个绝顶高手了,我们在麦垄里已打得天昏地暗,刀分明在我鼻尖上掠过,在头皮上削过,衣服也被撕成巾巾条条了。看来不能再僵持了,走为上计。我展开轻功跳出了圈外,然后顺着麦垄在飞驰。突然一座古城墙挡住了去路,我在飞身而上,城墙上坑坑洼洼长满了荒草杂树。我伏在了一个坑的阴影里。我听着两个杀手正搜到这里,其中一个人也攀上了城墙,在朝另一边看着,说没有看见踪迹,下面一个人在说;“他肯定还躲在麦田里。”然后他们在返身而去。我在这里蜇伏了一个晚上,天亮了我朝里翻下了城墙,沿着墙边在走,我看到了一个院子,有一块牌匾上写着:“某某镖局”。我发觉有人在跟踪我,难道这是个诱饵?门洞开着,我走进了门面,里面没人,我反身在关门,可插销已锈,一下子插不上。门口有人在围过来,想闯进来。我看见门后挂着一根皮鞭,我拿起鞭子在门缝里抽出去,有人被打倒了。门终于插上了,我一转身听见了“嘎嘎”的推门声,我赶紧从后门逃了出去。后门外到处是杂树和藤蔓,我跑不快,跑着跑着被一根葛藤绊了一下,我被绊倒了,并滚进了一个沟洞里,应该说是一个小天坑。我爬到了天坑的口子边,看见又有一队人在朝追我的人背后袭来,而且有包抄之势,追我的人在返身抵挡。我趁机爬出了天坑,然后跑出了老远就走上了一条古道。不远处是山了,我在朝山路走去。在山脚边我看见一个老农戴着草帽在路边的毛豆地里拔草,他那一瞥的眼光好像有点熟,他一下子拿掉了草帽站了起来,原来是荒废村落的那老者,他在叫我跟他走,不能再到那荒废的村落去了。我们走上了进山的小道,然后来到了一个山隘口,坡旁有一间用竹搭起来的茅屋,似山民歇脚的一个驿站。放着的椅子也是用竹子做的,用得已经发红了。有一个竹架上放着一些茶具,桌子上放着一个茶缸,边上挂着喝水的竹勺。一个老妈妈在屋檐外的灶头烧火。我拿了茶具在大口大口地喝茶。老者在向她打听情况,她说:“刚才有一个人来过了,要我对你们说翻过那个山头就到了。”我们招呼着要走了,我拿出钱来压在了桌上。看过去前面有两条路,一条是石板路,一条是黄泥路。我在问:“请问哪条路近?”她指着黄泥路说:“那条黄泥路近些。”

我们在往近路走。走着走着,这哪里是路,分明是兽道,好像是与世隔绝的地方,又像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路旁还长着一些阴生植物,有时还像萤火虫一样发一阵亮光,这大概是琼葩异草。走出了兽道来到了一片竹林地带,突然看见了一只棕黄色的动物迎人而立着,是熊?我心里一惊!仔细一看才发觉是一条狗,并转出了一个荷锄的男子来,说是来迎接我们的。我在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叫:“黄雄”。

下了山又来到了一座城市的外围,突然听见有一种“沙沙沙”的声音,有人在朝我们逃来,我看过去泥土像钱江潮一样在翻卷而来,所有东西一下子在被吞没,我们也在返身而逃。狗却在狂吠而冲过去,这难道是妖魔鬼怪?我们已在往山上跑,我发觉上坡时翻卷而来的泥浪变得慢起来了,我们终于跑上了一处裸露的岩石上,上面已聚满了人。泥浪终于被岩石挡住了,在回头了,变成了回头潮,真是惊涛拍岸,翻江倒海。在一块岩石上还刻有几个较大字的诗:“高高峰顶翻银浪。深深海底起红尘。金钟玉漏相酬酢。疑杀滔滔天下人。”我看见低洼处的几幢房子在移动、变形、倒坍,成堆的钢筋水泥还在翻压过去。还好涌动的似乎只是一条地脉,今天发生的事使我一直感到不可思议。有一个懂科学的人在说:“这里的应力场在发生变化。”这时我们发觉“老者”已不在我们身边,我们找了很长时间也没找到,我想他可能被卷进泥浪里了。连那条狗也失踪了。

我们来到了山下的路上,人们都顾自走散了。走在路上都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到了叉路口,我看去右边的街道比左边要热闹得多,我想往右走,可黄雄在带我往左走,我跟着他在走,他把我带进了一处敞开大门的院子里,里面停着几辆车,像一个长途车站。有一辆门开着的车前站着许多人,有几个曾在山上聚在一起面熟的人,一个人在朝我说:“以为你死掉了!”有一幅幸灾乐祸的样子,又有一个接口在说:“某某老者在记挂你!”我心里一阵寒意,老者不是已死了吗?他们总想拿死与我来开玩笑?他们是不怀好意的,我不想与他们上同一辆车,我远离他们站在了一旁。这辆车要开了,他们嘻嘻哈哈地都挤上了车。我仍站着,黄雄也陪着我。车已启动,突然从车窗里吐出一口浓痰来,吐在了我的脚旁,并有人在哄笑。我不由得在骂人了:“你们**吧!”情况的确不妙,我看到前车轮的轮毂已经松动,可车仍在加速而去,当拐弯时轮子飞了出去,车子没能拐过去,一头撞在了岩墙上。挣扎出来的熟面孔在朝我喊:“抓住他!是他搞的**!”是我?他诬陷的是我,爬出来不明真相的人要抓住我,他们在拥过来。我刚才骂了他们,这下误会大了。我只得拔腿便跑,他们势必要抓住我,我已**到了车站的墙角,有人手上还拿着木棍,我赶紧翻上了石墙,一块松动的石块被绊了下来,正砸在冲过来的一个人的头上。本来我还想解释一下,可这下真的出人命了?我跳出围墙飞快地在跑。

我跑进了一条弄堂,我想猱身而行,可是总找不到感觉。这弄堂像一条窄窄的峡谷,上面布满着电线和衣架,而且这弄堂没有岔路,这很容易被人追上。我一上一下地猱不起来,有人看见了我感到非常好奇,有一人拉住了我在问:“怎么啦?”我在回答:“没事没事。”我发觉这里的确是个峡谷,或是个岩石断裂带,房子都依岩壁而建,有的看进去纯粹是个窑洞。我看到一个石壁上写着:“石崖巷”。又有人拉住了我,是个修雨伞的,他拿给我一把伞,说是送给我的,我感到奇怪,这伞不长,柄是钩型的,我挂在了后腰上。这时我看见了一根很粗的藤,我在往上攀爬,希望能逃离这窄巷。后面有人也在跟着爬上来,哦——是个小孩,还是一个攀爬的高手,他似乎要和我比赛。我正爬到了一户人家的窗口,一个老爷探出了头来,小孩也正爬到了我身边,我觉得很危险,一把抓住了这小孩,把他推到了窗台上,我在叫老爷代为照看一下。我看里面的木地板很干净,我在问老爷叫什么名字,老爷说:“金鹤”,小孩说他也叫“金鹤”。我还想往上爬,老爷拉住了小孩正在帮他脱鞋,突然小孩纵身一跃,咯咯笑着在朝我扑来,老爷手里拿着那双鞋惊呆了。小孩扑过了头,人已凌空了,我不接住他,他会摔死的。我一把抱住他时,我自己也滑落了,这时腰上的雨伞撑开了,我们安全地落到了地面。小孩在说为什么要拉住他,他本来可以跳到对面的那个秋千上,的确对面有一个秋千,有一个小孩正在荡着。小孩赤着脚蹦跳着在走,到了他家门口,一个老太太走了出来,看见他赤着脚便在骂人了:“谁这么下作,连孩子的鞋也要的,一双鞋又没了。”小孩却毫不在意,他们走进屋去了。我又在飞身而上,这下很轻松——一下子找到了感觉。我来到了峡谷顶上,在朝山里走去。

这么巧,在山道上那黄雄在等着我。我感到很奇怪,他怎么能预知我的行踪。他手上居然还拿着一支枪,他在说他把那些人干掉了。他把我带到了一个山洞里,这山洞很隐蔽,洞口小而低,像一个天然的碉堡,洞前面是密密麻麻的灌木丛。里面很宽敞,一只甏在接着岩石上滴下来的水,还备有粮食和弹药。这虽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但总不是长远之计。一旦被发现也必被镇压在洞里。这时我看见洞外有一个小孩沿着小道在朝洞口走来,朋友说这是他的联络员,是来送情报的。小孩被黄雄迎了进来,我一看就是“金鹤”,他也认出了我,我们在打招呼。小孩在说:“有一支宪兵部队开进了小城里,可不知部队的目的何在。”我在与小孩搭讪,再也没有听到什么新的情况。小孩要走了,我说:“道路很难走的,我来送送他。”

一路走来没什么情况,我一直把小孩送到了城里。街上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心想还是远离这是非之地。我混迹在了人群里,街上的人不是很多,也难以隐蔽,况且有好多**在走巡着,我觉得气氛不对。我瞥见了一间餐馆,里面有许多人,我快步走了进去。看我惊慌的样子,人们也紧张起来了。这时我听到了“噼噼啪啪”的枪声,又有许多人在逃进店来。有人在说宪兵在围歼一个拿着枪的人,我想会不会是黄雄来找我了?不幸被**发现了?我正想冲出门去,有子弹在飞进来,人们都在趴下,我也被人推着趴下了,子弹打在了墙上柱子上。战斗从这儿打了过去,又过了一会枪声没了,人们开始在站起身来。这时又有人走进了店来,惊恐地在说:“好可怕啊。被打死了好几个人。”说**还在搜捕余党。趁人们在议论之际我溜进了厨房,并从后门走了出去。后面是一个种瓜豆的菜园,然后我跑进了一个庄园,在里面我兜了好几圈都走不出去,我好像走进了一个八卦阵,这房子几乎是一式的,我好像永远在老地方。也碰到了几个人,“但他们对你视而不见,并不理睬你。”这里显然离那城镇不远,如我被困在这里,然后**来的话就麻烦了。我打算离**子而走,我穿过了一片树林,走进了种着作物的田地,又走过了一顶小桥流水,这是一顶竹桥。然后又走进了一片参天大树的林地,有一群乌鸦停在前面的一棵柿子树上,远处鬼鬼祟祟地有一人在走来,手里拿着一支猎枪,在我隐身处的前面出现了一个园工打扮的人,拿出了两面旗子在打旗语。原来他是在朝乌鸦比划着,乌鸦似乎看懂了,在朝河对岸的一处树林飞去。树上还有一只乌鸦停着未动,似在打瞌睡,这是只老乌鸦了,已不想走了。园工好像早就发现了我,走过来拉起我便走。他好像又是一个地下工作者,我们躲进了一片豇豆棚里,豆棚长得很茂盛,已有一人多高。这时我觉得我应该也是一个地下工作者,他是与我来接头的。我在问:“有情报吗?”他说:“有的。”这时拿枪的那人已到了柿子树下,在瞄准那只乌鸦,枪响后那只乌鸦应声而落。那人并不去捡,顾自走了。园工在说这里的主人认为乌鸦是不祥的,所以要赶尽杀绝。园工说:“这些人也是巡庄的人。”我想幸好豆棚很密,才未被发觉。在豆棚架上我发觉了一个很小的鸟窝,鸟不在,只有几个花花绿绿的蛋,有一片叶子正好落进了窝里,我在用手把它拿开,并去摸了摸蛋,园工在说:“别动它。鸟看出有人动过蛋,就不会再孵了。”这时园工学了几声鸟叫,鸟飞来了,飞落在了窝里。鸟似乎能与他交流。我问:“鸟也有语言吗?”他说:“有。就好像人拍电报——用长短的音就可表达意思,更何况鸟的音节之中还含有感情色彩,表达起来更丰富了。”我表示不可理解。他又在说:“语言就是信息。有的还可以用不同的气味、不同的浓淡来传递信息。还有的只用眼神就能传递信息,这更不可思议哩。”我在问他:“有什么情报要传递给我?”他说:“有好些人误入了这个庄园,我们的营救工作已在进行,我们分头去侦察一下。”

庄园里面有一幢别墅。我看见两个人正怒气冲冲地闯进别墅的院子,前面那个人手上拿着一把大刀,后面一个人还提着枪。我透过栅栏看着,屋门口有一个女人手里抱着一只猫,对他俩视而不见,还顾自在逗猫玩。拿刀的人手起刀落在朝这女人砍去,这女人一声尖叫,她没事,猫的头却被削掉了,原来他是吓吓这女子的,女子把猫扔了,那无头的猫还在逃跑。有人走了出来,中间那人看来是主人,穿着有军衔的制服,在问那两人:“蔡某、杜某怎么回事?”拿刀的人在说:“啊呀!老兄!都是这女人——生意给做砸了!”主人在说:“小弟不要怕。损失多少我付。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我还会亏待你们吗。”他俩这才笑着点点头走了出来,在往边上的住处走去。我发觉主人的头上大下小,像个芋艿。边上的下手头都下大上小,像个葫芦,而且头颈都特别细,有种摇头晃脑的感觉,与主人十分配衬。趁这时我从边上已潜进了内厅,一个大房间里躺着一个老头子,看来是主人的父亲,有医生在给他看病,医生说是绝症,医生开始在老头子手上脚上插满了燃着艾炷的银针,有的地方在渗出血来,似乎这能减轻他的痛苦,或许还能起死回生。床旁还守着一些孝子贤孙,有个小女孩脸上生着一块块梅花型的红斑,有人也叫那医生看一看,医生说这是胎记。这时主人来叫医生吃晚饭了,说今天有豹肉和鹿肉,医生感激地在说:“想不到有这样的造化。”

天有点黑了。我来到了院后的马厩处,马厩里有一匹枣红马与一匹黑马拴着,在另外一根柱子上还绑着一个女的,这时来了一个人,头型是葫芦状的,在解开女子的绳子并给了她一把匕首,然后走了,看样子这个人是个卧底。女的在解开枣红马的缰绳,这时又来了三个人,走在前面的好像是小主人,后面两个是“葫芦头”——应该是随从。女的隐蔽在了马身后,小主人走进来在牵马,那女的一刀便抹断了他的喉咙,另一只手捂上了他的嘴,把他放倒在了草堆上,同时自己贴在马肚子下窜了出去。厩外两人以为马惊了,赶紧在让开。等回过神来赶进马厩看小主人时,马已窜老远了。这时主人也正站在屋前送医生出门,眼看着这匹马从眼前跑过,他也没看见有人骑着,正感奇怪,他在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身边还没人能回答,突然一颗石子从马肚子下飞了过来,正打在了主人的一只眼睛上,主人在嗷嗷叫着,两个手下马上扶着他在抢回屋去。这时另两个小主人的随从也慌忙跑来报告了:“主人!主人!女地下工作者跑了!小主人也死了。”主人在吩咐:“快加紧防范!”然后好像昏死过去了。

我趁黑溜出了别墅,但是又走进了“迷宫”。这时我看见一座房子的边门开着,一个老太太向我招了一下手,我走了进去,她似乎知道了我的为难,她领着我转过了几间屋子后来到了后院,她打开了后门说:“出了门一直走就可看到一条马路,再往左走就可出庄园了。”我正想拜谢她,她说:“不用谢。你不认得我,我认得你。我是你外婆的朋友,曾在你外婆那里看到过你。你外婆是叫我‘开明老太婆’的。”我好像有点印象了。当我跨出门去,门外站着一个大汉,手拿一把大刀,在厉声问我:“是哪里人!干什么的?”老太太在向他解释,并示意我快走,我赶紧在走。

我已看见了公路。那园工又来跟我接头了,要我去参加一个会议。我们来到了一个小阁楼,大家都席地而坐着。陆续又来了一些人,其中还有个女的,好像是从马厩里逃出的那个女人,她显得很冷峻,却坐在了我身边。有人在说了:“听到了小主人死去的消息,生病的老庄园主也死了。我们要趁此送丧的时机混进去救出人质。”有人主张应带枪支,那女的在询问我要不要带,我表示不要带武器,我说:“最好见机行事。少造杀业。”女人在说:“可冒充庄园主女儿的同学混进去。因为他的女儿现在已掌握在我们手里。”他们都决定要带手枪。

我们在分头行动了,那女的和我是一组。来到了庄园外,她说:“还早哩,要等到天亮再进去吧。”我们坐在了草地上,这里不远处就是大山。这时有两只野兔追赶着从我们面前跑过,是在朝山上跑去。她在问我:“你有没看见?”我说:“看见了。”“看见了什么?”“是兔子。”她说:“有几句写兔子的诗。还记得吗?”我一时还没记起,她在念着:“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她居然靠上了我,我在问她:“怎么了?”她在说:“我们别去参加具体行动了,我们到上山去玩玩,然后再来接应他们。”我心想这样再好不过了。

我与她来到了山梁上。有一队人在沿山梁走来,好像是长途跋涉者,背上都竖背着长条凳,如果朝后躺下,就直接可睡在长凳上了,这长凳的脚变成了上下两层,上一层放着包袱;下一层脚上坐着小孩或老人。我在问走来的人怎么都背着凳子?领头的那人说:“一来,现在治安情况不好,条凳可作为武器;二来,路上可作休息用;三,可以背东西用。”我好像不很理解,我摇了摇头,他在说:“你不识得。识得凳子,四脚着地,要坐便坐,要起便起。”我记起了,条凳又叫“功夫凳”。他们是要到山里去避开战争。女的在和我说不远处有个“百泉岭”,说那儿风景独好。我和她走到了一个岔口的确看见了一块石碑上刻着路标,有一个刻着的箭头指向“百泉岭”。我们在按路标走去,风景区的路上几乎看不见人,路上却能见到一处处的**眼,有一处写着:“回头泉”,我一看是干涸的,走过后我一直感到奇怪,我又在回头看去,这时泉眼在冒出水来,我停下来再看时,它又不冒了;我看见了“回头泉”字下下还刻有一首诗:“掌一拍兮足一顿。灵泉滚滚珍珠喷。直饶是泪满溪流。消得英雄多少恨。”再走过去,我又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脚印,里面有浅浅的水,崖壁上刻着:“仙人掌”。在翻过一道石梁后,有好些自然突兀的岩石,每块岩石上写着某个罗汉的名字,只要正对着字看去就能看出一个罗汉的形状——有的在打坐,有的侧身卧着,有的在练拳,有的在攀爬,还有一个倒立着。我们又来到了一个很大的泉眼,是“洗沙泉”。水清澈见底,底部是白色晶润的沙子,沙子在微微滚动,似在淘洗。水从一个缺口处流向一条小溪,我用手去摸了一下,这水很热,我想这大概是个温泉。

她领着我又拐上了山梁,在朝另一边走去,正走着,远远看见有几个小沙弥在打劫几个老者。我们冲上去抓住了两个,然后在押解着他们而走。一路走去,不时有猴子在探头看我们。一会儿,要下一道很陡很窄的石梯,必须扶着石壁上的铁链而走。人已经不能押解而走了,我们叫两个小沙弥先下,他们一下子在窜下去,并且在朝另一面石壁攀援而上,我一看他们已变成了两只猴子。突然有一根线从女的手上飞出,一下子勾住了一只猴子的尾巴,并凌空吊了过来,猴子在痛苦地尖叫挣扎。另一只猴子吓得一动都不敢动,瑟瑟在发抖。女的在喊:“下来!”另一只在退下来。下面三面环壁,只有一个出口。这壁上还写着:“屎尿坑”几个字。我在和她说:“既然是猴子就把他们放了吧。”她说:“猴子已经成精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他们放了。这时猴子走到了一处石壁下在尿尿,可能是尿都吓出了。石壁旁有一个山洞,从里走出来一个老者,在说:“怎么能在我门口尿尿!”并拿着一条鞭子在抽打猴子。我上前在说:“既然是‘屎尿坑’那就算了吧。”他住了手,两只猴子找了一处地方在攀援而去。

不一会,她带我来到了山中的一个小盆地。已有好些人在这里集结,园工也在,园工说:“人质也已救出了。……”他们似乎要往哪里出发,我在问园工,他说是在等飞机。人们在齐声唱一首歌:“童年的爆米花……”我想在这盆地只有直升机才能进来。这时他们在点名了,说是报到名字的人待会都要上飞机的,一直没有点到我的名字。我心想应该回头而走了。女的在哭泣起来,我情不自禁地闻了她一下。我发觉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人在看着我们。她把我拉到了一块石头后面而避开了视线,我感到很难为情,在问她:“难不难为情?”她说:“知道你害怕的。这有什么难为情的。”看她的表情的确丝毫没有害怕。这时我才发觉她有一种异域女郎的风情,鼻子长得尖尖的。这时有一架直升机慢慢地降落在了前面的草地上,这是一架怪怪的直升机,机叶像一个倒扣型的盘子,还在旋转着,远看像个飞碟。他们开始在登上飞机,有人在唱起歌来:“我们即将出发,或许将一去不返……”女的在最后一个走上去,在向我挥手。机门关上了,这时我才想起——我忘了问她的名字了。

我独自又来到了城里,我想到“石崖巷”去,可总是找不到。我正走过一个集市,我在问卖渔具的一个老者:“老伯,你好。问一下‘石崖巷’在哪里?”老者说:“一直往东走。”但有人审视而警惕地看着我,说我是外地口音,并在议论纷纷,我听出来这里发生了一些暗杀事件,说以前这里是安定的,现在可能是外地人来捣乱了,所以他们在与我保持着距离。我来到了一块草地边的石条凳上,看见有的花已结着籽,像小米的穗一般。这时来了一个女孩是个瘸子,说来与我探讨一下爱的困惑,她在说:“一个人为什么要爱?父母为什么不要我去爱一个男孩?”但我总觉得她并非天真而是幼稚。有一个男孩在转过来,手上拿着东西在吃,好像是枣子,并吃一口吐一口混杂的东西,不光是枣核。女孩在跑过去,这好像是她的男朋友,她把枣子放到了自己嘴里吐掉了核,然后她在亲着嘴给他吃。女孩说那男孩的舌头是被她咬掉的,所以他现在吃东西都吃不好了。但男的还很高兴,不以为然。他们沿着石条凳在转,女的并在唱:“乒乒嚓乒乒嚓,乒乒嚓来乒乒嚓。落在今时,设使无舌人解语,无脚人能行。……”然后停下来在玩拉手的游戏,男的在撅着嘴吼叫着,但从情形上看却非常投入,非常深情。我站起来正要离开这里了。女孩跳上了石条凳在演讲了:“我要说一个360度的爱!……”

我终于找到了“石崖巷”,联系上了姓金的小孩,他又带着我去联系黄雄。我们来到了一个修理厂,露天空阔处停着几辆锈迹斑斑的汽车。到车间里去转了一圈,没人在干活,只看见几个人在画画,看起来很有艺术性。终于在一个破车厢改成的卧室里找到了黄雄。小孩见我有了着落就走了,在那小门口有一个足球,小孩一脚在朝我踢来,我想把球踢出门去,但这球似乎没气且很沉重,滚得很慢,小孩已经把门关上了。

我和黄雄来到了办公室,这时几个画画的也进来了,说要我们等他们的“老大”,我在点头并和他们在握手。我们围坐在桌子上,有人在上菜,并在给我们斟酒,我想应该一口把它干了,这样才有气派,可我从来不会这么喝酒,等我一口干了也觉得不过如此。这时有一群人进来了,其中一个是“老大”,人们在向他点头哈腰。

“老大”要我去接一个人。这已半夜了还要去接人?这似乎是命令,他给了我一张联络图,然后领我来到了门口,在门口有一辆摩托车,他要我骑这车过去。我在找油门开关——没有,我在找电路开关——也没有。我在问“老大”拿钥匙,“老大”说:“只要拉出天线,然后再把地线搭到地上,再把按钮按一按就可启动了。”的确如此,车已被发动,这时我发现发动机透明起来了,能看见里面蓝莹莹的光在闪动。这车还是无级变速,我已在出发,并在走小路。后面传来了“走大路!大路好走!”的喊叫声。

小路虽然近,却变得坎坎坷坷起来,走得并不快。天在亮起来了,看见了前面有一顶高高的石拱桥,看过去是阶梯型的,我在担心过不去了,到了桥边,发觉桥的中间有一条窄窄的斜砌的石板路。这桥有上千年了,难道千年之前就为现在设计好了?我冲上了桥顶,桥顶有一段路是水平的,边上一个人放着一个古董摊。桥下水埠处有人在从鱼篓里抓鱼,外围还有几只绿头鸭在游弋着。这时我看见有一辆独轮车在翻上来,我明白了这斜坡是为独轮车设计的。

我来到了市中心,按图是在这里了,这里是“百家会”,是最热闹的地方之一,有青年夹着书包在一扇门里走进去,这似一个教堂,他们是来听课的?我也在走进去,台上有一个牧师看了我一眼,但并没有在意我。我注意到他了,头发上有一个斑白的十字架。原来这些学生是来上音乐课的,头上都有像银元般的几块白发。台上又来了一个音乐教师,头发是五线谱似的斑白。我发觉这里的人多少都有点白发。开始在上课了,我也坐着在听,我感到很深奥,难以理解。就在这关头,有一双脚从课桌下撩过来搁在了我腿上,脚趾头上画出了一个个的人脸,看她的年龄应该是别人的老婆,我看见音乐教师投来了亲切的一瞥,是他的老婆?这只脚还在晃动,我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脚臭味,我在把它拨开。她又放了上来,并在有节奏地抖动,这好像是在配合教学,她知道我是新来的?教师已在弹奏音乐,我似乎已能理解这音乐与脚有关,它是对脚的理解、赞美。可我仍纳闷,没提升我的感触,我一直以为人体上最丑的就是脚,从随便哪个角度看这脚趾头像一个个丑陋嘴脸的变形的光头。教师在和着音乐唱歌了:“我爱脚趾最有情……安耽的老婆内心静,十三点老婆意未平,丑陋的老婆常淘气,漂亮的老婆花样精……”我在问她:“那牧师是不是姓赵?”她说:“是的。叫赵蛮子。”我还在问:“那你的老公叫什么名字?”她这下放下了脚在说:“叫‘吕律’。”我举手在问吕律:“吕老师,音乐是怎么创作的?”他说:“和绘画一样,要‘内听反视’。当你有所感觉而想创作时,就可入定。当你入定是内听时,就会有节奏和主旋律听到,你缠绵不离,乐曲就会扩展。就像绘画,你主杆画好了,再扩展枝叶花朵等。当你入定而反视,就能看见景色。这入定的深浅不同,就会出现不同的东西。但当你入定时断了‘微细习’也就消失了‘内听反视’。对于要创作的人来说还要学会创作的基本知识,这样才能布施出来。像这种入定绘画——敦煌壁画也就是,而外国人学了它的皮毛,反而戴上了高帽子。”有一个青年站起来在问:“我是喜欢音乐的,但不能入定,那怎么创作?”吕老师又在说:“当一个人有了情意时,便能觉知到节奏,你可像僧人一门心思敲打木鱼一样敲打节拍,你慢慢就能在不同时间听到不同的主旋律。”……

课上好了,我跟着牧师来到了他的房间,我把联络图交给了他,终于对上了号。我感到奇怪地在问:“这里的人怎么都会有白发的?”他说:“这是这里的时尚,白发象征着‘钱’‘权利’与‘成熟’。”原来许多人都是染上去的。他要我把摩托车交给他,要我暂时留在这里,他说他有老婆和两个孩子也要带过去的。我把摩托车交了给他,看来这摩托车才是重要的接头标记。我在问他:“我能够留在哪里?”他给了我一张学生证,说要我到“学生中转站”去。

我这是来到了一个路口,这路口处是人山人海,我在挤过去,这好像是个自发的**,是某个历史事件的纪念日。人群像蚂蚁一样在聚拢来,我不由自主地在被挤来挤去,我被挤到了一个台前,台上站着一些穿旧军服的人。还有人在拼命地挤过来,并在问台上的人是否是抗战老兵,答复是肯定的。这些人在往台上爬上去,然后在一起高唱起战歌来。我发觉我的口袋被触动了一下,我去一摸口袋——皮夹已没了。我在往侧面挤出去,终于挤出了人群。我沿街在走,有人在门前打扑克、下象棋、斗蟋蟀……,很闲散的样子。

我来到了“学生中转站”,这里大多是外国人,我在一个女洋人的身后朝宿舍走去,她在转过脸来问我,她说的是英语,我只知道是个疑问句,她说得很快,什么意思我没听懂。我要他说汉语。她说:“你既然听不懂英语,为什么离我这么近?!”我怎么才能回答她呢。前面有**人,我说“我是前面两人的同学”,不行——万一穿帮呢?女人都喜欢奉承的,我在说:“大概是你的美貌吸引了我吧?”她眉飞色舞地说:“真的,我很美吗?”我在点头,她毫不掩饰地在笑了。

来到了宿舍,他们都有钥匙,他们都在走进房间,可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只得站在走廊里。那**人正被女洋人拉进她的寝室去玩,门开着,我犹豫着要不要走进去问一问。走廊里挂着一盏盏的灯,是“风铃灯”,一阵风吹来,那“铃灯”摆动起来会发出不同的音响。那**学生走出来了,女洋人在送出来,还在说笑着。然后**人在朝楼梯口走去,我赶紧在跟过去,我在拿出学生证来,我在问他们怎么去找房间,一个人在向我说:“要到服务处去押钱的。”并拿出一张收据来给我看了看——一个房间要押两块银元。我摸了摸口袋才记起已没银元了,只有几个铜板,而我感到肚子有点饿了。

我走过了一个废弃的车厢来到了买点心的地方,这里人很多,想插队进去快点买到也很难。我看见售货台后面一个案板上有一个少妇在揉面,人很白嫩漂亮,有人在叫她“面团西施”,她的两个奶子特别大,低头揉面时更显出**了,她好像早就发觉我一直在朝她看着,她在朝我笑笑并点点头,意思好像要叫我到她跟前去,我径直走了进去,她还在揉面团,我好像想跟她说点心里话,但一者人很多,二者还不知道她的意思,我在说:“我想买两个肉包子。”我和她并排站着,看她手上的面团揉出了一个男人的**,她放开手展示了一下笑着在问我:“这是什么?”我也笑了,她马上把它揉掉了。然后她去拿了两个肉包给我,我给了她钱。她在说:“你住在哪里?我下班后拿两个加料包来给你。”我贴着她的耳朵在说:“我住处还没找好,等我找好了我再来找你噢。”

我来到了马路上,一个人走着,想着钱的问题。我正走过一个军营门口,我不由自主地立了个正,有一个士官在向我招手,我走了过去,他在问我:“你以前当过兵的吧。”我说:“是的”。他说有一箱弹药要我帮忙送到后面的机场去,并可以给我十块银元。我说:“我并不认识那个地方”,他说:“往前再走十几分钟就能看见一条石子公路,然后往右走到底就是了。”他给了我一套军服和一张士兵证,我穿上后扛起箱子便走了。我按着他所指的路线走去,的确又看见了一个兵营,外面用铁丝网围着,里面停着几架银光闪闪的飞机。靠近营门口有一排小屋,屋前还有口井,井上架着辘轳。我正想走进营门,被哨兵拦住了,他们怀疑地看着我,可能他们觉得我面生。我说:“我是来送弹药的。”一个人把我带到了一间屋子前,又有官兵在围过来,一个长官在命令把箱子打开,有人在打开箱子,我听到了“嘶嘶”的声音,这是爆炸装置!那军人一下子把箱子朝我推了过来,还没炸,我一脚把它踢进了旁边的战壕里。一声巨响,炸弹在战壕里爆炸了。我正趴下,整个人被掀起的沙土埋了起来。我正从泥土里钻出来时,一支枪已顶住了我的脑袋。还有人哇哇在叫,说要把我就地**。又听见有人在说:“爱德华上校来了。”这是从另一个营房内走出来的一位长官,他把手举了举说:“慢。”说他有话要问我。原来是个外国人,我在向他解释,在说明事实的真相,并且拿出了钱来。他命令手下将我暂押。他还在向手下说:“可能有内**。目的是要炸毁飞机。”并派手下马上到弹药库去,把那些在门口站岗的人全部押来。我被押进了一间空屋里,被武装人员看守着。上校在来回度着步子。不多时,押来了一串人,我一眼认出了要我送弹药的那人,他也跟我对上了眼,忽然他从袖口里抽出一支手枪来,要杀我灭口了,只听一声枪响,那人的手已被打断,血在滴滴答答地流下来,手枪也掉在了地上。情况似乎明朗了,爱德华在问我:“是不是他叫你送的?”我说:“是的。不过箱子是另外有一个人扛出来的。”少将在问:“另外一个人是谁?”我说:“我不认识。”上校又在问押来那队人里的一个士官:“另外一个人是谁?”士官在指向后面一个人,后面一个人在说:“这箱子肯定是被谁掉了包了。”爱德华指着我在说:“把这不明底细的人放到潜水艇里去。让他与世隔绝。”我心里有点在懊悔,我刚才为什么不与“面团西施”约会在废弃的车厢呢。

我被带上了直升机,然后飞到了海域。我看到了一个岛礁,飞机飞了很低了,飞机没有降落的意思,只放下了软梯要我下去。这岛礁不大,海水涨起来时还没到了小腿。但靠着岛礁还建着一个小小的城堡,这个城堡是圆桶型的,城墙上建有猫耳洞般的屋子。有一扇城门与海想通,城墙内像一个水塘,里面停着几艘潜艇。城门上还写有一首诗:“驱山塞海也寻常。所至文明始是王。但见皇风成一片。不知何处有封疆。”我朝城堡外望去——一望无际。看着潮水在汹涌地一涨一落,太阳在慢慢下沉,似乎将被大海吞噬。很快我被安排进了一艘小潜艇,然后闸门打开了,我们在驶了出去。

潜艇一直在黑暗的水中行驶,我睡着了,等我醒来时终于要透出水面了。这是一艘小潜艇,里面只有两个人,地方很小,连转身都很困难。那人在前舱操纵着,我在尾舱。透过玻璃钢罩可看见渺渺茫茫的景色,水底长满了海草。我们刚浮出水面,看见身后有三艘军舰呈品字型在跟过来,灯光在那水面上搜索着。同仁在说:“巡洋舰来了。快放导弹!”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位置,并找到了按钮在按下去。发射成功了,一艘舰艇已在爆炸起火,火光中看见桅杆在倒下去。这时我记起了,应该左右两舷各有一颗导弹。乘着发射的回力,潜艇又在下潜。

许久,潜艇又在上浮,终于浮上了。看样子敌人被我们摆脱了。我们似已进入了内河港,两边都是密密麻麻的芦苇,这里是船划出来的一条水道,我们浮在这里比较隐蔽。同仁打开了机舱,空气清新了许多。他拿出了两块压缩饼在说:“诺——一人一块。”我们正在吃着,这时我听到了好似划水的声音,看远处芦苇还在晃动,肯定有船在划过来。这里似乎也不安全,会走漏风声。潜艇在滑进芦苇丛,我在朝四周警觉地观望,远处的水面似乎有灯光在闪动,难道又是巡逻艇?“准备战斗!”同仁一边在提醒我一边在关闭机舱。潜艇又在下潜,这里水不深,潜艇底部一直擦着河基在走。我迷迷糊糊地似又睡着了。

等我醒来时,已到了一个水寨。天已亮了,许多妇女在水边洗衣物,她们在朝我们挥手,她们变成了迎接我们的队伍。这是一个根据地?同仁把潜艇靠上了岸边,一个女子正含情脉脉地走近他,看起来是同仁的相好。那女的手头一闪,变出了一瓶酒来,两人在一人一口地呡着,这可能是一种仪式,另一个女的也拿来了一瓶酒送到了我嘴边,我也喝了一口。陆陆续续也有几个男人在走来,这里更热闹了,似在开欢迎会,说:“欢迎同仁战斗回来了。”同仁说:“因为开的方向不对,所以有巡洋战舰来追寻了。我们打掉了一发导弹。”原来这样。我看看并无认识的人,便走出了人群。

我沿着湖边在走。这是一块很大的海边湿地,湿地里有许多纵横的河汊连着一个个的湖泊。我看见有人若隐若现地在湿地里面行走,我奇怪而专注地看着,慢慢地他们在朝我走来,沿着湖边的湿地竟走到了我面前,一个是中年妇女,还有三个少女,似乎是她的女儿。我走上前去在打招呼,她们伸出手来要和我握手,她们的皮肤是蓝色的,手很纤细,人也很美丽。我说:“我很怕热。手上已都是汗了。”但中年妇女还是握住了我的手,她在说:“的确你手上都是汗。”这时我发觉她的手指除了大拇指其它手指的手印处都有一个裂缝,我在问:“你的手指怎么会裂开的?”她在拨开来给我看,原来不是裂开,而是一个天然的缝隙。真是的,这是我哪里本书上看到过的一个说法:“也大奇。也大差。十个指头八个罅。”我在问她们是什么人,她们回答说是“蓝湖人”。真不敢相信,她们生着蹼状的脚在淤泥里讨生活?我又在问:“你们在干嘛?”那母亲在回答说:“找蛇。”又叹息着说:“现在蛇也太少了,找了一圈一条也没找着。”站在最后的那个小女孩还咋了咋舌,蛇好像是她们的美食,但说是她们也吃鱼。中年妇女在向我要几根竹竿,我看见不远处的一个坡上有竹子长着,我在领她们走过去,她们虽上了岸,可仍沿着湖在走,不肯离湖太远。我拿出了匕首砍了几根小竹子给她们拿了过去,她们拿着竹子又涉入了湿地。她们拿着竹子可能是去赶蛇的,她们用手抖动着竹子,发出着“嘘嘘”的声音。渐渐地她们消失在了湿地里。我还在发呆,有一个女子在赶过来,在问我:“阿哥,是新来的吧。”我在应承着,她说要安排我去宿舍。我在问她:“您贵姓?”她说:“我姓田。”

宿舍是一间平房,里面还算整洁。我一下子感到很困了,我倒在了床上想睡觉了。我发觉她还泪汪汪地看着我,显得有点激动。她看起来虽不漂亮,但很温柔。我觉得我来到了一个要重新开始生活的陌生的地方。

我知道她一直守在我身边,她坐在那里看着别处出神,我迷迷糊糊睡着。过了很久,我感到胸口很闷,有一个黑黑的毛茸茸的东西压在了我身上,并在往我身体里面钻,我手吃力地在拉它,但用不出劲,越拉越在钻进去。终于女子转过了头来,她手上发出一束光来朝这东西打去,这东西化成了一阵黑烟在飘散。我虽然还醒不过来,可眼睛能清晰地看着她。

睡了很长时间,我醒来了,房间里只有我独自一个人。正在这时田女子带来了一帮人,说是来慰问我的。现在除了她是熟人,其余都是陌生人。他们拿来了象棋,在和我展开车轮战。熟人田女士为我泡了一杯茶。我只赢了一盘,我感到很困惑。田女士在问我:“身体怎么样?”我感到有点虚弱。她叫我喝那杯“绿花茶”,我在问:“怎么叫绿花茶?”她说:“有采摘的花也是绿色的,然后和着茶叶炒制。这茶能防病补气。”我对这花感到很新鲜,我叫她带我去看看这绿色的花。

我们沿着长满着青草的土埂在走。我兴奋地走在前面,在一处土埂下我发觉了一棵独特的谷子,似已经成熟了,谷穗弯弯的但很稀疏,我在收集这谷子,这比普通谷子要小而圆。我剥开了一颗,米是蓝莹莹地珠圆玉润,这应该是一个新品种,我要给它取一个好听点的名字——那就叫“蓝宝石”或“蓝田玉”。女熟人跟了上来,我在欢欢喜喜地拿给她看,她在说:“这谷子早就有的,因产量不高又成熟了迟,所以现在无人种了。”我们找了半天始终没找到绿色的花,她说:“可能季节已经过了”。再走了一会,她说晚上还有个聚会,我们便回队了。

晚饭后,我跟着田女士他们在走,他们来到了另一个人的家,推开了院子的柴扉,看屋子的门关着,他们环顾着在说:“怎么不在?”我正掩上了柴门,看见院子的草丛里站起了一头狮子来,我赶紧爬上了身边的一棵树。当我朝树下看去,他们却在与狮子扑打玩闹,一会儿有一个人也变成了一只大耳狗,在与狮子玩耍。然后他们都变成了动物,我好像融不进他们的世界。一会儿他们又变回了人形,原来这是和玩舞狮一样的表演。演狮子的人个子特别高。我爬下树来,他们拉着我说到露天广场去。

露天广场上的露天舞台是用土石堆砌成的,前台呈凹进的半月型。台下许多人在草地上席地而坐。在月牙型舞台的两侧,有两排凳子,一边坐着几个皮肤暗蓝色的人,好像是白天我见过的“蓝湖人”,一个记者正在采访她们,她们的母亲在说:“我们是蓝湖人。现在只剩下我和她们三个姐妹的孩子了,不久的将来我们就会消失了。”她很伤心地在抹眼泪。又接着在说:“今天我非常感谢你们,只有你们才会关心我们,对我们友好,可以让我们安全地上岸来,并给我们开一个纪念大会。”她的话结束时下面响起了一片掌声,我并不忍心鼓掌。我看着三姐妹的脸色非常凝固,连坐着也一动不动。台上先上来了一个女歌手,她在唱着一首挽歌,这歌每一句的旋律都差不多,只在结尾处略有变动,旋律虽然简单,但听了使人心痛。我看见“蓝湖人”的脸颊上在流下一串串的泪来。我认为这形式是好比在创口上撒盐。徐娘半老的“蓝湖人”的娘也不得不在上台表演节目——在表演被生活所迫的摸螺丝摸鱼,动作模仿得非常真实。又一个表演是——一个人领了一只猴子上来,猴子手上抱着一只鸡,在凌空翻起跟斗来,然后把鸡放在了地上,鸡孵在那里一动不动了,鸡好像头晕了吧,猴子还在鸡上面来回翻着,并在“咯咯哒、咯咯哒”地学鸡叫,猴子的手里还捡着了蛋,然后在交给那人,一共交了四个。我发觉这蛋其实是从猴子嘴里吐出来的。后面还要表演舞狮和动物相斗。我心里存在着难受的疑惑,我不想再看下去了。

我走到了镇子的外围,这里有一座小山,只有几十米高。山上有一座宝塔,看见人们还在修缮,是在修缮一个铜铸的宝塔顶,这顶还放在地上,有许多人围着在看。他们在说要把它安上去了,我想这么大的一个顶用原始的方法怎么才吊得上去?只见人们在把它拆开来,原来是用榫头拼拢来的。已开始在一块块往上吊了,天虽然黑了,但塔顶终于安装好了。这时突然从塔尖上爆出一团七彩光来,一霎时整座宝塔都在泛出光来,并散发出一种异香,这馨香使人感到心静和满足。我随着一些人在朝塔里走去,并登上了塔顶,我好像看到了一幅有灯光的地图,看到了一些坐标,这时我很想回家。

当我走下宝塔时,有人来通知我要我去参加考核。我来到了“蹇长官”面前,他说:“听说你是一个志士,并抗击过日寇的侵略。你到台上去演讲一下。”

我到台上提出了建立新秩序的建议,并展开了演讲。我还在讲要提倡民族团结,要乘胜打击日本。日本军队打进了中国被消灭了一百五六十万,而中国人被屠杀和战死的达三千多万,比例是二十倍。欺软怕硬是日本的表象,残忍才是它的本质。它弄不过你会低头哈腰地“哈依、哈依”,弄得过你就会一刀把你“死啦死啦”。如果我们不镇住他们,或麻痹大意起来的话,以后我们被弄死的人会超过几千万——会上亿!那时他们开展的是化学武器战和生物战!反过来看,如果我们向日本人学习,倒转比例——那我们死三千万,日本人将怎样?还有“某国”有航空母舰,我们也不用怕!我们和“某某国”是同名同姓的——是一个种族的,我们要和他们团结在一起,这就形成了一个L型的海岸线,这样只要安排好火炮,航空母舰就难以靠近我们的海域。还有在我们的海域布置好海螺型的遥控炸弹,一遥控就能从海底上升然后吸附到航空母舰上而爆炸。我们还可以建造拼接航母——船舷与船舷之间能拼接上就可以了。前段时间有势头的外国人还发表了辱华言论,本人觉得此种人根本不屑一顾。但今天有几个战友又谈及了这件事,本人不得不讲了自己的一些看法。辱华言论也好“负面印象”也好都出自于同一种心理。以我看来这些人是“悖事鬼”,你看他会不会对非洲原始部落赤了个**荡来荡去的人而感到不满?你看他有没有对食人部落感到不满?可见他是出自于某种心理——是出自于认为要妨碍到他的切身利益的心理。为什么说他是“悖事鬼”,因为他的认为是错误的,而且他根本不了解中国人,中国人的本质是善良的,哪个国家会像中国人一样——接纳抚养战败国遗弃的家属?本人为什么还觉得不屑一顾,因为本人认为他只代表了少数一部份其国人。其也有可能是哗众取宠。还有个可能是表现出自己是高人,既然是高人为什么怕和我们混和在一起?我可断言——如果和我们搅合在一起,他一定高不起来!

演讲好下台后,蹇长官在说;“可以。欢迎你正式加入我们的队伍。”我好像经过了考核。他又在说:“你的演讲很有新意。我带你去见一位大领导。”

蹇长官领着我在攀过一道悬崖边的六盘型的木排栈道,走进了一排岩石后的房子,在那里见到了一位重量级领导,印象中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我不由自主地在溜须拍马,我在说这里的风水真好,连炮弹都打不到的。领导好像对我们并不感兴趣,他与他身边的一个剃着光头的“大头娃娃”似的人在玩游戏,这“大头娃娃”与领导好像已经玩得“人熟狗疲”了。领我去的长官在说:“这是领导的干儿子,是某某寺庙里的住持,是指点领导的高人。”这时里面一间屋子的电话铃响了,领导走进去接电话了,好像是个女的,他在叫“lili”、“lili”。带我来的长官走到“大头娃娃”跟前在解说我演讲的“建立新秩序的建议”,“大头娃娃”在说:“这不是妙用。意识形态有两种,一种是‘民族意识’——比如提倡抗日。另一种是‘阶级意识’——比如‘宁可错杀一千’。政治是要为利益而妙用,才提倡什么。好了,好了。你把他带出去,到会场去吧。”我现在才知道“妙用”就是“庙用”。带我来的长官还在反映说:“军统局一官员李某经常在搞色情。”那高官听了“哈哈”在笑说:“这是激发斗志的需要嘛。”“大头娃娃”也在说:“这是私生活。不宜宣讲。这没有民族意识也不关阶级区分,只是与压力有关。出去赶紧把门关上,干爹怕见风吹叶动。”

我出来后感到肚子很痛,我说我去上个厕所,蹇长官说:“好的”,这可能是紧张造成的。我去上了个厕所,然后到了会场好像已迟到了——大会已经开始了,我正走过主席台下,主席台上我居然看到了一位我梦寐以求的大人物,大人物似乎也看见了我,显得有点不高兴。可能是我迟到的缘故?还是没有行礼的缘故?还是错位的缘故?有一个外国人正坐在他身边,好像正在劝导他什么,大人物却默而不语。我走到了台的侧面,看见两个军人倒在台旁,在血泊里俯卧着,一个居然还在动,我吓了一跳。我这才注意到四周都有**站着岗——如临大敌。我不知道自己的座位在哪里,或许是我误入了。我走到了一个站岗者旁在问他:“这是怎么回事?我应该到哪里?”并与他讲了我来到这里的原因,他示意我从一扇小门走出去。我在朝小门看过去,可怕的是门缝里已经有人在朝我打量——有一双眼睛看着我,门拉大了一点,然后他严肃地在向我招招手,我走了进去,这好像是一个过道。他说我不可能有座位的,并叫我一直朝走廊走去,到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去站着。我觉得我也将要被清洗了,五十米过去有一扇不明真相的门,我怕有一支枪在等着我,我心空空地在走过去。还好没事发生,走进这扇门里面是个休闲厅。过了许久蹇长官又来带我走了。

我又来到了部队,我们已在行军。我感到身体很沉重,原来我右肩负着一支火箭筒,左肩吊着一颗火箭弹,身后背着一个背包,胸口还挂着一口大铁锅。这是我自告奋勇的结果?我在被队伍拥着前进。心想虽然沉重,但还是安全的,我像是被“装甲”保护了起来。部队停了下来,长官在朝我走来,他在表扬我,说我能吃苦耐劳。他叫我把东西全放下,说安排我到尖刀班去。另外两个人走了过来,我们三个人是一个尖刀班。长官说前面要通过一个山岙,要我们去侦察一下情况。好像危险又来了。

我随着领头的班长提心吊胆地行进在山岙里。走过了山岙,看见了一个村庄。还好没事,平安无事了。班长在发回信号,不久大部队也开进了村庄。长官并未规定我们归队,我们可以自由游荡了,这或许还要我们侦查民情。部队集中在了一个祠堂,并开始在埋锅做饭。我来到了村落,在一个晒谷场边有许多人围着,有一个人站在石磨上在讲话,似乎是村长。磨旁吊着一头又肥又大的猪,他在说:“村里养育出了一个新品种的猪,需要大家开动脑筋给它取个名字。也可以作为商标。”下面的人在议论纷纷。我觉得有意思,便在大声说:“就给它取个‘安禄山’吧。”有人却在高叫:“这是只母猪,还是叫‘杨贵妃’好!”大家在鼓掌哄笑。

我看见了一个村民还牵着一只剥了一点皮的猪,在朝山里走去。我在问:“这是为什么?”他在说:“剥点皮能激活它的能量,这样牵它到山上去找‘松露’,它会找得很勤奋的。”

村里还有人在露天石台子上打着乒乓球。这台子是正方形的,乒乓球网架是对角安放着,各边的台面是一个三角形了,这样打球难度很大的,似乎要有特别精确的技巧。我也想来打一手,我拿到了拍子在打,我一下子还打不好。有小孩笑着在说:“兵兵头儿不会打乒乓,是因为没少一只脚。”

我走到了一条小溪旁,坐在了一块石头上,久久地看着两个少女在捣衣。有一个少女在走过来,然后坐在了我身边,她居然说要我抱住她,说村里已经没有了真正的男人了——年轻的男人都上前线了。我紧紧地抱住了她,我的感觉是就像抱着一个孩子。我在问她这个村叫什么名字?她说这里叫“啸山”。我在问为这名字的来历,她说有一个抗倭将领在这里战死,还有几百个战死的战士,都葬在了这山上。这里经常有一种啸叫的声音,所以叫“啸山”。我自己也变得心事重重,我看着溪水在流淌过去,耳边是亘古不变的流水声。这时班长来到了我面前,说我不得调戏妇女,要我把她放开了。可她已经睡着了,我在说:“再等会儿吧。”我看见有一条娃娃鱼在清水里游过。

我正在归队,我从小路刚走出树林,就要到部队驻扎的祠堂了。我看见一个人正在表演白日飞升,好像是用“刘关张结义杯”给我喝“飞精”酒的那个“白居士”。有许多人围着在看,包括部队的士兵。正当他再次在飞升时,有**在包围过来,并在朝天鸣枪,还好他这次飞得低,没打到。他混进了人群,然后在向我这里跑过来,我让他跑了过去,然后我在朝人群迎上去。朝我左右包抄过来的有两路人,一组是三个女的,另一组是三个男的。在问我有没看见逃跑的人,我说没有。他们还在搜过去,他们看见了一树丛里在动,我也看见了,他们在交叉火力开枪,结果窜出来的是一只狗,已经中了好几枪,再跑了没几步便倒地了,血还在淌。人们在跑过来看热闹,并在问:“打死了吗?打死了吗?”。有一个老**从我边上走过,我在问:“那人飞升不至于死罪吧?”**说:“他用‘升功’去蛊惑军队,企图瓦解和策反,所以是死罪。”

第二天,说就要开战了,说有领导要来督战,说部队要进行一个“试刀”的形式。在一块空地上的一根柱子上绑着一个人,边上绑着几头猪,士兵在排队走来,有的人把刺刀拿在手里,有的人衔在嘴上,必须一刀一刀见血地在朝猪身上戳,并朝绑着的那人比划一下。空地的一边放着一些条凳,有来督战的人坐着,有军人,有政府工作人员。我看见了其中一个穿军服的是我的同学——金承,我赶紧在跑过去叫他,他让我坐在了他的边上。他在问我能不能到某某海浜去剿匪,说给我个团长旅长干干。我说我连一点斗心都没有了,我很想回家了。他给了我一张通行证说:“待会用柱子上那人祭祀好以后,政府还要招待我们用大餐。你跟我在一起去吧。”我觉得跟在一起可能又会离不开。我在说:“我想趁早走了。”金同学在说:“那——好吧。”

天又在下着雪。这是一个陌生地带,我问路后便跟着一行人在走,是同路的人。前面走着的好像是一户人家,有一个女孩子在带队,跟着的好像是一个父亲和她的两个弟弟。我总觉得这条路不好走,我在高声问:“为什么不往别处走呢?”没有人理我。我折了根树枝在做拐杖。走过了一条山坡边的小路,正在走过一处悬崖边,有一段路很窄,而且有一个地方要跨过去,好像这是一条近路。那女孩走在最前面,她一脚踩空了,手也没抓住东西,人掉了下去,她父亲想拉住她也没拉住,眼看着她在掉下去,她可能自己也想不到,她朝她父亲看了一眼,我想这是她今生最后的一眼了。还好我们走过了这处悬崖,又走到了一处山坡边的路,这户人家在找下山的路,可是这里仍旧很陡,不可能有下山的路。突然我的脚一滑在往山下滑下去,这速度太快了,我想用树枝撑一下,但我的人却弹了开去。我落地时正落在一间屋子的房顶上,还趁势在滑下去,然后落在了一堆东西上面。我回头一看这间屋子是一个土地庙,边上有一口井,井口还在冒热气,井旁放着一张条凳,条凳上坐着一个僵尸般的人,他在问我:“你来找我?”我想不起有什么事要找他。井旁还有间屋子,四四方方的,四面都有窗,可能是以前的一个亭子改建的。两根柱子上有一副对联:“雪覆孤峰白”、“残照露瑕痕”。边上还拴着两匹像驴子的动物——比驴子小,脸像狐狸,颧骨突出,嘴往上撇,有一股笑眯眯的样子。我是落在了一个草垛上,他在叫我快下来,可已经不用下来了,有雪在滑下来,这堆东西在松动滑开去,好像要雪崩了。他把那条凳在递过来,我们一人各抓住了一头,又一股雪在山坡上滑来,我们在被冲着走,好像抓着条凳在冲浪。这是一张八脚条凳,每边四个脚被包在了一起,还装有抽屉,这可能是一张古董凳。不久雪停止流动了,条凳也失去了滑动的冲势,我们已在一条溪边。我在问他是谁,他说他姓钱,以前是保长,现在是在管理土地庙,还有那口热水井。我觉得这是一座废弃的庙,我不知他是人是仙。这时我听见有东西在溪水里发出“啊、啊”的叫声,这叫声还吸引了鱼,有鱼在抢水过来。他说,这是一种腔肠类动物,吸附在溪沟的石头上,鱼很喜欢吃的。我在翻开溪石,果然有水母一样的东西吸附着。他在告诉我顺着溪沟再走两里多路就到“某某村子”了,从那可以回到原路。我看看天就要黑了,我在邀请他一起跟我到村里去,他说他还要管住这里哩,他背着条凳往那方向消失了。……我来到这村里时,路上我跟着的那户人家也在了,那女孩的尸体已经找回并抬到了这里。她父亲很痛苦,他在唱着一曲哀怨的京戏。她身上盖着一块黑布,直直地一双脚露在外面。……

这是已经要到家了。我这双脚似乎结成了硬邦邦的冰,在马路上直挺挺地移动着。心想能够碰到一个熟人吧,可路上看到的都是陌生人。走过了一个孤零零的小店,灰旧色地仍开着,我记得曾在此买过东西,那时还丢了一辆自行车——我停好了自行车,然后买好东西边吃边走了,等我记起再回来时车已没了。今天看见有一辆自行车停着,已锈迹斑斑,胎也没气了,好像是我丢的那辆,想来事情已久远了,对我已毫无用处了。

我已到了家门口了。门前是雪白的一片,好像是密密麻麻的白菊花,连一人多高的墙上都是白色的,这难道也是花?原来是结着的层层的冰花。还有人在拍照。阳光只照到屋前的路边,围墙后是界限分明的阴影,我看见父亲在阴影里莳弄着花草,在一些空缺处补种植物。我心里好像有一种内疚,我在走过去说:“让我来种吧”。我握住了父亲的手,虽然粗糙而却暖暖的,我人还在瑟瑟发抖,这大概是在阴影里的关系?我应到朝南处晒晒太阳,父亲拉着我到了屋前的道地上,在这里我身上也感到暖暖的了。这时我感到身体自动地平移了一下,好像移到了太阳的聚焦处,在这聚焦处我又看见了海市蜃楼,看见的景象好像是倒的,我在调整视线。这画面上的地方我根本不认识,一个人正从荒漠的边际走过,那里阳光充足,还有一棵孤零零的植物,植物上结着鬼脸似的果子。这大概是幻觉,我闭上了眼睛静坐了一会,然后到屋里吃了点东西。我娘不在,父亲说娘去看了外婆后,说外婆已经身体不太好,俺娘去给外婆找药去了。我在想俺娘,我从窗户中看出去,发觉阳光在道地上移动着,然后倏尔消失了,并在下起雪来。雪似乎对我有一股吸引力,我从后门走了出去。我来到了街上,街上行人稀少,大多数店门还关着。雪还在飘,飘来的雪已像一朵朵的棉花。这路边的垃圾箱也硕大无比,足可容下一个人,又像有个棚子的摇篮,还真看见了有一个人卷缩在这垃圾箱里,还在风中摇来摆去。不远处有一个花园,围着低低的栏杆,那里人在接踵而至,那里好像很热闹。我也走了进去。斑驳的雪地里人们三三两两地在赏雪景,年轻的女子仍穿着超短裙,后摆还是弧形的,细带似的三角裤在那缺口处时隐时现。我搓起了一个雪球,我似乎找不到要扔的目标,或者是这些目标不能扔的,我狠狠地把雪球扔在了地上。我走过了一个“武功祠”,每年过年之前,练武功的各门派都要到这里来聚会,我看进去他们都在坦诚相见,都赤裸着上身,有的年纪还有点大了,他们是在比不怕冷的功夫还是在显示肌肉?这时走出来一个演武打片的大明星,这应该谁都认识的,但人们变得很冷漠了,没有人在迎上去,他只穿着短袖和短裤,显得与众不同,但也冷得在发抖,一个随从马上给他披上了一件大衣,他脸上只有一个表情,好像很满足的样子,但身体看来也是强弩之末了,他随即走进了对面的一个大酒店。雪越下越大了,大得已失去了眼前的风景,我走进了一个用层层叠叠白纱帐围起来的帐篷,开始我以为是被雪裹住了,后来我发觉不是雪,是一个迷宫,这里面有点暖和。我想用手拉开这些帐幔,我手一接触便被击伤了,伤在劳宫穴与阳溪穴之间,紫黑的血像蚕吐丝一样在挂出韧韧的一条来。触到的手指也已腐化,像一个烂掉了的菜根。我虽被白色布幔困在了中心,耳朵仍能听见外围人们议论的声音。我这好像是进入了一个舞台?可走不出去,在团团转,肚里有一种有劲无处使的怅然。有一个涂脂抹粉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也钻进了这里,是一个俗了不能再俗的女人,一个毫无内容的女人,没有一个地方不经过人工修饰的。但的确是个女人,也穿着超短裙,露出着粗壮的大腿。这是一种安排还是一个陷阱?她在嗲声嗲气地叫着我,然后脱成了三点式,躺在地上在呻吟起来,边呻吟边在喊我:“哥。大哥诶。”她是来做春宫戏的?我血脉在贲张,我恨恨地打算假戏真做了,我扑了上去,扯下了那条三角裤,这时她却尖声地喊叫了起来,还拼命地在抵抗,同时我闻到了一股恶臭,她在屁眼里挤出一吊干屎来。“这是中洲否塞,上下不通,阴阳乖离,伤神失意。待矢气一通,脏躁可愈。”她开始在一旁抽抽泣泣地哭了起来,说要去告我。我听见帐幔边有声音在跟我说:“按坎离位而快走!”我好像懂了,我终于逃出了这迷魂阵。这女子也跟着我出来了,她说要我赔偿。外面有许多人在听这出春宫戏,我要他们给评评理,他们在给我证明说她是自愿的,我并没有强迫她。他们还听见她先在喊我,是她在引诱我。她说她不管,她一定要我赔。我不知道她要我赔什么,那好,我向她在赔罪。这时我非常厌恶自己,我拿出一把刀来,一刀要把烂菜根样的指头剁了下来,并在说要拿给她,这女子吓得在逃了。还好我只是在指头上轻轻地割了一刀,手指并没有烂,只是一层烟灰。当我抬起头来时看见一个胖和尚正嘻嘻地朝我笑着,我正刻骨铭心地痛,他似乎无比快乐,我在问和尚:“何以为乐?”和尚口吃地在说:“麻三斤。”我以为是疯话,顾自在往家走。一路上手指的血仍在点点滴滴,滴在了白皑皑的雪地上,非常醒目。路边有些人在扒雪找什么,神情很是专注。我走过社区的活动室时,听见人们在讨论什么“神的启示”。我看见母亲也在里面。我走进去听说了“神的启示”是墙上挂着的一幅画,是有个“长生药”的地方——一个人正走过一个荒野,并在一种植物上摘下了果子。有人在主动请缨,说要去找这长生药。母亲和许多人在捐款,我拉住了母亲在说别相信这个,从这张图上也找不到确切的地方的。

我和母亲回到了家里,母亲说她刚从外婆家回来,外婆有点老年痴呆了。晚上我很迟还没睡着,在感受着时光的失落,想着生死的究竟。

第二天清晨母亲便来叫我了,说她又要出去,可能要到下午才回来。她要我把一沓钱拿到“彩和宾馆”的宿舍去交给某某,说这是工钱。我记得某某是最年轻的一个“阿姨”——叫殷莺,那时我十几岁,她二十几岁已经结婚了。有一次我捉一只蟋蟀追进了女澡堂,殷莺正在洗澡,她非但没有排斥我,还帮我捉住了它。那时我发觉她就像个婴儿——就是民间传说的“白虎女”。

我来到了“彩和宾馆”边上的一排屋子,我走进了餐厅,餐厅里没人,餐厅后面还有一扇门,门后面是一个回廊,回廊里是单间的卧室。我找到了殷莺的卧室,居然门没锁,我推开门走了进去。这卧室虽简陋,但很实用整洁,还有一股香水的芬芳。可人不在,她还没下班或已经不做了?今天她或许是来拿工资的。在化装桌的墙上还挂着一副字:“佳人睡起懒梳头。把得金钗插便休。大抵还她肌骨好。不涂红粉也风流。”我人还好困,还听见有鸟在叫——“休息,休——息……”我好像没有了一丝性情,我把钱放在了床头便在这小床上睡了下去,心里有了一种平和的**。朦胧中我听见她推门进来了:“是谁呀?”她好像认出了我便不响了。她是夜班下班了?她似乎在嗔怪我,在叫我起来,她也要睡了?我心想急她一急再起来,再把钱给她。她在脱衣服了,然后浑圆撅起的屁股朝我头边坐了下来,然后又掀开被子钻了进来,她贴着外床边睡在了那里,她好像太冷了,还在瑟瑟发抖。过了一会她贴到了我身边,好像已经睡着了。我打算起来,然后写个条子,再关上门走了。我正从她身上翻过去,突然她抱住了我并闭着眼睛亲住了我的嘴,我发觉她脸上很烫,我整个人好像被融化掉一样,我又钻进了被子,并狠狠地不可抗拒地压在了她身上,她在叫痛,我在说她怎么这么没用,她说不是没用,是裤子还没脱的关系,又说不信你再试试。她脱掉了内裤,然后往床里边移了一下,并停止了行动,好像风瘫了一般。我在安慰她,抚摸着她,我觉得她还是那么滋润丰满。我摸到了她那东西,她也捏住了我的东西。我摸到了一颗小小的硬硬的枣核般很滑润的东西,并还在伸长鼓胀。我心里很是激动……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才醒来,我能看清她的脸了,她还是那么白嫩美丽,她还赤裸地躺着。我在问她为什么要走了,她说她老公失踪了多年,现在出现在了某个大城市了,所以她要走了。我问她:“为什么门没关?”她说:“不是**说要来的吗。”我穿好了衣服起来了,她却赤裸着就身上披了一件衣服在照着镜子梳头,她在展示着自己的美妙?她还想再吸引我?我过去把她抱了起来又放到了床上,她又闭上了眼睛,轮廓还是那么白皙光洁,……她终于困了,我把她盖好了被子,然后走了出来。

我在从宿舍的边门走了出来,又是那“胖和尚”弯月般地半躺在台阶上,在笑着朝我打招呼,我心里不禁一惊。他在问我:“臭气好还是香气好?”我说:“当然香气好。”和尚在说:“对你或凡人来说还是臭气好!——香会泄气而臭能敛气。”我在问:“你喜欢臭气吗?”他却在说:“我刚从妙香里出来。”我在问:“妙香是什么?”他在吟颂:“若断思绪也忘情,妙香密圆满觉陇。”突然我的思绪出现了瞬间的空白,并又有点惊恐。他在问我;“你愿跟我走吗?”我说:“我还不敢。”我布施了一点钱给他,他在说:“我布施给你的是法,你布施给我的是钱。”我在说:“那我以后也用法布施吧。”他在说:“好,可你不要懊悔噢。”

到家后我看见父亲留着一张纸条,说和母亲一起又赶去看外婆了——外婆好像已经不行了。我也立刻决定朝外婆家赶去。今天火车已经赶不上了,只有坐汽车了。

到了下午四点汽车终于到了地头,我记得以前是桂花娘舅用船来接我的,今天我只得步行了。我在担心道路不是很熟悉。我正走过一个杂货铺,有一个声音在叫我,是谁?原来是外婆那里儿时的一个朋友——小栓子,他看起来还是原来的样子,头上戴着顶茶壶盖似的帽子。他说他在这里开了一家杂货铺,说铺子里又少了几套金边古董瓷器,“这段时间东西少得够多了。”我看见柜台边站着一个女子,手中还抱着一个孩子。我在问:“这是你老婆?”他说:“不是。”说这就是他外婆新认的干女儿,朋友抱怨说:“外婆待她比亲女儿还亲哩,还要她到这里来做掌柜。”他现在怀疑东西是她搬走的。所以他现在“要把她赶到外婆家去。”那正好我们能一起一路走了。那女子泪汪汪地在前面走着,我倒觉得她是真心的。

快到下午四点了,太阳光已斜照着,有一只尾巴分成三叉的大鸟缓慢地在天上飞过。我看见不远的光景处有一个堡垒,堡垒上面是一个亭子,堡垒边上没有门可以走进去,只有一边有一个栈道似的阶梯。我在问小栓子:“这里是九里亭吧。”他说:“是的。”我听说过可没来过。堡垒用带孔的石头砌成——像麻将的筒子牌,里面填着的是泥土。孔洞里长满了竹子和树,绿影婆娑,一直逼近那亭角,看着像一个插好的花篮。亭子檐角上的梵铃一动不动,屋檐上还停着休寝的鸟,他们并非用脚停着,而是用嘴停着——那也是装饰?我发觉地面的草丛里也有东西在游动,好像是蛇与**共生的动物,头粗糙而大——像**,身后又像蛇,身上还长着毛,这不知什么动物,这东西可能很毒,我赶紧在离开。我看见那小孩已经睡着了,那女子的脚步变得沉重了,我在过去帮她抱起了她的孩子。

在他们的带领下,我觉得离外婆的家已经不远了,灰白的土地清晰地在脚下移动,还有路边的野草,简直可看清草上的纤毫。又走了许久,走过了一个池塘,塘边种着新品的萝卜,长着像一根根的香蕉,有好些临水露出着,池塘的水是深蓝的——很幽深。有鱼在跳起来,在咬住萝卜拖到了水里,有许多鱼在抢着吃。又看见了远离村口的一堵泥墙,我看见墙上有几个洞,有一个洞里躲着一只像水獭的东西,头像狐狸,毛像芦花鸡。我走近想仔细看看,它已隐去,已隐进深邃的弯洞里。我们转到了墙前,前面是一间棚子,也开着一家杂货店,店里坐着一个干瘪瘪的老太太。说这里是几个村的交叉路口。朋友小栓子从袖口里抽出了一卷煤头纸般的画,放到了桌上,老太太在仔细地看,然后给了他两块大洋。朋友还在问老太太有没有看见或听见有金边古董瓷器,似乎没有问出结果。我也在跟老太太打听,在问我刚才看到的动物,她在说:“的确还有‘芦花鼠’存在?”她说我描述的是“芦花鼠”,不过她也已经十几年没见过了。

已近黄昏的时候,我走进了外婆的家,看见外婆坐在那八仙桌旁。她看似耗尽了心血,已髓减骨枯。母亲说外婆开始经常头痛,到后来就有点痴呆了。有几个我表亲的孩子远远地站着,陌生地看着她。还有一个正钻在桌子底下,外婆看见了他却在叫着我的名字,我也觉得那像是我,我难道又回到了童年?我在呼唤外婆,我相信这是刻骨铭心的力量,这时从外婆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点熟悉的神情来,但又随即消失了。我的眼睛被泪水模糊了,我真想回到童年时代。我看见桌上还放着奇离古怪的饭菜,母亲说是外婆烧的,看来外婆还不能放下劳心。外婆手上又拿起了针线在摆弄着,嘴里还叨唠着:“一根线,两根线,哦这根粗,哦这根细……”

吃过晚饭后母亲在说:“今晚镇里有一个祭祀节,你要不要去?”我想我应该去,我去祭祀一下祖先而保佑外婆。

来到了镇里,我随着人流在朝会场走去,会场在一个丁字路口门楼里,门楼的两边是建筑,再往里面好像是一片溪滩上的荒地。一边放着一个巨大的鼎,另一边放着一个大簠。我在朝鼎处去祭拜,越靠近人越多,脚步变得不由自主起来,我被挤到了一处拉着禁线的地方,那里有一些奇怪的痕迹,我一不小心踩了进去,有记者正朝地上拍摄着什么,我看清了好像是怪兽的足印。记者在训斥我,他背着相机的神态似乎是背着一架飞机,我想反诘,但心里感到不好意思,我的确踩到了痕迹,我赶紧窜回了人群。可又一个叫花子被挤进了禁线,那双油黑的布鞋还在朝一块布景上抹去,记者又在大骂,有人要揪他出来,他在说:“谁敢碰我!我骨头很脆的,我没钱那,哪个碰我哪个负责噢。”果然没人敢碰他,他好像挤累了,在这清闲处坐了下来。我记起了一句暗地流行的话:“不怕你凶,只怕你穷。”

我在朝人少的地方走去,我回头看热闹的地方,是人挤人、人看人的地方。我来到了溪滩边的空旷处,有灯像鬼火似地飘来飘去,我仔细看着,终于看清了一个灯谜:“高高山,低低山,鲫鱼游过白沙滩。”我想了许久还没猜出来。我不经意地走着,我已走到了几乎没人的地方,这里的草也没过膝盖了。这里可能很少有人敢来,这里的灯居然是一个个的人头,眼睛紧闭着,头上点着天灯,还在飘动。有一个人拿着酒盅在喂他们喝酒,他们居然能够张开嘴把酒喝下去,使人感到毛骨悚然,我赶紧回头在走。在回头的路上,我看见一个老人孤孤单单地站着,下半身已变成了石像,但嘴仍能说话,他在问我时间,我在说:“已经是半夜了。”我仔细一看,原来他是站在一个石窟里,好像是这里的管理员。在他身后我还看见了一个石碑,上刻着文字:“今朝祭祀节。是处挂灯球。一灯燃千百亿灯。灯灯相续重重无尽。如宝丝网。三世诸佛。向光影里出现。六代祖师。向光影里。说法度人。四圣六凡。向光影里。头出头没。……”我在问这老人:“我为什么只看见‘头出头没’而没见其它?”他在说:“说明你眼睛的档次还不够高。你见的只是色,而不是心。”我在想:“灯笼是色。哪个是心?”……

第二天,外婆已卧床不起。脖子上的皮已像一层透明的薄薄的油纸,喉头的蠕动清晰可见。来探病的亲戚很多,说这病医生已束手无策,我想我再去找一个好一点的医生。我走出门沿着山脚边的路在走,路上没碰到一个人,有几只狗在朝**遗留的一个碉堡在叫,我感到阴森恐怖,难道有鬼在?我担心会有子弹从里面打出来,这担心好像成了现实,我突然听到了轰然心惊的“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身后传来的惊天动地的哭声。肯定出事了,我回头在朝家里跑。有人在放鞭炮,并有一股浓浓的烟气,我正转到家的路口,便碰到了舅舅,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衫,我心里明白舅舅已死,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我发觉舅舅还带着表弟山丹,表弟居然还很小,只有七八岁的样子,难道时间回流了?我与舅舅在讲话。正好表哥土夫走过,问我与谁在讲话,我说:“你没看见?是舅舅。”表哥迷惑地在摇头。舅妈也正走来,我拉住舅妈在说:“你看舅舅在这儿。”舅妈在摇摇手,她也没看见。我在问舅舅“这是怎么回事?”舅舅说:“由于你有一只眼睛还没退化,又由于鞭炮和香火利于我现形。这样你才看见了我们。”说好了他在朝里走去,然后在跪拜,嘴里在唱着哭诉的歌。这时我看见外公也来了,他拉起舅舅走进了一间屋子,外公在说要与舅舅摇骰子斗酒。外公现在变成了奇相——脸呈三角型了,眼睛突出得像眼镜猴,后脑勺扁扁的像一片纸。

我想回避但不能回避,我来到了外婆的卧室,说外婆已经去世了。我突然在高声哭喊:“外婆!外婆!!……”母亲在说:“别喊,别喊,这样她会感到难受,让她安心地走吧。”外婆的嘴巴还微微张开着,母亲过去抱住了外婆在说:“来世我还做你的女儿,弘明一定再做你的外孙!”并抹了一下外婆的嘴,这时外婆的嘴巴闭上了。母亲在交给我几把钥匙要我把空着的房间门上的挂锁都去打开。

有一间偏房我刚打开门锁,有一个小孩走过来推门探头去看了一下便倒下了,有一只鞋子也甩了出去。我转身抱起了他在问:“怎么回事?”他指指屋里,我发觉床上躺着一个人,难道有鬼了?我走过去一看是个小女孩,我已掐住了她的脖子在问:“你是鬼吗?”她说:“不是。我妈妈是鬼。”我看见有一个气窗开着,我想怪不得,这也说明**妈是个好鬼。我放开手后还起了同情心,我在问小女孩叫什么名字,小孩说;“叫青萍”。这时“青萍”的妈妈出现了,我在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叫沙拉。”她戴着口罩,脸上显得很油湿。她说孩子父亲是个恶魔,在她怀孕时就抛弃了她,当她生下孩子时便难产而死了。她说:“是你表姐领养了这孩子。”这时我听见表姐山岚的声音在叫:“青萍、青萍……”。孩子的生母一下子隐去了,孩子好像又睡着了。我在说:“在这里,表姐,青萍在这里。”她走过来在说:“哦,我忘了。我来几个房间搞好卫生就把门锁了,还不知道女儿到哪里去了。”……

已经是下午了,我无所事事,在走进睡觉的房间,前面是一间小客厅,后面是两间卧室。我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床上的棉被还没叠好,其实叠不叠也无所谓,晚上又要盖被子睡的,不过母亲看见会说的。我走近床时被子动了一下,我伸手时棉被变成了一个饺子形把我的手裹住了,我在与它争斗,里面好像有东西在扭动,我把这扭动的东西赶了出去,然后拉出了一双手。我发觉有奇怪的东西在这里捣乱,当我掀开被子时我吓了一跳,一个瘦得像骷髅扁得像纸片一样的老人躺在那里,我想逃开,他已抓住了我,我拎着他逃到了堂前。堂前有一个小孩坐着,就是甩出鞋子的那个小孩,他现在一点也不惊怕,他平静地在说:“这是我外公,你把他放下吧。”我发觉这时的确是我拉着他外公,为了抚平尴尬,我拉着他外公在“嘭嚓嚓嘭嚓嚓”地跳了几步舞,然后放开了手。我难道走错了地方?不对,难道住处要调剂变换了?这时堂前又走进来三个人,好像是尼姑,看起来一个是师傅,两个是徒弟。其中一个是妙龄女郎,还披着秀发,可能是带发出家的。尼姑师傅在问老者:“这是你孙子吧。”小孩在回答:“不是。”这时另一个房间里走出个少女来在说:“我才是他的孙女。”那尼姑想走进她的房间去,少女挡在了门口不让进,尼姑摇摇头只好作罢了。那带发修行的女郎一直看着我在朝我笑着。这时表姐走进来了,在说这里全部归外婆的表弟家的人住了,说把我安排到另外去住宿。说这尼姑是外婆妹妹家的亲戚……

虽是入土为安,但是大家都不忍心一下子把外婆埋了。外婆的棺木被寄放在了山脚边一个尼姑庵的灵堂里,还请来了尼姑在诵经,每个尼姑肩上还扛着一根竹竿,这竹竿很奇怪,只要在肩上滑动就能奏出音乐来。这寺庙没有围墙,我想看看这里的风景。我记得外婆曾和我说过,我的名字是这寺庙里的人给我取的,因为我出生时是一个光头——没有一根头发,“说你前世是个和尚。”我沿着山路在往上走,这里种着许多蚕豆,还没有半尺高,我听说外婆在这山坡上也有种着的植物。山坡上谁还在放羊?虽然只有十来只,但会不会把蚕豆苗给吃了?蚕豆苗有一股很难闻的味道,连虫都不要吃的,不过羊可能会把豆苗踩坏。我看见了一个人,是阿土伯,我走过去跟他在说这里是不能来放羊的,他在说:“那,放到哪里去?”他很无奈的样子。再后面是深山了,放羊的确有危险。这时我看见了一头狼冲过来想叼一头山羊,羊用羊角与它对峙着。阿土伯年纪大了又束手无策了,我拿过了他手上的竹刀在冲过去,那狼正咬住了羊的头,我一刀劈了下去,狠狠地劈在了狼的后颈,羊在脱逃,狼回头来对付我了,我也在退步,我退进了用柴篱笆围着的一块蚕豆地,然后关上了柴扉。狼在缓缓地走来,狠狠地盯着我,然后倒下了,好像是血流尽了,不过眼睛还睁开着。阿土伯走过来在说:“可能还没死”,要我把刀给他,他要把狼的头砍下来,阿土伯走过去在砍狼的头。

我还想在这里留恋一番,我来到了寺庙下的一条溪沟边,边上是一块开阔的沙砾地,有尼姑在给来修行的人上课,尼姑在叫修行者看那溪水是多么的清澈,她在说着许多逻辑性的道理。我是旁观客,我听见另有一个外婆的远房亲戚在插言:“应放下一切观念去看,拘守经文是难以悟的。”没人在意他说的话,然后她们去做其它功课了。我走到了溪沟里在玩,我发觉这里以前应该是个海,溪沟的石头上有一些贝壳镶嵌着,甚至还有海鱼的化石。真是沧海变桑田了。这时我听见表姐山岚在叫我,说作法已经结束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碰到了一个戚同学,我问他在干嘛?他说在捡古董,说这条路边上经常有古董捡的。我跟着他走进了边上的泥路,我们正走过小路边的几户人家,这里的人都认识的,有一个人正站在门口,在问戚同学:“你怎么经常不走大路反而绕小路?”同学只是笑了笑递了一支烟给他,并没有回答他。然后戚同学领我走到了菜地里,这些菜叶片大如芭蕉,有半人来高,走过菜地是一片溪石滩。他说:“这里经常会有古董被冲刷出来的。”果然我看见了一个插在沙土里的铜钱,我拔了出来——这是一个十二生肖的厌胜钱,居然是我的生肖。……

五七过了后母亲和父亲就回家了。我还想留在这里,我便住在了表姐山岚的家。

一天表姐到镇里去聚会了。青萍却要我带她去找她的妈妈,我领着表姐的女儿青萍去找表姐。到了表姐聚会的地方,表姐看见了我们,青萍在门口没有进去,不知在地上捡什么东西。我走进去里面是乱哄哄的,我也退了出来,这时我看见青萍已不在门边,她正朝马路对面跑去,像一个小脚老太婆一样在跑步,多危险,还好过了马路,没汽车开过。我赶过去时,她已翻过了对面的一个坡,在我的视线中消失了。等我翻上坡时,看见她已被一个人扛在了肩上,难道是人贩子?我在喊着赶上去,那人扔下她便跑了。边上又一个人走过来抱起了她,我捡起了一块石头赶上去想往他的头上砸去,可我的手被几个人扭住了,我心里一惊,以为他们和那人贩子是一伙的,其实不是,他们是另一帮人,他们拿下了我手上的石头,然后放开了我,并把青萍也交给了我。是我误会了他们。他们是一群对这世道冷漠的人,缺乏表情而又沉思着,刚才抱起青萍的像是为首的一个人,他冷淡的脸上长满了雀斑。他们在说的话或是一种淡而无味的双关语,或是“哦哦”“啊啊”的应付语,或是叹息的声音。我在问青萍:“刚才到**那里为什么不进去?”她在说:“我刚才看见地上有‘瘌痢背洋枪’的纸牌,我在捡。”表姐在这里是一个女子沙龙的聚会,里面没有男子也没有小孩子,青萍玩了一会说要回家了。

我带着青萍在往近路走回去,正走到一个山边的小路,我看见了一个神经不太正常的村民“三脚佬”拄着双拐正朝这里走来,他以前就是那“小店的老板”,**进来时,他没有逃难,有一个日本小头头在装腔作势地吓唬他:“你的为什么不走!死啦死啦地。”他点头哈腰地在说:“我的走掉,**咪西咪西地没有了。”然后他在烧东西在侍俸鬼子。我在回头,想避开他,当我转身时他已在叫我,他在说:“这里路近,怎么你又回头了?”我在说:“我带着表姐的小孩。这里路既陡又窄。”他说:“你不能拉着她走吗。”我说:“好。那你到这里来干吗?”他说:“是来学佛的。这边上不远处有一个庙。庙即‘幼妇’也。”

我拉着青萍沿着这条石板路在走,当走到山的另一边的开阔林处时,有人在朝我围过来,我们**到了竹林边,我背对着青萍想保护她。这时我听见有一队人唱着歌正从后面走来,这声音很是平和,我转身看去是姨外婆领着一队人在走来,手上都拿着法器。青萍也认识,在与他们打招呼。紧逼我的那些人好像也认识他们,对他们有所畏惧,在奔散而走了。我在问姨外婆:“这些人是谁?”姨外婆在说:“这些人是我师姐的徒弟们。而那些人是小强盗。你对萍儿很好,她娘也很好。的确,这亲不亲生的‘亲戚’其实都一样的,都是回报前世的因缘。再见了,有空过来。”他们又打着法器歌颂着在走了。

快过年了,又下起了雪,……看见残留的棉花植株上又开满了洁白的棉花。我已经记不起是第几次看见这景象了。

年三十的前一天,表姐家还显得很冷清,连我还只有五个人。表姐说年三十是不能杀生的,她在小年夜就杀了一只大公鸡,然后放在了厨房的灶头边上。我晚上起来上厕所时不经意地走过看了一下,奇怪的事情正在发生,一只母鸡在公鸡跟前,公鸡也站了起来,伤口还在渗血,母鸡说还好——气管和食管都没断,只要止住血就好,母鸡在想办法,它衔了一根干柴在灶灰里去捣了一下,然后在往公鸡的伤口上抹去,伤口血止住了,可公鸡嘴里还有血在渗出来,母鸡在说把嘴咬紧,慢慢地会结住的,结住了慢慢地可以养好来了。母鸡扶着公鸡在往门口走去,可门关着,我走过去帮它们打开了门。怪事的发生,使我对古老的乡村恐惧了起来。

这是春节刚过的日子,我在回家了。我走在洁净的草籽花海中,在这田塍路上只有我一个人,空气中好像凝固着一种危险的气氛,不时地听见隆隆的炮声。快到火车站时,看见有用担架抬下来的伤员。这样火车延误了近一个小时。……

我回到家的城市里,就感到特别地平安了。但我还是不能安耽,母亲不时地在跟我说:“外婆早就希望你成家立业了。”

过了几个月,母亲一天清早拉着我去相亲了。母亲带我来到了一个山坞里,这是野外的一个荒废了的平台,有一张石桌和几张石凳,四周杂草乱树丛生,老态枯朽般的古树也已在发芽。往山上看去隐隐能看见一个破旧的庙宇。我想这里是我父亲和我母亲最初约会过的地方,现在已被遗弃了,不会再有人来的了。可是母亲要介绍给我的她的确来了,她也带着两只白鸽,这大概是女子的宠物吧,她把笼子放在了布满苔藓的石桌上,她写了一张小纸条,然后拿出了一只鸽子,把纸条夹在了它腿上,把它放飞了。我心理一直感到奇怪,母亲为什么叫我们到荒郊野岭来相亲,所以我一直沉默着。这女子的名字叫“束英”,虽然这女子就住在这山坞里的,但她兴奋地走过来后感到我太冷漠了,的确,我没站起来迎接她,也没和她握手,只是点了一下头。她在对我评判,说我有缺点,必须改正,并向她道歉。虽然她有点脸红了,但她在用发布命令的口气与我说话,还有一股凌然的正气,这使我感到很陌生和疏远。我在跟母亲说:“我有点想出家了。我到山上的寺庙去看一下。”束英在说:“好,好。我支持你出家,以后我会到寺庙来看你。”……

山里的寺庙已被废弃,庙门外的壁上有一首无名氏的题诗:

遗迹

遗留敕封一庙堂,形式犹存无和尚;

蛇鼠一窝此安家,各种破罐摔地上。

我走过了一排厢房,有好些房门已破败,看见有一间的一边墙壁上写着:“近来又有一般奴狗。受雇得钱。买度牒。剃下狗头。披佛袈裟。奴郎不辨。菽麦不分。入吾法中。**吾法。一向装裹个浑身。捼腰捺胯。胡挥乱胫。要做大汉。”另一边墙上也有写着:“披毛戴角。拽摆拖犁。耕荆棘林。下地狱种。开三毒花。结无明果。是故见者闻者。悉起恶念。”

还有一间厢房里也写有:“某和尚喜欢吃‘般若汤、水棱花、穿篱菜’。”我看到的确到处都有摔破的瓶瓶罐罐,看见一间“香积厨”里东西摔得几乎无处可下脚。……

我刚走进一个大殿,看见了一只田野犬般的小动物,他衔着一条蛇从我的脚边窜了出去,我追了过去,它从山路边跑了下去,我还在追过去,它跳进了一条溪河,然后潜在了水底。我看见浅水里有鱼,它们看见了我的影子便一起游向了深潭里。在这溪河弯口的浅水滩我看见了好几只更小的这种动物躺在那里,我走过去仔细看着,这动物狗不像狗鼠不像鼠,头像狗耳朵像老鼠,脚爪像乌龟,很可爱,我想抓一只玩玩,它们在逃,逃到了溪坎边的一个洞里,我去抱了一只时被咬了一口,我手上疼痛得就像被野蜂叮咬了一样。我赶紧把它放到了地上,一只大的在冲过来把它衔着跑了。这时我看见一个农夫背着小小的一捆柴,手上提着一个篮子,站在边上正看着我。他篮子里的都是草药,他捡了几株,用鹅**石捣烂了一下,然后说要我敷上。我敷上后感到凉凉的,然后就慢慢的减痛了。我在说:“太感谢你了!问一下这是什么动物?”他说:“这是溪狗。刚吃过蛇的话,牙齿可能留有蛇毒。”他说这是他们养护着的两栖动物,他拿着杀猪刀在溪边的草丛里抓了一只,并拎住了后脚把它吊了起来。然后他用刀在威胁它,这动物在吐出东西来,像是一个肺,他拿刀把这肺割了下来。然后他又把这动物放到了水里,说它们在水里可用腮呼吸,然后又会长出肺来,又会爬到岸上来取食。

我在跟农夫一起下山,我在问农夫:“这是什么寺庙?这么大一个寺庙怎么会废弃的?”他说:“这叫隐林寺,是某朝皇帝敕封过的。因为这里已经没人再相信佛教了,所以废弃了。……因为这里以前一个住持贪污了许多钱,外面有三套别墅,每套别墅里都有女人。这消息透露出后方丈便圆寂了,有的说是被气死的,有的说是被弄死的,有的说不愿同流合污而涅槃的,在涅槃前还在墙上写下了‘古尊宿语’。还有一个给住持跑腿的库头叫觉行,外面也有七八处的街头巷尾的居所,每个居所也都有女人,方丈圆寂后他们把钱全部卷走还俗了。……”我听了他的传言,好像对寺庙已心灰意冷。我想刚才首先看到的墙壁上一篇可能就是“古尊宿语”。……

我这是在朝家走去,走到某个弄堂时我想到一个朋友“阿顾”家去转一转。“喂!”在他家路口的商店门前有人在叫我,我发觉并排站着一男一女。女的有点面熟,可能是大众化的面孔——代表着一类人,或许是在哪里有过几面之交。她衣服很光鲜,脸面有刻意的过分的修饰,我上前和她在握手。那男的显得很文明似的谦让,好像与他的俗气衣着不符。我感到两人都俗不可耐,我一时还不清楚他们为什么叫我。她在开口了:“哎,要不要介绍一个小姐妹给你?”男的也忸怩地在笑。我正感到莫名其妙,她又在问:“要姑娘还是要小嫂儿?”男的甜滋滋地在搭腔说:“当然是小嫂儿好,小嫂儿体贴温柔。”我表示不理解他们的意思,其实我是回绝了他们。那女的却又说:“那你以前在我面前献什么殷勤?”有这事?我很窘迫,一时也想不起来。男的似乎也会意地在笑了,这笑像一种自嘲。我说:“不好意思。”我赶紧在走。这一带有女人在门前或窗前摆着架子站着或坐着,像在等人一样,但死板得毫无表情,不知他们在干嘛。有一个男的走到了一个女的跟前,好像是在谈生意,女的在给他看牙齿和挖耳屎。

我来到了朋友阿顾家,但感到有点生疏了,风俗好像已经变了,家里档次也高了许多,堂前像一个餐厅,厨房也干净丰富了。说他们是在做“对食”生意。有一个先来的男子坐着,后来又来了一对女人——母亲领着一个女子。她们和男的坐在一桌,在上菜了。男子和女子在互递名片,互相都接受了,没有回绝。然后说要去交流一下。男子站了起来,手里拿起了卓别林似的拐杖,摇摇摆摆地在朝里屋走去,女子也屁股一扭一扭地跟了进去。我这才知道要发生什么了。过了一会儿他们两出来了,但好像已形同陌路。阿顾老婆在把女子的名片递给我,我说:“我不要。”男的走了。女子的母亲还在饕餮着,女子坐在那里筷子都没动一下。等他们走了后,阿顾说自己开饭了,喝了一会酒他又端出来一盘菜,说是“蛋包浆”,是刚才从女子**挤出来的东西,然后包在了荷包蛋里,说是很补的,并夹了一个给我,我心里感到一阵恶心。后来我光喝酒没吃菜。

等我喝得昏昏沉沉后,他们把我扶进了一个房间,房间的一个玻璃瓶里插着一束纸花,纸花的杆子上居然长出了根来,杆子可能是活的树枝。清醒了一下后,我更加昏沉了,有一张床吸引了我,我靠着便睡了。之后,我觉得有人把我的头枕在了她的腿上,在迷迷糊糊中又听见了在路口碰到的女人说话的声音,她说她不会搞错的,又在说:“他好像不是这样的人。以前我在他奶奶处碰到过。”原来这里也是她们俩的生意场所。枕着我的女人把手伸过来摸了一下我的那东西,在说:“奇怪,好像没兴趣。”她又在问:“是不是装出来的哦?”她用嘴在吹着我的睫毛,我的确在昏睡中,也没力气动一下睫毛。“碰到过的女人”悻悻地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她又带了一个女的进来。她们把我推醒了,但是我还是一点都不想动,她们三人都在脱去下身,刚叫来的一个女的还在用手摸着自己的东西,还“嗯啊啊哦哦、嗯啊啊哦哦”地在呻吟,并在说:“快点,快点上来呀。”我感到血脉贲张了起来。这时我听见了外面有阿顾的声音,她们赶紧穿好了裤子,然后她们在走出去。

等我咬紧牙关起来后,我走出房间打算回家了。我看见刚才三个女的和阿顾的老婆一起在搓麻将,阿顾不在,不知又到哪里去了,我在向她们告别。

我心里感到很对不起女人。走路时感到很吃力,难道是衣服的阻力太大。我很想睡觉,但我走错了方向,我走到了一条荒路上。边上有一条河,河里停着几只船。河边长满着芦苇,芦苇丛里有一顶帐篷,这帐篷好像有点熟悉,我走了过去掀开了帐篷的门帘,里面没人,有一个芦花铺成的窝,我躺下便睡了。……

我在走夜路?这是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人也没有,我真有点担心,突然一个巨大的黑影在直窜过来——“啊!……”我惊醒了,刚才是在梦里?现在我看见了一个女人的脸,似曾相识,她躺在我身边,并赤裸着。我看清了——这是喜欢搭帐篷玩的杨花,我好像已恢复了体力,我想爬到她身上去,但她却把我推开了,然后又抱住了我,我手在摸过去,她好像已经**,我摸到了一颗女贞子,她也捏住了我的东西,我一下子好像被电击了一下。我摸到的这颗女贞子在不断地长出来,变成了长长的一根,我心里似乎很激动,然后这根东西又在往回缩,几乎要没了,然后这东西又在伸展了,然后像缠丝一般缠住了我……。她在说——她与那个父亲要她嫁的男人已离开了。她现在仍跟着她父亲在在搞运输,就是那停着的几条船。她说每到一处她都会把帐篷搭着。她在说想到外面去走走,我在把衣服递给她,她推开了,说不要,她就这样赤裸着出去了。还好外面天很黑,看不清什么,只能看见一个影子,路上也没人。一会天已亮了一点,她仍迷醉地走着,在任性地展示自己。我真有点怕,天会慢慢地亮起来,也会出现行人,世界并不是两个人的。我说我们还是回去吧,她好像没有想回去的意思。这不行的,我抱起了她在往家走,她被抱着的时候才是安静的。天已经亮了,我把一件衣服挡住了她的**。这好像是多此一举,路上的人并没有在意,有一对男女也赤裸着在对面走来,并在互相撕咬着对方,鲜血淋漓,看他们的脸色却无比倾爱与满足。走过的人这才停下来在看,鲜血淋漓才是一个激动的场面,我停下来时,有几个脸色苍白的女人围上了我,她们像蚂蟥一样缠在了我身上,我怎么也甩不开,她们还在摸我的口袋,还好有一个人把我从中拉了出来,我赶紧在走。

已到家门口了,妹妹好像什么也没看见。我正跨进屋里,母亲惊讶地看着我,说怎么把她抱回来了?我心里也有些疑惑。我把她放在了床上,她已在穿衣裙,并扎起了两支短辫。她显现出了文雅和亮丽,好像与刚才换了一个人,我疑惑地看着她,她也用奇怪地眼光看着我。我想我应该向她表述些什么,可她的表情变得忧郁起来了。这时母亲神神秘秘地走了进来,想开口说什么。我却在说:“我打算和她结婚了。”……

父亲在离家不远处的地方让出了一个小仓库给我做新房。母亲说现在结婚要低调一点,不过日常用品必须备齐。

为了备齐日常用品,我和杨花叫了一辆黄包车来到了一个市场。有一个店面的柜台上放着一台唱机,正在播放一首歌曲:

《我现在就想》

到处闪耀着五颜六色

到处充耳着**的音响

到处都是扭动的屁股

到处都是丰盈的**房

空气是多么的芬芳

地上洒满金色的阳光

我和你走在那铺着落叶的小路上

我和你走在熟悉的大街上

你显得高贵的姿态

修饰着不可压抑的淫荡

你在自然中才格外地美

在人群中更富于想象

我的心一下子窜动着

我现在就想……

就在这人群中

就在这马路旁

突然前面有人在四散而跑,有人在叫——“杀人啦!”、“打劫啦!”乱哄哄中哪一个是打劫者谁也搞不清了。又有人在说并不是打劫,而是摊主欺行霸市造成的。只见一个女的已躺在地上,人在抽搐,还有一滩血,有人说她就是摊主。有警察赶来了,赶紧在处理,地上的血也搽干净了。过了一会一个官员在走来参观,有人在点头哈腰地恭维他,说这市场的产品丰富质量可靠,市场秩序良好。官员似乎根本不在听,也只是“哈哈、哈哈”地应付着。还有记者跟着在拍照。我们顾自在买商品,已经买了差不多了,我叫老婆先回去,我再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好买。我来到了市场的中心位置,这里搭起了一个台,好像在开什么新闻发布会,主角是一个男的,应该是个明星,穿着的裤子后面露出了整个屁股,有人在说这裤子好**,还有人在说是时髦、潮流、开放。他正要去应付什么,正转过去背朝着我,我看着这屁股,总觉得有点可怜——与猪屁股没什么两样。他身边两个不知是保镖还是崇拜者,开放得更前卫。边上还有两排美女,他走到了一排美女身边停了下来,她们应该是他的搭档,都穿着旗袍,他和她们**了一番,一个女的从旗袍的开口处延出了一个东西来,像一个红珊瑚,分有两叉,叉顶长着像水母一样的东西,在一张一合,也像一朵泡胀了的“白木耳”,茎上还长着像牛百叶肚上一样的刺,也在蠕动。她羞涩地在拨弄那白木耳般的花头,明星男子也去摸了一下,在说真漂亮。男的在朝另外几个女的说:“可否把‘红珊瑚’都拿出来展示一下?”她们纷纷在拿出来,有的在从胸口延伸出来,有一个从腋下延了出来,多的分叉有四五个,有一个女的没有分叉,她害羞地捂着花头处。男子在一一看过去,花头处是五颜六色的,有的他还摸一下,说都很漂亮。我想这大概是她们进化后的**官。也有记者在采访,好像在问他成功之道,但他好像答非所问,只说了一句:“活该!”我想这大概也是时尚——对话需要参禅了。的确,台下的人在热烈地鼓掌了。

我还在逛市场,在边缘处我看见了一个扎着道士冠状发髻的人,披着一件网状般的背心,上挂满了玉石类的东西。我看见了一块黑不溜秋的东西,但有光向我闪了一下,这东西年代一定久远了,我便买了下来,我把它擦干净了,原来是一块水晶,我感到有东西在里面动了一下,我对着光在看,里面俨然有个菩萨像,而且是一个活的像,我觉得今天掏着了宝贝。我来到了市场边的栏杆处,我靠着栏杆在仰观这水晶,有一个女子依偎上了我,对我含情脉脉地正视着,我看着她似曾相识,她在说找了我好久了,我记不起她是谁,我也不好意思问,但似乎有点旧情复燃的味道,她缱绻地在看着我手上的水晶,她说:“能把这块水晶送给我吧。”我放到了她手上。忽然在我们面前出现了一个员外,在说:“她是我的小妾。怎么在跟你约会了?还给了她定情物?”员外在拉她走,她却抱住了我不肯走。但水晶落到了员外手上,员外看了一下在说:“要么把水晶给我,就让她跟你走吧。”我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便答应了员外。这时女子倏忽不见了,员外把帽子一脱变成了一个和尚,他咧嘴而笑地在说:“净土静土也。”他把水晶球还了给我,我肚里有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异样的滋味,再看水晶球时,里面已没了影像。我在请教“员外和尚”:“男女关系和婚姻是怎么回事?”他说:“男女之间的关系首先是性趣,其次是感情,然后是经济。三者全了是最好的婚姻。”他说他以前做过警察,看破了红尘后便出家了。他在讲故事来解释这“三者”:“在某一个吃喝玩乐的场所,有一个女收银员的妹妹叫‘小可’刚满十五岁,她也来到姐姐这儿想找份工作,姐姐给她安排了一个打杂工作。姐姐在告诫她:‘另一个男的打杂工,虽然样子还可以个子也高,但他是一个不正派的人,不要和他接近。’小可答应了。有一天她姐姐在场所发现小可失踪了,那男的打杂工也不在。她知道男的打杂工租住的屋子就在场所的边上,她赶到了那里去敲门,门开了,男的只穿了条短裤,小可在床上还盖着被子,她掀开被子看见了小可还赤裸着,床上还有一滩血迹。她妹妹小可这时“哇哇”地哭了起来,她在问小可:‘是不是他强**了你?’小可抽泣得更加厉害了说:‘是的’。姐姐到门口大叫着便报了警。到了警局做笔录时,小可说她是自愿的,因为怕姐姐才那样说的。在问男的:‘为什么不正派?’他说因为已记不清弄了多少女的了,“**”也有六七个了。但他还算是正派的,一般他会在仓库里拥抱和摸摸,如果女的愿意,他才会引她们到住所去,在仓库里他已经摸过小可两次了。而且平常脏的累的活尽量他在做。又在问他:‘你已经快三十了为什么还不结婚呢?’他说第一个的时候他就想结婚,但一谈到婚姻女的就和他分离了,因为他挣的钱少。‘不知为什么一直到现在都这样。’……”“员外和尚”又说:“钱是婚姻的关键,你可去观察一下有钱没钱的老头或有钱没钱的‘猪头’。所以有了婚姻你将会很累的。这是女人的常态——女人需要安全感,大多数女的有钱才会感到安全。特殊的是——有的女人有钱也有靠山,这种女的要男的不会出轨才会给她安全感,所以有句民谣是:‘富婆喜驼背’。有了钱的婚姻以后为什么有的人还会出轨,主要是因为在他面前又见了超**的人,所以你——一个人要约束好自己。”他递给我了一张报纸后在飘然而去。我在想他可能是扬花的亲戚。

在报纸上我看到了一篇文章:“ 对戏子门淫事的探究”——

“现在戏子门事件被弄得沸沸洋洋。有的人认为这是‘一件小破事’,我看也不尽然。其一,对公众来讲它已不是一件‘私人事件’,其二,对个人来讲这应该是珍重其事的。试问出在你子女身**会作如何感想?但从一般人的规律来看,这是轻车熟路,不足为奇。

现在从‘性’方面看,许多人不要说‘自律’,其实已不能‘自己’。去除压抑后根本是不能‘自己’的。(媒体也经常有报道,国外甚至某些**的主教都不能‘自己’。)寻其原因是现在的人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只知其一:压抑是错误的,路只有一条——走熟路而已;不知其二:还有其它道路可走——可转可化。之中结症还在女人——怪女人劲头太足。没女人参与,男人也掀不起浪来。但再寻其根源却在男人——男人已不行。看某一采访人在私下对已‘速配’的女人进行采访时问:‘能否看好他?’女人答:‘看他一个星期能做几回。’真是‘故作惊艳’‘大言不惭’。不要说一个星期几回,如女人一个月能‘丢了’几次,用不了多久看到‘性’就要逃了——吃不消了。如从走熟路来讲,此女人的伴侣都是‘银样蜡枪头’;此女人也是可怜之人。

只知‘华山一条路’的人,有时自己也觉得荒谬,只有自嘲而已——回答最喜欢的运动是‘做爱’,这还算是一个诚实的人。

有的人会讲,孔子不是曰‘食色性也’。其实这句话有两层意思,古人是把它合在一起讲了(古人往往这样)。分开来讲应是:性是人的自性之一;食是人的天性之一。但都表现为一种欲望。你看和尚摒弃‘性’也活得自在平和。但‘食’却摒弃不得。道家倒有时还能辟谷食气哩。

其实演艺界有这风气由来已久,也有情可原。在佛家看来这是一种‘破相’行为。如一个人有相,则投手举足之间、行事之间必掣手掣脚也。但‘破相’只是一种小道,究竟还有个相在那。其实还可以改相,荀子曰:‘修心可以改相’,惭愧的是有的人不知道怎样去修心而改成了‘四不象’。最高境界是通过‘转’通过‘化’而成为无相。现讲一个大话作为举例:三国时,诸葛亮、周瑜、鲁肃在一起交涉联合抗曹之事,周瑜根本看不起刘备这点实力,故而出言不逊说道:‘有女是个妞,无女是个丑。’意思是讽刺诸葛亮娶了个丑女为妻。而诸葛亮绝无此相,对其心理上毫无影响。他回应周瑜:‘有女是个娇,无女是个乔,铜雀春深锁二乔.。’鲁肃则劝道:‘有米是个糟,无米是个曹,吴蜀相争事会糟。’由于周瑜有此相,便勃然大怒,同意联合抗曹。纵观三国,周瑜与诸葛亮聪明才智相差无几,而周瑜输在一个有‘相’而已。

由于现在走小道的人多,这风气已从演艺界蔓延到了其它‘界’。甚至有些‘界’也不界的人为了标榜某些,也跟起了风,所以兴奋的人很多。”

边上还有一篇文章是:“婚姻的实质”——

婚姻是各人内心“标的”不同的一份合同,这份合同是经过政府公证的,所以违反者要付出代价的。因为这份合同是社会化的合同,所以它是充满观念的,而“观念”也往往是与本能相冲突的。……

我一下心里感到很空洞,我又警觉了起来——这是不是一种病态?我用手抓了把自己的头发,好像又回到了现实中。我把报纸翻了过去,看到了比较现实的文章:“红粉易成端正女。无钱难作好儿郎。”……

过了几天杨花又回家了,说去和她父母协商一下结婚的事理。等她回来后说她父母不便于来,不过来了几个护持帮她拿来了一些箱子——里面放着一些嫁妆。她说:“本来我想带土地陪嫁的。可父亲说对这里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我看她的眼睛是迷离的,她是为性为情而嫁了。

母亲安排了低调的婚礼——先到一个教堂去举办婚礼,然后再办两桌喜酒,就请一下附近的亲朋好友。我想这是母亲最好的印象,那时父亲和母亲也是在教堂举行的婚礼。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杨花今天的打扮具有异国风情,显得高贵而风情万千,我牵着她的手沿着婆娑树影下的绿色草坪来到了一个教堂。有好些人在教堂前的广场里跳舞,从这头跳到那头,又从那头跳到这头。跳的好像是个秧歌舞——腰上系着红丝带,并握在手上舞动着。然后又围着我和杨花跳了几圈,跳好后他们在领红包——每个人两块银元,两块年糕,和两块发糕。

走进教堂我看见杨花的几个护持已在教堂门里。我记得现在很少有人会在这里举行婚礼了,我感到很好奇,这个教堂里居然还供起了佛像,耶稣的像却靠在了释迦摩尼的怀里。两边还有一幅对联:“上帝嘉赞”、“天地咸惊”。我在问教主这是怎么回事?他说耶稣本来学的是佛法——在印度学了十三年,他已达到了六通的地步,所以这里耶稣与佛供在一起,而且这样还有一种温情感融合感。

我们挽着手在朝神坛走去,婚礼正在开始,我正给她戴上了戒子。突然听见了几声枪声,其中一个护持在逃进来,后面有**在追进来,然后把他逮住并拷上了手铐脚链,这似乎在告诉人们他已是死罪。有人在说他是叛国罪,也有人在说可能是间谍罪。杨花在摇摇欲坠,要昏过去了,我赶紧扶住了她。她难道也将受到排异?有一些人像避瘟疫一样在避开去。我心里感到很惋惜,我在问杨花:“要不先送你回家。”她在点头。我扶着她在走,我觉得她人很轻,一放开她便会被风吹去一般,真所谓弱不禁风吧。教堂的边上有一条河,过了河便可到家了,我看见离河边不远处有一双手在划动,有人掉进了河里!我放开她想到河边去救人,这时我看见她像一片风筝一样在飘起来,我赶紧又抱住了她。有人在跑过去,这时我又听到了几声枪响,我到了桥的河边已没了手的踪影,连水波纹也没了。扬花迷蒙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我也困惑地看着她,慢慢地她的眼睛里恢复了一丝喜悦,她在说:“我要永生永世和你在一起。”母亲他们也在过来了,后面跟着的多是小孩子,母亲在一路撒糖,特别是小孩一路在捡。……

不久,父母经营的店已经倒闭了,我还曾经去辅助过几天。我成家了但还没有立业,我自己必须去经营一份事业。我正从屋子里走出去,我看见妹妹正朝我跑来,从远处在渐渐地朝我跑近,影像也越来越清晰了,一直跑到了我的面前,她伸手拉住了我,她说她也要出去,而且是同路,难道早有约定?我心里总不明白。她打扮得面目一新,说要去看一个什么演出……还说她的同学“秦义”是多么的好,今天在车站等她一起去,她显得异常激动。今天好像是头一遭要奔向一个崭新的世界,要与现状告别了,有一种告别前的依恋?她说:“秦义一定会在车站等我。”哦——他是谁?我怎么没见过。妹妹的眼里噙着泪水,似无可奈何又迫不及待。妹妹在问我对她有什么忠告,忠告?我心里不由得一惊。忠告,可能是一种残忍,正像以前我要奔赴远疆一样,外婆在哭哭啼啼地告诫我,而我不顾外婆的啼哭,决意或只得奔赴;忠告,也许是取得自己心理平衡的一种方式,也许又是一种安慰。……

我好像唠叨了不少,可妹妹根本没在听,她在体念着什么别的东西,她似乎体会到了什么。在回过神来时又注意到了我,在热泪盈盈地扑向我怀里。她还需要保护,我怎样才能保护她?我想她更需要的是鼓励。我觉得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正要发生或已经发生了,我只得在重复着一个动作——我在抚摸着她的头,当她抬起头来时已变换了一种姿态,有了一种不可压抑的冲垮一切的活力。

我拉起妹妹的手在朝车站走去。这时她又奔奔跳跳地充满着灵性,她忽然在我眼里又变得如此娇小了。我好像在想些什么,在记忆什么,但一时想不起具体的东西,只有一种感觉,感到有一种熟悉**的氛围。这时我朝妹妹仔细地看去,她分明是孩童时的妹妹了,我在把她抱起来,朝车站方向走着。她在我耳边喁喁地说着什么,我心里有一股拂不去的情绪,而不想去听什么,回答什么。

路上怎么还阒无一人,空气也是冷漠的,我怎么始终走在阴影里。有一辆汽车在对面的道路上开过去,对面的道路洒满着阳光,也看见了游走的一些人,可能是天太冷的缘故,人们聚在温暖的处所。妹妹也需要温暖热闹的地方,我也在奔过去,并朝着车子的方向在赶去。

人群好像都集中在了车站,并以车站为中心在蔓延开来。我挤进了人群,抱着妹妹让她在高处寻找,她到处没看到她要找的人。我越来越陷进在人海里,如果放下她,肯定会被人海冲散、淹没,消失在这里。也许要找的人已经消失了,也许是在另一个车站等她。一定是在另一个车站,这里是个新的车站,我觉得走错了地方。我发觉这路也已改造过了,一下子记不起老车站要往哪里走。然而又觉得新老车站要去的地方是相同的,我仍随着人们在等着、期盼着。这时开来了一辆通道车,里面已塞满了人,车肯定不会停了,车果真到了车站还没停,人群也不让开,反而在拥堵上去,车已撩倒了几个人,车被愤怒的人群堵住了,这下车上的人也愤怒了,车门已打开,两股潮流汇在了一起在展开搏斗,外围的人都在奋勇地朝人堆里挤去,我却退到了外围。不时有人在被挤出来,挤出来的人又拼命在挤进去。又挤出了一个女的,似一个大学生,身上已被挤得一丝不挂,只在腰上还系着一条白色的带子,带子在脚下拖着,一直拖在那人群里,她自己还没发觉,还在振臂高呼着口号,我总觉得她有点面熟,可能是在哪所学校有几面之缘,或许曾住在同一个社区。妹妹正用天真惊奇的眼光望着这场面,似乎已经忘了约会。车不会开了,车上已没人,连驾驶员也被融进在人群里了,就像一块石头扔进了水里,然后水波会慢慢地消失。人群好像平静了一会,突然人群又在喷涌开来,又在强烈**动起来,在围着车子高唱一首战歌:“什么什么好!什么什么并不好!……”嘈杂的人声渐渐汇成了一片,变成了一个声音;人们的表情也趋向了一致,都正义凛然;动作也都一样了,都在抬腿踏步而振臂高呼。这情绪也感染了我。也许是为了扩大影响,人群开始在走街串巷,我也拉着妹妹跟在了队伍的后面,人群走进了一个商店,绕着柜台在高唱战歌,然后又在走出商店,一下子人都走光了,连柜台里也没了人,也被融进了人群。只剩下了千奇百怪琳琅满目的商品,商品好像一点都没缺少,在这奋发的精神下,商品也黯然失色了,一切都显得无足轻重。这真是伟大的创举,我心里一阵激灵,我还站在这空旷的商品前,似乎已被抛弃在这里了,我赶紧拉着妹妹想赶上这支队伍。

这支队伍沿着马路在快速进发,越拉越远了,或许赶不上了。我开始觉得自己的情绪有点廉价,与妹妹的情感也有些别扭,看妹妹眼中的热泪也枯干了,颧骨也突出了,已没了天真。队伍渐渐远了,但这歌声仍旧引导着我,我还在高唱这首战歌,这歌一直在我耳边回荡,我已沉浸在里面。不知是我变成了这首飘动的歌,还是这飘动的歌便是我。我紧紧地拉着妹妹的手机械地朝前走着。突然一阵狂风吹来,这飘动的歌声戛然而止了。我发觉在这岔路口已看不见队伍了,难道人群已经解散了?还是我落伍了?或许他们已登上了汽车,天有点黑了,我看见有许多车的尾灯在远去。这风好像很大,吹得人都在飘摇,不远处有一座巨大的阴影似的牌坊也在摇晃欲倒了。我赶紧拉着妹妹在回家。

过了几天,在离家不远的一个河埠头,有许多人围在那。我过去看见了一条画舫船,画舫船上的是一户老熟人,以前住在不远处的棚户区,这两夫妻原来是运输船上的搬运工和拉纤工,现在好像成了暴发户。他们已经是三代同堂,在甲板上喝着酒唱着歌,在唱歌的应该是第三代人,乍一听我听不出是男是女的声音,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小伙子,但声音像阉鸡。边上几个奏乐的好像是雇来的,还有点专业。岸边有一个头发稀疏的老者在问:“阿五头,现在拉纤不拉了?”那暴发者虽然已精干老瘦,但精神还很好,他还走到了船沿边,仔细地打量着这老者说:“哦——是‘大久’。我现在经营的船是不用拉纤了——是经营客运的高档船啰。”那老者“大久”是他以前的邻居,他在邀请“大久”上船去喝酒听歌。又有熟人在跟“阿五头”打招呼,他也在邀请他们上船去。看来暴发户今天是到这里来显摆的。船上又有人在唱歌了:“从来家富小儿娇。偏向江头弄画桡。引得老爷把不住。又来船上助歌谣。”

今天我独自在出发,想去了解一下如何经营才能挣到钱。我正走过一顶石拱桥,这桥像一条彩虹。桥头有一根华表般的石柱,石柱上刻写着“阴阳桥”三个篆体大字。一个老婆婆抱着一个孩子正在往上走,背影很像我外婆,虽然我知道不是,但我还是跑上去在看看,边上还有个小女孩跟着,小女孩跟我说她想走到桥栏杆上去要我扶她一把,我阻止了她。已走到了桥顶,我看见桥的另一边结着一层薄冰——阴,她在说帮她抱一抱这小男孩,我抱了过来,老婆婆在小心地往下走,小女孩爬上了桥栏杆在滑下来——“下来啰”,像在滑滑梯。小男孩一直睡着。前面老婆婆虽小心走着但没避开白白的薄冰,好像视力已不行,脚在踩过去,几次几乎要陷进去了,我跟过去在看,里面没有水,是一个个的冰泡。小女孩一直落在后面,似乎不想跟上来。一会儿已到车站了,车还没来——要等着。候车棚里放着几张竹椅,老婆婆拉着小女孩想去坐着,有人在说先要付钱才可坐,说先要付一文钱。只见老婆婆拿出了一块油布摊在了椅子前的空地上,拉着小女孩坐下了,我把小男孩交给了老婆婆,这时我发觉小女孩的鞋子是“一只爹一只娘”的,我在问她怎么回事?她说桥上滑下来时鞋子掉了,她可能穿上了别人遗落的一只,那她那只可能还在桥那里,我赶紧在跑回去给她找鞋。鞋找回来时,小女孩在唱一首歌:“让我们穿上新鞋啊,明天走路会更好……。”车还没来,我打算走了,我想今天只想在附近打听点事也好。这时候我居然看见了一个长久不见的张同学走到了车站,我在问:“你怎么来这里了?你不是已到国外去了吗?”他说:“我又回来了,今天要到某某地方去。”我在告诉他应该到对面的车站去,这里乘车是反方向了。我和他一起到了对面的车站,车来了,他上了车,我在向他道别说:“再见再见!”车子已经开动了,我还在挥手,他也在挥手,我追了几步还在喊:“再见,再见噢!”这喊声好像有了远远的回音。今天的阳光是明媚的,路边时有打扮浓艳的女人在窗口向外招手,我走到一个店门口站住时,一个女人的手温情脉脉地搭上了我的肩膀在说:“今天车已经不会再来了,还是在这儿住下吧。”我在问:“朱老板在不在?”她说:“今天朱老板不在。”我说:“那我以后再来吧。”我又在往前走去。

这是我正走进了一条大巷子。我发觉身侧面有个丰满漂亮的年轻女子,我转过头去在看她,她也在看我,我感到有点面熟便朝她笑了笑,又顾自在走。她赶上了在问我为什么朝她笑得这么亲密?我心里感到一阵攒动,我这才记起她就是一个叫“阿曾”朋友的一个墙门里的邻居,而这条巷正是在朝他家走去。我在说:“我在阿曾家看见过你的,你是他的邻居叫‘阿彩’吧。”本来我是不想去的,这时我不得不在往阿曾家走去。我们有了熟悉的理由,她好像与我很熟了。走到了墙门里,阿曾不在。而她瘦瘦的老公在,还有一个孩子立在坐桶里。她邀请我到她家里去坐坐,她在拿出瓜子和茶水招待我。一会又来了几个女子,她们是来搓麻将的,她老公抱着孩子出去了,我站起来想离开这张八仙桌,一个女的拉着叫我坐着,她坐在了我这张条凳上,阿彩坐在了我的侧面,阿彩的脚无意中碰上了我,我不好意思马上移开,她也没有移开的意思,还用很亲近的眼光看着我。我边上的女的往我这边挪了挪,手摸住了我的手,并把我的手放在了她的大腿上,然后兴奋地开始在搓麻将牌了。我感到不适合这里的风俗,即使阿曾朋友来了也有点疏远了,我在站起身来说要走了。阿彩用迷惑的眼光看着我,说等这盘打完她送送我。过了会她在把我送出来,她的眼光好像希望我说点什么,的确应该有所交代:“我今天是顺便来看看阿曾的,过几天我会专程来看他的。”我正要和她告别,弄堂对面的一个裁缝铺师傅走了出来,在叫阿彩,要她进去,阿彩在摇摇手没过去,仍跟着我在走。她老公这时也正抱着孩子在逛过来,这裁缝师傅一把抢过了孩子,并拿出了一枚长针,他说他要刺瞎这孩子的眼睛了。针已对在了孩子的眼前,没人敢上去。裁缝在说他无偿给阿彩做了好几件衣服,并还借了不少钱给她去搓麻将。“她现在又搭牢新人了?她现在居然还不理我!”又在说要把钱补偿给他,并在跟阿彩老公说:“你这游游荡荡所花的钱是哪里来的?”我看现在裁缝是在虚张声势,如果再僵持下去,可能会做出蠢事来。我走过去在问:“你要她补偿你多少钱?”他说:“十块大洋。”我温和地在说:“先把孩子给我。我会把钱给你的。”我顺手抱过了孩子,阿彩在害羞地跑开去,我把孩子交给了她老公。然后我摸出了五块大洋……

我又来到了一个车站,车站一个人也没了,今天好像是不会再有车来了。我来到了边上的物资部,我看到了一辆只能坐两个人的小三轮车,我拿出钱来买了这辆小三轮车。当我推出店面要骑动时,一个人走上来说能不能把他带到某单位去,他付给了我三个铜板,然后坐到了车后。我这辆车好像成了出租车,这辆车骑起来很轻松,我把他送到了一个工坊门口。这时看见一个同学叶某正走过这里,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匆匆地朝边上的一幢大厦走去,然后走进了一扇金碧辉煌的门。我正尴尬着,租车的人又在走来跟我说工坊想再借我这辆车用用。我好像很感激他,我随着他走进了门来到了一个车间,原来他们是想拆解一下这辆车的结构,说这辆车现在已买不到了,他们在拆解并画着图子。或许他们一下子还弄不好,或许已装不好了,老板说卖给他算了,老板按原价补偿了给我,我拿着钱走了。

我在朝有一扇“金碧辉煌”门的大厦走去,那里像一个谜一样吸引着我。我想去找刚才看到的那叶同学,我走上了楼梯,一层一层地在找,但始终没找到。我又在走下来,我感到自己非常卑下,与这里很不相称。我又看见了一个社区的两个熟人,他们俩应该是师兄弟,我在赶上去打招呼,他们问我有什么事?我说我想到这儿来找个工作,其中一个说:“好的。”他领着我去见一个老板,老板不在,他叫我先坐在一张课桌般的桌子旁,然后他去叫老板了。这课桌上画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会儿他引来了一个人,说是“周老板”。老板不高兴地看着桌子并朝我看看,我赶紧在把桌子擦干净了,周老板这才笑了笑和带我来的人说:“带他去做收集工作吧。”带我的熟人在说:“周老板的绰号叫周扒皮。”我觉得有点可笑。

我被安排了做收集尿的工作,从卫生间里把尿桶担出来,然后运到楼下停着的一辆大板车上。说这尿是去提炼药的。我运了几桶尿,有的还太满晃了出来,晃在了脚上。我正要上另一个厕所,看见一个女的走廊上在迎面走来,正好碰上了老板,她在向老板要钱,老板拿了很大的一沓钱在给她,在说:“你把那高官大人服侍得很好。”她从我面前走过时拿着钱在自言自语:“幸亏我有技术,否则三十多了,还会能挣这么多钱吗。”又有一个男的在走过来,扶着腰在说腰痛,女的在说跟着她去搭搭脉,她领着这男子走进了边上的一个房间。搭脉我也知一二,我也跟了过去在门口探头看着,他们手心压手心地在搭,我说:“搭脉不是这样的。”她在说;“你懂什么?这不是搭动脉,而是搭心脉。”我退了出来,碰到了在同一个换衣间的老者正在扫地,他笑着在和我说:“你的确不懂,搭心脉比搭动脉更能挣到钱。”我在问:“那你为什么不去呢?”他说:“吕洞宾曰:‘堆金积玉满山川,神仙冷笑应不睬。’我老了,已心气不足,只在修仙了。”我在问:“哦,我还没问,老伯贵姓?”他说:“我姓金,叫我金老伯好了。”我说:“哦”。

已打工了近半年了。我始终没搞懂,为什么坐办公室的人都能挣大钱,而劳作的工人却连温饱都不能达到。奇怪的事是说:“周老板身价忽然达到几十亿了。”

我和金老伯是在同一个换衣间,并且是同一个衣柜。我在请教金老伯,金老伯听了我的疑惑后在说:“发财是要靠‘扒皮’的,扒皮的人越多,劳作的人会被扒得越厉害。所以周老板别人们也叫他‘周扒皮’。周老板其实是一个博士学位的人,说是‘狗吊博士’。他发明了一种**,其实他是凑合起来的,是道家的外丹药添加了狗吊和童子尿素。里面还含有朱砂硫磺等,道家丹药很有可能产生虚阳,而他加进了狗吊和童子尿说是能产生真阳。有官员说吃了见效了,所以给他的企业上股市了,一上市便吸纳了几十亿的资金,他现在正在造皇宫式的别墅了。你看以前雍正皇帝吃的壮阳外丹药,是直接从道士手里弄来,只有一个层次。而现在上市了层次就多了——有劳作层,有投资者层,有经营者层,有老板层,有官僚层。层次越多也就是扒皮的人越多,成本也就越高。要降低成本还不得不造假——用的并不一定是童子尿。而说到富——以本富为上,末富次之,**富为下。今之富者,大抵皆**富也。你又问为什么会产生股市?它是刺激带动经济的一个渠道,以后会产生更多的渠道。如果体制不完善,社会没有真正的监督也没有真正的信仰,则渠道越多漏洞也就越多了,能找到漏洞的人就能发财,能挖墙脚凿开漏洞的人也会发财。又银行的作用就像蓄水池,所以外国人把银行叫‘Bank——堤坝’,为什么?因为‘千里堤坝会毁于蚁穴’,需要人警惕啊,你看搞融资的都会成首富,而融资或理财只不过是社会发展的一种‘激素’,过头了就会劳命伤财。呵呵,还是看看‘道藏’所讲的吧:‘若欲时流亲得见,朝朝不离水银行。’嗯,懂了吧?”我听了后心里感到很迷惘。我记得以前有个“兔阴博士”现在怎么又出了一个“狗吊博士”?我还在问:“现在的生产总值,也就是GDP不是增长了好多吗,为什么打工者的生活反而更艰辛了?”金老伯在说:“GDP有‘屎尿GDP’,有‘胡乱GDP’。如张三跟李四说:‘我吃你的屎,你能给我钱吗?’李四说‘可以’,完成**使命后,李四给了张三钱;后李四感到懊悔了,李四在对张三说:‘我喝你的尿,你能把钱还给我吗?’李四说:‘可以’,李四完成喝尿后,钱便还了回来。如果之前GDP为零的话,现在起码增加了两倍。又如为了美化一条马路,在路边移种了大树和花草,过了没几年因为花草缺乏阳光,花草衰败掉了,然后又种上了阴生植物,后来又说阴生植物不美观,又把大树砍掉或移植掉了,然后又做起了花坛。有的还故意在弄‘**’工程,这样可以频频建造……这‘混乱GDP’是在频频繁繁层层扒皮。”我在问:“扒皮是好的社会制度还是不好的制度?”金老伯在说:“对被扒的人来讲是不好的,对能扒皮的人来说是好的。所以从实质上来讲,是没有好坏之分的。社会正像一个旋陀螺——越是有均衡的平衡点就越好。这个均衡点是如何才能产生呢,只有民主的社会才能产生得这均衡点,这样这个社会的旋转也不会太累。”我看金老伯翻开着一本《指月录》,并抄录了两首偈语:“单单只卖死猫头。万两黄金未足酬。不比寻常生药铺。竟将百货诳时流。”“圆通不开生药铺。单单只卖死猫头。不知那个无思算。吃着通身冷汗流。”我在问:“金老伯,你为什么要抄写这偈语?”他在说:“我感到这不是偈语。而是谶语——有道是‘狗来富。猫来开当铺。’真实的意思是‘天狗’、‘仙猫’来投胎尘世中,就会经营财富。……”

由于贫富差距太大了,劳作者慢慢地出现了“磨洋工”的状况。而地痞恶魔般的“那摩温”却收入还可以,所以那摩温对老板是唯命是从的。我们这里的那摩温姓吴,人们背地里叫他“无厘头”。一天“无厘头”在说:“今天周老板要给员工开个聚餐联谊会。下班以后一个人都不能走。我来准备好给老板的礼品,你们每个人拿出五个铜板来。”有一个员工叫“七妹”的说她口袋里没有钱,我给她垫付了五个铜板,她居然还拥抱了我一下。

下班后“无厘头”居然穿上了日本和服在恭迎周老板,说和服能表现出和谐,他还表现出一股颐指气使的架势。周老板客套了几句后便坐上了那摩温安排的太师椅上。然后那摩温“无厘头”拿起了两管木刨子在唱起一首日本民谣来,两管木刨一会儿“叽咕叽咕”在摩擦,一会儿又“噼啪噼啪”在打节拍……唱好后老板在拍手,下面也有人在喝彩拍手,我想可能是在喝倒彩吧,有人在下面喊:“我给你取个日本名字叫‘熊本胡狼’……”。引起了一片哄笑。还有人在喊:“周老板,不用经常给我们请客,只要给我们加点工资!”“无厘头”在叫嚣:“今天是联谊会,不要说不和谐的话!工资——老板以后会考虑到的。”并用木刨狠狠地拍了两下——如拍到人头上,头都会被拍扁了。“无厘头”还安排了几个高鼻子的外国男人来表演节目,他们在跳拍屁股舞,手与脚都可拍到屁股,拍得快的时候,已经分不清哪一记是手拍的哪一记是脚拍的。慢慢地居然拍出了生殖器——生殖器都露了出来。“无厘头”在说:“只有一根是真的,其余都是假的。猜对的人有奖!”男人在哄笑,女子在尖叫。表演了一会,我倒看出来了——能像蛇头一样曲仰、射动的几根是假的。结果我奖了一个大南瓜。有人在暗地里骂“无厘头”——“安排的事情越多,他份子钱就贪得越多。”“无厘头”还是一个有知识的人,他在说:“外国人说:‘打屁股的原理是——小时候经常被大人打屁股,那就造成了越打越淫荡。’而我认为是:淫荡的人才喜欢打屁股。外国人的因果是反了一反。”我在问金老伯:“金师傅,为什么现在中国人愿意给日本人剥皮,而日本人却不愿意给中国人剥皮。”金老伯在说:“的确这样。按照地理环境来说。中国在北纬近于海参崴,南到南海的南沙群岛;东西来说,中国有最高的高原最高的山峰,而一直延伸到大海,一路有大江有沙漠;中国丰富的海岛也比得过日本的岛国。但中国有很多人喜欢到那里去旅游和买日本的东西——就是愿意给日本人去剥皮。但日本人却不愿意到中国这么富饶的地理环境来旅游——不愿意给中国人得利。但他们愿意到这里来办企业——这是为了剥中国人的人口红利和资源红利。”我在问:“那是不是中国人的素质差?”金老伯说:“不是的。从历史上来看,中国人的本质比日本人的本质要好得多。但现在为什么会这样,你自己去思考。”

周老板应付了一会已走了,人们还在喝酒,人们说:“酒后说真话。”“无厘头”好像酒喝得多了,他居然说起了真话:“上头放个屁,我会唱‘洋戏’,还会拉关系。这就是拿摩温的套路……”

过了几个月,加工资的事又悄无声息了,而物价在不断地上涨。有人在组织罢工了,罢工摆明的原因是向上级反映:这**是有毒副作用的而且用的童子尿是不真实的。并要求劳作者愿签名的在申述状上签名,我把我的名字签在了第三个位置。

申述状递到了上级,上级毫无回音,也没来调和一下。我们还没开始罢工,签名的人便都被开除了。周老板在骂人:“找打工的人比找狗还容易哩。”我也被开除了,一下子被那摩温带领的几个手下赶到了外头。还好扔了两块银元给我,可能是施展软硬兼施的两手,好叫我们不要再去闹事。

我走到了街上的拐角处,看见了金老伯在等我,他叫我还是赶快离开这里,他会把我的东西暂时保管好的。……

还是丈母娘比较关心女儿,她和一个扬花的舅舅一起来到了这里。母亲在家里隆重地接待他们,用好大餐后还请来了两个说相声的——说的节目是“财气”。丈母娘被安坐在上座,听得满脸的喜气。但我听了后感到自己更加低贱了。父亲也显得很冷静,我在问父亲:“为什么叫相声?”父亲在回答:“因为是‘有相之声’,并不是无相。其实只有‘无相’之声才是最好的相声——就像无相的水一样,能适合任何形状相的东西。”我还在问:“那他们是什么相?”父亲在回答:“因为他们是从皇城根里发芽长成的,所以是皇奴相。”这时我越看越有这种感觉了——你说他不卑但骨子里是卑的;你说他不亢,但表面说起来是亢的。虽然只说了半来个小时,但丈母娘高兴得在拍手了,为了表示一下我们都跟着在拍。丈母娘高兴地在说:“晚上我请大家吃‘夜宵饺子’——有一个饺子里面会有一个金元宝。”然后我老婆陪着丈母娘到房间去了。

果真,晚上吃夜宵饺子时我老婆吃出了一个菱角般的金元宝。老婆在说:“娘要我们跟她到那边去过日子……。”

这是一天清晨我和老婆在往她父母给我们的住处走去,我手上还抱着一只小狗,是中华田野犬,是丈人给的,说是:“狗来富。”走过了一个池塘,又走过了一条河的一顶石拱桥。老婆快步地走在我前面,我似乎想说点什么,可一直没有说。耳朵里听到的除了脚步声,再也没听到什么。已走到了一片竹林,我捡了一块石头在朝竹林扔去,“笃”发出了清脆的一声,惊破了沉寂,我听到了老婆说话的声音“啊?”,还听到了动物逃跑发出的声音,我也同时回答了一声“啊”。原来没事,老婆迷惑地看着我,然后挽住了我的手在走。老婆在问我:“给狗取个什么名字?”我说:“叫‘来富’吧。”

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到了家门口看见墙门空洞洞地开着,走进墙门,看见屋檐下铺满着干草,有好些流浪者睡着。我也感到很困,我也在朝边上的草垛里坐下去。老婆虽然摸出了钥匙,但没去开门。一个流浪汉在朝我笑笑打招呼,我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老婆可能以为是和我一起被开除的同仁,以为这是我的做作。她在叫他们起来,并在分钱物给他们,在打发他们走。我反而更迷迷糊糊起来,这时老婆拉着我的耳朵在把我拉起来,拉到了屋里,她已捆好了一捆油布,她要我把这些背到“青石埠”去。她帮我把这捆东西抬到了肩上。我感到头重脚轻起来,我在踉踉跄跄地赶路——并没有风,对面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阻力呢?我也不是穿着铁鞋,脚怎么像被磁场吸住似的。我走得很累了,我靠在了路边的一堵矮墙上歇息,这时我在想:“到那里还有好些路要走。”同时我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也背着一捆油布在走来,浑浊的眼睛似乎没看见我,他充满希望的眼神憧憬着天际的远方。他的眼神鼓励着我跟着这老者在走。

终于到了。望过去这里可以说是江边的一个水寨,也可以说像一个半岛,也可以说是一个石头城。上岸的石埠是天然的石头,半岛上的阶梯也是在石头上凿出来的,这里都是石头做成的东西,石头的路,石头的墙,石头的房屋——有的连房顶都是用的石片。好像刚下过雨,青石都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走到街上,人还不少,还有些外国人在游荡,用绿莹莹深陷而陌生的眼光看着你。

在一个改作仓库的祠堂里我找到了丈人。这里有许多人,好像也是一个同乡会的地方。丈人跟我说:“这些油布是做船篷用的。”他领我来到了江边,江边停着许多船,有的还停在水亭子里。丈人在说:“为你们的生计起见,我给你一条船去跑运输吧。”我在推脱说没有货源,丈人在说他给我每个月一趟到“代州”的运输业务,至于其它业务要我自己去找。我想这代州货源一断那怎么办?我很是担心。我在说船篷不需要做的,只要把篷布盖在货物上就可以了。丈人说:“这船篷是可以拆卸的,如果装的是‘抛货’则一定要用的。”丈人叫我扛着油布跟一个人去,我跟着他把油布放到了船上,然后叫我和几个船工帮忙着把船弄进了一个船坞,这里好像是一个修造船的地方。

环绕着半岛的都是山,江水呈L型地围绕着半岛,在水湾朝南处有一个过渡码头,太阳从东边升起已有一竿子高,照着水显得非常清澈,光线折射向西北L型的另一端照去,湖底的鱼都能模糊地看得见,我还看见江底好像有人在走动,我仔细地在观察,我想可能是哪里折射过来的影像。

我又来到了祠堂,这里窜来窜去的人的人很多,今天这里好像是个聚会。有一个人抱来了一个手足蜷曲的残疾人,他把残疾人递给了丈人,这残疾人也应是同乡,这人缩成小小的一团,比婴儿大不了多少,可已经是胡须邋遢了。他好像不会讲话,只见他一处肋上在剧烈抖动并在鼓起来,丈人在用大拇指把它捺下去,我听见了“格格”的骨头声。丈人在解除我的疑惑说:“他哪里抖动哪里的骨头就会滑出来,哪里就会痛,非捺进去不可。”然后丈人把残疾人传到了我手上,我看见他的鼻子边上在抖动,脸也在变形,我赶紧在给他捺下去。我又把他交到了下一个人手里——看来他要靠大家的传递才能生存。正是吃饭的时候了,厅堂里一下挤满了人,要挤进去已很困难了,一个人在抱着残疾人进去了,然后门被关上了。看来要里面的人吃好退出来后我和外面的人才能再进去。天在下起小雨来,我站在廊檐下,看着许多人仍在劳作着。

肩上缠着的东西怎么会如此沉重?我这是在背纤,已背了一夜。虽然我有一艘帆船,但我总把自己看作是劳作者,以前一起劳作并不感到怎么累,现在感到有点累了。慢慢地看着天在亮起来,寂寂地看着太阳在升高,久久地看着露水在干涸。看清了,再穿过那座五邑桥就到卸货的码头了。这是顺便带回来的货物,虽然钱不多,但也够吃喝个把月了。现在全要靠我的努力,老婆在家带着两个孩子,一个已经在上小学了,另一个还在上幼儿园。

卸好货我们都乘着帆船赶着在回家。已经到老石桥了,这顶桥的一边是住宅,翻过石桥走一里路便是一个小学。已经快中午了,看见一个小孩才孤零零地翻上了石桥。我们这里一个还在背纤的大人赶忙跑过去,原来这是他的孩子。他在问:“怎么这么迟才上学去!”孩子在说第三节课时才发觉把作业本忘了——只好再回来拿。大人举起手来想打他,我看见他小小的年纪抬头在看着大人,并一下子有了抬头纹,大人的手在慢慢放下来。

来到了家里,老婆说今天学校要给家长们办一个学习班,说最好父母都去,但去一个是必须的。老婆不知道我今天回来,说:“已经把孩子都送到我母亲那里了,今天是礼拜六,明天晚上母亲会把他们送过来的。我们今天一起去吧。”“哦。”我感到很困,没再和老婆多说什么,倒头便睡了。

我醒来已经是傍晚了。我看见老婆在天井里浇花,天井里还有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在花丛下窜来窜去,然后伏在一个花盆边,我老婆走过去时它一下窜出来在她鞋子上抓了两把,我老婆朝它泼了点水,它窜逃了,然后又侧身拱立在花丛下,它是在练习捕捉老鼠还是和我老婆在玩耍?这可能是我老婆养在天井里的一只猫,可我老婆有时走近时想去抚摸它一下,它却爪子一扬然后又窜走了。

这是晚饭后,我和老婆一起在往大儿子的小学走去。随后跟着人们来到了课堂,一个女的老师来上课了,她是徐老师。黑板上写着两句诗:“金风吹御林,青鸟报祥瑞。”我看了后并不知它的出处。她在说:“诗言志,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老师开始在提问了,被点到的是坐在前排的我老婆,她今天衣服上不知挂了些什么,站起身来叮叮当当地在响。徐老师在问:“诗是怎样的一种文体?”老婆显然茫然不知。老师在讲:“以前曾讲过的。”老婆可能认为老师在为难她,她突然在骂老师了:“你这不要脸的东西!”老师在问:“你说什么?!什么不要脸?”老婆无可措词时突然又在说:“你说过这诗是校长写的,你的儿子也是跟校长生的吧!”这空穴来风顿使大家哗然,老婆居然有如此惊人之举,使我莫名其妙、始料未及。老师被惊得脸孔煞白张口结舌,这从何说起。此时校长正从门口走过,他要老婆拿出证据来,并要拉她到办公室去。显然这是老婆的一种臆想,如果是癔病的话,这下糟了,她更要发神经了。果然她狠命地给了校长一记耳光,并夺门而走了。这时有人在指着我,说我是她的家人,要我说清楚。我赶紧上前拉住了校长,在向他道歉,并向校长解释——我老婆已有癔病症了,人们都在惊奇地看着我。我也在向徐老师道歉,不过我在问:“为什么向我老婆提问这问题呢?”她在说:“你儿子说你老婆写了一首诗,诗名是‘小猫猫’——‘猫猫像个小妞妞,虽养屋外也恋家;我去浇花它忙乱,窜来窜去又趴下。’我想你老婆应该懂的,所以在提问她。”……

老婆为什么得了癔病,我曾去问过一个大师,大师说因为我经常的长时间不在家的缘故,解决这个病的方法:“一个是天天陪老婆在一起,还有个是去寺庙修心。”我也曾经带老婆去过附近的一个寺庙。

到了家里,看见老婆还兴致勃勃地在做事。虽然大儿子小女儿还不在,老婆在说今天要去参加一个什么庙会,我在陪着老婆向寺庙走去。路上老婆说她想喝牛奶,我叫她待着,我在跑过一条街去买。我回来时,看见老婆正看着一个垃圾箱发呆,有一个人在翻着垃圾,难道那是一个熟人?当老婆看见我时便倒在了地上,我跑过去赶紧把她拉了起来,把她扶到了花坛旁的一个石凳上坐下。我在说倒在地上是不卫生的,她说她突然头晕了。我说;“那我们不去了。”她又在说:“地上躺了一下已好了。不去的话人也要变垃圾了。”

这已是晚上,我和老婆正走在寺庙的外围。我想上一下厕所,我知道这边上有一个,我走了过去,厕所里面很黑,看不清不知有没有人,我心里有点害怕。走进后我正在小便,只听见老婆在叫我:“快点”,又突然听见她“啊”地叫了一声。我赶紧出来并跑到了原来的地方,只看见有一个人站在月光下,是一个和尚,戴着唐玄奘似的帽子,帽顶上的圆球金光闪闪,我知道这是金和尚,他常戴一顶金色的帽子。还有一个银和尚,戴的是银色的帽子。这两人是庙里的金银两护法。我在问:“是金和尚吗?”他“嗯”了一声便消失了。我心里担心着老婆——是不是被谁劫持了?这时我身旁出现了一个戴草帽的人,好像是从厕所边上的一间屋子里出来的,原来是个在寺庙搞卫生的,他在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在说:“我老婆刚才在这里,‘啊’一声后现在失踪了。”他马上到了边上另外的一间屋子,是一间仓库,推开门一看——没人。地上还铺有稻草,他用电筒照了一下,一扇窗开着,有稻草和脚印在那。他翻了出去,我也在跟出去。追了一会儿看见了一个人影,他捡起一截树枝打了过去,打在了那人的脚腕上,那人一个趔趄,我一下子赶到了那人面前,我一看居然是我的老婆——她化妆成了一个道士,我不知她为什么这样。我在与寺庙搞卫生的人说:“这是我老婆”,他便走了。老婆在说:“刚才看见有人躲在仓库里,并听见他们在密谋,这时有一支箭**,还好我避开了。”老婆好像变了一个人,她说:“在这寺庙的塔林中,有一棵‘金银果’树,我听见今天密谋的人要来偷金银果。”原来老婆刚才装死倒下了,然后又化了妆想去追踪。

老婆带我来到了塔林,我们到了一座标志性般的白塔前,塔沿上长着一棵像柳叶般细叶的树,树叶很密,像个球形。突然那树在放出金色的光来,然后又在放出银色的光来,这样在不断地交替。然后开出了两朵花——一朵金色一朵银色,润泽如玉。这花马上结起了果子,果子先是绿色的,然后变成了橙色,又变成了红色,最后变成了一金一银。有人又在说:“得到了消息——有‘金丝猴’和‘银丝猴’两个大盗今天要来盗果子。有好些人在看守着,也包括‘金银护法’。”我看见这树长在实心塔的顶上缝隙里,人根本上不去,怎么能偷呢?突然人群中有两人在跑过去,到塔边时一人踹在了另一人肩上,然后又在一个塔沿上蹭了一脚,然后像猴子一样摘到了金银果。下面这个人已经脱逃,上面这个人也在飞身而去。这时“金银护法”也在猱身而去捉拿这两盗贼。我看见塔上还刻有两幅字:“金果晚后猿摘去。”“玉花朝来凤衔归。”……

我和老婆在庙里居士的住处住了一个晚上,在第二天听说那两盗贼还没捉拿住。但我感到已经很清静了,老婆说:“你要清净。再往山坳里去还有一个尼姑庵,那里更清静哩……。”听了后我忽然很想到那里去看看。

我和老婆在朝山坳里走去,正在走过一顶溪沟上的石桥,这石桥边上没栏杆,宽度由三块石板拼成,到对面也是由三节对接,中间一节是平的,两边是往中间略斜上去的。拼成的两边石板上都刻有莲花——说是“莲花桥”,说那庵是“莲花庵”。山上看去却开满着杜鹃花。

走过桥后又走了一段山坎边的路,已经能看见莲花庵了。这时看见山坎边有一个坟墓坍塌了,有一个像人一样大的端坐着的女陶俑半露在外面,有几个人在试图把她扳出来,我以为会扳破了,终于扳出了,没破。这俑的体态丰腴,我还嗅到了一股林下墓地深处才有的草木霉变的气味。我还在朝破墓里寻看,等我回头看这坐着的俑时,她已在站起来盘弄着头发在说话了:“我已被尘封了多年了。”并在指着一个扳她出来的人说:“我和你是有渊源的。”那人似乎在惊恐认可地点头。正当人们在奇怪地看着这情形,这“俑人”在朝莲花庵走去,与她有渊源的男人在紧跟而去。我仍站着,这里的人议论了一番也在朝庵走去,老婆也拉着我在走去。这女“俑人”拿出钥匙开门走进了一间厢房,那“渊源男子”也跟了进去。我们正想往大殿里走去,这时听见了女的在厢房里哭着叫着的声音,有人一脚踹开了门,我们都在拥进去。那女“俑人”已被脱得一丝不挂,这“渊源男子”正用鞭子在抽她。我拉住了“渊源男子”的手在问:“这是为什么?”他在说:“我以前出了钱要娶她,她父母拿走了钱,她却到这里带发出家了。我到这庵里来了几次后,一次晚上来时碰到了一头野猪,那**被咬掉了。等我养好伤再来时说她已经涅槃了。我现在还伤心地经常来,今天我更加伤心了!”有人在规劝他,然后他哭哭啼啼地走出去了。这女“俑人”在说:“以前我是带发出家,现在我要剃发出家了。”我发觉她隐**的皮肤是菜色的,并还带着一点锈迹,老婆在上前帮扶她,我走到了门外。我想她可能在一个坟洞里修行了多年,现在彻底悟了。

过了一会,老婆她们在扶着她出来,然后我们拥着她来到了住持这里,住持的香桌上有一个玻璃缸,养着一条金鱼,还插着一支荷花,我一看见住持不由得一愣——这不是“兰蕊”吗!她的眼里也流露出了一股过去曾经熟悉的眼神,但这只是瞬间,她的眼神又变得空漠了。我不由自主地上前在轻轻问候她:“亲爱的,你是‘兰蕊’吧。”她低眉垂目地在回答:“阿弥陀佛。不是。我叫‘妙香’。”我正在发呆,老婆上来拉住了我的手臂,老婆好像在同情我安慰我。“妙香”在问女“俑人”:“你剃发出家不是出于一时的冲动吧。”女“俑人”在回答:“不是”。“妙香”在说:“出得出不得。满面是埃尘。愁人莫向愁人说。说向愁人愁**。”并在叫我们都出去,她要与“俑人”办一个“律宗”的仪式,我不禁流下了几滴眼泪。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听“妙香”在说:“女子出定。指天指地。是何三昧。……”

我走出了住持室,漫无目的地在走,老婆她们还站在住持室的门口。我在一个炉子边捡了一块木炭,然后又走到了一个屏墙处,我在屏墙上题了一首诗:“白云深处一尼庵,杜鹃花儿开满山;兰蕊一滴露已干,当初无意悔不该。”我转身时看见了一个尼姑在朝我礼拜,我在问她:“僧人没有涅盘时也应该有‘舍利子’吧?”她也在问我:“你怎么会这样认为呢?”我说:“不是说舍利子是结石吗?是僧人吃豆制品吃了太多形成的吗。”她又在问我:“释迦摩尼那时候,那里还没有大豆,那为什么他涅盘后有‘舍利子’呢?还有,吃同样东西的僧人为什么有的有‘舍利’有的没有呢?为什么有结石的平常人火化后这结石也变成了灰呢?所以这不能用逻辑推理。”我不能作逻辑推理,我怎么去想呢?我真想拿到她的舍利子。我还在问:“那女‘俑人’在作什么修行?”尼姑在说:“她本来想修行的是‘柏树脂’,就是想早点寂灭。一般就是把自己禁闭在地下室,每天吃一点柏树脂。也不能睡觉,把头发用绳子吊在顶上。如果能做到后,一年左右就能寂灭了,就会成一个不会腐烂的尸体——成了一个‘柏树脂’。也就像道家吃‘朱砂’后尸体不会腐烂一样,这其实不能算是悟了。所以那女‘俑人’后来不吃柏树脂了。”我听了后正在发呆,老婆在赶过来说:“我们回家吧。回家吧。”……

家里孩子是欢乐的源泉,是新奇的希望,是安稳的基石。我在推动着摇篮,小女儿躺在摇篮里渐渐地睡着了。我也有点困起来了,但看见窗外院子里小女儿幼儿园的老师来了,好像是特意来找我的,我在迎出去。她手上拿着一卷红布,在问我:“用红布表演下红雨是怎样做的?”她是一个年轻的陈老师,有很强好学的动力。我记起来了,她为什么来问我,因为我曾帮助过一个演艺团运送到几个地方去演出,并还帮助他们布置场地,还借给他们几根齐眉棍,还用一件红色的破衣服做了一些红缨。的确还看了他们的演出,有一个节目是“红雨”。我在告诉陈老师——一块红布是折叠好的,有一排人把布一抖便飞了出来,飞出来的前面是一个长方阵人群,他们在连续飞快地在自己上面把布抖过去,并配以起伏,看起来像汹涌的波浪。陈老师在问我:“这红布是怎么折叠的?是怎么抖出来的?”因为我没有仔细地看这些,我还回答不出来。我知道这个演艺团还驻扎在不远处的地方,那是我给他们联系的地方。

我和陈老师来到了演艺团的驻扎处,他们还正在露天排演‘红雨’,陈老师在仔细地观看。这时我看见附近的树上有银光在太阳照射下闪动,闪动得像一阵阵的烟,原来有许多白鹭在树上停栖着,它们在煽动着翅膀。忽然那块红布在收回去,里面好像还裹住了一个东西,我才想到可能是一个支架。随着人们我们走进了一个厅堂里,有人在台上练习跳舞,不知道是什么舞,问了后才知道叫‘白鹭舞’。她们脚的比例特别长,她们跳得和树上的白鹭十分相似,我在说:“我怀疑她们会轻飘飘地飞去。”一个人在说她们不会飞的。我认为她们能腾向空中,应该会飞的。一会儿跳‘白鹭舞’的人走向了后台。陈老师在走上台,然后她在学跳‘白鹭舞’了,而且还跳出了一种独特的舞步——一个腿能提得特别高。我走过了舞台推开了后台的门,我看见一个柜台上停着一只镶着金丝的大鸟,它正低头朝我看着,我伸出手去**摸它,它也伸出了手——是只洁白的人手,我们握了一下手它便跳了下来,原来是穿着羽毛服饰的一个人,羽毛上还镶着金丝。我问她是哪里人,她说是:“班哲一线。”我理解成她是住在另一个空间的人。她在说她是随着气流、水流而来找她的父亲,她在唱出一首狮子吼般的歌来:“虽然你们一个生活在水里,一个生活在山上,一个在牧龟一个在放羊,但经过日月的拼镶,在另一个时空里化出了我的形象……”她从一个匣子里拿出了一个蚕豆般的玉雕来,她说:“这是母亲留下的表记,我怀疑母亲是顺流而流浪去了。”我想这个流应不是江水之流,因她又拿出了一张地图来,这张图画着的好像是气流图。她指着地图说:“这一带地貌非常艰险复杂,我只能借着翅膀俯瞰着在寻找。”……

回到家里大儿子拿着一篇作文要我看看,然后还要家长签名。孩子作文的题目是“麦东坡”,可能老师一看到题目就认为是错了——老师在边上批着:“应该是苏东坡”。我在朝下文看去,孩子写的内容是种在东坡的麦子。我跟孩子说:“是对的。”但我还是签了名。

我发觉“来富”这狗好几天不见了,我在问儿子,儿子说:“有一天娘给它吊在外面,晚上忘了牵进。第二天就没了。”这狗对每个人都摇头摆尾的,可能被别人牵走了。

这是过了没几天,我又要出发了。这次是海运,我没运作过,由老婆的舅舅“汪阳”带着我一起去。老婆在送我们,我先上船放好了随身的物品,我回身出来时,老婆的舅舅正手拿缆绳一脚跨上了船,船便从岸边滑开了。老婆惊愕地看着我们,我只好挥手在向她说:“再见!”她在说:“再见!我会在‘江神庙’等你——”

我们在顺流而下,老婆的舅舅在说:“杨花也想跟着我们去,我在劝她把小孩子管好。”我在说:“我没去过‘江神庙’,我很想去看看。”

终于到了一个“江神庙”,船在靠拢去,这其实像一个船坞,坞的中间是个庙屋,边上是一个回字型的可泊船的水域,船便可拴在石磡边的石柱上,有一根大的石柱上刻有一首诗“古帆”——“昔年到岸曾收卷。今日因风又展开。若要随他那边去。不妨洗脚上船来。”对着江面是一排石阶,有几阶还浸在水里,还能看见浅处的鱼虾。这拾阶而上的上面有一个巨大的凉亭,凉亭后面有一个双扇门的庙屋,正对着门里面有一座神像,屋子的外围三边各有一条石凳,可供人坐坐。与其说是庙,不如说是个候船的地方,有好些船停靠着,也有人在陆续走来。我绕着屋子在走,后面居然还有一顶小石拱桥连着岸上,桥虽然窄小,但拱得很高。在屋子的后面我还看见了一块牌匾,写着:“某某某曾在此清修”,“某某某”大概是个名士。这里清修的确是个好地方,我走进了屋子,神像后面有一张供桌,上面还放着一本修道书。有一个房间的门开着,里面还有书桌、木椅、书柜、一个木榻、一个床头马桶柜。墙上还挂着一幅字:“本是钓鱼船上客。偶除须发着袈裟。祖佛位中留不住。夜来依旧宿芦花。”

我又回到了船上,在问杨花舅舅:“杨花以后会在这‘江神庙’等我吧。”他在说:“这‘江神庙’一路上有好几个,你知道她说的是哪一个?”天已经快黑了,说今天要在这里过夜了。……

天刚蒙蒙亮我便被吵醒了,我看见有几个警察和许多围观者站在那拐角处的水边。我也走了过去,边上拴着一条船,一个好似渔夫的人侧头俯卧在那里——人已死了,皮肤呈暗黑色,嘴唇却显得特红,裤子都没提上,一截肠子从船帮挂出在那里。有人说这是谋杀,但并无打斗痕迹。有人说昨天傍晚还看见这男子在喝酒,可能有什么事情想不开自杀了。又有人说可能吃坏肚子了,拉肚子时把肠子拉出了。但有一个老者在说:“拉肚子是可能的——在夜里他可能坐在船帮边上拉。这江里有一种凶猛的怪兽叫‘水虎’,可能是‘水虎’一口把他的肠子拉出去吃了。”……

第二天我们又来到了一处叫青石峡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引水的渠道,有一个东西在追着鱼快速游过去,然后这渠道水闸关闭住了入口并放干了水。只见是一只披着铠甲的麒麟,人们故意把它引来是让人参观的,说这是六国时某国的水麒麟,以前是打水仗用的,又说现在只剩下几只了。我看它的金甲似鱼鳞。有人又在把水放进去,还在喂鱼给它吃。

这水渠边上还有许多河房,可以租住。我来到了一个偏僻处石窟院的门口,这门像一个小牌楼,看过去门两旁有一副石刻的对联,一边是:“一觉醒来大清净”,另一边只剩下了两个字,一个“张”一个“楚”。走上了十几级台阶,走近看这对联的笔画居然都是雕琢的小动物。走进了石窟院门,并没有看见人。这一边是靠山的,山石上有一个陡峭流下来的水沟,下面是一个清水潭,清水潭流出水的沟上有一顶平石桥。这里到处都有石刻石雕,连石板路上都刻有图案,有一块山石壁上刻着一块块方形的图案,就像一本连环画。这里的石雕不光是佛龛,还有许多动物雕像放在草地上,我看到了一只老鼠的雕像,我把它捡了起来,这时有一支箭在缓缓射来,我避开了,我在朝院门走去,这时从一草丛里滚出来一只刺猬一样的东西,一下子这刺变成了四散的箭,我赶紧躲到了一根石柱后面,还好又没射到,但我觉得应该放下这石雕,放下后我走出了石窟院。

我走到了这里,这里是两条江汇入一条江的地方,在汇入一条江的地方上有一顶桥,我来到了桥上在观看两条江,一条的江水比较平缓,但时不时有浪涌起,这浪好像是下面涌出的间隙喷泉,一下子冒出了高高的浪柱,然后水在朝下游涌去,喷出来的有时是三四个浪柱,有时是十几个。另外一条江地势非常险峻,有好些大石头兀立在江中,水冲过来时水花四溅,真是汹涌澎湃。这桥没有栏杆,不禁使人心惊肉跳。在桥另一头的柱子上还刻有一副字:“江水无情去不还。惟留两岸好青山。”……

这已是第三天了,我们来到了出海口,在这喇叭状的出口处有许多纵横的堤坝——应是泊船的地方,我们的船也在这里停泊了。

我上了堤坝在行走,我看见一处堤坝上有人拉着车在把石头倒下去,有石头堆着的浅水处水显得更加清净。我走过去在问:“这不是浪费吗?为什么把这石头倒了?”被问的人在说:“这是‘滕沦’老板要做的,老板有钱得很——他要在这里填海造码头。”这老板的名字我听说过的——和我们那里政府部门一官员的名字是一样的。这难道是巧合?我在问:“他的办公处在哪里?”被问者指着那堤坝与海岸连接处的一幢房子说:“就在那里”,那房子看过去就像一颗海螺。我来到了海螺房子的门口,门开着,靠右边有一个走廊,走廊过去的正对面有一个右旋而上的楼梯,走廊和楼梯口之间有一张课桌——有一个人坐着,我在问:“你好。滕沦局长在吗?”他在说:“沿着旋转的楼梯走到最上面就是滕沦的办公室。”我一层一层地在走上去,越上去走廊越短了,最后已经没有了走廊——只有一扇门,我在敲门并在叫:“滕沦局长。”里面有人在应:“哎,谁呀?”我在说:“是我——弘明。”我在推门进去,果真是他,我在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在说:“因为还有剩余精力——再为家创造点财富。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我也在告诉他我的情况。我惊奇他发现他的头上有一个巨型的蜘蛛网,我在问:“这么大的蜘蛛没看见过,这是什么蜘蛛?”他在说:“这叫定风蛛”,我发觉这办公室的角落上还有一个细小旋转的楼梯,他在说这上面是他的小阁楼卧室。我在问为什么造成海螺形状的房子,他在说这个形状的房子第一不怕风吹浪打——台风都一点不会把它动摇,第二象征着海边水产的标志性建筑。这时从小阁楼上走下来一个年轻的女子,她亲他了一下说要走了。这女子我没见过,我记得这“滕高官”女人是很多的,我在说:“我对你能打动女人爱心的能力真感到很钦佩。”他在说:“并不是我去弄女人,而是女人来引诱我,因为女人需要的是安全感,最现实的是金钱能给女人安全感,有了安全感才是女人容易达到高潮的前提。所以……”

这是船终于进入了大海,到处还有海岛,这里的海景特别清晰而美丽,无丝毫灰尘,水也清澈见底,岛边战争时沉没的几艘军舰也清晰可见,还有几尊落水的大炮。还看见有一个人和一只海豹在一起游泳,扬花舅舅说这是他们常住海边训练出来的海豹,是用来圈养海猪的。

我们又在开过一个岛屿,开过的地方是悬崖峭壁,一个峭壁上有铁丝网围着,好像是一个攀登崖壁的地方,有人在自由攀登,攀登的人都在身上穿着一件有钩子的背心,可能万一掉下来时可以在铁丝网上勾住。一个地方还有个升降台,是风车在带动的,显得非常环保,那里水好像很深,有船泊在那里。还飞来了一架直升机,好像是在试飞,一下子在往水面降下去,然后又在拉上来,然后又斜斜地在悬崖边擦飞而过,飞得非常惊险,或许是在表演吧。

海里还有船在捕鱼,有人抓起了一条海鱼,并在甲板上揉着它,它嘴巴在吐白泡泡,然后还吐出了海参之类的东西,那人在收集吐出来的东西,那条鱼吐尽时变瘦了并一跳——跃进了水里。……

为了赶时间我们夜晚也在海里航行。这时看见的是无边的黑暗,听见的是哗哗的水声,我心里一直有点害怕,这时又听见了“哄咚哄咚”的巨响,然后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朝我们的船直扑过来,这船好像已要被吞没了,然后船又被撞到了礁石上。我一直紧紧地抱着桅杆,我终于浮出了水面,然后冲进了一个扁平的石洞里,洞口正朝着大海,水在退潮,我看见潮水里有巨大的黑影在游动。过了一会水又在涨起来,涨得和石洞下口齐平了,水里的黑影趁着水势在朝洞里窜进来,一直窜到了里面的洞壁处,然后才掉头又窜进了海里。我发觉这里面的壁上雕刻有人像和龙头,窜上来的东西像巨蟒,头却像马头,还有两根龙须,这是水龙?还是马龙?每次只窜进一两条,好像认识那刻着的东西,是来摇头摆尾地亲热一下。水又退下去后我发觉这是海边的一处悬崖,这洞的边上还有一个栈道似的石阶,我赶紧在往上攀爬。

上了岸我沿着海岸在走,已走到了一个海滩处,我居然看到了一个昏迷的小伙子,戴着救生圈,手上还握着一支枪——一个全副武装的人。我发觉他是我们船上的一个保镖小韩。我把他拉到了崖岸旁,他终于醒了过来。他开口在说话了,说他知道怎样屏气,所以一口水也没喝进肚里。我发觉我们是来到了一个岛上,我们还在循着岛的岸边在寻找着人,一直找到了天亮,除了找到了几块破船板外,再也没有找到任何人。

我叫小韩仍在岛边寻找人。我走进了岛上的丛林,在探寻着。暗暗的丛林里太阳忽然从滚动的云隙里照**来的光柱使人炫目,这时看见一只巨大的老鹰扇动着栗色的翅膀,双脚紧紧地按着地上,拱起的颈项上的毛直树着,在这没膝的草丛中它可能抓住了什么动物。它正因为面对着我,看见了我它在飞起来——要走了?从草丛中提起来的是一只斑斓的小老虎,它没转身去,在朝我飞来,真吓人,它飞到了我面前便落了下来,或许这老虎太重?或许它要把这老虎送给我?忽然它变成了一个人,一个披着栗色长发的女人,她是披着一件仿羽翼的衣服。她在说:“啊——带不动了,把这只大猫送给你吧。”我在上前找个落手的地方,我一只手捏在了老虎的颈后一只手抓在了它的后腰。这时我想她怎么会变成人了呢?难道是图腾的互化?我想弄明白其中的真相,不能让她走,我用两腿在树间夹住了她,她知道我并无恶意,在说:“让我走吧。”好像在恳求我。我要她告诉我电话号码,她在告诉我号码,这是很长很长的一串,我根本记不住。我在问她我们是不是同类?她在张开嘴来给我看——舌头像鸟一样是尖的,牙齿也很稀疏,脸上还有隐隐的斑纹,身上还散发出一股药气。这时我感到身上很痒,我放掉了老虎,用手在抓挠,我总感到不对,我捋起袖子一看,手臂上像长起了一颗颗的红豆般的东西,这是什么疮?怎么办?她在说因为是碰到了森林里毒瘴的缘故,她在拿出一包药给我,说:“擦一下便会好的。”当我擦好药发觉她已经消失了。

当我回出来时,我看见了一块长着青苔一只角已被一棵大树裹住的石碑,上刻有一篇文字:“王方平尝过蔡经家,遣使与麻姑相闻,俄倾即至。经兴家见之,是好女子,手似鸟爪,衣有文章而非锦绣。坐定,各进行厨,香气达户外,擗麟脯行酒。麻姑云:‘接待以来,东海三为桑田矣,蓬莱水又浅矣。’宴毕,乘云而去。姑为后赵麻胡秋之女,父猛悍,人畏之。筑城严酷,昼夜不止,惟鸡鸣稍息。姑恤民,假作鸡鸣,群鸡皆应。父觉欲挞之,姑惧而逃入山洞,后竟飞升。”树林里静得出奇,突然“叭”一声枪响打破了寂静,这时我才想起小韩拿着枪还在海滩边寻找着,“快来!快来!!”同时听到了他的惊叫声。我在朝枪声处跑过去,这时又听到了一声枪响,我跑到时他还在海边,这里是一个海水能扑上来的石崖。我没看见有什么东西,我在问他:“看见了什么?”他说看见了一个巨大的黑影朝他扑来,他开了一枪影子没了,刚才又是一个黑影从水里冲上来,他又开了一枪。我想这东西可能沉到水底去了。我走到水边蹲着朝水里看去,水是很清澈的,能见到很深,但没有看到东西。边上还有许多裸露的巨石和石滩,潮水涌来时有许多会被淹没。我看见在一个巨石边有两块竖着的石头——就像两头已风化的石雕水牛,一个巨浪在打过来,两头水牛好像被打翻了,当潮退的时候它们又在艰难地站了起来——像不倒翁。在巨石的侧面有几块裂开的石头,一处看过去像拥着的三只狮子,顶上还有一块石头像一只趴着的老虎,当潮水泼上去时,这老虎还挪动了一下。看过去远处的海平线很高,我们已远离大陆了。这时我蹲着的地方听见有喊口令的声音——似部队在操练,我在“喂喂”地叫着,这里并无人迹也没反应。我站起身来时又听见的只是海浪声,我刚才蹲下的地方可能是一个传声眼,不知哪里的声音能汇聚到这里。这应该是一个还未开发的好景点。我又转身朝身后看去能看见隐隐的重重叠叠的高山峻岭。

我们沿着海岸线在走,没有看到建筑物,唯有一棵棵高大伞型的树,如果下起雨来我们只能躲在这树下了。路上还不时看到一些白骨,我们现在已经不敢往岛的深处走去,那里荆棘遍布荒草丛生。走了半天,我们居然看见了一间石亭子,这亭子的屋檐还挑出在水面,眼前的两根柱子上还刻有文字:“日占出海时,月验仰瓦体。”“一叶扁舟泛渺茫。呈桡舞棹别宫商。”亭子中间还有一块石碑,写着这里原来是一个“朝贡岛国”,后来这岛慢慢地在沉下去,沉到只有几十平方公里了,而且遇到过了海啸,这里的人都迁到了被朝贡的国度去了。隔着亭子的对面像一个半岛,半岛往这里延伸过来的岩石像一条划着水的鱼尾,可惜这鱼尾弯曲着——没连接到这里,能被水冲到的鱼尾般的岩石,“鱼鳞”被冲得很光滑,岩石上面水冲不到的像鱼鳞一样的石缝里倒长满着藤和树,有一棵倾斜大树的枝条正好覆盖在这里的亭子上面,如果能翻上亭子,或许可攀着这树枝而到对面去。对面的岛会不会离大陆近一点?正想着,我看见鱼背上飞猱而来了一群猴子,他们看见了我们,突然停住不动了,打量着我们并对视着,一只似猴王的猴子在打手势,几次举着双手定型在一个V字型上,我也感到应该把手定在V字型——就像投降,也表示友好。我们好像成了同类,他们在作高抬腿的动作,我们也在作高抬腿。忽然他们一溜烟地从那树上过来滑到了亭子上,然后跳到了我们身边,他们簇拥着我们,我们倒成了猴王?天下起了小雨,我正想到亭子里去坐坐,突然我看见了一只老虎,还有两只狼,来到了对面的岩崖上,两只狼的仪态似是老虎的奴仆和先锋,它们也看到了我们,他们可能会过来,是追踪这群猴子而来的吧,况且从高处很容易往低处跳,也或许从“鱼尾”处跃过来。我们赶紧在往亭子的横梁上爬,还有一只小猴子还没上来,像一个可怜的孩子,我又跳下去把它抱了上来。梁上已挤得满满的了,我只得侧身而坐,两只狼已经先下来了,正呲牙咧嘴着,“扑”的一声老虎纵到了凉亭的顶上,然后又跳到了地上。老虎转身到了面前,嘴上的胡须都清晰可见了,它在估量着准备跃上来。我也在估计,如果它跃得高的话,我的脚很可能会被咬着,梁上好像宽松了一点,我在把脚收上去,原来猴子们已往亭子顶上爬去。老虎扑了一下没扑到,我看着猴子很快地从树枝上攀援到了对面,老虎在跑过去然后朝对面跃去,对面的“鱼尾”太滑了,老虎掉进了水里,然后小韩在开枪了,两只狼也吓得跑了。我俩也像猴子一样在往顶上爬,然后小心翼翼地攀着树枝,终于登上了对面的崖岸。再走了许多路,还是没有发现人的踪迹,我们还边走边在找,终于看见了一些建筑,这些建筑像一个个的地堡,一半在地下一半露出在地面,而且窗户很大。我们一间间地在看,没看见一个人影。天已经黑了,我们又走进了一个地堡,我们收集了一些干草打算在这里过夜了。小韩还去打了几只野鸡回来。

我第二天醒来时,天就要亮了,我在回想着晚上一个奇怪的梦——我在地堡里发现有盘旋往下去的楼梯,我在往下走去,小韩也跟着我。走到下面忽然很开阔了,里面像被探照灯照的那么亮。这里似乎是个工厂,有许多人在埋头干活,我看他们都长着三只眼睛。这里虽然我从未来过,但我感觉到我老婆的舅舅会在这儿,我在问一个工人:“汪阳在哪儿?”他在领着我走去,并在说:“汪阳脾气很差的——太犟了。”我已看见了老婆的舅舅——“汪阳”,他在一个铁墩旁,他也看见了我,我走过去,他便坐在了铁墩上,小韩在顾自观看着什么。我发觉汪阳舅舅也像这里的人一样长着三只眼睛,只有一只眼睛在看着我,其它两只眼睛不知各看着哪里,并且白多黑少。他在说:“我已经死了,现在已沦落在这里!”我在说:“脾气要改好一点。”他似乎没有反应。我在问还记不记得杨花,他眼睛还定着。我又在问:“还记不记得**?”汪阳定着的眼睛居然动了一下,母亲他是最记得的。我应再问问他这里是哪里?我们该怎么出去?他在说:“这里是海中的鱼岛,你要到大陆必须要渡过一个海峡——渡口在鱼嘴处。”他又说;“有些人很容易渡过,有的人绝难渡过。”我在叫了小韩过来在与汪阳舅舅告别。

天已经很亮了,我在问小韩,他的确也做了一个和我一样的梦。

我们这是在朝鱼嘴处走去,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了鱼嘴边。这里也有一块石碑,上刻着:“江国春风吹不起。鹧鸪啼在深花里。三级浪高鱼化龙。痴人犹戽夜塘水。”已是傍晚了,这里水面光线不是很亮,还时时看见一些漂浮的暗影,甚至飘到了头顶上。我看见不远处有鱼群在集队而行,忽然又有好些很大的鱼鳍在围剿过来,好像是大鲨鱼来偷袭鱼群。小韩在后退,他说他不去了——他最怕影子了。

我下到了水里,在奋力朝前游着。游了一会心里有些害怕了,不知道还有多远,只有再游过去,越游越觉得不能再回头了——可能连回去的力气也不够了。这时我手抓到了一个乒乓球一样的东西,我抓着它时游起来时感到轻松了许多,但一会儿它又从我手上滑脱了。我已经游到了天黑了,这时我听见了“哗哗哗哗”的声音,并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朝我扑来,我赶紧在避开,可这声音还在身边,这黑影也还在身边,难道是死路一条了?这时我听见了一个微弱的呼救声:“救命!救命呀!”有人在喊救命?!我的同情心在油然而生,我在朝声音处奋勇在过去。我居然看见了一条元宝般的大船,声音是从上面发出来的,我从一个软梯上爬了上去。朦胧中我看到了一个女人被绑在桅杆上,甲板上还有两具男的尸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给她解开了绑绳,她赶紧在驾驶船,把船调转了方向,她居然还会驾船。她在说这两个男的租了她的船出海,到海里后把她绑了起来,然后他们发生了争执——结果是同归于尽了。我觉得这下安全了,过了几个小时我们冲破了黑雾,迎来了黎明,驶进了码头。这里春光明媚,繁花似锦,映衬着海边的别墅。她领着我走过了一片芳草地,把我带到了一处花园别墅前,说这是她的家,可门锁着,她在找钥匙,结果没找到,她说可能掉了,她说她去找钥匙去,要我等着。我等了很长时间,她还没来。我在院子里走着,我走到了竹篱边看见了有一把钥匙掉在地上,可钥匙链着的是一只活的癞**。我打算走了。

我走了一会,心里慢慢地明白了一点——我有点害怕再见到她。我盲目地在街上走着,我发觉始终有两个人在尾随着我,有一个人的脸与刚才死在船上的一个人的脸有点相似,可能是他的兄弟。我在朝人多的地方走去,希望能淹没在人海里。跑过了几条街,我跑进了一个海滨浴场,有许多人在海水里嬉戏,人们都戴着潜水用的头套或泳镜,人头攒动,看去就像一群密密麻麻的海豹,使人眼花缭乱,看不出谁是谁了。海边有一间间的屋子半浸在水里,我走进了一间去,换上了泳衣泳帽,从一个连接水的洞口滑进了水里。我在朝不远处的一个岛屿游去,我边游边朝后面看去,担心的事又发生了,也有两个人在我后面游来。我已游到了小岛,混进了在水边嬉闹的人群里,我看见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新妇骑驴阿家牵。万里沧溟驾铁船。参差岛屿分诸国。仿佛星河共一天。”然后我混到了岛的侧面,又一头扎进了水里——在潜泳而返,在不远的水路上我看见了两个人在我头顶上游过。

我从海滨浴场出来时,碰到了一个女人,她在用英语问我:“要不要坐快艇?”我在摇手说不要。我刚走开,有一个男的靠近我在说:“这是海上性服务快艇,一艘快艇上有两三个服务员呢。海上很安全的,我刚上岸。”我在说:“我刚遗落到这里,这是哪里?”他说:“这里是‘否极国’。”

我正走过一个风景区的园门口,门口一块牌子上写着“性欢愉场”几个巨大的字,我感到好奇便走了进去。里面像一个马戏团,有狮子、狗、熊、虎、牛等动物,每个动物的笼子前都有个能夹住动物脖子的架子,使动物咬不到人。原来这是一个兽交场所,而且是开放式的。我首先看到一个金发女郎和一只雄狮在交配,女的有一股痴迷的样子,似欲仙欲死了。这里人与人之间好像已没了性趣,有一个男的在和一只母狗交配。我感到奇怪,我在问这里的工作人员,她说:“每个人都有性欢愉的权利,这兽交是续同性恋后取得的合法权益。这是社会的进步,也是更人性化的发展。”这里边上还有一个女的在用阴部吹一支箫,说这叫“阴吹”。这里的服务员都是**的,我穿着衣服反而感到不好意思起来,我赶紧走了出来,我看见在这里拉黄包车的人也都赤着**在拉。

这好像还在城市的边际,我在往前走着,乌云在翻滚而来,天在黑下来。慢慢地已伸手不见五指了,还好——我正走在一条水晶铸成的路,它泛着淡淡的荧光。正要拐弯,看见前面有人站在路边——他们好像在等人,我仔细一看,是我在海里互救的那个女的,还带着一帮人。他们怎么知道我会往这里走?他们还没看见我。我在往路边落荒而走,路边是一人多高的茅草地,我摸索着往前走着,看不清边上,只能看见头顶上的星星点点,看来已经是夜晚来临了。慢慢我循着亮光来到了一处山脚下,这里有好些住宅,还有一个小小的寺庙,寺庙门口却张灯结彩着,这庙宇并不大,但很灵巧,连外墙都是油画——满墙画着的都是现实印象派画似的花海。有好多人在进进出出,我也随着人流在走进去,看见横匾上写着“灵相庙”,前殿里面只有一尊菩萨,人们在参拜。明明只有一尊菩萨,但的确在变幻着灵相,我看了一会,他能变幻出十种相好庄严的灵相,我也虔诚地跪下去拜了三拜,我抬起头来还看到了两幅挂帘上的字:“性灵性灵叹孤零,只有空空是最亲。”

我走到了后殿,正面的墙上有一幅画,我觉得底面上密布着细细的金点,也觉得点缀着白点,我看了一眼这金点白点好像在流动,不同时能看出不同的影象。殿堂里有好些人整齐地列着队,一个好像是“长老”的人神情严肃,额头还流着汗,好像在求一个金仙:“金仙把书留下吧”。金仙似乎无意把书留下,在写四句偈语,我离得远,不太看得清。第一句是:“我无什么…”这我字还少一点,第二句是:“仅仅有什么”,后面两句是:“助不了你发财,助不了你当官”。站着的人好像都面有了愧色。边上有一口盛着水的大缸,有半人多高,一只猫跳到了一把椅子上然后跳进了缸里,去自杀了?一只狗也跳到了椅子上,难道它也要去?我觉得它跳不进去,它没跳,头伏了一下把头夹在了椅背里,然后半挂半趴着。有人在说:“有猫狗自杀了!”人们走过去在看,缸里猫已淹死,有人在拨弄狗,狗也一动不动——好像也死了。怎么会这样,是绝望还是抗议?那“金仙”心也软了——把书留了下来,并用佛子朝长老头上打了一棒,然后飘飘而去了。满头大汗的长老捧住了书并在翻看着,我看见书上的符号有点像《易经》。长老在高声地颂:“九转灵丹难却易。一锤便当易还难。相逢话尽壶中事。重把仙书仔细看。”然后他们在搞庆典游戏了,是一种粘到墙上的蜡烛,像一根根的棒儿糖,他们拿着棒头点燃,然后往墙上一扔,这蜡烛就粘在了墙上,有一个蜡烛火掉了下来,掉在了下面的一个竹椅上,竹椅在燃烧了起来,有人说到水缸里舀点水来泼灭吧,但长老在说:“不能灭福。”他把这把椅子端了出去,放在了门口。我发觉有一轮下弦的月亮高挂着了,我看见这寺庙的边上还有一条溪沟边的石板路,我走了过去,靠溪边还有石栏杆,但已荒草丛生,这石栏杆不知是用什么石头雕凿的,这石头中含有玉石,这玉石便雕凿出了各种动物,还有许多镶嵌着的佛珠,我用手在摸着,有几颗已风化被剥落了下来,我还挪下了一只玉雕蝴蝶,在月光下看起来都很温润光泽。(其实瑕疵很多,但在月光下看不出。)

已经是深夜了,我在这住宅区租到了一个房间,里面点着一盏油灯,我没有给它吹灭。

我正睡着,盖着薄薄的被子,我发现有一样东西从我胸口爬过,循着动静我看见有一条五头蛇正在往墙上的一个裂缝处爬去,这蛇头中间有一个主头边上各有两个小头,尾巴处各边也有两个小尾巴,这尾巴还有点像蜥蜴的脚。我又听见了门缝里有声音,我发觉后面又有一条在跟进来,我抖动了一下被子并“嘘嘘”了几声,它在绕床爬了过去。天还没亮,我却睡不着了。这是一个没有窗户的屋子,只有一扇有缝隙的门,通过缝隙对外朦胧可见。我一心想要出去了,我记得这门是往外开的,我在推出去,外面似有东西顶着,我用力推了一下门终于被推开了。天还很黑,我被一只麻袋绊了一下,我伸手一摸,麻袋还是湿漉漉的,我摸了摸它的形状,里面似乎是个死人。我正跨过麻袋想走,这时我看见了前面有亮光——有人在打着灯笼火把而来。正对着这门口的墙边有一口井,他们在井边停了下来。我也混迹进了人群里,随着人们在朝这口井里看去,井里架着一部梯子,说那麻袋是从井里打捞上来的,有人在说打捞者已去报警了。许久了警察还未到来,忽然不远处有人在喊:“抓贼!抓贼!”,人群在朝一所民宅涌去。贼好像已被抓住,有人在喊:“打!打!打死他!!”只听见许多“噼噼啪啪”的下手声。我走近去看时这人双手已被吊住挂在了树上,连嘴也被封住了。终于警察来了,人们又在朝井边涌去,来了两个警察,一个年龄稍大一点,另一个还很年轻。他们翻开麻袋朝里面看了一下,好像是一具女尸。年纪大的在说:“推断起来这尸体已有一个月左右了”,他说得很轻,只有我听到了,其他人怕怕地离得远远的在看。有人拿来了桌椅,警察坐着在展开调查,在做笔录。首先调查的是那个打捞者,打捞者是做早点的,他的水桶掉进了井里,他拿来了竹竿,在竹竿头上绑上了一个秤钩在井里钩寻,马上被钩住了,他在往上提,但特别沉重,那不是白铁桶,肯定是一件别的东西了,钩到水面看见还有石块绑在麻袋上,钩不起来,他叫人来帮忙,并拿来了能钩在井沿上的竹梯。拿上来后才确认是一具尸体。我退回到了人群里,我听见身后一人在说:“已经一个月了,还想破案?”我朝他看去,似一个流浪汉,我心头忽然一亮,凶手有可能是他。我又走到警察跟前在轻声地说:“凶手我已知道,就在那人群里。”警察怀疑地看着我在问:“有什么证据?”我在说出“心头一亮”的原因,警察笑着在说:“刚才这话是我讲过的”。借着光线我看见我出来的门口檐下还挂着几件女人的衣服。我想还是走出这是非之地为好,再住在这里可能又有麻烦了。我在问一个人我要去的地方怎么走,他指着那山在说:“翻过那座山,再沿着那里一条公路,可搭个便车而去。”

我在翻过这座山,一块巨石上写着:“海音山。”这里还有许多喷着热气的泉眼,有人在这里做生意——把木饭桶放在路边的泉眼上,我去看了一下,很像八宝饭,也像炒饭,这木桶是保温的。我买了一点吃吃,价格还很贵。

翻过了山我在沿着公路而走,一看见车我便在招手,可没有车会停下来。天在下起雨来了,还好路边有一种“芋艿树”,一棵棵像两人多高的巨大的芋艿,我躲在了这树下避雨,雨稀稀落落地下个不停。

天快黑了,刚才我隐隐约约看见不远处有一间屋子,我在冒着雨跑过去。看来这像一个铁皮做的废弃的工棚,我走了进去,里面有一堆干草,我便睡在了干草上。外面一直有“噼噼啪啪”的声音,我很长时间都没睡着……

不知什么时候我已迷迷糊糊了,我听到了“沙沙沙”的声音,我感觉到有贼在靠近,我好像看到了人影和窥视我这里的眼睛。然后这些影子在蹑手蹑脚地朝边上走去,这可能是一个威胁,我竭力想弄出一点声音来,这太难了——我好像已瘫痪了。终于锁住的喉咙被冲开了,我在呻吟着喊人,好像有人在回应,我轻松地放下了心来,我又仔细在听,听到的是雨声和挖水土的声音……

等我醒来时天已经亮了,雨也停了。我朝破裂处看出去,我看见不远处有两具被挖出的棺材,几乎已经散架,尸首被拖在了外面,原来是有人趁着雨夜在盗墓。还有人在走来围观。这时我听见了警笛声,开来了一辆警车,然后又开来了一辆救护车和一辆吊车。我也在走过去观看,吊车伸出了一个机械爪,然后把尸首抓了起来,并凌空在朝我们站的方向转过来,污水在滴滴答答地落下来,人们在逃开,我也在避开。原来那里是一个挖出的坑,尸首被抛进了坑里,两个尸体都没腐烂,就是皮肤有点变形发黑了。穿着白大褂的几个工作者走到了棺材边,在采集浆水标本,好像要去进行化验和研究。有人在白大褂的边上看着,白大褂手中拿着一杯咖啡色的浆水转过身来时,看的那人不禁呕了一下并在说:“太恶心了!”白大褂把手在那人面前晃了一下说:“喏,叫你恶心。”那人条件反射地把手挡了一下,好些浆水溅在了白大褂的脸上和身上,白大褂抹了一下自己的脸在朝那人脸上抹去,那人又抓住了白大褂的胸口,抢过了杯子在往白大褂嘴里灌。有一个女的白大褂在一把拉开了那人,那人把杯子里的浆水在朝女的脸上泼去,女的在尖叫救命。路边的警笛叫了起来,那人拔腿在跑,人们都在朝那里看去,那人跑得像滑翔机一样快。我走到了棺材边上在看,有一些破碎的瓷器,但是有一个完整的盖子,我捡起了盖子,看见下面是一个破碎的三足鼎的罐子。我记起来了,我以前曾捡到过一个没盖子的三足鼎,大小颜色也一样,这下可好了——如果能配上这盖子就成了一个完整的球形的三足鼎瓷罐。

我又来到了警车这里,我在问警察:“我是被旅游团遗落的中国人,我应该怎么回去。”警察在说他们那城市有一个多国换乘站,待会顺便给我带过去。……

我终于来到了换乘站。有四个女子在车站门口边上唱歌,在唱:“我们不是驼背呀,背驼心压能放松……”,主旋律是:“61▏35▏66▏5▬▏|66|66|11|1—|……”女子个子都不高——只有一米五多一点。不知她们是为了出彩还是为挣钱?我到站里还看见了一只小狗在到处嗅来嗅去,在吃舔人们掉下的东西,大小和中华田野犬差不多,奇怪的是它的毛色是方块形白色与棕色交替排列的。我在问当地人:“这是什么狗?”他们说:“这是一只马赛克狗。”我想这大概是一种杂交狗,我丢了一块饼干给它吃吃。这时我发觉有人在逃进来,身后有一群犀牛在追来——像坦克一般在压境而来。只听有人在喊:“快上楼!!”我们都在往楼上跑,人在涌进来,在跑上来,门也关不上,我看下去——门终于关上了。这时犀牛也冲到了,只听见有大地震动般的声音,房子也在抖动。过了一会好像平静无事了,我随着人们在走下楼去,看见门已被撞破,地上到处都是蹄印,看来这是一个犀牛**扰的地方。有人在开会了,说要想出一个办法来,有一个人在说只有通过四不像与犀牛去交涉。我在问这里的“四不像”是什么动物,有人说是住在林子里的一种似人非人、似熊非熊的动物,叫“似不像”。他既会人言也会兽语,他虽然不能直接与犀牛对话,但他有一只似狗似猫的动物,那动物会跳到领头的犀牛身上,然后驾驭它朝某个方向跑去。有人说是现在没有及时向“似不像”朝贡,这里的人在集款集物了。我感觉到这里总有一种神秘感。

在这个换乘站我居然还碰到了一个外婆家的老乡,名字叫“阿四”,他年纪有点大了。

乘着车我们又来到了一个“野猪国”,车在这里抛锚了。路的边上都是丛林,果然丛林里有许多野猪,有的还站立着,我不敢下车,有一个个子高高的人下去了,一头野猪突然朝他冲了过来,他一脚踢在了野猪的头上,野猪摔倒时他一下子拎起了野猪的后腿,然后甩了出去,其他一些野猪都四散在逃了。驾驶员带着枪在走下去检修车子了,我们也都在走下去,“高个子”在说:“在这路边的丛林里有竹梯和绳子靠挂在一些树上,一般人也不用怕,野猪冲过来时可上梯或拉着绳子上树,野猪是不会爬树的。”路边看过去有一种果子,“高个子”说那是一种“流苏果”,是可以吃的。我看着倒像狼牙棒不像“流苏”,他在说:“要到熟透的时候就变成‘流苏’状了。”老乡“阿四”在问:“那这里有能吃的果子吗?”“高个子”说:“在丛林里有一种‘覆盆果’可以吃了。”“阿四”拉着我来到了丛林深处,在一人多高的树上看见了一种果子,这像一个倒扣着的盆子,也像一个向日葵,果子像一颗颗排列整齐的樱桃,外围一圈已经红红地成熟了,中间开还着花,这花是尖尖长长的。我们在摘来吃,我吃着感到既甜又有股香味,这香是一种淡淡的茉莉花的香。

我和“阿四”回转时,好像迷路了。我牵着他的手在走,但在这森林里走得很累,我一时想甩开他,好像又不忍心。忽然在不远处我们看见了一头狮子,它也正打量着我们。我和“阿四”在说:“赶快上树!”边上有一棵大树,枝杈处有一人多高,我赶紧一跃爬了上去,然后把那阿四也拉了上来。这树有两股大的分杈,“阿四”在往较缓的一边爬上去,我在往较陡的一枝爬上去。“阿四”爬了没几步就停了下来,在说:“狮子应该够不着了吧。”狮子一下子已冲到了树下,用冷酷的眼睛盯着我们。我想有的狮子也会爬树的,我在警告他:“快拗一根树枝。”我也用脚在踹一根手腕般粗的树枝,一直踹到了挂了下来,只连着了一层皮,然后我用手拉了下来。我还在往上爬,一直爬到了不能再往上爬的地方,我骑着几根树杈坐了下来,我在折掉软的枝叶和树梢,这树枝变成了一根狼牙棒。“阿四”并未拗树枝,在那条斜的树杈上头向下趴着,显得很紧张,不知是怕摔下去还是怎么。这是一头雄狮,它还在树下转悠和打量,它先朝“阿四”看看,然后朝我看看,一下子它在窜上来了,然后在朝我分杈上爬,我提起了树枝准备着,它到我跟前时我猛地在朝它戳去,它闭上了眼睛退了几步,然后又在上来,它的眼睛里充满了血腥,我又在猛刺,似乎又伤到了它眼睛,它狂吼了一声只好悻悻地退了下去了。然后在分杈处在朝“阿四”爬过去,“阿四”吓得低下了头在发抖,狮子已爬到了他跟前,他还没动作,狮子一掌在拍过去,“阿四”掉了下去。我也吓得狂叫了一声,狮子在快速奔下去,那“阿四”甚至还没站起来,狮子已咬住了他的脖子,但他还在挣扎着,狮子在把他朝密林深处拖去。

我一直不敢下树,终于有人来搜救了,“高个子”也背着枪在走来,我被救了。他们还去找“阿四”了,一会儿他们只捡回了一副骨头裸露的尸体,我一看颅头还被咬破了,还露出了脑髓,我真不敢相信,刚才还是活生生的一个老乡,现在变成了一副血淋淋的骨头。“高个子”在说:“这里以前是没有狮子的,这路边也不太会有野猪。现在情况有了变化,可能狮子入侵到这里了。”

我回到了家里,看见大儿子的头上多了个洞,我在问老婆为什么,老婆说:“孩子生病了——恶心呕吐,寒热来往。医生说是脑压升高,所以急救时给他头上打了洞而减压。”我心想可能这是个逻辑推理,但这也可能是“小柴胡症”,还好没威胁到孩子的生命。我已向老婆讲了海上发生的悲剧,然后我在问老婆:“问题是不是出在你舅舅取的名字的上,而葬身**大海了。”老婆在说:“不是的。他那个yang是太阳的阳,不是海洋的洋。”老婆在说他这个名字是请“大师”取的,一是和“**”同音而容易记,二是标示做人不能按规则出牌,三是合阴阳之风水。……

我现在担心的是怎么向老婆的家人交代在海运中发生的事情。我心里也在暗暗地怪老婆——老婆把狗弄丢了——也把家的风水破相了。

过了几天,我不得不去安慰一下“汪舅妈”,我和老婆又来到了她汪舅舅的家,见到了汪舅妈,她的两只眼睛成了定着的白眼。老婆说汪舅妈眼睛哭瞎了,老婆在安慰她,说要不要另外请个大师来解析一下,汪舅妈在摇头。

真是祸不单行——又传来了噩耗,说我父亲突然脑中风了,等我赶过去时父亲已离世了。……

我在处理父亲书桌的抽屉时,在抽屉里找到了一沓信——一封是给母亲的,一封是给妹妹的,一封是给我的,还有几封是给他的朋友的。在给家人的信里有一个共同的遗言:“我过世后,不要立刻下葬,只要浅厝就可。我过世的消息也要封闭于母亲,等我母亲仙逝后再把我葬在父母的双墓边。”父亲在给我的信上还写有一首诗:“又见到了那只麻雀”

“小时候

我第一眼看见的小鸟

便是那只麻雀

然后每天都在飞来欢快而热烈

今天我行将就木

我回归地在看出去

还是那只熟悉的麻雀

是我还是它在留恋

父亲的抽屉里还有一本手抄本——好像是一本奇怪的书,但作者并非父亲,父亲却在信中叮咛我给想办法出版,我看了几页,也不太看得懂。……

父亲给我最警觉的是——他认为有愧对子女的地方,其中一个是没带子女去旅游,去搞亲子活动。

我在和老婆商量,我们带孩子去旅游一趟吧。……

这是我开着车,带着老婆和两个孩子来到了“名胜古迹”景区的外围,天还刚蒙蒙亮,小孩还睡着在那里。我刚把车停好并和老婆静坐着,我看见前面的花坛里有一只大花盆,大花盆里面还套着一只小花盆,小花盆里有一株花,又看见小花盆在慢慢上升,顶上来的是一段木头,应该是木头机器人吧,它顶着这盆花在朝我们的车走来,我又想这应该是个“木怪”,它用花在我们面前的玻璃上晃来晃去,可它进不来,它拿我们没办法,它又走回去在那地洞里掏出了一把雨伞来,它走过来用伞尖一下子撬开了车窗,原来是我没扣紧车窗,我赶紧用手在推这雨伞,这雨伞弹开了并吸住了我的手,我眼前看不出外面的情景了,这时我记起了“九阳神火功”,我在发功了,这雨伞便化成了一副骨架,那“木怪”在逃了,我觉得它应该是怕火的,我打开了车门把伞架扔在了地上,还追了过去,它在讨饶了,说它没恶意,它刚才是来和我斗法的,它在这里只吃猫肉和果酒,说它那里的猫肉很精,那酒很甜,它说是来邀请我去做客喝酒的。这时有人在走来了,它马上隐回到了花盆里。

这名胜古迹地,我以前来过,这里有金塔、金树、金屋、金沙河。我们正走到了一个岔路口,这里有一个指路牌,往左指的是“金沙河”,箭头上还有一条金鲤鱼;往右指的是“金鸟巢”,我在带孩子们往右走去,“金树”其实是几棵老树,在树干上包上了金帛,上面的金色鸟巢也是人工做的,说以前这里有一个寺庙叫“黄金寺”。这树几千年了太老了,已有许多空洞了,在空洞处都镶嵌了镀金的佛龛,里面放着瓷做的佛像。这边上本来留着的一幢旅馆和几间老屋,现在旅馆好像已经卖给私人了,已经没有了旅馆的牌子,而是写着某某私人会所,某某私人住所的条幅。老屋还在,我们带着孩子在走进去。这是一处古宅石屋,院子里有一棵巨大的古树,古树的枝桠都压着石屋,树的上上下下还有许多枯洞,儿子在往树下的一个洞里钻进去玩,这时我看见屋顶上一个树洞中探出一个蛇头来,足有碗口般大,我赶紧在喊儿子,还好儿子在树下的一个洞里出来了。我们拉着孩子在跑,蛇在追来,我们跑进了一个会所,然后关上了门,然后又跑进了一个包厢,又关上了门,老板走来说:“要收钱的,五块大洋。”我付了钱,老板走出了包厢,我看他走到了大厅在挥手,我看见那蛇的头探在屋檐下的窗外,然后在收缩回去。我想这蛇大概是他养在那里的。

我们又来到了金沙河边的“浅水街”,一边是街一边是河,河边有一道低低的坎子,街上的水是从山上的溪沟里引过来的,多余的水便溢过了坎子,这里浅浅的水很洁净,许多人都提着鞋子在玩水走着,还有滑水车,一个女的正在我们面前滑过。我们看见一个店门口有一块会游动的石头,是扁扁的一块石头,有人说那叫“游石”,一个女子去踹了一脚,这块游石立了起来在朝前窜去,一个老者被撞到了脚——摔倒了,游石被弹了回来,在逆坡而行,然后伸出了两个翅膀和尾翼还有螺旋桨,在起飞了。

我们在翻过一顶石拱桥,走上桥顶我在朝河面看去,河两边都是百年以上的柿子树,都有两人合抱以上这么粗大,河面上的树枝河里的影子,就像龙飞凤舞一般,这样看去才发觉风景是这么的秀美,种树的先人可能已想象感受到了这样的美。

我们来到了金沙河的河埠头,登上了一艘快艇和陆上三轮摩托车结合构造的游船,它到水里轮子便收进了,这沿途风景都很好,一直开到了“美丽湿地”,然后上了岸。我们沿着岸上的路在走,我在给孩子拍照,有一个女的过来在说:“这里拍照是要付钱的。”老婆在摸口袋说:“啊呀!我的钱包丢了。”还好我的钱包在,我把钱付给了她。我抱起了女儿在走了,有两个游客在说:“这孩子真漂亮!是不是公主?”但刚才收钱的那个女的过来在说:“她是格格。”女儿在朝她噘噘嘴,我在问她:“怎么这么说?”她说:“在前世,这女孩是格格,她很喜欢玩水的,有一次掉进水里时你救了她,所以今世她投胎做了你的女儿。所以她又漂亮又有气质呀。”说好了别人都在拍手了,她又在问我要钱了——说这是咨询费。

在这湿地,有两个飞行器在飞来,这种飞行器没看见过,上面一个像覆着的盘子,中间又有一对背靠背与上面垂直的盘子,顶上的盘子上有一个巨大的螺旋桨,它飞得不高,只飞在树梢上一点,飞得也很慢。顶上那盘子上的人都面朝下躺在一个个的铁笼子里,脚都朝盘子的中心,呈放射状排列着,底下盘子上的人是坐在一排排的座位上,都被保险带固定着。好像大多数都是学生,他们在欢呼谈话的声音都能听得清。驾驶员是在背靠背的两个盘子一边,在一个弹头似的驾驶舱里,穿着的好像是自己单位设计的制服——戴着大盖帽,也有徽章,绶带之类的。这好像是观光飞行器,可能是安全第一吧,即使机械出了故障,也能像降落伞一样缓缓往下落,下面并有两排气垫样的起落架,就是掉下来也会得到缓冲,掉到水里也没关系。这观光机,儿子敢上,而女儿却不敢上。……

我们又在登一座小山,台阶是汉白玉的,我们登上了顶上的平台,这平台是玉石做的,晶莹闪闪。平台中间有一座金字塔,它虽不高——也有三四层楼高,人可从外围的铁梯登上去,有一个小女孩已走到了中间的一个轮圈上,突然她翻过栏杆跳了下来,人们都眼睁睁地看着她落了地——一声闷响,还好人没死,但脚上在流血,看样子脚骨断了,她瘫倒在草地上,人们在问她为什么要跳下来?她说要体验一下自由落体的味道。她爷爷奶奶就在附近,已赶过来了,赶快背着她去送医院了。我的女儿也在登上去,我在下面跟着她在转。……

有的地方我没来过。我们又来到了一个峡谷,这峡谷只有百把米宽,一边的悬崖只有二三层楼高,路就在这边上,另一边是坡地和住宅,坡地一直延伸到高高的另一边的悬崖,坡地上种满着美人焦。我们拐进了一个村的住宅处,靠低崖边有一个三十平米左右的水潭,说是“黑龙潭”,我们往下看去,果真有一条黑黑的影子在沿潭边游动着。我在问看守的那人:“这潭有多深?”他在说一竹竿都探不到底,还说在水底朝悬崖一边还有个洞穴叫“水龙洞”,这个洞一直通到九龙山。在潭的不远处的路边还有个岩洞,洞口左右蹲着两头石狮,石狮子的嘴里还不停地在吐着烟雾,岩洞有铁栏杆封着,只有一人多高,这岩洞上有烟熏火燎过的痕迹,我看里面有一尊菩萨像,但头是龙头,大概是“龙头菩萨”。我在问为什么要封起来?守护者在说:“这里面的菩萨以前是木雕的,那时里面还有供桌,有**,有香炉,供桌下还经常有流浪者来睡着。不知什么原因,一天夜里起火了,把菩萨像都烧毁了。现在的菩萨像是泥塑的,所以现在封掉了。”他说他们这里现在是“旅社村”,随时都可以入住的。说再过去还有个游乐园可带孩子去玩。……

就要走出峡谷时,居然看见了一个无缝塔,可能是由兀立的岩石雕凿而成,塔下有一个低矮的门洞,我说:“我进去看看。”我钻进去时看见甬道里有清清浅浅的水,穿过了甬道便走上了螺旋型的阶梯,我在往上走,这阶梯的过道有的地方并不是人工凿出来的,这过道越来越窄了,几乎人都要被卡住了,我还想往上爬,但觉得气也要透不过来了,虽然还没走到头,我赶紧回了出来。

游乐园我也没来过,我带着孩子走进了游乐园,这是一个露天游乐场。一处,有人围着在朝台上看着,台上的桌子上放着一只只的鸟笼,每一个鸟笼后面都站着一个人——应该是鸟的主人,这好像是在进行一场飞鸟比赛,就像赛马一样,比赛就要开始了,有人在押钱,儿子也跑了过去,把口袋里的零钱押在了一只猫头鹰身上,并拿到了押单。随着哨子吹响,鸟笼已被打开,鸟在朝着对面一根横架着的山木飞去,那里插着不同颜色的旗子,鸟都飞到了自己所属的旗子下面,猫头鹰得了第二名。孩子在说:“这不公平,猫头鹰是适于晚上飞的,况且鸟的起飞速度又不同,而飞的距离又太短,如果是晚上或路线再长一点,猫头鹰肯定会得第一。”我认为他很有见识,心里感到很舒畅。儿子又说:“老师说猫头鹰是益鸟。”儿子又向我要了钱,去交给了猫头鹰的主人——说要他好生伺候猫头鹰。

我们又走到了一个场所,写着“红毛女村”。这是一个全方位的立体场景,说正在演着真实情景的《红毛女》。我们在这村里寻找着,不知哪一个才是“红毛女”。这里的人似乎对你都视而不见——好像在隔离着自己的生活,也不会与你对话。我看见了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子,头发也是红的,而其她女的都穿着青蓝色的花布衣,大概她就是“红毛女”了。她正在赶路,她大概还没买到红头绳——披散着头发,还没扎上辫子。我们在跟过去,这背影好像很吸引人。看见有村妇在社台上跳着舞,好像是欢庆过节的节目,红毛女也是来参加跳舞的,她上去在领跳着,有好多人在台下看着,我感到这红毛女的眼神有点熟悉,像以前在江滨城里见到的那个小女孩。社戏散了,人们也在走散。我们跟着红毛女在走,我说:“想再看一看下一个节目。”她似乎没在意,她已到了土屋般的居住处,我拉着孩子正想追上去,突然前面出现了一帮人——像狗腿子的打扮,似乎是对她而来,红毛女也看见了,她跑进了一间屋子,那些人也在冲进去,他们要抢人了?我们走到了他们进去的那间屋子,可厅堂里并没有人,厅堂是直通的,那外面是一个晒谷场。我朝厅堂里的几扇门去推了推,都推不开,这里是静悄悄的了,似乎并没有人来过一样。或许是上半场的实地演出已经结束了,下半场还未开始。我们还在走过去,虽然是土坯房子,但还有小店开着,有在卖糕点的,孩子们去拿了一样东西吃着,我也拿了一块,这像冻米糕,但不是很甜。再走过去看见一间房子里有几口大锅,竹笾上还摊着摘下来的青茶,说是供游人自己炒制的。已有游客在炒,炒好了茶叶再卖给炒的游客。孩子们也说要去炒,我同意了,主人还在教他们。茶炒好后,孩子说肚子饿了。

我们找到了一家点心店,里面人很多,有一张桌上只有两个人,我和孩子也在这里坐下了,正有人从桌前走过,还往桌上抛过来三个糖糕,那两个人拿起来便吃了,我正纳闷,老婆也用纸托来了一些点心,往桌上一放时,那两人又伸手在拿来吃了。原来这些是叫花子,说盘子里的东西他们是不能吃的,而直接放桌上的都是对他们的布施。他们都剃着统一的头型,好像古代孩童的头型,只有在囟门上留有有一簇头发,其它都剃得光光的,从脑后看去个个像和尚。边上一桌有几个叫花子正在讨论一付甲鱼如何分吃,特别是那裙边,他们在开始观察各人的后脑勺,说后脑圆鼓鼓的营养已够,他们把那甲鱼拿给了后脑勺最瘦的人了。这时老婆拿来了一大盆点心,说价格很贵,付了三块银圆。那些光头又用落寞的眼神看着这盘点心。

老婆在陪着小孩,我信步来到了外面走走,边上还有一些空着的房子,直觉中我感觉到了危险,我一转身,看见正有人拿着刀在我身后,难道我也成了戏中人?我发觉这几个人就是刚才要抢红毛女的狗腿子,我拔腿在逃,并窜到了围墙外面,戏应该在围墙里演的,他们不会再来了吧?我正在外面观赏田园风光,有一条穿过田野的古道,两边长着高大的刺槐树。我发觉那狗腿子们仍在追过来,难道必置我于死地?我窜上了槐树,他们从树下跑过去了。我又滑到了树下,然后猫着腰沿着一条沟在往回跑。我想这仿真的演出场景,可能会使动机不良的人有机可趁。我回到了点心店,赶快领出了老婆孩子,我又顺路来到了红毛女走进去的那间屋子,想把她救出来,里面有一间屋子的门开着了,我在叫了几声还是没人应,我想我们还是快走为妙。

我们走出了演艺场所,走过一个山边,看到了一个茅庵,门上写着一幅对联:“亲子活动有利弊,人生流浪境风起。”我虽然还不理解,但有一股吸引力要我去了解一下。我带着家人走了进去,这是一个四合院的茅庵。我们坐在了四合院天井里的石桌旁的瓷凳上,庵主泡了黄芽般的茶在招待我们,我包了个红包给他,我在问他:“这里是道庵吧。”他说:“这里是修身养性庵。我可以说是一个‘和尚道士’。”我在问他:“那幅对联是什么意思?”他叫我随他进庵堂去,我在问他为什么?他说这话不能让孩子听见……。进了庵堂后他在说:“亲子活动的利在于增加了相互之间的感情,弊是情感太深则某个亲人失去后就更难在痛苦中解脱出来。还有是一个人旅游或流浪的地方越多,则在心里的境风就越大。如有的人旅游是为了放松解脱,有的是为了张扬表现,有的是为了寻找刺激感受。这就像进食,如果消化不了就会损伤精神。例如以前有个出名的旅行者姚毳就已经自杀了。不过旅游也有个好处,如被某个感情牵累时,经过旅游便可消散。”我还在问他:“我有时候会有偏头痛,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才能康复?”他在说:“这有时是思忧过度于体质。你可以每天锻炼个把小时,像这样边走路两手边互拍十宣穴,轻重自己掌握,因为能自产激素。如果偏头痛时,走几步拍十宣再狠狠地拍一下劳宫穴,偏头痛也会好的。”我好像有点理解了,我抬头仰天在思虑着什么,这时我看见了天井里的一棵大树上有一个人蹲在一个枝杈上,我在问:“那人是谁?在干嘛?”他说:“这是我的门生,这是治疗心病的一种自然疗法——安乐法。”我在问:“什么是安乐法?”他在说:“自后世,贪荣竞进,争一阶半级——至于杀人。于是,始以退一步行,为安乐法矣。”我看见那树上还有松鼠也好像在拜佛。我从屋里走出来时看见有一个老者在扫地,好像边扫地还边在念咒语,我在问他:“师傅,咒语能起什么作用?”他看了看我在说:“咒语首先能一念代万念。其次不同的音能放松不同的脏腑,如道家的‘咝’这咒语能放松肺腑。还有当你进入三昧时咒语能助力打通经脉,就如你醒来时会伸一下懒腰而喊叫一声。不过有的咒语要在进入三昧时才能起作用。其实不但有咒语,还有‘咒行’,你伸懒腰就是‘咒行’。我前年已经生了肺癌,有一个朋友介绍了我到这里,这‘和尚道士’教了我治理的咒语和咒行——吸气时舌头往上翻卷,这样金津玉液两个穴位便起了作用,能润肺而降肺火。还有这样……”他放下了扫帚在甩手,他说:“这样四十五度甩动,这样一松一紧而拉动了肺经。我虽然肺癌好了,但每天还是这样在锻炼。”我发觉他小腿上和前臂都缠着纱布,还在渗透出黄色的液体,我在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在说:“这是一种清理血液的药,我双手在甩脚步在走,血液里的垃圾就在落下来,纱布里有化解渗透的膏药,所以‘血液垃圾’随着液体在渗出来。”这时我又听见一间屋里有一种喷水的声音和人的嚎叫声,我又在问他:“这是什么事?”他笑着说:“这又是一种治病养生的方法,是喷水击穴位和通脉。这是一种有温度的药水,根据人的阴阳不同,水温在调整30度到45度。因为这是要付钱的,以后你有机会也来吧。”我在相信地说:“好的。”然后离开了。……

已经天黑了,我们又回到了“黑龙潭”。这里许多人都在野外搭着帐篷,原来今天是“观天节”。大多是两代人坐在露天里,边上还有一户是三代人。老婆说也要租一个帐篷,我们租在了三代人的边上。边上三代人的奶奶在说:“进帐篷吧,感到有点冷喽。”好像是她儿子在说:“娘,我不冷。喏——孩子们一起进去吧。”他与他老婆仍坐着在抬头观天,他在对他老婆说:“我记得也是在这个月份吧,我与你曾在芦苇荡过夜,也没感到冷。”他老婆在说:“那是四周密不透风的原因,而且我们还把芦苇做成了一个窝。”他们边上还有一个帐篷,里面的人大概是他们的熟人,有一人悄悄在说:“他那大儿子是野战生出来的。”我看着老婆她好像已经出神了——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这里只有一户农家,一幢四层楼建在溪沟边上,是照顾这里的“农家乐”,它门口有一口“倒挂井”,其实是一个温泉,这做成了一个圆形的梯田状,到最下面又隔成了许多格子,泉水从中间涌出,中间去打的水是可以喝的,最下面每个人都可以找个格子洗脸洗脚,我带着孩子去洗脸了。我们看到最下面的一个小水池里有三只猫和一只狗,这只狗的头很像鲶鱼。其中有两只猫还很小。它们在水里仰天躺着,鼻子露出着。但一会儿沉到了水里,一会儿又浮出水面在呼吸。可能在这水里温暖。浮起来时我抓住了一只小猫,它很友善。有一个女人走过来说:“这是我教养着的。”我仍把它放进了水里。这边上有一辆汽车,这女人是走过来到车上拿东西的。这车的号牌前面有一个“施”字,后面有五个数字,原来前面的字是车主的姓。这里的主人就是她,说她的丈夫已经死了。她也有一个女儿,和我的女儿差不多大,我的女儿在和她的女儿玩耍着,我发觉二楼的平台上有一只船放着,我在问这女主人:“这船有什么用?”她在说:“我们建的住房是这山坳里最低洼的地方,当溪水涨起来时一直可涨到二楼,所以那里放着一条船。”她拿着东西进去了。这时又走来一个女子,手上也抱着一个睡着的三四岁的小女孩,她把小孩交到了我手上说:“帮我抱一下,这小孩是自闭症患者。有一个高人跟我讲给她玩一下‘蹦极’可能会好的。刚才我给她到乐园去蹦了一下,但好像昏过去了。我去买点饮料给她喝喝。”女子在朝屋子里跑去。这时小孩在醒来了,她看到了我根本不认识,她突然在叫“妈妈!妈妈——”,我朝那方向在说:“**妈在那里。”她不但能开口了,还懂得许多,在说:“妈妈是去买东西了?”我放下了她,她在朝那里跑去,她拉住了**妈的手还在叫:“妈妈,妈妈……”**妈欢快地拉着她的手在走出去,显得很轻松,脚底好像溜冰一样在滑动,小孩鞋底发出的声音就像喜鹊的叫声。刚才走进来的地方原来是边门,现在走出去的地方才是正门。我在想——可能脑子中“搭错了线”就变成了神经病;而“断了线”就变成了自闭症。她可能通过蹦极而“断的线”搭牢了。

我也领着女儿在从正门走出去,走过去外面有一辆房车,有一个妇女在唱歌,边上有一个男子应该是她的老公,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有一个女教师般的人在教两孩子练太极拳,有些孩子围着在看,也在模仿,我女儿也上去在模仿。女教练在说:“让他们妈妈在这里唱歌。我到一个广场去教你们一会太极拳吧。”我也带着女儿跟着女教师沿着一个铁栅栏在走过去,路边还有一个放弃东西的地方,我看见了有玻璃器皿、瓷器、石器等东西。从一扇门走进去后,在一块空地上她在教孩子们了。边上还有个小馆,里面有一个男子也在教拳,我走进去在看,那男的在教孩子们“南瓜拳”,我看了一会便回出来了,女教师处已经散了,女儿也不在了,路上看去还有人在走,我赶紧在追过去,还好终于找到了女儿。……

这是回到了家后。老婆为了生活为了照顾老小更加努力了,老婆还约了俺娘,说要重新去考察一个地方。清晨我跟着俺娘和一群人走着,老婆说还有一个人没来,她去叫他一声。我还有用吗?好像要我去勉为其难。

我们走过田边的一片工棚,再穿过两个围墙夹着的一个弄堂,然后到了地头。这里我没来过,像一块废弃的土地。说要购买下来,在这里造营业用房。这里另一头还有条田塍路穿过田畈与一百多米外的一条公路衔接,说这公路叫“六黄路”,是从“六里坡”到“黄泉渡”的过境公路。看这土地的边上才建了四幢三层楼的宿舍,生意应该有限。

在这地的一边有一座椅背型的小山,山壁上还涔涔地渗着水,山脚还有一汪水池,水池像一个坐凳的面,水里长满着绿色的藻类。如果这里开辟成一个公园,可能还好做做生意。我在走向“椅背”的一边,这时我发觉红蜻蜓在漫天飞舞着,在红蜻蜓中穿越了许久,我在沿着光滑的山路往上走,去看一下风景也好。“吔,杨花呢?”这是老婆表姐的声音,她们也来了。“那么杨花的老公呢?”不知谁也在轻轻地问。“哦,搞潇洒去了。”这是“阿皮木匠”的声音。他们真的没看见我,我打算转回去了。老婆这时也在走来了,身边还有一个安禄山似的人物,像一头肥猪,可能是个大老板,还在喁喁而谈,他还抱着我的女儿。老婆看到了我,我的眼光正对着她,她显得不自在地在说:“这是孩子的干爹——鲁老板。”

我必须向他们说明,说明什么?哦——我要向他们说明所见的情况:“你们看,公路离这儿还远,之间还隔着一片菜地,根本做不到公路上的生意,营业房应紧贴马路边,如做住宅区的生意也只能勉强度日而已。”母亲在抱怨说:“你不会做生意,懂什么?看一下再说。风水风水遇水而止,照理说这里风水不错——这小山像是一带山脉的龙头。”

那我得再去考察一下,或许有什么可发展的潜力,有什么意外的发现。我又沿着椅背型的小路往山上走去。这小路紧贴“椅背”的边沿,是一条斜坡的泥路,很少有人来走过,我已走到了高处,再往前已无落脚之处,本来或许可走的,从扶手的这边上去再从扶手的那端下来,可现在那端长满了荆棘,还能看见一些花和一些果子,这荆棘密得走不过人。我朝正下面看去,水池中央有一个黑幽幽的漩涡,水在被呼呼地吸进去,这时我生怕滑下去,我应赶快回头。我刚一回头,便看到了一张脸,这脸如此之近,鼻子几乎碰到了一起,原来是“阿皮木匠”,他也爬了上来。他却不肯回头,想要在椅背山路的另一边下去,我们在交汇而过,他贴我太近,眼无法看清他的表情,这时我的脚打了滑,我在这斜壁上滑下去了,我用手抓着小树枝把握着方向,想滑到水池边。壁上的青苔像厚厚的地毯,随着我在身后一层层地卷下来。我的双脚还是滑进了浅水里,这水异常粘稠,整个人都感到黏糊糊地。我没走几步一只鞋子已被水藻带掉了,我俯身在摸,摸来摸去,只见波动的藻类和绿色的水,最后倒摸到了一条死去的金鱼,这条金鱼我以前在哪里见到过,今天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这时俺娘领着我的小女儿走过来看我,我走了上去抱起了小女儿。

我看见了我老婆的一个同学“贤君”也在人群里,他在说他外婆的地仍在这里,在那山顶的一个角落上有半亩地,还种着茶叶,再过去便是岩石了。他这次来的时候一定是很喜庆的——头上居然还扎着两支羊角辫。这时我听见“安禄山”在说要放弃这里的投资,然后大家都在说要放弃了。大家的放弃对“贤君”来说可能是一种巨大的打击,“贤君”的神色也起了变化,他在说:“我为了合伙做生意已把房子也卖了,已是倾家荡产孤注一掷了!”他开始在演讲了,他走到某个人面前说几句话,然后又走到某某那里在劝导,他又走到了我老婆面前在说:“你要进行成本核算,成本有没有核算过?”他还双手抓住了我老婆的肩膀,我老婆吓得挣脱了在跑开。人们都在回避他,他看见了我,他走过来说要和我算账,他还在说:“我要弄死你们的孩子。”他人变得疯疯癫癫了,有人上前去架住了他……

老婆的团队还在商议着什么,我对这不是很感兴趣,我抱着孩子先在回家了。

我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一个姓寿的熟人,看起来光景不错,他说在做房地产生意了,他说他手头已有三十多套房子——低价买进高价卖出,就像滚雪球一样,这样会越周转越多。我在问他:“现在货币贬值了许多,这雪球大了还是小了?”他还在说什么,这时刮起了一阵大风,我听不太清,风还吹过来一具僵尸,轻飘飘地像一张皮,他的手张开着碰到了一根废弃的电线杆,他趴着抓住了电线杆——不想让风再把他吹走。我在说:“他死了还有什么欲望?”这时阵风停了,他居然站了起来,手上还拿着一把西瓜刀,他好像眼睛已看不出,但显然能分辨声音的方位,他在朝这边走来。我在向寿老板说:“快走吧!好像有危险。”我捡了一块石头朝另一个方向扔了过去,他停住不动了在听。我又扔了一块,然后赶紧在走,他还停在那里在听。可寿老板并没有在走,寿老板从腋下拿出了一个金色的算盘在算着什么,嘴里还在念念有词,那僵尸在朝他走过去了。还好小女睡着了,我也一动不动——不敢声张。僵尸走到了寿老板跟前一刀抹向了他的脖子,血在寿老板脖子上渗出,可寿老板仍站着咬紧牙关在算计着什么。那僵尸转过身来在朝我走来,太静了,他可能会感受到活人的气息!我赶紧在跑,他在追来。有人就好了,我拐进了一个巷口,里面有人,我靠边停了下来,他一下冲过了头,又好像在感受什么。我心想有命案发生了肯定有人会报警的,果然我听到了警笛声,那死尸拔腿在跑了。我又回到了寿老板这里,他好像没事,只在耳朵后面削掉了一层皮。他还在算着什么,我对他做生意孜孜不倦的精神深受感动,我把贤君的住址和电话号码告诉了寿老板,我想可能会对贤君有所裨益。

到家后小女醒了,她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用彩线串着几片树叶几朵野花和几颗野果的项链,她说这是奶奶给她做的,她把这项链挂到了我的脖子上,说是送给我了。这时俺娘也过来了,还带来了一个陌生人,俺娘在给我们互相介绍,说这是沈经理,然后说要我跟着他去找个职业或学做生意。

俺娘还捡了一只小白狗回来,这下又是“狗来富”了?我又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白”,我把它吊在了天井里。在天井里我又看见了那只小猫,它好像已经生病了,老婆给它放在窝前盆里的小鱼它好像都没吃,它已经很瘦,它看见我“喵喵”地叫了两声,然后慢慢地走到了花丛下面,它看过来的眼神有一种慈悲的感觉。

我和沈经理来到了一个娱乐场所,我们坐了下来,我已不抽烟他在抽烟,他大概是要和我谈业务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谈,我在说着没有边际没有目的也没有结果的话,我感到心虚得很,我摸了摸口袋,似乎没多少钱。唱机在放一曲歌曲了,沈经理站起身来拉着一个舞女在跳起舞来,也有一个舞女挨着我坐了下来,来到这里的人似乎天经地义地要舞女陪的,但我不敢招呼她,我尴尬地站起身来说去买包香烟。我回来时一曲歌曲已经放完,沈经理和伴他跳舞的女子正并排坐着谈话,我上前在给他们敬烟,我也敬了一支给来陪伴我的女子,她们都会抽烟。陪伴我的女子在说:“你戴着的项链真漂亮!”这时我才记起——我忘了把小女给我戴上的项链摘下。她又在说:“是否能把这项链送给我?”难道这是真话?我只是在点点头,她已伸手在我脖子上把这项链摘下来,这舞女在说这正好配她那副耳坠,我看她的耳坠是殷虹的两颗坠子,她说:“这是两颗新鲜的枸杞子”。她说她挣的钱不多,家里老少都靠她抚养,所以她戴的也都是这些花环和鲜果,她发觉我今天这串颜色配得特别好。……

这时我心安定了下来,在朝四周看去,有好多人零零散散地坐着,好像不是在谈业务,似在等一个人,是等一个给我们来上课的人或是来演讲的人?这里只是一个休闲厅,还有人在厅旁的一扇门里走进走出,门开时还冒出来热气腾腾的蒸汽,像是一个桑拿屋。最前面的一张桌子空着,对着我们的椅子也空着,椅子后面还挂着一块黑板。刚才还播放着乐曲,现在不播放了,来了一个介绍自己的人,难道是他开始给我们上课了?他开始在介绍自己的脾性特点,并在背后的黑板上写着:“一,已经悟性;二,不关心政治;三,对女人也不感兴趣……”一直写了五六条,而我似乎对这些也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下面的节目。他还在说他谱曲、填词、演唱都是自己一手落的。他说:“我以前不会谱曲,有一次碰到一位弹琴的道士,我在向他请教:‘什么是音乐?’,那道士回答说:‘喵呜喵呜——秦声楚声’。从那时我有所悟了。”他开始在演唱了,并有字幕在朝黑板投影出来,还衬上了背景:“哪里最热闹,人人必赴?那是怎样的去处?谁人却感孤独?你看这姑姑……”有人在说:“老板来了,来了。”从边上的桑拿屋走出来几个人,簇拥着一个男的,这肯定是个老板,赤着**在走来,还有两个女的簇拥着,女的也只披着块浴巾,他们似乎没感到自己一丝不挂,好像有一种忘我的精神。这老板长着一张娃娃脸,一冲眼以为还是个大儿童,但仔细一看便知是个成年人——因为脸是肿胀的,看到了他下面的吊子处更确认是个成年人了——有一个人轻轻在说:“一毛丛之中一烂尾。”沈经理在迎过去,唱歌者让出了位置,这老板自己介绍说叫“罗松”,在前台开始演讲了起来,他居然还站着,没有坐下的意思。有的女宾不好意思起来——侧过了脸或低下了头,我也有种难过的感觉。他好像是一个企业界的成功人士,他介绍着自己发明的三色胶带——每色可以单独使用,经过一个盒子又可合成各种颜色。然后他在作成功人士的经验谈,他这才坐了下来,他侧过脸时我看他有五十岁左右。他在说:“做人要真”,因为太真,他与前任老婆离了婚——前任老婆已经“不真”了。他傍边有一个十**岁画过眉毛的女人在为他证明“真”,这女的看过去显得天真而清纯,似乎是他的新夫人,而另一个可能是桑拿小姐。下面好像有几个了解他的女人在窃窃私语——说他处处都要表现为“真”,写信时信纸上也会留下眼泪的痕迹,其实是弄上去的水迹。罗松老板演讲好后便穿梭到了人群里,在表现诚恳地和人们交谈,讲的话人人都觉得非常中肯,我也开始觉得他非常了不起,他已达到了一个新奇高超的境界——我感到做不到他的十分之一二。这时走进来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罗老板在说:“干爹来了,干爹来了!”也有好多人在围上去在叫:“师爷,师爷”。罗老板挤过去便跪了下去在叫:“干爹!”那干爹在装出一副爱恋的样子在把罗老板扶起来,这时在场的人对罗老板好像更加尊敬了。这时有人来说:“外面来接送的专车已经到了”,他们在走出去,我也在跟着出去。还未到门口,我看见了桑拿小姐已经在折回,她在说刚才被人撞了一下,脚抬起来屁股就有点痛,有人在跟她说:“用童子尿吞点白药吃”。我走到门外,又看见了一个赤着膊披着长发中性面孔的人,不知是男是女,他的长发从前面一直披散到膝盖,但好像没有罗老板来得自然,他有点期期艾艾的样子,显得有点可笑。这时如果学罗老板的创意,就会使人感到是东施效颦。我还在踮脚抬头找沈经理,我好像看见了他的身影也钻进了车里。……

我回到家里时,娘已烧好了晚饭。饭后娘在跟我说:“这次来主要是来通知你——你妹妹要结婚了……”

这是我妹妹的婚宴,是中午在一个“园中园”办的婚宴。中间是一块草坪,边上一圈回廊有八个高高的亭子——叫八卦亭,每个亭子配着一卦的名字。这亭子其实是亭屋——是用落地玻璃围着的,每个亭子里都有一张圆桌,亭子在走廊的两头各有一扇门,门口的走廊两边各有一个台阶。草坪的中间有一个敞开的高高的四角亭——写着“四象亭”,中间地上还有一个太极图,这是一个操纵活动的场地,也可跳舞,也可演戏。我们坐在东面的一个亭子里,菜很丰盛,我在跟母亲说:“菜太多了吧?吃不完的。”母亲在说:“应该多吃点。”我在问:“妈,奶奶为什么没来?”娘在说:“你奶奶身体不行了,几乎已没胃口,连路都走不动了,人已黑黑瘦瘦了。又为了封锁你爹的消息……”

已经开宴了,又走来两个女的,其中一个是跟我约会过的女人——“束英”,已长久不见,我几乎已把她忘了。坐下来后,桌上少了一副餐具,我在和她打招呼,她在问我:“怎么不给我拿餐具去?”边上的工作台上有餐具,我正要过去拿,服务员已经在拿过来了。她又在问我:“你已结婚了?”我说:“是的。”我儿子正在我身边,我说:“诺——这是我的孩子。你也结婚了吧?”她无奈地在摇头。我在和每一个人干杯,我酒已喝得太多,慢慢地昏昏地沉浸在了回忆中。当我从回忆中出来时又有点清醒了,桌上的菜已基本吃完,看来这批人胃口还好。那两个女的已经走开,我在朝另外几个亭子看去,她们在我表姐那里敬酒,我看到她时心里总还怀有一种希望——希望她像以前一样奋发。这时也有人在朝我敬酒,我又喝了一杯,然后跌跌冲冲地游弋到了表姐那一桌,但以前约会过的女子束英已不在了。我又敬了一杯酒,又摇摇晃晃地到其它几个亭子去探视了一圈,都没看到她的踪迹,她可能已经走了。

我又回到了东边的亭子,这时中间草坪在开演唱会了,要表演的人都可以去表演。我的小小女儿也走去在唱歌,虽然是五月天,小女却在唱:“雪花飘啊雪花飘,落在地上像棉花,盖在嫩嫩的小麦上……”我母亲在说:“前段时间看见束英在推销养身产品,我去买时她还送了一些给我。……”

喜宴结束后我又跟着来到了妹夫“郝华士”的家,这是老式的房子。他说得不错,以前是大户人家——虽然已剩半壁江山,但屋宇仍很宽敞,有一人一抱粗的雕柱——上面刻有字,木板上也雕有字画。这是一个玻璃穹顶的大厅,里面种着两棵树,叶子像大白菜似地,每一层像撑开的伞,树干非常洁净,没有老皮,像菠萝皮一般。妹夫的父亲放出了两只猴子,猴子在往树上爬,说是爬得越高他儿子的彩头就越好。树尖上有着宝塔型的叠加的果实,我想猴子是看见了果实才会爬上去的。大厅后面右侧有一个盘旋而上的楼梯,可上二楼,左边的后面是厨房。这时楼梯上有人在往下撒红包,人们在欢呼而抢。我来到了屋外,屋外也很热闹,二楼的窗口有人在探出头来在往外抛绣球,这绣球是用丝绸布料团成的——拉开后是可以做衣料的。窗下有一间大大的门面房,也显得古色古香,里面的两张桌子上堆放着干果,一张上堆着枣子,一张上堆着桂圆,有人在说:“来来来,可用手任意拿,但不能用东西装。”

门前有人在堆放竹编花篮,说拿送东西时用的都是这花篮,用过便没用了,放在这里好送人。我看见还有人在拍照,是在拍我妹妹的公公,原来我妹妹的公公走出来脖子上挂着一个扁圆的痰盂,这痰盂是玉石做的,边口上还镶着金,说这是唐朝某皇帝用过的,值几万两银子。妹妹的公公说是有痰火病了,便挂着这痰盂。我想这可能是表现一下土豪的样板吧。

我已经喝多了,不想再喝了。我在说:“我有要事。我要先走了。”我也不愿乘车,不到二十分钟就可走到娘家,我打算走回去。

我走过前面的一顶桥就要到母亲曾经经营的店面了,母亲虽然已经不经营了,可能还有熟人吧?我已来到了一顶桥上,看去水是浑浊的,没看见一条鱼,水边也没植物,变成了水泥坎子。我手上还拿着一个竹编的花篮,翻过桥便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我先走进了拐角处的一个杂货铺,杂货铺的角落上居然还堆着一堆马铃薯。我买了一双皮鞋,然后再往另一个拐角门走出去。再过去就是**店面了,店门口有竹架子搭着,有人在修缮墙面,我正要穿过去时听见有人在叫我,我一看还是个女的,我不太认识,我在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说:“你小的时候,在你**店门口经常看见你的噢。”哦,我开始觉得有点面熟,我指着我**店在问:“这店里应该还有熟人吧?”她说:“没了,早已改行了。”我本来想把这花篮放在这店里,现在还是送给她吧,我在说:“我把这花篮送给你吧。”她在说:“哦——不要不要!我没用,我在做修缮的帮工。”我拿着花篮在走,然后把花篮扔进了一个垃圾堆里。

我又走到了以前曾帮助父亲干过活的“彩和宾馆”,这宾馆一半已不住人了,已租给了小作坊。我想到以前曾租住过的地方去看看,以前的锁是气流锁——并不是弹簧锁,现在要吹几口气才能把门打开。我找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那扇门,房间好像一直空着,拉开用过的抽屉一看,表格仍旧放着,但照片都没了。我从窗口看出去,后面的小山挖成了一个坑坑洼洼的岩石的水塘,可能想下面造地下室上面建房子,又可能碰到了什么问题而废弃了。……

这是——哦,正在走过一个有好些同学曾住在这附近的地方,这里的一个祠堂已改成了戏院。我沿着老路在走,结果不通——祠堂外面围起了围墙,这祠堂已经扩建,祠堂后面还建有一个双重旋梯,有一个人在管着,我从一边走上然后从另一边走下,下去这里好像是一个矿场——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石矿,不知哪里是出路,看见有人在走,我赶紧跟了过去,这下又走上了老路,老路边上的一座小学还在,从窗口看进去老师在教学生弹琴唱歌,这歌很好听,我驻足听了一会,感到如听天籁一般。朝不远处看去有几个同学居住的老屋已经没了,几棵老树还在。……

到了晚上我才回到了母亲家,娘又跟我说了一件事,说:“以前和你一起在‘金碧辉煌’处工作的金老伯已经退休了,他要你把自己留着的东西去拿回来。”

第二天,我很早起来了。我看见俺**一个老鼠笼已逮住了一只老鼠,这老鼠看见我并不惊慌,而是在朝我“吱吱吱吱”地叫着,且前脚在朝我拱手一般。我蹲下去看它时,它和我对视着,这眼神对我好像很熟很亲密,它居然还在叫我的名字,我在和它对话了,我在问它为什么一直居宿在这里,它说它是我的父亲投胎而来的,目的是要和我娘亲密地在一起。我想应该使它解脱,我在说:“鼠跟人不可能再形成亲密了,我把这铁笼子扔进水桶里——你再去重新投胎吧。”它在摇头并流泪,然后拱着手。我又在说:“你不想再经历死亡的痛苦,那我给你放到外面去,你不要再来亲密了,俺娘对失去你已经慢慢地淡漠了。”它在点头。我提着笼子,走出了后门,把它放进了公园后的山坡边。

这是我来到了原来的工作单位,本来在一个单位干一生,同事之间会感情很深厚。但我早就被开除了。我今天是来拿东西的,我来到了工作间正打开了铁柜,工具箱仍在,我打开工具箱手碰到那些毛刷,毛纷纷在脱落,一碰到工具的手柄,手柄也像霉掉的甘蔗渣一样了。这难道是白蚁的侵蚀?可找不到白蚁搭桥的痕迹,我正深感奇怪,身边有人走过,好像并没有看见我一样,并没有人搭理我。还挂着一件父亲给我的西装,这西装的一个肩膀处已经裂开,垫在肩上的一个棕垫也露了出来。

我又来到了科室,科室里正分发着书签和扇子,是作为赠送给客户的纪念品?我在提议:“在上面可印些广告。”但他们奇怪地看着我,他们认为是:“不在其位,不谋其职。”

我走到了办公楼下,正好碰到了财务科长从黄包车上下来,在神气地走进门来,我在与她打招呼,她并没有理我,昂着头在朝楼上走去。我走进了边上的传达室,有人正围着传达员老马在走象棋,我边与人们打招呼边在分烟给他们,有几个熟人在问我:“你怎么又来了?”我在说明原因,人们却不冷不热地在议论着,我看见驾驶班长也在,我在问他能不能派一辆车把我的东西运一下?他在说现在正是用车高峰,哪里还有车?我在看传达室的黑板写着什么,并不是工作上的记录,而是一首已很模糊的打油诗:

“冬天过去,便是春节;十二月翻到底,又是一月;两场大雪,预兆丰年。

铁钉磨光,一双皮鞋;两只粗手,长满老茧;多条皱纹,一张笑脸。

文化娱乐,常有某剧;展望未来,妙不可言;恭喜恭喜,大家过年。”

我又来到了裙房的寝室,已没什么东西好拿,只有几套书,还有一本道家书,是金老伯留给我的——上面还写有注释。这些书都很大很沉重,我把他们捆好扛到了肩上。我正从裙房走出来,看见一间屋子门口有个女的在喊我,我在走过去,正走过一个窗口,也有另一个女的在叫我的名字,我转头在看她——是李大姐,她在问:“怎么啦?”我笑了笑想停下来,又想等会再说,我仍在朝站在门口的那个女子走去。我看见屋子里还有两个男的在,猝不及防女子一下子抱住了我,并哭了起来,好像不想让我走。我一下子记不起来她是谁,但气味有点**,我这才想起她可能是“七妹”。那两个男的在尴尬地走开了,虽然没有太大的感觉,我还是也抱住了她。她说要我吃了饭再走,然后拉我上了二楼的一个平台,在楼梯口处有一个棚子,并排的炉子上烧着几只砂锅。我走上了平台,看见对面的屋子平台上用栏杆围着,居然还养着鸭子。这时我听见了猫叫声,她拿了一个凳子在屋檐下掏,她掏出了两只小猫来给我看,说是金丝猫,说是她养着的,这猫的耳朵特别长,像猞猁,耳朵上有一簇尖尖长长的毛,身上的色彩是黄白相间的条状纹,她说这猫是很稀有了,问我要不要拿一只去养养,我说好的,她把小猫放进了一个小麻袋里,给我后我在说:“谢谢。”然后我在告辞说:“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办。我应该走了。”

我在门口的信箱里还找到了两封信。这时我又看到了“无厘头”。我在问后面簇拥跟随的一个人——就是刚才在“七妹”屋子里的一个男的,他说“无厘头”现在是人事部经理了——因为他老婆是政府部门人员。我在问:“七妹为什么会这么感动?”他说:“七妹是一个喝了酒以后就会感动就会哭的人,她今天可能喝过酒了。”

我推着自行车想和李大姐去告别,碰到了一个坎子,后面坐凳上绑着挂着的东西太多,一下子提不起来,李大姐走了出来帮我提了一下,我说我是来向她告别的,然后我骑上车在走了,我还回头在挥手,李大姐也在挥手,远远地看去虽是模糊了,但看出了她年轻时的形状模样——她年轻时应该是个善良漂亮的人。我又看到了一个面熟的男子,我也在向他挥手,他好像沉浸在自我里,并没有理我。

回到母亲的家后,母亲在跟我说:“你奶奶出事了……”。母亲还要准备一点什么,我赶紧在赶过去。

我这是到奶奶家去,就要到了,一边是溪河,一边是房子。这里的房子都在拆了,河边的路有的也被挖断了,有木板或石板铺着才可走过去。正走过河滩边的一个垃圾堆,我看见一只白猫咬着一条鱼窜进了倒在垃圾堆里的一个废桶里,我朝里看了一眼,里面还有一群小白猫。我还看见了一只狗在朝我摇尾巴,我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只机器狗,边上有一根木棍,棍上还吊有一个蝴蝶结,我拿起这棍子在逗它玩,它开始在地上打滚了,打了几个滚然后伏在那里又不动了,尾巴也只微微地在动,可能是电不足了。这时我才记起,我下河滩时把一个包放在了一个有防盗窗的窗台上,我的包里有电池。我来到了窗台一看包已没了,我朝窗里面看去,里面是一个小房间,墙上用报纸糊着,灰尘很多;应该是个卧室,还有一张床在,床上还干净的;应该还有人在,我在叫唤,一个小孩子推开了门走进了卧室然后走到了窗口,人显得有点脏,头发上还结着脏块,我在问他:“有没有看到一个包?”他说:“有。”他从一个箩筐里拿出了一个包过来,那是个布包,不是我的。又过来了一个老太太,好像是他的奶奶,在说那包里是她拿来给她孙子的衣服,她还拿出了一把梳子在给孙子捋头发上的灰尘。她看着我在说:“刚才看见有两个背着甘蔗的人走过,是朝那边去的,可能是他们拿走了。”我赶紧在往前走,一路在问背甘蔗的人往哪里走了,我终于拐进了一个巷子走进了一个墙门,里面堆着好些甘蔗,果真有两个人坐着,我在问他们:“有没有拿了窗台上的一个包?”他们在说并没有拿,因为在他们之后也有人走过窗台。我在说要去报警了,他们在说:“不可去。这是某城,报警是要花钱的——首先你要到警局去要付交通费;然后还要交侦查费;你包里还有多少钱?不多吧。”我想到才二十几个铜钱和几个七厘的银圆,只好算了。这里以前是“好姐姐”住过的地段,我正要走过溪河的桥,这桥头边有一块石碑,以前是被树丛茅草掩盖住的,现在已被斫光了,显露出了字来,我走过去在看,是刻着一首诗:“半村——都卢只有三家地。分得生涯在那边。犬吠鸡鸣无两样。春风却隔一溪烟。”哎哟,还碰到了对面走过来一个年长的熟人,她在叫我:“某某,哎哟长远不见了。”她叫错了我的名字,我也忘了她叫什么名字,我在说:“阿姨长远不见。你好,你好。”我心变得沉重起来,我一路上不由自主地在唱一首古老的歌。

我已经来到了奶奶的家门口,我心里想着:“最好那时光没有变换——仍旧像以前一样。”我犹豫了一会才从边门走进了墙门,只见墙门里挂满了白色的布幔,就像蚊帐一般——层层叠叠,我在穿过帐幔,就像游历在梦中一般,父亲居然在帐幔里出现了,父亲在问我:“还记得吗?要把我的棺木葬在我爹**边上。”我在点头说:“知道。”我在问父亲到今天的经历,父亲说他先投胎了老鼠又回到了家,后在公园里被一只狐狸逮去了,然后投胎了一只狐狸,再后来听到山僧讲法:“要不昧因果”,父亲说他已大悟,“已免脱野狐身了。”正因为我还记得,所以他又来现一次身,这时父亲便马上又消失了。我已穿到了布幔的尽头,只要拨开一片布幔便可走出去了,可我不忍心出去。这时我看见了一口海棠棺材正在朝屋里抬去,我在伤心地哭起来,我又不愿使人看见我的悲惨相,我一定要相信奶奶还活着——她只是出远门去了。“弘明”有人在叫我了:“你躲在里面干什么,快出来吧!”我终于撩开了布幔走了出来。

葬好了奶奶,母亲在吩咐我去把父亲的尸骨带过来葬在爷爷奶奶墓的边上。……

这是——父亲的棺木,浅厝了几年而要择葬了。打开时已是一付骨架,衣服反而还保持着原样,一个口袋里有一个小盒子,盒子里面有一张底片,我对光一照是一个美女的像,原来是以前不能曝光的,我打算把它印出来——我记得父亲曾说过由于变迁他失去了一个初恋的人,我还找到了几张老版的邮票,又在尸骨上找到了一个玉挂件,一颗钻石戒子。在尸骨边上还有一块石头,上面还结着一层霜一样的东西,我用手一抹,出现了一幅图案,这幅图案好像是曾见过的情形,不知以前是怎么刻着的,慢慢地又结起了一层霜,我又用手一抹,这时出现了另一幅图案,这是当今的情形。我拿出了底片和邮票,把其它东西都放进了骨殖甏里,然后用一块黄布把骨殖甏包好——看起来就像一个酒甏。

奶奶和父亲都已入土为安了。我记得老祠堂里有一辆父亲放着的自行车,是一辆可用脚倒刹的自行车,或可以拿出来用用。我来到了祠堂,门都关着,我有一个边门的钥匙,我来到了边门处,边上一棵树的枝桠几乎已挡住了锁孔,我侧着手才把门打开,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本来以为这里面不会有人了,我走进去后居然碰到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我在问她:“你是怎么进来的?”她说:“我也有钥匙,是从大门进来的。”我看她鼻子上有点蹭破了,我怀疑她是从窗口爬进来的。我说:“女孩子一个人到这里来是不好的。”她说:“还有两个同学一起来的——到楼上去了。”果真从楼上走下来两个小男孩,手里还拿着一些东西,是在捣鼓什么?手上居然还拿有几个银元和铜板,我说:“你们怎么能这样?”他们说他们是来收集交公的东西。女孩又说这里已经被没收了,她姑姑是政府的参谋长等等。我正在叫他们出去,这时果然大门被打开了,有一个女的领着一批人在走进来,说要到这里来清理一下东西,然后把这里改做办公楼,我想也好,我在说:“我们可以把要清除的东西带走?我还要去通知其他人吧。”她在说“嗯”,我还发觉檐下相叠的支架的榫头有的已松开了,或许会坍塌。有一个木雕的佛龛里佛像已不在了,涂金的地方有些也剥落了,我在问参谋长:“住进来之前能不能把这里修复一下?”她又在说:“嗯”。我虽然没再说其它事,但她在批评那几个孩子了。……我记得楼上有一个四面的座钟,是奶奶放着的,我上去看它还在,虽然已不会走动了,但还是个古董或纪念品,这钟的底座一圈是圆的,而且还有琴键,我记得以前奶奶曾弹过一首古曲,虽然曲调很简单,但却很感人,我想可能是古人的思想虽然简单,但情感深刻。我拿起来时,居然在钟座下面还刻有一首诗:“传世老态一龙钟,驱力左右在摆动;虽然时点早不准,尊贵价值在古董。”我抱了下来,在和参谋长说明情况,她同意我拿走了。往大门口走去时还捡到了一块牌位,牌位的一副对联是:“永谢十年旧。老死三家村。”横幅是“同宗祖辈”。下面是他的名字,我没见过。

……

过了几天我回到了老婆处,奇怪地发觉丈人和丈母娘也都在,丈母娘在楼下,丈人在二楼阳台走廊上的椅子里躺着,我走过他身边时他坐起来拉住了我,说他已经破产了,并一只脚在楼板上悲惨地蹬了几下,这楼板好像也支撑不好了,在摇晃起来,我把他双脚扶了起来,叫他仍旧躺下休息,我在说:“我会照顾你们的。”我又来到了楼下,丈母娘在洗菜,老婆在厨房,我走进去在问老婆:“要不要我帮忙?”,老婆说“不用。”我说:“你父亲是不是身体不太好?”老婆说:“是的。父亲现在经常感到乏力、恶心。”

我发觉“小白”狗又不见了,老婆说它已死了。后来我才知道,老婆前段时间只给狗吃猪骨头和鸡骨头,可能是戳穿了肠胃——这狗一直拉血——拉死为止。老婆还在喂小猫,把小猫抱过来放在了食盆前,小猫虽然已经皮包骨头了,但它并没有去吃食物,连闻都没有去闻一下。这猫的眼神好像在朝天堂看着,然后又摇摇晃晃地在朝花丛里走去,它连走路都走不动了,两次摔倒在了地上。我想叫它一声,可我在奇怪地想:“为什么小猫都不给它取个名字?”

老婆又在告诉我:“这是沈经理传来的消息——说某日政府要办一个招聘会。他邀请你再去,某日他在那等你。”

……

某日清早我来到了“招聘会”场所,这里以前应该是个娱乐场所,我来到了门前,看到沈经理在。那是一扇能转动的门,有人在走进走出,还有一只狗衔着一块骨头冲了出来。我想沈经理带我进去,他说还要等一个人。

已经等了一会,我感到这样等着很累。门边的窗户看进去,是一个餐厅,有几张桌子靠在窗口,那儿应该是个等人的好地方,可是都已经有人占着了。有几个人已吃得有点神智不清,他们发觉了我在羡慕他们?他们也注意到我们在这里站了很久了,一个人似乎在讪笑着,那人拉开了移窗在向我招手说:“朋友,来!喝一杯。”我在说:“谢谢。我不会喝酒的。”他笑着在说:“不会喝?嗯——那喝点法国的饮料吧!”我一时语结,也只好摆摆手。路边有一个男的打着一把小小的华盖般的伞,规矩地拉着一个女人的手正在走过,伞柄不在中间——是偏的,华盖正偏在女人的头上,女人的时装在屁股处点缀着一层层的鸡毛,撅起的屁股一颠一颠地,鸡毛也一耸一耸,这屁股显得更大更富有肉感了。窗户里的那人又在叫我们了:“朋友,来吧!我们走了。”另外几个人拉扯着他在起身走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银元放在了桌上,大着舌头在说:“买不起,我付钱,来吃吧。”终于临窗空出了一顶桌子,沈经理在说:“我们还是入座去等人吧。”我们走进门入了座,服务员正来清理桌子,我在叫她把那块银元也拿走。我们看着窗外,有一个男子正在张望,沈经理打开窗在叫他,终于等到了,沈经理说他姓姜。他进来在问沈经理:“赖某你也约他来这里了吧?”沈经理在说:“赖某到二楼舞厅去了。”这里还有舞厅在吗?我们在上二楼,这楼梯的墙上镶嵌着一幅幅的图画,好像是抽象派画。二楼的确有个舞厅,里面灯光昏暗,人头攒动——人们像摇头鸭子一样在摇着头。姓姜的在说他是来讨债的,那赖某是个逃债的人,姓姜的走进了人堆里在找赖某。我来到了窗口,发现有一个人正从窗口沿落水管在溜下去,可能他就是赖某。我在朝人堆里喊那姓姜的:“姜老板快来看!这是不是赖某。”等姓姜的过来时那人已经冲到街上了,然后消失在了人群里,可姓姜的却也正在从落水管沿下去,并在骂人:“这吃喝嫖赌的祖宗!”

说招聘会在三楼。我来到了三楼一处招聘点,这里先让人在跑步机上跑步,跑出汗后再去冲一个热水澡,然后说是老总要闻一下气味才能裁定录取。我在问:“为什么?”有工作人员在说:“人有不同的气味——而能定出精神和身体的状况。有腥臭者,有香型者,有空淡者,有刺鼻者……”说“空淡者”是神经不正常的人,而“腥臭者”是生活混乱的人。我走出了这里。

我又走进了一处招聘点,这里重点在招聘扒手。说这有两个好处,其一可使人们有警觉性而不会偷懒,其二扒手的心理素质较好更适应于做特工。我又走出了这个地方。

我又来到了一个招聘点,这里在招吃喝嫖赌的人。我心里有点反感,在责问为什么?有一个自称高人的在问我:“你记得有一首诗吗——‘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那时有那么多寺庙,那是为什么?”我一下子有点迷惘地在问:“什么意思?”高人在吟诗了:“有做和尚,有杀前方;吃喝嫖赌,现交深广。”我一下子还没理解,高人为解开我的迷惑在说:“人天生有不同的本性——有想做和尚的人,有想到前方去拼命的人,有想吃喝嫖赌的人……不同的社会需要不同的人做主,社会便会这样引导方向,中性人也会趋于那引导的朝向。南朝的时候,社会认为佛教能提高人生的素质;现在这个社会是一切向钱看,挣钱需要交际,而吃喝嫖赌的人最能交际深广;在未来的社会,又会有边际的冲突,那时社会可导向不要命的人去开辟战场,天生不要命的人就占人的百分之三,可妙用也。”我直在摇头说:“你这样的高人,怎么会招聘那样的人。”他又在说我听到过的那句话:“这是妙用而已。”

我又走进了一个招聘屋,这里放着一些很好的小工艺品,说这是钳工做出来的产品。这里在招聘钳工,我很感兴趣,便报了名。

我出来时看见了一个“封印店”,我想大概是搞印刷的吧,我走进去看了看,里面很小,并没有印刷的设备,只有一个先生坐在一个打字机前。我在问:“这为什么叫‘封印店’?”他在说:“我姓封,又这个店是帮助来咨询的人对印一下他的做法和封建社会的做法是否相符。所以叫封印店。再告诉他在哪方面相符才有钱攒。”

这已经是下午了,我回到了家门口,看着有人在帮忙办丧事——有人在送寿衣寿帽寿鞋和寿枕等。老婆看见了我便赖倒在地上哭了起来,我在把她扶起来,在问:“怎么回事?”她在说:“爸爸已经吐血死了。”我赶紧扶着老婆走进了屋里,丈人仰天躺在床上,嘴角还有一点淡淡的血,我看见他的嘴角还动了一下——还没死吧,我赶紧把丈人扶了起来,然后用一只手在拍他的后背,他又在带着血“呕”吐了一个鸡蛋大的东西出来,这东西还有一根东西连着——像一段肠子,老婆在说:“啊呀!肠子吐出来了!快要他吞进去!”丈人在摇手,我在说:“这可能是一个‘人黄’,快给他剪掉。”丈母娘拿了剪刀过来便给剪了下来。这时丈人居然下床站了起来,我们要扶他,他一下子把我们甩开,然后走到了门口,好像在企盼着什么。他的脸显得有点浮肿,但皱纹少了许多,显得年轻了些。我在跟老婆说:“他的呕吐恶心,我可以去给他配点中药。”老婆在无奈地点头,我便走了。

我拿着中药回到家时,丈人真的已经死了。老婆把悲愤都怪到了我头上,她拿起了朴刀要来砍我,我赶紧在逃,她还在追来,我身上披着披风,头上戴着圆帽,这特征很难摆脱她。我一边在逃一边在想:“怎么才能消除她癔病的悲愤。”前面右拐是一条果园的路,果园里有一些稻草人,我拿了一个稻草人,把圆帽戴在了它头上,又把披风披在了它身上,然后用根绳子把它吊到了路边的一根树杈上——好像我已经上吊了。我自己躲进了园林里。老婆跑过来了,还有几十米路她看见了“好像我”,她一下子把朴刀扔了,然后哭着在爬过来。我赶紧跑过去在把她抱起来,这时她已经昏过去了。……

我后来发觉,自从看到那小猫“朝天堂看的眼神”后,那猫也就失踪了。

丈人的五七还没到,我已收到了一封被某单位录取做钳工的信。

这是就要上班的前几天,我发觉我和老婆卧室的窗口有蛆虫在掉下来。我从边上的一个房间的天窗爬上了屋顶去看了一下,我发觉是那只小猫死在了我们卧室屋檐的排水沟里。我真不理解——走路都要跌倒了,为什么还能爬到这上面?为什么还要死在我们卧室的屋檐上?难道猫也是重感情的动物?这情形改变了我以前的想法,我以前认为狗是与人有感情的动物,而猫是与人没有感情的,猫只认家而不认人,因为在屋外它就不愿你把它抱住。而现在我认为猫对人也是有感情的,而它的不同点是猫到野外时的独立性没有改变。这时我也记起了外婆在家里时常抱着一只猫,那猫“齁噜齁噜”地是在表示友好。……

这一天我是来上夜班的,我刚走进工作场地,就听有人在说在一辆手推车下发现了一个隐隐约约用布包着的东西,我在把车推开,有人踢了它一脚,布包在滚过去,结果从里面滑出了两个头,一个是人头,一个是蛇头。我感到事态严重,有人想去报警,我想还是先把门关上,预防有人来报复,但门还没关,报复的人已经来了,是一个女的带着一个男的,我赶紧爬上了行车的铁梯上。一个同事这时还在拨弄着在看,那女的在大叫着冲过去,他们开始在打斗。一个男的走到了我下面,想把我拉下去,我推他了一把后又爬上了几阶,这男的躺在了我下面,脸型看过去特别像蛇,而颜色看去像赤链蛇,我记起只要向蛇吐唾沫蛇就会死的,我在向他吐唾沫,他开始无所谓,而后来好像睡着了,我看下去他慢慢地变成了一条盘着的蛇,我不敢下去。打斗得最激烈的是同事和那女的,这时那女的好像要败落了,但情形一下子看不清了,她幻化出了好几个影子。我知道同事口袋里是放着牙签的,我叫他快拿出牙签来击发,或许能击散这幻影,他在击发了,幻影果真被打散了,那女的在垂手不动了,然后在哭着瘫倒在了地上,也化成了一条蛇。这时门口有领导带着一群人在走来,这两条蛇在快速地游走了。看来这两条可能是蛇仙。领导领来的是警察和受害者的家属,我们也在走过去,领导在说:“死的这个人是这里的仓库保管员,他不小心踩到了一条巨蟒,蟒蛇把他绞死然后在吞进去,我们发觉时已是吞到进肩膀,我们在砍蛇头时不得不把他的头也砍了下来。”而且领导在说:“蛇头还在,蛇身怎么没了?”然后领导在答应赔多少钱。警察在收集证据。……

这已是后半夜了,我和带着我的冯师傅还在加班。他在说去买点点心来……

我肚子不饿,但有点困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回字型的铁块,沉重地摆在我眼前,我机械地在锉着它的底部。这是要做成一个由三个回字型圈成的雕塑,这是放在某一个寺庙的雕塑。我心里似有一种不虞的兆头,带着一种空虚的习惯,一种不能自制的心情,飞快地锉着。这回字型像一个符咒,锉似乎是解除这符咒的唯一出路。可我浑身仍袭来了一种重压感,筋脉也在抽搐起来。这回字型明明在眼前摆着,怎么好像在我脑子里无限地膨胀了起来,人好像也跟着在膨胀,人膨胀得更快了,又觉得回字型卡住了我的喉咙。只有锉掉它,我才能解脱,然而总觉得使不出劲。难道在锉着的人不是我?我人如此庞大了,明明应该有劲的。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明明明月是前生,忘了本来人。”

我发觉了,这不是我,我是在另一个地方……一个楼老师在教我们做数学题目,要计算许多奇形怪状的几何图形,第一个就是回字型,这是一道简单的数学题,我应该会做。可老师在讲一种新的思考方式,我觉得她讲的道理不符合逻辑,但我也懂了一点,不是她符合逻辑,便是它符合逻辑,只要认为是符合了,便会感到一阵轻松,讲出的道理是:这回字型是一种精神现象的几何图,然后给它化成代数,再用逻辑推理计算它,但我觉得这似乎是徒劳的。这时我感到滞留在这里已经很久了,这教室也太冷清了,人也都已散了,我应该去晒晒太阳,去活动一下。

我走在一块空地上,这应该是个操场,就是没有阳光。忽然我看见了一扇巨大的门,这是一扇回字型的门,门的那边是阳光充足的温暖的,也有许多熟悉的人在,有老板模样的,有干部模样的,有学者模样的,有戏剧演员模样的。有几个女的还赤裸着身子,我以前的女朋友也在。我被一种力量驱使着在朝里面走去,但走不进去,我的头已被紧紧地卡住了,是整个头在随着膨胀起来,我的脑袋好像变成了一块沉重的岩石,一块刺刺啦啦不规则的岩石。我想尽力排除它,而澄清头脑,似乎不能。又好像整个人已被沉重地压进了泥地里,连骨髓也冷痛了,没有反抗的余地了,已不能动弹了。幸亏鼻子还能透过一个缝隙呼吸一点空气,这时我听到了一阵阵的欢笑声,有男的,有女的——这笑声,这女的笑声有点熟悉,是谁呢?笑声消失了,又听见了一声叹息,是有人在为我叹息还是我在叹息?我觉得有眼泪从脸颊上流过,这眼泪还是热热的。我再想听听什么,可已没了声音。我的身子突然变得轻飘飘起来了,这时吹来了一阵冷风,把我的身子居然吹了出去,刚才的东西好像也都吹走了,我就像一片树叶一样,一张塑料纸一样在飘着,好多东西都在漂浮着,远远地还飘着一朵莲花,还有一封信飘到了我的手上,是我盼望已久的一封信,这是一封老式的打着回字框的信。突然有人在我背上拍了几下,我被叫醒了,原来我是趴在回字型铁块上睡着了。拍我的是冯师傅,我不由得“啊”了一声,冯师傅也“啊?”了一声,他在问我:“有什么事?”我在说:“应该没事。”他给我带来了两个糯米煎饼,他在说:“会有事的。你脑子中少一根筋,你干这活是不用心的。”……

本来这单位要在靠山的地方建一间新的厂房,现在不是在造房子了,是在进行考古发掘了。这里的植被几乎都已被**完了,还有在一边山坡上的烂泥也被挖掉了,然后在石壁上面钻了炸药孔。我发觉一块假山似的石头在摇动,原来是那条被砍了头的巨蟒钻到了石头下的一个洞里,这洞太小了,它在硬拱进去。

我被安排到了这工地,工地纵深处已发掘出了许多坟冢,有些是用白白的石膏裹着的棺木,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个的馒头。

已有好些人在工作着了,我看见一个墓里出土了一付汝窑般淡青色的蚌壳样的瓷器,考古者在说:“这以前合在一起是带饭用的,分开又可当勺子用,可兜水兜米。”另一个人在想把它合拢,但合不住,考古者在合缝处垫了片纱布,就合紧了。

前面又挖出了一口元宝型棺材,头部的罩子以前应该是透明的,现在还能模糊地看见一个人半靠在躺椅里,这元宝状还可以摇啊摇。这原来是个儿童墓,棺盖被打开了,已成一付骨架,好像是个女孩,一块玉牌上刻有一个名字“裴彤”。父母一定很宠爱她,还放着几件玩具,一个盒子里还放着一些钱币和玉石的小动物。另一个盒子里放着香糕类的点心,已变成了灰黑色,但还能看出一些动物的图案,这好像是定制的,可看出父母的用心良苦。

我也在参加这工作了,我被安排在发掘清理一个隧道似的坟墓,墓门和石像已被移开,有人在这入口处拍照,正在拍一具亲吻着的石像,这石像的服饰和菩萨差不多,又好像是唐朝时的服饰。这墓的门口以前应该有个祠堂,已经早已毁圮,扒开的地方有一些琥珀做的兽头兽脚,还挖出一些华表一样的青石柱。我还检出了一个瓦当,像一个没有盖子的蟋蟀罐子,正面是一个立马长啸图。走进过道,里面很大的拱形的石洞下有一具棺木已经腐烂掉了,而棺木里面的东西却一点没有烂——原来里面是用松香包裹起来的,现在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琥珀。里面躺着的是一个和尚,这和尚个子很高,起码有一米九,身着黄袍,脖子上挂着一串大佛珠,嘴上含着一支玉石雕的莲花,手上拿着一根金色的镶嵌有宝石的法杖,身的左右各放着一只金碗,碗里堆满着珠宝。石洞的后面还有三个门洞,我和一个同事在朝中间这个门洞走去,说要去布置一下灯光,说今天“匡会长”要来参观,我觉得这名词很亲切,也使人起敬,可能是考古协会的会长吧。我们在布置灯光,一路上的壁旁有好多佛龛,放着各种佛像,到底的地方还有一个祭坛,祭坛上放着一个镀金塔,可能里面存有佛舍利子。我干活时太容易分心,一不小心绊到了一个什么机关,有石块和泥土在往下掉,我拉起同事便往外跑,跑到了外面还听到里面有坍塌的声音。门口也跑来了带枪的士兵,并警戒了起来。这时参观团也正在走过来,我看见一个簇拥着的长官来到了墓道门口,然后又被簇拥着回转了,长官在说:“这里的人业务水平太差了!”

我被领导痛斥了一顿,说我犯了什么严重的错误。

我回到家时,小孩子不在楼下,应该都在楼上做作业吧,我在问丈母娘,丈母娘在说我女儿在楼上,儿子却和邻居“草头郎中”的儿子去玩了。这时我心里在想:“我也能心静下来再读一点书。正所谓:‘陋巷闭门唯读书。了无业果自如初。’……”我又看见拴着了一只小花狗,不知是谁送来的。还看见老婆在招待一个面熟的男人,他在说:“我妻子很后悔嫁给我,她原来的追求者有别墅有车了,如果她嫁给了那人,现在就不需要这样辛苦地工作了。”他说他答应了妻子,让她去攀高枝了。我记起来了,我第一次看见他时是在老婆的单位里,他正亲热地拉着我老婆的手,说是在给我老婆算命。我现在心里很烦,懒得再理这些。我走到了水池边,这里搁着两把泥工用过的泥刀,这里还有点脏,我正想搞搞卫生。这时冲进来了一帮人,老婆在惊叫,丈母娘在哭泣,那些人在说把钱和地契交出来什么的。面熟的男人在往我身边逃过,并指着我在说:“这些东西都在他身上。”在我身上?我正拿起了泥刀,我看他们已在向我逼近。我在用泥刀自卫,第一个人被砍在了肩上,第二个又在冲上来,我假装在逃,在把他们吸引过来。我好像已骑虎难下,我并不想太伤害他们,只想把他们吓退。但他们仍在追上来,我又在挥刀在往他们的手臂上砍。我终于逃到了街上,突然又有一人冲过来一个飞腿朝我踢来,幸好我避开了,可我一刀也劈了个空。他们不敢再逼近我了,我在街上逃了几圈,然后把他们甩开了。天已黑了,我又溜回了家,家里的灯都亮着。老婆在说:“受伤的人去报案了,说你在行凶,他们还一口咬定没打劫。”这时我看见房屋的对岸有**与他们在走来,他们肯定会注意我的房子,我赶紧在拉灯,可有两只灯就是拉不熄,我在卸灯泡,一个卸下了,另一个卸不下,我好像已被发现了,他们还在朝这边过来。我还是开溜的好,我在往后门逃出去,但在后门我撞倒了一个人,他趴到了地上,好像是个老者,我赶紧在给他扶起来靠坐在了墙边,他额头破了,鼻孔也在流血。他一动不动,难道已经死了?我看见有人在赶过来,我赶紧在走。没走多远有人在叫了:“有人被杀了!还有两把刀在!快去追前面那人!”我害怕得飞快地在跑,我拐进了“百巷区”的地方——这里纵横交错的巷有上百条,而且以花街酒巷为主,真是“四五百条花柳巷,两三千处管弦楼。”我又拐进了一条窄巷,但都是精致的屋舍,整条巷都挂着红灯笼,还闻到了茶酒之香和花香,看见了好些女的或站在门口或坐在窗口。还挂有各种牌子——“三人戏”、“两人舞”、“双双飞”、“御十女”。我走进了两人舞的屋舍,女子牵我而进,并关上了门。我看见厅堂里挂着一幅字——“一片寒微骨,翻成面面心。自从遭点污,抛掷到如今。”我在问她:“这里有后门吗?”她说:“有啊。”我在把钱塞给她,并跟她说:“我只是借道从后门出去,然后你不要再去开门了,好吗?”她答应了我,但喑哑的声中带点凄楚。我从后门跑了出去。……

我这是坐上了火车在朝远方而去,心想脱离烦恼。……

这已到了远方的一个车站,这路基是高高的,一边有楼梯可走下去,可进到车站的房屋。而另一边的铁栅栏外面看去是个草场,靠近路基还有个屠宰场,有一些已被宰杀了的牛羊突然起立在跑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神态很奇怪,它们想跑上路基来,但一上路基的坡便都已倒下了,或许它们是被火车的声音惊醒了,或许是被火车的声音吸引着灵魂而赶来了,但显然已力不从心。……

我已经下了火车,这是在往山里走去,然后我朝着群山深处的巅峰走去。走了几天,我已翻过了巅峰,走到了一个温泉的所在,这些温泉都在山洞里,可能是人工开凿过的。有的水还在往外流,流出来的水还冒着热气。有几个人在一个洞口趴着,衣衫褴褛,我认为他们是来讨工钱的,却在被赶了出来。我在问他们:“为什么?”他们在说,做这工程时受伤而残疾了,这单位医药费也没给,现在他们生活也难以维持了。有几个手残疾的在说要去向政府申述,我很支持他们,我想陪他们走一段路,可我们没走多远,就有杀手拿着棍子追过来了,残疾人在朝荒野四散而逃,我在沿着公路而慢跑,在引来那些杀手,跑了一会我在沿着山路往山上跑了。

虽然追我的人被我甩掉了,我想再不能沿着山路走了,应该落荒而走比较安全。我落荒走了一段路便碰到了一处石壁,我在攀爬上去,有一只老鼠在一个洞里探出头来看了我一眼。我攀到上面时被一根藤绊了一下又摔倒了,我发觉上面还放着一个破碗,又看见边上还有一块半人多高的石碑,上写着“大岩岭”,这里可能以前有个凉亭,果然有石阶可走下去,然后又到了一条宽阔的山路上。……

好像已到了山北的地方,路边的农屋以平房为主,还有几间是二层楼的。偶尔看见有几个人在农田劳作着。我正走过了一所学校,门口有几块自然拱出的石头,一块上面篆刻着“某某小学”。有几个脸圆圆的孩子背着书包坐在这些石头上玩耍,圆圆的感觉好像是他们的特征。我又看到了一个美貌的村姑在采花,她在把花径上流出的汁水往脸上搽,她虽然皮肤黝黑但很滋润。我走过去在问她:“这可以当化妆品吗?”她在说:“这不是化妆品,是养护品。化妆品——如粘长睫毛、画眉毛、搽口红,再如批石膏打底等。这大多是有害的,化妆后要及时卸妆。”她说她把这些花榨成汁后再熬成膏,可养护皮肤。现在流出的汁她感到可惜,所以在往脸上抹。我在问她几岁了,她说已四十多了,但看起来只三十岁左右。我跟着她走上了一个山坡,看见了一个盆地,有一群兰色的大鸟在飞起来,那里看过去像一个花海,太阳照着五颜六色的花,有的花还散发着水晶般的光,风一吹那花海还会变换色彩——这应该是个“花海村”。我在问她:“这里的花为什么会一起盛开?”她说:“这里良好的气候很短暂,所以它们会一起争放。”她在问我:“口音可听出来,你不是这里的人,为什么到这里来?”我说:“我是来寻仙求道的,这哪里有神仙?”她说:“你走错地方了。应该在东面——往东面翻过那逶迤的群山,那儿有一座突兀的山峰,在那儿有神仙居住。”

我还没走出“花海村”,我沿着溪沟边的路正在走上陡峭的石阶梯,左边靠近溪沟断崖峭壁的斜坡处显得乱石嶙峋,但前面有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却在乱石上走着,手上还提着一个麻袋,还有两个男孩在她边上跟着走,有一个在走过去说帮她拎那麻袋,女孩交给了他,还在说“谢谢”,那男孩却把那麻袋朝下扔进了溪水里,我在跑上去问他怎么能这样,他说他这是在放生。我朝下看去,这麻袋顺着水在缓缓流动,女孩在哭,说里面有十几条鱼,我把小女孩拉到了石阶处,我怕小女孩也会掉下去,我拉着她又走下了石阶,来到了下面的溪边,虽然袋子还看得到,但已经不可能捞到了,已漂到了窄窄的山谷悬崖处,那里水流已经很急,再过去水流进了一个山洞,这地方显然过不去,不过我一心想过去,这里只能沿着峭壁过去,但这峭壁上是酥松的,我在用出真功夫来,我用手指**了峭壁在攀爬而过。我攀进了山洞里可以有落脚的地方了,我还在追那麻袋,追到了一个拐弯处,居然看到了一个明亮的地方。我走出了地下河又来到了一个新的盆地,盆地上有一条溪沟,溪沟对岸有几间旧房子,我想上个厕所,我在走过去,这溪沟水很浅,只在大大的鹅**石下能看见一点水,我在溪沟里走过去。这屋子以前可能是住过人的,也或许是农忙的时候来住人的,这里有厕所也有厨房,这些门都开着,只有房间门还关着。上好厕所后,我在往回走,又来到了溪沟下,但溪沟水在快速地涨起来,已不能过了,我看见不远处有一顶桥,我在往坎子上回上来,我看见坎子处一个洞里爬出了一只巨大的松毛虫,足有两尺来长,我发觉这应该是一只“松毛兽”,我看见它爬动的是四肢,头又像“象鼻鼩鼱”,身却像蓬松的白茅花,我发觉边上的坎子上也长着白茅花,我折下了一根在逗它玩,它好像在发呆了,它的呆状,使我的宗脉忽然有所揪紧而感痛,我赶紧在走。

我过了桥,来到了一片农田,有人在一块水田进行插秧比赛,有许多人围着在看,看的人似乎很感兴趣,可能是没有种过田的人,才会兴趣甚高。有一个女子坐在一张竹椅上,她好像是一个组织者。田里男女都有,男的都赤着膊,只穿条短裤,有几个男的眼睛直朝人堆里的年轻女子看去。有一个中年男子牛头裤太松,弯着腰更显得松垮了,加上那阳气十足的**一顶,那东西有点露在外面了,但他似乎毫不在意,看的人也没在意。插秧的人似乎已成了明星,明星是不能与观众同日而语的。

我又走过了一个池塘,有人赤着脚在看一种奇怪的植物,这枝叶上都结满了像鱼籽般的果实,我开始没在意,但听人在说这的确是鱼籽,这是植物和鱼类的共生态,说今年旱季长,本来这里应该都进水了,然后植物态就孵化成了鱼。我在问这里是哪里?一个妇女在说这里是“丰谷地”,我又在问这名字的来源,她说可能是有人迁徙到这里,种下了谷子,然后这里谷子长得特别好。我看这里三面是山一面是江水,可能是山谷的意思吧。我又在问:“这地处哪里?”她说:“这地处桃园。”我还在问:“怎么到村镇去?”她说:“这里只有二轮的‘羊拉车’,只要给个两块钱就可以给你拉到村镇去。”

“山横石碍疑无地。路转溪斜别有村。”羊车拉着我朝东翻过了两座小山,好像来到了一个村镇口,羊车在回转了。在路边的靠山处有一个石头砌成的浅浅的水池,有一头石雕的卧牛在水池边,嘴巴里有水在吐出来而落在水池里,水池的另一头有一条小沟,水在涓涓而流出去,牛背上还雕有一个倒坐着的小孩,小孩手上拿着一本书,书面上刻有一首诗:“面西行向东。北斗正离宫。道去何曾去。骑牛卧水中。”卧牛的后脚处有一个洞穴,有两只小狗在边上打斗,一只小狗一头钻进了那牛后脚处的洞穴,半个身子还露在外面,另一只小狗也一下扑了过去,我在拍手,前面那小狗一惊便钻了进去,后面那条小狗在“咕咕”地呼叫,里面那狗没有回应,外面的小狗又到了牛头处在狂吠。我发觉牛的嘴里已没有水在流出来了,可能那小狗卡在了里面了。我来到了卧牛后脚的洞穴处,我发觉有水在此处溢出来,我手在往里面摸进去,我摸到了那条狗,我把它拉了出来,它好像已经昏死了,过了一会儿,它在抬起头来了,然后一拐一晃地跟着另一只狗在跑了。我看见边上还有一块生着苔藓的石碑,还能看得出上面刻着的一些文字:“花解笑。鸟能啼。木马长鸣石牛善走。天外之青山寡见。耳畔之鸣泉无声。岭外猿啼。露湿中宵之月。林间鹤唳。风回清晓之松。春风起而枯木龙吟。秋叶凋而寒林花发。玉阶铺苔藓之纹。人面带烟霞之色。……”

进了村镇,看着原野变得开阔了,我看见镇中有一条溪河,河对岸的一个祠堂前铺着石板的道地上有人在练拳,有一个老者从祠堂里走了出来,练拳的人在朝他拱手鞠躬,老者长长的白胡子在飘飘然,还穿着白衣裤,白鞋子,走起路来有太极仙步的感觉,我想这一定是个太极高手,我想赶过去,但我还需绕过一些建筑才能走上一顶平石桥,然后才可走到对面的村落。等我绕过去时,他已走远了,我在追赶着,可总追不上,已到了一条巷子,但他已不见了踪影。巷口有几个小孩子在玩耍,我在问:“小朋友,有没有看见一个白胡子老爷爷?”一小孩指了指身后的一间屋子说:“在那里。”我走过去的确看见那间屋子门口坐着一个白胡子老爷爷,但并不是我所见的那个,这老爷爷在卖瓷器,这是一只豆型器,颜色是天青色的,还有棱筋,看去有点特别,他在用竹片敲每一棱隔开的地方,几乎可敲出简单的音律,他说这是古董。我还在往巷子里走去,已走到了巷子的尽头,这里有一个开阔的井台,我走近时差一点滑了一跤,这么热的天,这里地面还结着冰。再往前是一个崖壁,崖壁中间有一个往上的裂缝,下面缝大上面缝小,山壁上还刻有两个巨大的字:“冷泉”。边上有人在洗衣服,在说有时夏天也会结冰的。我在看这里的环境,这是一个凹进的山崖,裂缝正在那凹进的地方,下面的口子处有一间披屋,我走了过去,那屋下有一顶供桌,桌上供着用陶瓷做的几盘水饺。我还在朝裂缝里走进去,走了一会我发觉这像一个“龙窑”,而且风很大,像一个通风口,我想这里流出来的泉水本来就冷,那是冬天里面结着的冰融化而流出的水吧,水又在这通风口蒸发得快,所以结冰了。我又在问洗衣服的人:“各位有没有看见一个白胡子的老者走过?”在说:“没有。”我看见边上的崖壁上还有一扇铁门,这时我看见门打开了,里面好像是个冰库,里面还有两个人在探讨什么,我走到了冰库门口,有一个管理员还戴着面具,好像是个女的,我在问她:“为什么戴面具呀?难道脸上受伤了?”她在说:“你心里也不是戴着面具吗?”我心里不禁一愣,这时地上有一条冰冻的鱼在向门口滑来,它滑出了冰库,并发出了隆隆的响声,而且越滑越快,像一条多宝鱼,滑得在飞起来了,并且飞过了前面的树梢,又飞过了屋顶。里面的两个人也发觉了,在追出来。那条鱼已经不见了,那屋后是一片树林,其中一个不戴面具的人在朝那里追去。

我问了路后,在朝深山进发。走了没多远我想小便了,我找了一个地方在小便,小便冲进了一个洞口,原来是个破坟洞,这里有一块破墓碑:“髑髅元自有灵光。雪窦何曾抖屎肠。”我看见了洞里还有个骷髅头,我有点害怕起来,这骷髅头发出了“吱吱”的声音,并在飞速旋转,像要冲出来的样子,我赶紧在跑。

跑出了丛林,我终于看见了一群突兀的山峰,说是久老峰。我走到了一座石头山下,我正想走上去,有一个女的站了出来,手上拿着一块石头,在指着我叫:“不能上去!”我还在往上走,她石头在朝我扔来,我避开了——没扔到。我也捡了一块更大的石头,在说:“我也可以扔了,而且你跑不掉。”她好像害怕了,我把石头扔在了地上,我发觉地上有一只癞**。但她在说这山是归她管的,以前她和他老公在这石山上凿出了一个水池,水池有半米来深,里面养着“仙鱼”,这鱼长得很慢,她老公没耐心呆在这儿,所以离她而去了。正因为是难养的“仙鱼”,所以外人不能上去。我说:“我不是来寻‘仙鱼’的,我不会上去。”我看见上面的石头有的地方在滴水。那上去的路口还有个石像,石像的头上还爬着一个又像蜘蛛又像章鱼的东西。我在问:“这石像的头上为什么还雕出一个这样的东西?”她说:“这是‘灵魂出窍,三音成谶’。”我又在问:“什么叫‘三阴成谶’?是不是中阴身?”她回答说:“不是。‘三音’并不是中阴身的阴,而是声音的音,是三个音才是预言。”她还在吟一首诗:“遥指高峰笑一声。红霞紫雾面前生。每于廛市无人识。长到山中有鹤迎。”

我来到了另一处山峰下,裸露的岩石斜坡上凿有台阶,但走了一段路后这台阶就断头了,出现了一条沟壑,沟壑的另一边才又有了台阶,这沟壑有丈把宽,往下看去有几十丈深,对面的台阶比这里高,从那里跳过来容易,从这里跳过去是困难的。看起来这里以前有一根木梁,现在已腐烂掉了。边上放着一个拐杖,拐杖的底部有一个球型的东西,人可站在球上,只要手柄往上一提,球就会弹起来,我还是打算借助这跳过去,我在台阶上跃跃欲试,我连续蹲跳了几下,这球居然发出了音阶,由低到高,第三个音阶时居然把我弹了过去,我心里没有害怕,稳稳地弹到了另一边的台阶上。这时我看到这拐杖的球型消失了,拐杖上还刻有一首偈语:“无处青山不道场。何须策杖礼清凉。云中纵有金毛现。正眼观时非吉祥。——五灯会元禅诗。”

还未到顶峰时,我还捡到了一支黄金箭。我来到了一个峰顶还不到的平台,这儿有一个石室,石室的上面有一块像要滚下来的巨大的五彩石,但是被三根八角形的柱子撑住了,八角型的柱子上还盘着蛇。里面有两个人在一顶石桌上下棋,这两个人应该是仙人吧,一个人的脸是鱼脸型的——两边的脸颊就像两片挂着的鱼鳃,或许是年岁已经很大了。还有一个倒像童子。他们只看了我一眼,又在顾自己下棋了。再往上已是赤裸的岩石了,真是“拔地峭起,山如碧玉。”边上巨大的岩石上还有个凹槽,有雾气在凹槽里往下流动,中间还有一个浪花型的“中流砥柱”,浪花上还有一条跃出水面的鱼,砥柱下面还有一个水池,石头上刻有几个字:“止止水”的一首诗:“穿云迸石不辞劳。大抵还他出处高。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但雾气还止不住,还在往下流去,水池里还有一些巨大的蝌蚪般的水生动物,边上还立着一只白鹤。石屋另一边还有一棵米斗般粗的藤蔓,藤延在石屋上面,附近还长着一些稀稀落落的老树,那树叶上好像还有文字一般的痕迹——如虫蚀篆。

我走进了石屋,想看他们下棋,想请教一下。这时我看见壁上还挂着弓箭,那箭和我手上拿着的是一样的,边上还挂着一支玉管笛,这笛有二十六孔。我发觉驮着石桌的是一只龟,龟的后脚处还放着一把斧头。我走近桌子时,他们把棋子抹乱了,在说:“好了,已经下好了。”我在问他们:“两位仙人,这支箭是你们的吧?”一年岁大的人在说:“是的,这是金轮一支箭。我们不是仙人,是樵夫和猎人,我就是樵夫。”我把箭交给了他们。他们在问我:“你肚子饿了吧?”我的确感到饿了,他们拿了一碗东西给我吃,我拿起来在吃,他们在说这是松柏籽,虽然滋味不是很好,但吃好后感到很有韵味。我在问:“这食物为什么回味很好?”樵夫在回答我:“韵味说明对身体有好处。而吃后感到乏味的东西说明对身体没好处的。”猎人又在问我:“要不要再吃点芝草?”我说:“我肚子不饿了。”我还在问:“上面怎么有块五彩石?而且被撑住了。”樵夫在说:“有人说那是块女娲补天时剩下的石头,掉下来时被这神龟撑住了。”我又在问:“女娲为什么还有造人的传说?”樵夫在说:“女娲应该叫女蛙——因为她是个有很强生殖能力的女人,每次生育都是多胞胎,就像青蛙产**一样。她是某个部落首领的女人,所以成了部落的神圣。”我又在问:“上面浪花型的‘砥柱’和凹槽的雾气是怎么回事?”樵夫在说:“那凹槽流过来的水雾是叫天河。那‘砥柱’是银涛蹴起而成的化石。”我在摇头——我不太相信。这时猎人在说:“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再去看看。”我想探寻一下他们到底是不是仙人,我看见神龟的后脚边放着的斧头,“斧柯”并没有烂。我想去看看那“银涛蹴起”是不是真的化石。我慢慢地在往外走,樵夫在用空管吹乐,另一个在唱。我停了下来在听——首先是《渔樵回答》,另一首是《庄周梦》,又一首是《华胥国》。我一边在听一边在看外面的景色,我看到了八角柱上的蛇好像在褪一层灰蒙蒙的皮,看那外面的草木在飞速地生长变异。我走到了外面在看那凹槽中的天河,现在那水雾流动得飞快,那银涛和鱼周围的水雾变幻着忽浓忽淡,我感觉这鱼好像在游动一般。我发觉白鹤也不在了,不知走到哪里去了。忽然有一束红光照到了天河上,我感到特别的洁净而美丽,忽然又消失了,我想写一首纪念的诗,我刚想出了一句:“红光一刻天河水”,这时猎人来到了我身边,在劝我赶快回家,我在问:“为什么?”他说:“那樵夫会看相,说你已经没事了,但可能你家人出事了。”他还说:“那樵夫已经驾鹤走了,樵夫叫我来送你下山。”猎人又问我:“嘴巴干了吧?”我感到是有点干了。他拿了把匕首在一棵老树上划了一刀,那里有淡绿的汁水在流出来,他用竹杯接了一杯给我,我喝下后回味有点像青果,回味后还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时我看清了这些树之中有一棵树已经树脂化了,我在问:“树脂化的这棵树叫什么?”猎人说:“这树叫‘阿达’,是树中的佛。”我发觉这树上还映出了一首诗:“有心许斧子,言当采五芝。芝草不必得,汝亦不能来。”然后又在映出一首来:“万尺岩崖接天高,曾与山僧作故交。仰望天河千载茂,独怜刀斧一起抛。”我突然转身在看猎人,这时我还发觉猎人的脸上还画着金色的轮廓线,我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画,他在说这不是画的——这是他回归的本色,是他的特征。我好像感悟到了一些什么。

我们在下山了,猎人身上背着弓箭,他没有往原路送我回家,走的都是荒路,我在问为什么,他说那才是我回家的近路。猎人走的路确实要比我来的时候近,在十米左右的悬崖上他就能直接而下,而我却要绕过去。他身上带着几根牛皮筋做的东西——一头连着一个钩子,另一头连着一个铁环。他要跳下去时把钩子勾在崖壁上或树干上,然后拉着铁环便跳了下去,就要落地时他放开了铁环,这皮筋在弹回去,然后上面的钩子脱开了,这皮筋做的东西又落到了他身边。

这是我们在一根索道上滑过了一个水流湍急的沟壑,然后来到了一片枯萎的老树林,看起来像油光光的乌木,这里有一块欲倒的石碑,上刻着“孔林”两字,林子里面还蠕动着一股黑气,风吹着枯木在发出着龙吟的声音。猎人在拉弓射过去了一支金箭,只见一股黑气往上冲入了牛斗,忽然枯木都在发出芽来。我在问:“这里为什么也叫孔林?”他说:“孔是大的意思,这里都是很大的古树。”他还在吟诵:“击箭宁知枯木存。枯木存。一年还会两度春。……”

猎人把我送到了这座高峰的山脚,因为这儿有块界碑,他说他要回转了。我看见这块古老的界碑的另一面刻有一首诗:“负薪朝出卖,沽酒日西归。借问家何处,穿云入翠微。”我问他为什么不下山,他说:“我是个单身汉,没有家,这山就是我生活的地方。”这时他才在向我解释:“那樵夫是个仙人,你在山上呆的时间已是山下的二十几年了,那石柱上盘着的蛇是石雕,而你看见它脱皮了,其实是风化了一层。”我只好自己在走了,我回头望去,他像一尊石雕一样还站在那里,看去不知是人,是怪,是仙。走了一会,我又看见了一块石碑:“三千里外望家乡。云水重重客路长。向道莫行山下去。果闻猿叫断人肠。”……我的确听到了猿的哀叫声,走近了哀叫声的地方,我看到了一块盆地,盆地外围有一圈围栏似的牌坊,牌坊的中间卧躺着一条巨龙。有许多人在服侍着,还有许多人拿着怪异的武器守护着。好像是山上的猿人看到了什么悲哀的事。我沿着外围的小路在观察,还有一处地方有人在重叠地建一个牌坊。我还看到了龙的尾巴已经遗失,龙角也锯掉了一截。我终于走到了一条通向里面的大路处,路边我还看见了一个人托着钵在要饭,胸前还挂着一块牌子,写着“花斋夫”三个字。我在问他:“能不能到里面去?”他在说:“这要某政府批准过才能进去。”我又在问:“为什么这条龙像病卧着一样?”他在说:“因为这条龙被倒下的天柱砸伤了,而飞不起来了,只能在地上爬行,一时潜伏在这里,人们说要保养它,并给它立了牌坊圈养了起来。一开始来的人护理得还好,用了一点抗生素和激素,它活跃了点。但是后来的人是来利用它而已,有的人过量用激素和抗生素而得到不少利益,这反而造成了它的免疫系统越来越差,越来越耐药了,又酿成了奇怪的疾病,又发烧又拉肚子了,人们又给它用了止泻药,其实泄可能是排毒泄火,现在更发高烧昏迷了。其中有的人说这是变色龙,截掉它的尾巴会更活跃一点,截去尾巴的人又得到了利益。也有人说锯掉一点龙角会减轻它的负担,结果那些人又得到了利益。还有一个人说刺血能去除邪气和瘀毒,他把刺出来的血送了人蘸面点吃,他也得到了利益。现在又有人说要给它换内脏。这样下去,看起来这条龙是死路一条了。我一直待在这儿,向路过的人提出建议,想进去帮助他们把龙保养好,可一直没有人相信我,说我是个叫花子。其实我是个‘道医’,道医传承发展出了中医,所以中医是调整阴阳之根的。你脸色也不太好,可能失去了阴阳平衡,你去吃点某某中药。其实现在相信中医的人已经不多,而是相信西医的多。西医有一个好处啊,即使断根的人也还能续命。就像无根的植物插在营养液里一样,但是他的病根还是在的。”我心里感到烦恼了起来,我想赶快离开这里,我只是在向“花斋夫”问路。……

我在走路的时候,我看见穿着的这双鞋子已经在老化慢慢在开裂。

我记得昨天我走进了这山洞,我已睡了一觉,我感到我已被抛弃了,我睡在一张岩石的榻上,这是一个草窝。我正感到孤单,我在朝边上看去,还好低处的石榻上还有一个老者也睡着,边上还蹲着两个动物,一只像豺狼,另一只像头野猪,也都卷曲地睡着。我朝洞口看去,外面已经亮了。我轻轻地跳了下去,我走到了洞口,我才发觉洞口有两个石头的门臼,这里以前应该是山里人的居住处,现在怎么没门了呢?那头猪也醒了,在咆哮着朝我冲来,还拖着一根长长粗粗的尾巴,原来是一条猪龙,它好像不允许我出去,冲到我面前时,我逆向跳过了它,正好落在了豺狼的前面,狼也在朝我嚎叫着扑来,还好这狼用铁链拴着。老者胡子很长,还安稳地睡着,一动不动,这时我看清了他的脸是一张怪脸——左脸是圆的,右脸是方的。我又攀上了石榻。猪龙没进来,仍在朝外面跑去。我发觉头顶上有一个洞,猪龙突然从洞里钻了出来,并一口咬住了我的衣领,我朝下一蹲头往前面一甩,我把它拉下来便翻了出去,我又随手拉住了它的尾巴把它摔了下去。这下摔得可不好,摔在了老者的腿上,老者打了个哈欠在坐了起来,他在埋怨我:“呵——哈——。我在外面游历了几个月,本想回来睡个把月,却被你给闹醒了!”我在说:“睡一个晚上应该够了吧?”他在说:“我已经年纪老了,已经一百多岁了,起码要睡个‘打七’吧。”我说:“你别埋怨我,我不信人有这么长时间好睡的啊。”他又在说:“几个月的睡眠,按科学讲叫‘冬眠’,按道家讲是‘脉住气停’。你想不想知道如何去修,如何去用。”我在说:“我听说‘脉住气停’有的人就坐化了。”他在说:“醒不过来是‘无余涅槃’,能醒过来是‘有余涅槃’。”我在说:“你是在说虚玄的话吧,不可能的吧,‘脉住气停’只不过也是传说吧。”但他在认真地回答我:“如果你能积蓄能量和修出宗脉处的一明点,再放下一切而意守这个明点,就能进入休眠状态。这道家功能做。印度的瑜伽功也能——能入棺埋葬几天后出棺而复活。禅宗也能,有一个悟了的禅师睡了七天才醒来。”我说:“我不信、不信、不信。”他在说:“你信就跟着我。你不信就管你自己走吧。”他从衣服里摸出了两个小猪龙和一个蛋来,好像两个是刚孵出的,一个还没有孵出,他把这放到了我刚才的榻上,那大猪龙在爬上去。这里面是黑黑的,外面已是亮堂堂的了,我心已静不下来,我一定要走出去了。我在说:“那我走了。我谢谢你,寄宿了一夜你的居所!”他说:“不用谢,这里游历者都可来住的。”我又在向他鞠了个躬,然后转身走了。我心里是在感激他管住了动物而没有伤害到我,我还在回头朝洞口看去,看见石壁上还有一幅对联:“石门深且幽。好住不肯住。”“翻身入城隍。却向闹市去。”

这是我走在悬崖上的一条路,这悬崖足有三百米左右高。下面看下去有一条溪河,再过去有一个大水潭。我看见有一个男子坐在悬崖边上,他穿着一件滑翔衣,看到我笑了笑在飞下去了。我在看着,他好像想滑翔到那个大水潭里去。但出现了一个差错,进水潭时有一只脚碰到了边上的一个石坎。我在往一条斜坡道走下去,想去看看他的情况。到下面时要经过一条溪沟,这溪沟有三米多宽,水流也很急。在这边还有个凉亭,这凉亭应该是个墓庐,里面有一个人,他说他是出来打工的,他说可以给我过去,但要付钱,我给了他钱,他从凉亭里拿出了一块木版往对面搭上了,然后我走了过去。到了潭边,有人在说,那飞翔的人已被救起并送医院去了。我看见了这里边上的一些植物,有一种本来蔓延在地上的藤,现在被延在架子上,架子上还挂着好些泥盆,它开花后长出了尖辣椒一样的东西,便**了泥盆里。还有一种植物,开着圆桶一样的花,苍蝇也在飞进飞出。当我看见了这些新奇的植物,使我的心一下子空旷了起来……

我还没走出山区,在路上我不时看见一块块的石碑,有的是路碑,有的是界碑,还有的是诗碑,有一块诗碑上的诗使我感到有点自相矛盾:“工巧文章与词赋,多能碍却修行路;恰如薄雾与轻烟,闲傍落花随柳絮。”我还在看诗碑,当我看到了一首“扬花飘——扬花飘飘信任风,是情是识难弄懂;莫问结果重眼前,命已注定冥冥中。”这使我感到毛骨悚然。……

在山路上还碰到了一个同路人,相貌有点像表弟山丹,好像一见如故,他的名字叫“山男”,我在告诉他我到深山的经历,他说“左圆右方脸”的人是一个就要成仙的法师,而此人的师傅就是一个叫“樵夫”的天师,我心里又有了一种失落感。山男说他是住在“山环城”的郊区,我随山男来到了他的家,这是一个小山村,风光磊落,山坞边上都是裸露的岩石。一条溪边的石板路旁有一片房子,但这些房子已经很旧了。山男家的大门敞开着,他老婆也挺着个大肚子在家,她用粗茶淡饭在招待我们,酒是他们自己酿的,她在一个酒坛子里吊出酒来,我用手去接了一下滴下来的酒,然后舔了一下,还算绵甜。他老婆嘴里不知在跟他说什么,说得太快,我没听懂,他附和着,他的意思是在家里要听老婆的话,这样老婆会管好家,他才好到外面一门心思做好生意。他说他们当今在开发一门生意——在雕凿石像。说有的人来雕佛像菩萨像或耶稣教中的像,然后再刻上祝词和自己的简历。说有的人来雕亲人的像,有的像背后还凿了个龛,然后放进了这亲人的骨灰盒。所以他父母家里还办起了住宿。我看见门口还有一些散养的鸡子,放着的食物好像是米糠之类的东西,鸡在啄吃,但不太啄得起来,鸡子虽然个子还大,但不肥胖。吃好了饭我发觉门外远近都有人在朝我看着,可能是我的口音和样貌和这里不符。山男说要出去做事了,我跟着他走过了一条有石墩桥的溪沟,他说:“这叫‘青彴桥’。”这儿有一块空地,他和我说他老婆要他在这造一个生态旅游点。我想雕塑的生意还好,但旅游可能不太会有生意。他还在说建造的资金还不够,需要合资的人来投资。在这里又碰到了两个当地人,他们好像也来观察一下的,他们隔阂地朝我看看,山男与他们在说着“嘀嘀叼叼”的当地话,我虽然听不懂但也只好在点头,那两人商量着在走了。山男打了个哈欠在说:“我要去吃泡了。”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们从石墩桥走了回来,山男叫我先回到他家去,我看他沿着红褐色的石板路走进了一个石墙门。

我就要到他家门口时听见有人在喊:“狼来喽!野兽来喽!”我看见山路上有两只东西在跑下来。我赶紧爬上了屋檐边的一棵小树,不行——脚还在下面,还好屋檐下有一个窗格,我把脚搭上了窗格的缝隙里。那两头东西冲过来了,我一看,是两头大黑猪。边上还有人在走路,应该是放养的猪。有人在哈哈地笑着,看样子他们是在和我开玩笑。我爬下来时一个女人冲了过来,说我怎么像一个野人?她说她可以给我去清理一下。这时又走过来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子,手上还捧着书,有很文明的样子。我有点难为情地自卑起来,我赶紧跑到了一个草丛里趴了下去。那两个女子还在走来,她们一定是看见了我,她们扔了一本书给我,叫“烧饼歌”,里面还夹着一个烧饼。

这是我正走过山男隔壁的一户人家,有一只狗在这户人家门口吊着,看见我在低吼着,我记得刚才走过是没有狗的。我走进了山男的家时,他老婆也不在。我等了很久,他们还没回来。我想我还是走了吧,我已走了一段路,又觉得不行,起码要与他的邻居讲一声,我又在转回去,这时我远远地看见他老婆却从邻居家走了出来,并东张西望了一下,然后闪进了自己的家里。我想我还是不要去了。

走到天快要黑了,我找到了一个居住的小旅店,还把自己清理了一下。

第二天我走出了山中的盆地,沿着下山的路在走。我正走过一个废弃的场地,我到这场地转了一下,在雨水冲刷过的地方,我捡了几颗黄豆般的佛珠,好像是玛瑙。我还看见了一颗紫晶般的佛珠,我捡起来时手滑了一下,它掉下了一个斜坡的草丛里,我去找了一会都没找到。但我看见了一块露出的青花瓷,我在把它挖出来,原来是一个埋在土里的喇叭口型的花瓶。我把佛珠放进了口袋里,拎着这花瓶在走了。

我走了没多远,就看见有人在山边的猫耳洞里,看样子像道教的人,有人在灌食玉米粉之类的东西,说是为了休眠而多存食物,其中有一个长脚女已把肚子灌得很大了,我在说会不会把肚子撑破,有一个师傅般的人在说:“不会的。他们要走到那山头去……”我看那山头就像一个‘秃头’,可能是太高的缘故,没有植物。他说:“到那里有一种净土,再灌点进去就能保存食物和进入休眠。”又说那里还有许多天然的石洞,说那是一个修道的石山。

我又沿着山边的一个坎子来到了一个石崖处,这里的石头是银白色的,这个平台有许多凿子凿过的痕迹,边上石坎上有一棵古树已老死,但这树皮也涂成了银色。这里有人在石桌上打麻将,有一个老者在诉苦:“我一个月的工资都输掉了。”这是一个寺庙边的平台,我看见寺庙的大门的匾上写着“山梁寺”,门里的边上有一个包公似的黑脸人坐在一张桌子前,我走过去他在说:“进去先要签个名。再随喜布施。”我布施了口袋里的佛珠。这时从里面跑出来一个女子,她是个对鸡眼,好像是有冤屈而来告状的,她可能认为这就是个“包公”,她在叫:“包大人!为我伸冤!”这“包大人”也定起了眼睛,他在说:“我并不是包公。其实我是包身工。”女子的对鸡眼一下子变成了斜视眼,一只眼睛看着“包身工”,另一只眼睛好像在看着我,但一下子又变回了对鸡眼在紧盯着“包身工“,对了一会“包身工”的眼睛在翻白了,并在说:“我现在是包产到户了。”居然他也变成了对鸡眼,两人是“王八对绿豆”——对牢了。我走进去后,看见了一个大殿,看进去有字画挂着,有点神秘兮兮,我想进去可能要更化钱的,或手上的花瓶会被没收。我在朝殿的左边走去,这边上有一排棚户下的摊位,基本都是妇女在卖香烛、佛书、佛品,其中又看见了一个女的黑人,她的表情已现出了中国信佛妇女的表情,好像和中国人完全融合在了一起。这时走过来一个和尚,往我脖子上挂了一串佛珠,我拿了下来在还他,他在说:“挂上好。这是开光过的。价格随意给一下。”我说:“我已都想放下了,我现在想把衣服都脱掉了。”女的听见在尖叫了。他没再给我挂上,在说:“这里有女子,衣服不能脱下。还是把这‘净水瓶’放下吧。”他随手一下从我手上拿走了青花瓷瓶。我朝着一个弄堂在走向一扇门去,又有一个人拦住了我,说:“那里是不允许外人走的。只有从这里面的一个电轨车而乘出去。”我这是来到了悬崖边,很多人都在等乘电轨车。下面好像是一个民宿处,也可以从其他地方下去,不过要绕走很多路。这里有一个上下的轨道车,车还在下面,看下去足有二十层楼那么高。轨道的边上有一根钢丝,从上一直延伸到下面,钢丝外还裹着一层东西,看起来有手腕般粗。一个年轻的女子在急着要下去,她不顾危险地在抱着钢丝滑下去了,真可怕,还没滑到底,钢丝上裹着的东西忽然散开了,这女子在掉开去,看来必死无疑。还好,轨道车正缓缓地开到了她边下一点,她掉在了轨道车的车窗上,这车窗有点斜的,这女的在滑开去,她手紧扒着一个玻璃交接处的一个橡皮,像游鱼在弄回来。轨道车已看到了这危险,赶紧在下降了。还好,几乎降到了地面时,女的才滑了下来。我在想,这女子真勇敢。过了会,我们一直乘到了石崖下,那里还有人在收钱——每人一元,说是“归元”。我在问收钱的人:“这寺庙的方丈是谁?”他在说:“叫辩舌法师。”

我又走到了一块平坦的空地,有许多人结跏趺坐在草地上,在一块突兀的石头上坐着一个老和尚在说法:“故学人依文字语言为道者,如风中灯,不能破暗,焰焰谢灭。若静坐无事,如密室中灯,则解破暗,昭物分明。……佛不度众生,佛若能度众生,过去逢无量恒沙诸佛,何故我不成佛?……”已经说好了,人们都在站起来,我看都是年纪大的人多,而且是居士类的人。我在问一个人:“这里怎么也会有一个法师?他叫什么?”这居士在说:“他以前是一个祖师,现在是一个游僧,他叫慧和禅师。”我看见有一朵昙花掉在地上,有一个人在问刚才和我在说话的居士:“许愿居士,这昙花去捡还是不要去捡?”许愿居士在说:“生灭的东西不要去捡,都要放下。”而那人在说:“但可以拈花呀。”我现在已身无分文,我想问一下这事的究竟,我赶紧来到了慧和禅师面前,我在问:“禅师,我为什么会这么穷?”慧和看了我一眼在回答:“你答应过‘布施’的吧,你虽然穷——但这还是‘法布施’。因为你并不笨,样貌也还可以。那么比你笨的人比你难看的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则心更平和了。”这下我心平静了不少。这时慧和拿出了一个鸡腿在吃,并也拿了一个给我,我在问:“和尚怎么能不戒荤呢?这是不是罪过?”慧和曰:“虽飨非取也。无心则无戒。无戒则无心。”我在问:“那我有心又吃了荤,那怎么办呢?”慧和说:“你把心放下。现在你吃它,来世让它吃你吧。”我还有一种心思没放下,我在问:“杀了人还能归佛吗?我想以后永起善心,才不会起内疚吧?”慧和禅师在说:“若能无心于万物,滥误疑混不为杀。善恶不思才现佛性,你如果思善而内疚,则内外皆有造业。如你思善了,看见别人在杀鸡杀狗,甚至看见别人在杀人,你将被内疚之业力而牵,会牵得来撕心裂肺,从而生病。”我好像放心了不少,但我心里还有疑问,我还在问慧和禅师:“大师,禅宗分如来禅和祖师禅——这怎么区分?您传承的是什么禅?”慧和在说:“佛说:‘微妙法门。不立文字。’这就是禅宗,要靠亲身实践。我传承的是祖师禅。如来禅是要你顿悟,要你一时放下观念,‘一念不生全体现’。你如果看见了释迦拈起的花,这时你没有观念则只有感觉,即使你对这花的颜色有分别,也不是观念,所以佛教里面讲有‘八种分别’,有些分别才会产生强烈的观念。而祖师禅其实就是‘道家功’,要在实践中‘渐修渐悟’,如有禅宗大师曰:‘西江吸尽未为奇。火里生莲香拂拂。’‘金鸡日里报春时。玉兔怀胎入紫微。’这就是理解魏伯阳《参同契》的说法。道家功的‘西’就是八卦的‘坎’,就是‘玉兔’就是‘月亮’,就是‘虎’,就是‘**’,就是‘铅’,也就是‘水’代表阴;而‘东’、‘离’、‘日’、‘龙’、‘汞’、‘乌’、‘火’代表阳。又如‘当头棒喝’或打在头上或打在背上,也是道家功的引导法和通脉法。德山的‘当头棒喝’可能要你‘一击忘所知’和要你靠实践而不要去用逻辑语言。用逻辑语言就有了不同的解释。所以也有禅宗大师云:‘灵山分座显仁风。少室传芳续焰同。功不浪施直到此。本来祖意岂西东。’像放风筝一样,祖师禅的道家功始终有一根线牵牢着;而如来禅彻底放下时这风筝线就断了——就可涅槃了。所以还是修祖师禅的人寿命长,神秀就是榜样。其实如来禅和祖师禅都是由达摩传授的,达摩在《血脉论》中说:‘佛是西国语。此土云觉性。觉者灵觉。应机接物。扬眉瞬目。运手动足。皆是自己灵觉之性。性即是心。心即是佛。佛即是道。道即是禅。’传授的祖师禅是结合了道家功。”这时我看见一只狗跑过来咬走了一本书,我在问:“呵呵!这狗是为什么?”有人在说:“可能这狗前世是个特别喜欢读书、特别喜欢寻求知识的人,但是个没学到究竟,而现在又投胎狗了。”我还在问慧和:“大德在哪个寺庙住持?我以后来拜您为师。因为我太相信你了。”慧和在说:“我身无定处,或入酒肆或于屠门,随宜说法,已不收徒,有缘来相逢吧。至于你‘太相信’或有好处或有坏处,皈依一般要有‘三步曲’,第一步要信;第二步要‘因指见月’——佛法只不过是指向,要你见的是‘月’;第三步要你自我去修炼而‘信步登月’。有的人只讹诈你的‘信’,而骗取你的钱财等东西。但有的人骗你,是看你能不能入‘信’。如果只在‘信’,而不进入后两步,你也很可能会钻入牛角尖——而成了疯子——走火入魔。所以说:‘无佛处急走过。有佛处不得住。’这信的‘佛’是什么?也可以说是‘上帝’。为什么要‘不得住’?因为真正的‘信’是信‘自性’,而不是去钻牛角尖。某某教虽然比较幼稚,但也有‘信’‘望’‘爱’三步曲,最终要转向于爱,要你把爱作为一种‘自性’。”这时边上的许愿居士也在说:“昔有一天使。‘问睦州。三门俱开。从何门而入。州召尚书。尚书应诺。州云。从信门入。’入而不能钻死角。所以禅宗说:‘是故衲僧家。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遇阿罗汉杀阿罗汉。’这‘杀’就是要你‘不得住’。”还有一个人在说:“梁武帝问达摩云:‘寡人造寺塑像。写经度僧。广设大斋。有何功德?’达摩云:‘无功德。此是人天小果。如影随形。虽有。非实。’自我不修,故无功德……”这时我觉得惊慌失措已无所归依,我在向他们告辞……

这是山边的平路了,下面都是建筑,我不知道怎么走出去,看见有人在往一条往下的小路走去,我跟了过去,这走进了一条巷子,走了一段后在往左拐,然后再往右拐,然后走进了一个墙门,再走过一个屋子里的弄堂,再推开一扇门,又走下几个台阶,好像是走进了一个祭祀堂,走出了祭祀堂便到了山下的马路上了。我回头在看这个祭祀堂,上面写着的是:“嬉戏兄弟门”。我在问管门口的一个老婆婆:“这是什么意思?”她正在洗一个木雕像,她说:“这里的一对兄弟弄了一个说佛平台,一下子弄到了上亿资产。所以把这里他们原先住的地方建成了纪念堂。”我看这边上绿化的环境倒还可以。

我又在走过一顶桥,这座桥很特别,在桥的两头各有一座石屋,这石屋更像凉亭,走过第一个亭的匾额上写着“三生庙”,下面的一块碑上写着是为了纪念治水利有功的三位先生而造的桥头庙。说造在这里一可照顾过桥的人,二可造就好的意念。走到了第二个凉亭,上面写着“五员亭”,写着也是为了纪念为造这顶桥而出资的五个员外。过了桥好像已进入了“山环城”,这里忽然会有很大的风刮来,后来我才知道,说是这里的环山石是螺旋状的,所以有时会在某一处刮起羊角风来。走过了桥我没沿着公路走,我在往边上绿化带的一条石板路上走,这路边有一种花草,石碑上写着:“编织草”,长得像葱,可能是为了防风,它们互相编织成了宝塔形状地在生长。我来到了街上时,有一个女的并排和我在走,她在问我:“你上哪儿去?”我说:“我不是本地人,我想到‘山环城’的城市中心去,不知怎么走。”她说:“我也不是本地人,我也要去,你跟着我吧。”我在问她:“你怎么也会到这里来的?”她说:“我们是为了光大五德。”她又在问我:“我今天还漂亮吧。”她虽穿着裙子,但屁股是瘪塌塌的小小的,相貌也很一般。她说要走上前面的一个湖边的公路,那儿有一个车站,可乘车过去。来到湖边时,又有两个男的是在等她的,在说:“你来啦。”他们好像是有事情去的,我是顺便跟着他们。这时突然冲过来一个长胡须男子,是来和这两个男的打斗的,“长胡须”拿着一种奇怪的武器,好像是一根一米长的铁链,铁链中间有一个拳头般大的铁球,铁链的两头还各连着一把匕首,他的手就握在匕首的柄上,他舞动着就像舞动着九节鞭,在打斗中这铁球打在了一个男的脸上——这男人倒下了,然后匕首抹在了另一个男的脖子上——也倒下了。我看着这“长胡须”杀了这两个等着女子的男子,我看见有一个被铁球打倒的人还没死,眼睛还在动。这女的也吓得晕倒了,我想去扶她,好像已来不及了,“长胡须”口袋里装着的是豆粒般的东西,他有飞花摘叶的功夫,这豆粒变成了暗器,这可能是又好作干粮又能当武器,一颗豆粒在朝我脑门飞来,我一闪避开了,然后假装倒下。他还不放心,在一个个地翻看着尸体。走到我这里时,他已放松了警惕,我一掌砍在了他的脖子上,这下他倒下了,也还只能在眨巴着眼睛。我拿起了“长胡须”的武器,我想我可以当九节鞭用。我想不到——在隐蔽处还有一个“长胡须”的同党,他跑过来把“长胡须”救了起来,在说:“今天不跟你战。明天这时候我约你在这里决斗!”也有可能是有人在走过来了,这同党为了显示功力,或给我和走过来的人一个下马威,他背着男子在朝湖面穿梭而去。我也施展起了功夫,似乎在和他比赛,也可以说今天和他比比轻功,我行进得比他快,已追上了他,并且还能腾空,能腾在他的头顶上。这时他在说:“绕了我吧。我不再跟你斗了。”

我又回到了原处,有人在说,这个城市的人心以前是很安定的,只是风刮起来不安定。现在到这里来寻仙和施呈武功的人还有来表现是“大师”的人很多,所以人心也变得不安定了。有一个道士模样的人已经把这晕倒的女子救醒,然后在走了,我和这女的是一起来的,我应该去谢谢这道士,道士说:“不用谢。因为我看了这人的相,这人是鸡屁股,生命有险,但其人有五德;而杀人的那人是熊屁股,那人生命力可以,但会乱搞失德。真是各有所长啊。”我在问:“为什么这些人会互相残杀?”道士在说:“他们都是为了在这里‘光大’。你想不想‘光大’?其实这样的办法在这里‘光大’的几率是很小的,现在要‘光大’只有靠关系和金钱啊。”我还真是鞠躬感谢了这个道士。

在“城市中心”下车后,我看见了一个牌坊,牌坊上写着一副对联:“环城十里皆奇石,疑是虚无仙境山。”奇怪的是牌楼前还有一个人立着一根竹竿,人爬在竹竿上定立在那里。我在说:“啊,定立在竹竿上真不容易!”他在说:“这不可说竹竿。要说露柱。”他又说是在练“静定平衡功”。我问了一下才知道,这是城市的游乐中心,到商务中心还要走一段路。这牌坊上还雕琢着皇帝和贵族的名字,其中有几个是**人的名字。我还在问竹竿上的人:“为什么不弄掉牌坊上**人的名字?”他在说:“为什么要立牌坊?为什么不能毁坏?”我走进了牌坊,看见有一个网格子的通道玩具,这些通道像要有柔软的缩骨功才能从头到尾地钻出,有孩子在玩,因为是网格型,能看得很清楚。又看见在一个铁围栏里有一个人穿上了仿熊的皮装,在和立着的一只黑熊拥抱,熊还在用舌头舔他,孩子们看着在尖叫。走了一段路,又看见有人围着在看一个人在打孩子,我也挤过去在看,好像是孩子的父亲,正扭拽着孩子的脸,并说话在教训他:“以后不要再偷东西了!”一个年纪大的大妈在走过去劝说,说不要掐打他了。这孩子看起来有满脸的皱纹,身还赤裸着,那劳什子上已长出了一点毛,那东西看过去是怪异的小小的,看来是个低能儿,他父亲松开了手,这时他那东西在鼓起来,并慢慢地分叉了开来,显得不男不女,“哇”——一些人在逃开去,原来还是个阴阳人。快要到山边了,又看见一个人带着几只奇怪的宠物,有两只在朝我窜来,那人在叫:“布卡尔,布娃尔。”虽然这动物很小,但一下窜到了我身上,一只我拍打了一下,它在窜回去了,我在找另一只,它紧紧地吸附在了我的小腿肚上,我感到有点胀痛,好像在吸附我的血,我在把它拉下来,它的嘴腔都翻了出来,很像一截肠子,那人跑过来心疼地在给它的嘴翻进去。他说我腿肚上有毒,它是来给我**的。

我来到了山边看到了一处涌泉,泉边居然还刻有一首诗:“深山深处涌清流,拨动机关自点头。冷笑三家村里汉。相挨相拶几时休。”这泉沿着一条溪沟在流,这沟像是木板做成的,看去就像马槽一般,溪边是斜斜的草坡,我沿着这条溪沟在走下来。这时突然刮起了大风,这个风好像比龙卷风还厉害,说是“狂卷风”,开始是昏天黑地,随后有隆隆的响声而来,这风居然把一个空酒坛都吹起在空中了。我随着人们逃进了一个岩洞,这洞里的石壁也被刮得松动了,有一块巨石掉了下来,一下子砸到了一个女孩子身上,女孩被砸成了肉饼,在砸下来时尘土也被卷起来了,使人眼睛都睁不开。风停了后一个很瘦的妇女在问:“那地上砸扁的是谁?”我心里在想:她居然还认不出是她的女儿,因为刚才我看见是这妇女拉着这孩子进来的。我不想再看见更悲惨的事了,我赶紧在走。路上又听人们在说有一个男孩在阳台上被风吹走了,现在找到了,可人已像一块**——已死了。

我身上还背着这条奇怪的九节鞭,有人用当地语言来问我什么,我听不懂,人们围住了我,而且越围越多了,或许是我走错了地方,或许是我违反了这里的习俗,我们应该用普通话交流,我在问他们“这是为什么”,他们说要解除我的武装,说我是一个杀人狂,好像还要把我抓起来。这时我在舞动这九节鞭,使他们不能近身,我并不想伤害他们,我在边舞边跑,他们没有追来。但有一个小孩始终跟着我,我在问他想干啥,他说要跟我学武,我看他头发有点卷而且很脏,我从他口中知道,他已没了母亲,但他父亲总很迟才回家,我从他对父母期盼的眼神中激起了我内心的思念,我决定不再心想流浪而去找安慰了,我说我要回家了,可这小孩一再要我留下来教他武功,并拉起了我的手在走,走过一顶桥时遇见了这小孩的父亲,他父亲是来找他的,他一下子扑在了他父亲怀里哭了起来,说留不住我,我摸着他的头想安慰他,他父亲席地坐了下来,还居然拿出了生殖器,这小孩趴在那吮了起来,他父亲也不怕难为情,小孩父亲说:“这是把它当奶头而已,他从小是吮惯的,吮着就不哭了。”小孩果然不哭了。小孩父亲在邀请我到他家里去。我来到了他家,这山边有一条河,河的这边有一片洼地,地上有一块突兀的岩石,岩石上搭建着一间房子就是他们的家。岩石下有一张石桌,桌子上长满着青苔。石桌边的岩石上还雕琢着一只猫,大小和真猫差不多,尾巴还像看见了老鼠一样在摇摆着,摇一回会滴下一点水来,这岩石是灰色的,但这雕出的猫却是白色的,小孩的父亲说:“这是‘猫仙’,它摇尾滴水了,就将会有水灾发生了。所以我来找孩子了。”走进了他们的家,小孩的父亲把小孩放在了一个布置得像皇位的椅子上,小孩俨然像一个发号施令的皇帝了。我答应在教他一点武功,并把这“九节鞭”也送给了他,我说等我回去后再会把几本武功书寄来。这时我看见河水在猛涨,这突兀的岩石成了一个孤岛,我在问小孩的父亲为什么会这样,小孩父亲说:“这里狂风刮过后会把这条河的某处堰塞,然后又会冲泄下来。”我不时地看见有东西在漂过,还有动物,有的还搁在了岩石边,水面上还漂浮着一种红色的虾,说是“裹气虾”,当人走近时它会突然把气放掉,然后沉到水里。小孩的父亲用网兜抓起了几条鱼,有一条鱼有点像鳗鱼,但头有点像娃娃鱼,身还有鳞甲,小孩的父亲用铁钩勾住了它的颈处,它在卷起来,嘴巴张开还想咬人的样子,我拿起了刀,想把它的头割掉,小孩父亲在说:“勿用。”只见他“啪啪”左右打了它两个耳光,嘴里还在说:“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它好像一下气死了,气得七窍都在生烟。一会水已退了下去……

我已从小孩家里告别出来了,我沿着河边的路在走,看见了在路旁有一只大鸟衔着一个玩具车在拖动着玩,又有一只水獭浮上了水,头上却长着水牛一样的角。我对这里感到有点离奇古怪。

因为长途车站在商业中心,我还是来到了这里。虽然是个陌生城市,但打听到车站就在前面的一个广场边,我已经看见了广场,我正朝那边走去。但我口袋里已经没了钱,我想到广场表演一下武功,然后再乞讨一点钱。这广场的边上有一排房子,有人在搞各式各样的文娱活动,我看了一会,在广场走了一圈,然后又看了一会又走了一圈,但始终发不起兴来表演一番,一个人反而感到很疲倦了,我去躺在了广场边的一张长椅上,椅子上还有张报纸,我把它盖在了头上,然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久我发觉边上有人在议论我,我睁开了眼,发觉报纸已滑落到了地上,站着的是老年人,他们在说:“你是叫花子吧?”好像有一种同情的口气,似乎我已沦落到了沿街而睡的地步了。我好像还不想动,他们似乎在讨论如何帮助我,帮助我脱离困境,我虽然还躺着,但在感动得流下泪来。他们在邀请我一起参加他们的腰鼓队,我一下子坐了起来,但却滑到了地上,有的人在怀疑我的体质,刚才可能是脚卷曲在那里发麻了,我想来表现一下,我在慢慢地翻一个空心跟斗,就像在水里翻了一个跟斗一样,然后又站稳了,大家好像童心未泯地笑了,我在跟着他们一路打鼓而去。有人在被押解过来,我们闪在了一边,这人好像是要被执行枪决的人,我认出来了,这人就是“长胡须”,因为他打死了人,现在要负法律责任了,他眼睛在朝四处看,似乎在寻找求救,他满脸憋得通红,不情愿地拖着步子,他在向一个荒坡押去。我想走了,但领头的在说:“快跟在后面打起鼓来。”原来我们是可以来帮助庆祝打击邪恶的。边上还有许多人在观看,“长胡须”好像体质很好,先是跪在那里,一枪打到时他反而蹦了起来,一连打了五枪他还没死——还在抽搐,有一个人拿了一根棍子在他脑子里搅了一下,他才挺直了,搅出来的脑髓就像红腐**一般,有几个年纪轻轻的美女走得很近地在看。结束后我们真的拿到了服务费。

我们又来到了一个篱笆围着的小区,在一个石板平台上边打鼓边唱歌边跳舞,我一直在打鼓,唱歌跳舞的人都穿着黑白相间的长袖衣服,抖动起来时使人感到眼花缭乱,唱的歌是在诉苦:“我们是没有子女的独孤……百岁老儿作歌舞。侧首低眉听节鼓。心中听拍虽了然。手脚来迟转辛苦。再理旧词连韵唱。又演绎村歌社舞。……”又有几个人边唱歌边在跳拐杖舞:“头颅百皱发又白。两手扶拐更出来。拈起旧时毡拍板。大家看我舞三台。……”我在问我边上的一个人:“这些舞伴已有百岁了?”他说:“是的,已近百岁了。”我说:“真不可思议,还这么有劲。为什么能这样?”他在说:“因为这不是机械化的舞,而是‘太极舞’。”我发觉这平台边上还有两根石柱,石柱上刻有一副对联:“自有一双穷相手。”、“不曾容易舞三台。”突然我们听见有惊呼和哭叫的声音,这声音在篱笆外,看过去有两只狗把一个小孩咬死了,我瞥见那狗头较大而且无毛,屁股肚皮上也无毛,只有脖子和背上有点毛,这里人在赶过去,那两只狗跑了。只见一对矮小的夫妇在哭泣,说又一个小孩被咬死了,说这些狗专会找他们。这些人眼睛是棕红色的,皮肤偏黑,脸颊上两片肉有点挂下,上唇有些弧形,我想这大概是回归的野人,他们身上是有股特别的气味。这时有一个赤条条的小孩跑了过来,刚才似躲在哪里,小孩一下子窜上了他父亲的肩上,他与人们都相似,只是屁股前后都长着黑黑长长的毛。

我已来到了曾寄居过的市镇里,可那标志性的塔好像已变换了景色,难道是移动了位置?我正在走近我入赘老婆的家,门口的那口井也不见了,难道也被挪走了?那棵一人多高的球状树还在,开着层层叠叠的花,远看像一个花球,叶子丝丝缕缕的——反而成了点缀,可称梦笔之花了。

院子的门已很老旧了,我开了很长时间才打开。里面没有人的迹象,好像已经荒废很久了。我正走到堂前,听见了后面的厨房里有声音,我走过去时看到了一个影子从一只水缸里窜了出去,往后面的天井里去了。厨房的门已经烂了一个洞,我来到了后院,后园的门关着,有一堵围墙坍塌了一个口子,以前好像曾用竹排堵着,现在也已烂了,后院没看到有东西,“影子”可能往这缺口跑掉了。我又走进了厢房,有一间厢房里还有一张床在——是一张空床。我又来到了楼上,家具还在,但都是空的。只有我们原来夫妻的房间,还保持着原状。这时我朝一个窗口看出去,不远处的那幢房子还在,那里以前住着的是熟人——是一个草头郎中名叫“辛甘”,我打算到那里去问一下。

我来到了熟人“草头郎中”的家,的确还熟悉,他也认出了我。他奇怪地在问我:“你怎么会消失了这么多年?那时出事的原因是:你老婆的同事欠了别人的债而来向你老婆借钱,他又骗债主说是你老婆借了他的钱,所以那些人是跟踪而来的。后来警察来了,弄明了真相。又你在后门被你撞倒的老人也并没有死,只是受了伤,后来你老婆出了钱把他送医院治好了。”我在问:“那我的家人他们到哪里去了?”他犹豫了一下才在告诉我——“记得还有那只小花狗吧,那只小花狗过了两年变成了疯狗,你的儿子被咬了一口,我的儿子也被咬了一口。你的儿子后来死了。你老婆一下子悲痛得也上吊自杀了。再后来你的女儿远嫁他乡了,再后来你的丈母娘也死了。那时你女儿和你妹妹来收拾了一下,以后没再看见她们来过。”我在悲痛地想:我儿子死的业力是谁造成的?我老婆如果前面两只狗不遗失的话,那就不会养这只狗了;又如果我默不出声——不说“狗来富”,那我老婆也可能不会再去要一只狗来。我心里有了一种彻底的懊悔。我想应与“草头郎中”同病相怜,我在问:“那你儿子也被害了?”他在说:“还好,我儿子被救活了。因为两个孩子都没说被狗咬了,他们打死了狗并把狗抛进了河里。后来都发病了,你儿子被你老婆送进了医院,便死在了医院里。一则那时我没钱住院,二者我知道医院治不好这病,我只有死马当活马医,我把这当成传变飞快的病毒引起的病来给医治。这病虽然怕水,一般人会认为阳气不足,而我认为这是格阴格阳——是身体的免疫系统在格阳从而阻止病毒的传变——这可从被疯狗咬了而去打狂犬病疫苗的人,但喝了几天白酒后又发病身亡了,所以后来打了疫苗的人也是禁忌喝酒的。我还发觉他的**时时在勃起。所以我是用斑蝥加辛凉解表解毒的草药,而频频不断给他灌进去。”我发觉现在“草头郎中”家里变得很富裕了,我在问原因,他说他现在已成了老板。一者他出明了。二者他发明了“提取中药素”,这样不用煎药,而且可以随时对症配好药后装进胶囊服用。我在说这样可以发大财了,他却在抱怨现在相信中药的人太少了。我在问为什么?他说都是被只为利益而乱搞的人搞坏的,比如,把什么药改个名字便涨价几倍。又把成药配方画蛇添足改动一下又涨价几倍,这样功效反而下降。又如药方里先加点糖便上涨几倍,后去掉糖变成了无糖口服液又上涨几倍。还有把假药霉变药做成药,说成是精制的药了,又涨价几倍。把药片改成胶囊又涨价几倍,后又改成金囊又涨价几十倍。其实这些囊是烂污东西做成的,对人反而有害。又说现在中国人却去相信国外的“汉药”了。我听了后感到头有点晕,胸口有点撕心裂肺的感觉,并在咳嗽起来。“草头郎中”说给我针灸一下,针灸了一下的确好了许多,我在问:“针灸怎么会起作用的?”他在说:“针灸能起三种作用——其一是能放松某些脏器,如刚才针你的‘承浆穴’,能放松肺腑。二是能激发能量。三能疏通经脉。”我发觉“草头郎中”只有一米六五左右,他老婆也只有一米五五左右,但他儿子个子有一米八左右,我在开玩笑地问:“你儿子个子这么高,是不是不像爹不像娘像隔壁的王木匠?”“草头郎中”在笑着回答:“是我给他中药调理和带他搞运动的关系呀。一方面是:平时给他吃补脾胃气血的药;还不时给他吃‘逍遥丸’,从而消除他的性激素而推迟了他的发育年龄。另一方面是:带他搞一些运动,首先要引导他产生了对这些运动的爱好,我引导他搞的运动是打篮球和游泳。这原理是:大象为什么会变成海象——像鱼一样了?因为它爱好到海里寻吃了,要适合水里的运动了。所以人要长高并不是单凭脑子想象能成的事,而要一些能拉动他趋向的运动。”我先是半信半疑,现在有点相信他了。我发觉他还显得比较年轻,我在问他:“你怎么还和二十年前差不多的年轻?”他说他一贯在练道家的“鹰功”,我说:“没听说过道家有‘阴功’。”他说:“不是阴阳的‘阴’,是老鹰的‘鹰’。”他在说这功的实质是激发和疏通“阳气街”,这“阳气街”在肩胛骨和脊椎交界处。他示范了这很简单的动作——边走路边甩两手臂,先放松地“提手齐眉”,然后再用力八字型地甩下去,甩下去时嘴巴还在“吽——”地叫一声,说提手时吸气甩手时呼气。我发觉他的头和脖子也在上下带动,像是老鹰在飞,也像在蝶泳。我想保持年轻应该还与吃什么有关,我在问他:“保持身体健康是不是与吃什么有关?外国人好像写有这样的一本理论书。”他说:“也可以说有关,也可以说无关。”他说:“外国人是分割的机械化的理论,如用分割来讲,可以从一面说‘吃糖是有好处的’,也可以从另一面说‘吃糖是有害处的’,这些论文都有。而人并不是可分割的东西,生命也不是机械化的。从机械化来说‘砒霜’是要毒死人的,而中医却能救人。我有一个亲戚造成了肝腹水的膨胀,西医说已经不能救了。我赶了过去,说死马当活马医,我给他开了一中药处方,其中有一味就是‘砒霜’,吃了两贴药他的腹水就泄掉了,然后再吃调理的中药,后来基本恢复正常了。再如喝水是有好处的,但灌过头五脏都会衰竭。这道理佛经中早有所说:‘文殊对善财云。是药者采将来。善财乃拈一支草。度与文殊。文殊提起示众云。此药亦能杀人。亦能活人。’为什么?因为我学的是‘道医’,人的根本就是阴阳平衡,你的根没断,中医可来调平衡;如果根断了,中医也调理不好了;那时西医能拯救一回,而且西药不能断。所以我在练‘鹰功’,能够保住人的根本……”我发觉草头郎中的儿子“小辛”在一个敞开的画框里弄“泥糊画”,边上也有几幅放着,像是彩色立体的国画。他是用手在糊的,好像是一种细腻的黏土,他还不时地把黏土掺和起不同的颜色。我沉静地看了一会,想起了少年时在外婆处的玩伴“甲儿”。我打算走了。打算去醉酒。

我告别了“草头郎中”,在朝街上的店面走去。我看见有一户人家,这户人家的门前有一个池塘,那儿聚集着一些人,有人走过来在说那里发生了奇怪的事。我也走到了池塘边在观看,人们在水里打捞两具小孩的尸体,一具是男孩,已经打捞了上来,然后是一具女孩的尸体。大概是孩子的父亲在悲惨地诉说:“小孩昨天在翻看自己的照片,看了很长时间,并在叹气,没想到姐弟两会发生这样的事。”他在说多年前有个儿子也失踪了,到今天还没消息。昨天晚上发觉两小孩又失踪了,今天才看见飘浮在这水塘里。一个好像是孩子的母亲,趴在地上在哭着,并在朝水塘爬去,膝盖都已磨出了血,还边爬边在拜天地。有人在说她以前的一个儿子可能也是被水鬼诱进了某个水塘里。有人在挤压两个小孩的肚子,压男孩的那人在说小孩心口还有点热,又说真是怪事,这脚怎么变小了,会穿着婴儿般的鞋子。小孩的肚子也没鼓胀,说是仰面躺在水面上的。又有人在说女孩已经僵硬冰凉了。两个人的头上都戴着孝帽,好像是自己准备**的。我看这女孩的脸还在收缩扭曲起来,可能是见了风的关系。这时看见水面上有一条水痕在划来划去,慢慢地这水痕在朝岸上划过来,只见这是一条像扁担一样宽一样长的痕迹,并在朝人群划过来,人们害怕得都跳开了,我也跳开了,它在朝那户人家划去,见它划进了堂前,不一会又划了出来,又划进了水里,然后消失了。这时听见有人在说:“男孩活了!活了!”果然男孩在动了。有人在说是**感动了什么。也有一个白发的老人在说:“这是他们父亲造成的后果,这父亲对待孩子太严厉。”他还在发一个报道给我们——

前段时间有报道,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因不堪家暴从一个场所的7楼跳下自杀了。这种消息给我有一种不忍的感觉,我想尽量把它忘了。今天从一媒体上看到了自杀场面的照片和她的生前照,正是豆蔻年华啊。我忍不住想说几句。虽然我知道有时候说了也等于白说,因为这些家长和教育者比比皆是,这种事还会发生的。

那么她自杀的原因是什么呢?我说是家长对孩子太自私造成的。这些家长往往把孩子看成了自己——孩子成了家长自我实现的工具了。我小时候是想成为一个钢琴家,由于条件所限而没有实现,现在孩子就代表我,所以我不管怎样“尘劳”都要他(她)成为一个钢琴家!有许多教育者心态也这样,要把自己的观念强加于学生——这也是种暴力,是一种软暴力。平常看起来他们对孩子好像有特别的爱,其实这是自我的自私的爱。

教育孩子的方法在一些基督教国度倒比较有理。他们把孩子看成是独立的个体,是平等的兄弟姐妹关系。在“用”方面基督教有许多东西是合理的。再如佛教的话,从“体”上讲,每一个人都有他的业力在,所谓还有前世的业力,他都会被那业力牵着走。世俗来讲就要看你怎么引导了;而从佛教来讲,这业力是有方法可以消除的。有的人会讲“虎爸”“虎妈”教育成功的例子多得紧,从业力来看他们是相近的。业力相差越远越难牵回,效果越适得其反。

这些家长由于把孩子看成了自己,可想而知这痛苦是很难解脱的。我深表大悲。

再这些家长往往是有点知识的人。你看一个大学教授把自己十二岁的儿子掐死了;一个讲师飚车撞人后又**阻挠救护等等。有人以为有点知识就了不起,不知“知识”往往成为“所知障”啊,这障佛教中认为是最粗浅的障,所知障去掉后才能去掉“事障”。所以我奉劝人文“教授”们不要认为成为机械般的知识人,而要成为一个文化人,如能“化”就好了。如何“化”?如如化。否则有人会称其“臭”;有人会嫌其“酸”。……

当我朦朦胧胧从酒店出来时,又看见了一个诗碑:“青年游戏岳阳楼,好个莺花鹦鹉洲。今日重来沽美酒,故人多半丧荒丘。”……

我又回到了家里,这是我熟悉的房子,有三扇门可进,一扇前门,一扇后门,还有一扇是边门。我喜欢从边门走进去,走进去是一条走廊,走廊尽头的左边是一个小厅的厨房,这里有一扇可以隔开的门,右边便进入了堂前的大厅,再往前是一个上楼的楼梯口。我希望把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但有的地方已关不紧,我在用家具把它堵上,我还找了几个石墩,想把厨房后门的破洞磥住。当我推门进去时,有一只小狗从门洞里窜了出去,还居然看见了一个人在那里,头发奓奓开的头略显得有点大,而且胡须耷拉。他居然有点怕怕地看着我,我一拳在打过去,他避开了,我想这大概是个鬼,刚才应该用“观音掌”打的,就可以打得他非死即伤。他隐蔽在了一只缸的后面,我还想去打他,他在站了起来,并在讨饶说不要打他,他并无恶意。我在问他:“难道你不是鬼吗?”他说:“不是。我是来这里找工作的,找到了这个没人的地方暂时落一下脚。”说这个地方是一只小狗带他来的。我心里允许他暂时住在这里了,我想把到大厅隔开的门关上就好了。当我再朝他看去时,但他已经消失了,难道他又跟着小狗去了?还是他去找狗了?

晚上在这里过夜真有点害怕,我记起了一首在碑林里看到的诗,便把它写在了大厅的大门上:“这回空过二十年,因重不能飞上天。抖擞袖头擦鼻眼,囊中也没一文钱。”并题写了年月日。然后把门窗都关好并堵上,还在堂前的香炉上点上了三柱香,并点上了一盏长明灯,这下好像才安心了点。这时我看见了地上有一只金龟子在欢快地绕着圈爬动,它好像在体会一种曾经到过这里的感觉,它爬了好长时间然后兴奋地飞走了。我反而有了一种孤寂的感觉,这可能是由思维而产生的,我心想即使来个鬼陪伴我也好。……

已经是晚上了,我来到了自己的房间,我铺好了买来的草席,点好了蚊香,便进入了梦乡——我沿着一条暗黢黢的街在走着,刚才有人跟我说我老婆在这里做起了生意,虽然我知道老婆已死了多年了,可我仍沿着这条街在走去。有东西在空气中飘动,是一个个透明的盒子,每个盒子里都有一条金鱼,好像还是活的。我这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特别地黑,一定是在另一个世界了。沿街的店铺大都已关门,身边过往的人似乎都是影子,但这影子不会投射到我身上。这里的气氛也使我变得轻飘飘起来了。我这是打算一定要去找到老婆,但我还变换得不够彻底,有时形体一下子会变得很沉重。

走到了这街的尽头有一条河,河上有一顶平直的桥,我走上了桥,有人在超过我,也有人在迎面而来。我发觉走上桥来的人骨骼都在延伸,走过桥去的人骨骼又在缩小。又迎面走过来三个人,注意到了我在观察他们,他们装出了一幅无所谓的单薄的微笑,有一个人还故意活动着臂膀,显然是夸张而用力过头了,臂膀延伸得特别长了。

走下桥便是四通八达的弄堂,走在这些弄堂里多半下不到雨,都有翘出的屋檐,在交叉口还有凌空的凉亭。这里的人似乎有自娱自乐的习俗,不时见有人在屋檐下说拉弹唱,也有人在津津有味地驻足观看。我驻足听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在唱歌,她圆圆的脸很是清纯,可惜唱的只是一些锅儿瓢盆的俗事。又到了一处,我听着一个老者在说相声,他的脸先变成了一只斗鸡形,随着情节又变成了一张画皮,最后又变成了一个歪着嘴在说相声的人脸,说的都是夫妻之间的事,人们都在为世俗而开心地笑着。

我还在朝弄堂深处走着,也没有向谁打听,只凭着直觉在找,我走进了一个说书场,台上有人在说着大书。看来是一个老**,还打着绑腿,一举一动都焕发着当年的风采。有人在说这书场就是这老者办的,在说着什么我想听清楚一点,可乱哄哄地一点都听不清,只不时地听见“啪啪”的惊木声。可能说到了精彩处,有人还在手舞足蹈起来。我的眼光在移过一张张的脸,终于在人群中看见了老婆,正是她,我想靠近她,可双腿又是如此地沉重,我好像尽了最大的努力,才得以在此看见她,老婆显得又黑又瘦了,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与人在讲着:“我花费花费也要块把银元一天哩。”我敬畏地在喊她,她已不认识我了——在冷漠地看着我,人们的眼光都在冷冷地朝我看来,我显然是一个侵入者了,我似乎已处在危险之中,我要尽快唤起老婆的回忆,那时最使她惊心的是我的肠胃,一不小心就患洞泄。我在说:“老婆,是我。我是你老公哎!哎呦!我肚子痛了!”我使劲地在揉着肚子。这下老婆眼里流过了一丝我熟悉的神情,伸出了那双细长柔软再熟悉不过的手拉着我便在走,嘴里还在不停地说着:“老公肚子又痛了!老公肚子又痛了。”她似乎怕失落了这个念头,但每每有人走过时她又在说:“你们一个月赚三四十块钱有啥稀奇,我每个月零用也要用这么多哩。”她接着又在自言自语:“老公肚子又痛了。”我们已到了书场外,然后走进了一个暗暗的通道,但仍能不时地听到“啪啪”的惊木的声音。总是在黑暗中走,我想能摸到一个开关,然后把灯打亮,我摸了很久都没摸到,我感到了极度的疲惫,我放开了老婆的手,在用双手摸着,但只是摸到了空气,摸了许久,空气中的透明度在增大,原来已是在野外了,这里好像是一个景区。我远远地看见老婆在前面领着我的儿子在走,我在赶上去,他们走进了一个拐角,当我拐过去时,老婆在那里坐着,孩子不在,我在问:“孩子呢?”老婆说:“在前面蹦跳着去玩了。”我往前面走了一段路,路上见到的枯树枝都雕成了各种动物,还不见孩子的踪影,这时我又听见了“啪啪”的声音,我在朝声音走去,原来是三条小鱼在草丛中的一汪将干涸的浅水里打漂,我在把它们捡起来,打算把它们放到湖里去,看到不远处就有个湖。

这湖在一个小山边,靠山边有一条小路,路上是一个走廊的建筑,靠湖的一边还有一排石凳,又像栅栏,我跨过石凳,沿湖是一个花坛,娇嫩的花朵密密麻麻,使人不忍心踩进去,我沿着这边际在走,想找到一条通道,我看到了一条通向湖里的水槽,应该可踩着槽的边沿过去,但花也爬满了槽边,我踩了一脚,花苞已踩下了好几个,我又退了出来。我沿着山边在走,在一个拐角处看见有一个湖边亭榭,有几个老者在朝湖里看着,我想这下可赶过去放生鱼了。我赶到时,有一个声音在问我:“你来干嘛?”我正想说,可一看手上,这鱼已变成了三支敲木鱼的犍稚。这里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赶紧在问:“怎么啦?”他们在说:“有个孩子从这里滑下去了。”我看着这水面已经很平静了。人们又在说这里是一个深潭,每年都要淹死人的。光线有点暗淡,我看下去好像水深不可测。我脑子在“嗡嗡”直响,我想可能是我的孩子滑下去了。我跳进了水里在往下潜,已经到水底了,可并没有摸到人,我在摸开去看看,底部原来是瓶型的,从下面一直可往一个岩石洞里潜进去,我好像抓住了一只手,但动了一下滑掉了,好像是条娃娃鱼。我感到气要憋不住了,生命几乎也撑不住了,我在往上浮,耳旁只听见咕噜咕噜的水声,终于浮出了水面,人们七手八脚把我拉了上来,人们在说这么长时间还能上来真是个奇迹。这时我听见了老婆的哭声,我循着哭声只看见老婆的一双鞋在移动,并没有看见她的身影,我在后面追随了几步,这鞋慢慢在向空中滑去,然后消失了。我在朝太空看着,这时听见亭子里有一个人在讲故事:“襄州庞蕴居士在石头禅师座下参学了一段时间后,又前往江西洪州,参礼马祖禅师。初见马祖,他又提出了那个老问题:‘不与万法为侣者是什么人?’马祖曰:‘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汝道。’庞居士一听,言下顿悟。……庞居士将入涅槃的时候,与女儿灵照玩了一个涅槃游戏。有一天早晨,庞居士告诉女儿说:‘注视一下太阳的早晚,到了正午的时候马上告诉我,我将涅槃了。’快中午了,灵照出去了,过了一会进来在说:‘太阳已经到了正午了,但是已经日蚀了,并不圆满。’庞居士一听,便出门去观看了,并没有日蚀,庞居士知道受骗了,连忙进屋,却发现女儿已登上自己的禅座,领先合掌坐亡了。庞居士笑道:‘我女儿真锋利快捷啊!’于是,庞居士决定再延迟七天涅槃,以便安排女儿的后事。”……我心里还很伤感。我慢慢地还在寻走,走到了像一个集市的地方,这里人很多,有一辆货车在拐弯时为了避开人群擦到了墙角,虽然开过了没多大损失,但就在拐角处的侧面有一辆三轮小车停了下来,有人走下来在观看轮胎,我看到了,这是一个外婆故居的同学,我在呼喊他,车后面坐着的好像是他的老婆,她也朝我笑了笑,这车的后面有一块像屏风一样的东西,我正要走过去,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表姐正朝左面的一顶石桥走去,那里可能也是集市的一面,我正犹豫了一下,那同学已经上车了,也没向我招呼告别,这时人更多了,他这辆车在上升了,上升到了电线杆这么高,然后飞腾而去了。我也朝这顶石桥走去,但已找不到表姐。桥的那边都是店面,我正想走进一个店面去,有一个女的拉住了我的手,我也没排斥她,她皮肤洁白,脸圆圆的,眉毛细细弯弯,她的头发在头上扎成了一个球型,并用一个玉杯拴住了,我们好像有一种很想在一起的感觉了,我在问:“你是到这里来干吗的?”她说:“我是来送补钙食品的。已送给边上的一个店主了。”她又说能不能和她一起离开集市去走走玩玩,她拉着我在走,我们走过一条溪河时我看见有龙虾在水边打斗,远处还有一群白鹭,我想在这里观看,她说再过去有一个她的居所。来到了她的居所,是一个二层楼的别墅。有人拿来了一个包裹,说是她北方的老家寄过来的,她在打开来,是一大盒雪,她放在地上揉成了一个雪球,她说要和我扔着玩,她扔过来我接住了,我扔过去她又接住了,扔来扔去,一下我没扔好,从她左边掉了过去摔碎了,几乎都要融化了,她马上掏了个绣球出来,然后再把雪敷在上面,她再叫我和她扔着玩,但没几下慢慢都融化了,一下子她好像感到失去了什么,好像只有一种空望了,她在哭起来,说她要离开这烦闹的市镇而回归到北方老家的乡村去。她的眼泪有几点洒到了我的脸上。……

我又听见了“啪啪”惊堂木的声音,我一下被惊醒了。外面在下雨了,雨还下得很大,靠窗口有一块天花板上的石灰掉到了地板上,我脸上还滴到了几滴水。这老屋已长年失修,水从靠外的墙边在渗进来,墙壁上就像有泉水在渗流。这时我听到了楼下有猫的哭叫声,我来到了楼下,我打开了大门,看见天井里有水在满上来,可能出水口被壅塞了,再满起来会溢到屋里去。有两只小猫正被水逼到了一堆砖头上,在“喵呜喵呜”地叫着,而那只老猫却在屋檐下的柴堆上哭唤着。我涉水过去把两只小猫拎到了柴堆上,老猫感激地朝我“咕噜咕噜”着。我发觉有一个影子在我身边擦过,并听见了叹息声。我走进了屋,又把门带上了。我随着影子到了边门,发觉开着的气窗上停着一只五色鸟,我走过去欲把它唤下来,等我走近时,它幻化成了人妖形,还在掩面而哭,我在叫她下来,她惊疑地看着我,我在摊开手表示并没有恶意,她还在犹豫着,我跳上去想拉住她的手,这气窗太高——拉不到,她在说她是逃出来的,她的部落几乎已遭灭顶,说有怪兽前来攻击它们,它们现在已在四处奔逃。我再想去拉她时,有猫在叫了并在爬上来,她在飞身而走了。

我又来到了厨房,胡须耷拉的流浪者好像也已走了。厨房里有水在灌进来,我看见一只狗倒立在门上,头浸在水里已死了,可能窜进来时后脚被一个缝隙卡住了,而前脚陷进了淤泥里,水上涨时被淹死了;也或许它是自杀了。我发觉灶头下的堂肚里有泥灰,我便用一个铲子把泥灰铲到了溢进水来的口子上想把这口子堵住。这时我发觉这泥灰下面有一个坛子,像是一个小酒坛,这难道是一坛“女儿红”?我把它挖了出来,原来是一坛银元,我想这一定是我老婆埋着的,我心里不但没有喜悦,而是悲痛地蹲着在落下泪来。这时我发觉眼前的缸壁上还写有一首诗:“五蕴出头一段空。同门出入不相逢。无量劫来赁屋住。到头不识主人公。”

这是一排房子,路旁的树和前面的空地还有点熟悉,有一扇墙门已经有点破旧了,应该是母亲的住处,可好像有了什么变化,看进去里面的布置也有点奇怪,是不是母亲已经搬家了?我在外面凝视着,地上虽然还有些植物,但已稀少了,生长得也病病歪歪,我在走进去,这地也变得很干了,踩下去是灰噗噗的响声,没有一块滋润的地方,在空地上还多了一个坎儿井,四面还开了沟,可能是积水的地方,可井里一点水都没有。我正走到屋门前,我还吃不准母亲是不是还住在这里,这时我看见门“呜呜啊啊”地打开了,母亲正从这门里在走出来,我在叫她:“妈,你真的还住在这里啊!”母亲说:“是的,是的。”母亲在哭起来,我抱住了母亲,我也在哭,我感到很伤心。我在走进去,我在问母亲还念不念佛?这好像对母亲刺激很大,在说:“不念了,现在念咒语了。”好像是念了没念好,母亲坐到了八仙桌前又闭着眼睛在念咒语了,好像有点走火入魔的味道,桌上还放着一叠符咒,我看了一下,这些字我一个都不认识。家里也显得乱糟糟的,我又听见了门的“呜啊”声,以前这门是没有这伤心的声音的,是妹妹来了,妹妹在说娘已经神智不清了,但有一点是清的——妹妹要母亲住到她家去,但母亲总不愿去,她说要在这里等着。妹妹在搞卫生,妹妹说她一个礼拜来搞两次卫生。……

我这是来到了妹妹的家,看到了墙上挂着一张合照——在一片无边的草地上停着一架直升机,直升机前站着我娘、我妹妹、我女儿和妹妹的儿子——外甥。我在问妹妹:“这是在哪里拍的?”妹妹在和我说:“这是在沙漠拍的。现在很多中产阶层的人都住到沙漠去了,你女儿也嫁去了沙漠。”妹妹在说现在住在沙漠的人可以优惠买到直升机,并有免费的停机坪。住在那里的人一可以不占用耕地,二可以低碳。妹妹在向我解释疑问,因为那里阳光是充足的——是太阳能,在那里的房顶上和地上都安装着格子型的能量接收器,这能量接收器在白天接收能量,在晚上能利用能量而吸纳空气中的水分。那里现在很适应于长草了,而且很多地方在种植甘草。

我还看到了一张女儿豆蔻年华时的合照——是与一条龙的合照,我在问妹妹:“怎么会有这样的合照?”妹妹在说:“这是你女儿和姑姑的合照。你还记得吧,父亲去世时,父亲的姐姐因为路途遥远又年纪大了没及时过来。你不在的时候,也是在侄儿出事后的时候,侄女一个人在家,我们回去时她说:‘姑奶奶来看我了,并邀请我到照相馆去拍了一张合照。然后姑奶奶就和我告别了。’等我们去取来照片时,却是这样一张照片,我记起姑姑是属龙的,已经好几年没联系了,是不是出事了?我赶紧去打听——打听到说姑姑已经去世一年了。”这时我也记起了一件往事,那时妹妹还没出生,一次父亲在姑姑生日时带着我去了姑姑遥远的家,并送过去一条玉雕的“鱼龙”,父亲说:“你姑姑属龙。又年年有余。”妹妹还在说:“我们的表舅今年也已去世了。”我胸口里感到一阵阵的伤痛。

第二天妹妹带我转乘了两辆车来到了墓地,陪着来的还有外甥。说这是我老婆给我儿子找的安葬的风水宝地,说后来我老婆也被安葬在了这里。这里应该历来就是墓地,可以看出不同时代的墓。沿着山脚,我们正走过一片汽车形状的坟墓——都是用青石雕凿拼叠而成,现在都已荒废,有乱草和杂树从石缝中长着。说因为这汽车曾是一种时尚,为了这时尚而开发了这山边的青石,而**了山边原来的古迹,也包括一个遗留的寺庙。不过这汽车石雕现在也成了遗留的古迹。我发觉了有一个车状墓的挡风玻璃处的确是一块玻璃状的东西,能看见里面有一个防腐液浸着的人头,我觉得奇怪,走过去在看,在“车墓”的侧面刻有文字——“我把这头和尸体分开是为了赎罪:有一天晚上我开车到路口时直行已是黄灯,我反而在加速冲过去,这时有一个骑自行车的人也往左拐了出来,我把骑自行车的人撞飞了,我下了车去看了那人,那人眼睛还在转动,但身体却一动不动,我想把那人撞瘫痪了还不如让他死了好,所以我扭转了那人的脖子,然后才报了警。……”

在老婆的墓地还有一个宝塔,妹妹说这是“七轮多宝塔”,说七轮有七个转盘——以前是一个飞行器,可以飞行,现在却定在这里了,这成了一个新的设备——到上面去可以看到三维成像。我走进了这塔,里面有一股还未散开的轻烟,有一种飘忽的感觉。我们已走到了第三层,妹妹在调弄着设备。我在往上一层看,我好像看见了老婆的影子,等仔细一看又没了。我来到了第四层,我走进了一个密密麻麻柱子型的迷宫,不时有人在间隙中向我射箭,难道要杀我?我都避开了,也看见间隙中有人在躲闪,有一个好像还是我的妹夫,不禁使我心寒。忽然一个小孩钻了出来,我觉得他就是我的儿子,我把没完成的事业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我摸着他的头,在和他说要听他外婆的话,要孝顺,要好好读书,他没说话只在点头。这时我看见一个影子一闪在往上去了,好像又是老婆的背影,已长久断了音讯,我应该上去看看。我拉着儿子又走上了一层,这里有两扇门,我推开了一扇门看到了一张床,走近床边看见的是丈母娘睡着,这时她翻了一个身,我不要让她看见不要打搅她,便退了出来。好像又有人在走上来,我们退到了一个拐角处,是两个男人,手上都拿着一朵花,推门走进了另一个房间,我犹豫了一下,也推门走了进去,我赫然看见一长条凳上坐着我老婆,而左右各坐着一个男的,似乎正夹持着她,她虽然没有说话,但看着我的眼神分明说明了一切。一个男的在朝我走来,并伸出手来好像要与我握手,在拉手的同时,我另一只手像刀一样**了他的胸腔,我们好像在拥抱,他“嗯嗯哼哼”地叫着,似与我在打招呼。另一个男的在对我说:“已经见过她了。快走吧!”他拉起我老婆在朝门口走去,我看见我儿子从桌子底下也钻了出来。我赶紧把抱着的人放倒在地上,又冲上去一个刀掌朝那人背上狠狠地劈去,并清晰地听到了骨头的“咔嚓”声,他也在倒下去,我还没拉到老婆的手,突然这塔在飞速旋转起来,那些东西都在朝一个黑洞旋进去,然后一切都消失了。

我又回到了第三层,我在朝塔下看去,妹妹在放出“成像”来——这是在给孩子办丧葬,男子穿的都是黑边的白长衫,女的穿的都是都是黑边的白大襟衣和黑裤子。这时我还看见了一顶花轿,这花轿并没有人抬着却在晃动着走来,一边走来还一边在唱着花旦的京剧,我听着好像是已过世的某某花旦的唱腔。妹妹说:“这里还有一个梦幻场,只要头上带上梦幻仪,则会据你所需把你带入梦幻境界——这感觉就像真的一样。”我想进入梦幻后出来会更伤感,我不想进入。

走下了“七轮塔”,到了孩子和老婆的墓地后,我真的有了隔世的感觉,我们在烧冥币和锞儿纸,妹妹还点燃了一支巨大的蜡烛,这支蜡烛在燃烧时能爆放出音乐来,这好像是一首思念过去的乐曲……。这里大多都是儿童的墓,边上有一个小孩名叫“石筒”的墓,墓碑上还刻有一首诗:“闻子不可见,日已潜光辉。孤坟在西北,常念君来迟。褰裳上墟丘,但见蒿与薇。白骨归黄泉,肌体乘尘飞。生时不识父,死后知我谁。孤魂游穷墓,飘飖安所依。人生图嗣息,尔死我念追。俯仰内伤心,不觉泪沾衣。人生自有命,但恨生日希。”

再从另一条路走出来时,我们还走过了一个碑林,碑林里还开着许多饭团花。妹妹说:“俗语说这是一个‘字墓’。认为自己字写得好的人,便花钱把自己写的字刻在碑上而立在这里。”我认为这是一个好的方法,在古代字写得好的人多得很,因为没有助其出名,所以后来都湮灭了——真是可惜啊。我还看见一块碑上刻着的是一首诗:“见破坟”——“灰膏坟墓见破败,残碑无蹊早断代;山鸟飞过啼几声,亲近陪伴是青苔。”这时我也出了灵感写了一首诗:“逝年华——小桥流水表舅家,他相亲日我是娃;转眼今年他仙逝,印象又见饭团花。”我把它写在了纸上,然后交给了妹妹说:“你有机会也把我这首诗刻在这碑林里。”

走过了碑林,居然还有一个游戏墓地。我看见有两组人在,都是女的,说一组是皇族,一组是平民。在多年前平民组开始起了杀心,在展开屠杀的游戏,游戏结束时,到墓地公司里面按照“被杀的人”做成蜡像尸体,然后被埋葬了。今天她们又来“发掘古墓”,纸板棺已烂了,“蜡像尸体”也已破碎了。但她们发掘出了珍珠项链、金叉什么的,她们还记得,说这红色的珍珠项链和金叉的形状应该是“二公主”的。……她们还在挖掘,还挖出了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些线和蜡块,边上又挖出了一些碎瓷片,她们希望能找到一个完整的瓷器,结果找到了一个镂空的流线型的像纺锤一样的瓷器,然后又找到了一个鸡头壶,这壶的主体高高的像一个净水瓶,上头是一个很小的口子,口子上还有个盖子,这壶不知是干啥用的。

走出墓地已是午后了,妹妹带我到了一个五星级饭店去吃饭。这店前有一棵荔枝树,也长着几串荔枝。这里气候虽然不太冷,虽不至于冻死荔枝树,但也不太适合荔枝的生长,所以每串荔枝上都做有一个斗笠型的护罩,说因为这里经常下冰雹,这样才不至于把荔枝果实打掉。

等端上来吃的饮料和饭菜时,我没感到有色香味的食物。妹妹在说,现在人口爆炸了,相对来说每个人占有的土地已经很少了,但科学发达了,可人工合成碳水化合物的食品了。而从地上种出来的食物却成了贵族食品,这时终于端上来了一盘番茄炒蛋。服务员又端来了饭,这饭就像水泥拌成的糊糊,妹妹说这是破壁的食物和太行山的蒙脱石纳米泥拌合而成的。据科学研究,以前人吃下的食物,里面的营养不能完全吸收,现在的做法基本能完全吸收了,而排出的是纳米泥。说这一是浪费少了,二是蒙脱石对脾胃有好处。这时又端上来一碗“肉芽菜”,妹妹在说这也是天然的食品。

这是在回家了,我们下了第一辆公交车后,不打算再转车了。我拉着外甥在沿老路走着,我感到自己已老大不小了,世道也改变了许多,可记忆中的这条S型的小路仍在,路旁长满了狗尾巴草,我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坐标上了。我感到很奇怪,一切景色都变了,唯独这条小路依然存在。还有路旁的那片番薯地,可能是雨水冲刷的缘故,好些番薯红红地露在了外面。妹妹说走过这番薯地到那条马路上近一点,说着她也拉着孩子的手在牵引我们过去。走在这藤蔓的地上,孩子显得很开心,我脑海里也记起了小时候有一次我在番薯地上追到了一只黄鼠狼的情景。已走到了一条沿河的马路上,我发觉这凉鞋被什么东西黏着了,走得已经不畅快,我想找一个河埠去洗一下,这河边密密麻麻地种满了夹竹桃和芙蓉树。我说我去洗一下鞋子,我在钻过树丛,里面阴暗暗地,几乎没有容身之地。到了河边我正脱下鞋子洗好了,可手感到黏黏的,我看着这双手,有一股淡黄的烟雾在冒上来,这水可能已被污染了。这河边也看见立着一块诗碑:“风吹日灸。横卧荒草。触着毒气。全身便倒。”我赶紧在走。我们沿着河走到了一个湖边,这里有一些游人在,有一对男女在手拉手地跑过来,已跑到花坛边了,那男的跳过了花坛的铁栏杆仍在跑,也没放手,女的猝不及防没跳过去,一下撞在了栏杆上,手脱开了,那男的仍在跑,女的却趴在了栏杆上,然后痛苦地在蹲下来。我赶紧叫妹妹去看看这女的,我去追那男的了,我边追还边在喊他停下来,他终于停下了,然后低着头坐在了湖边的石凳上,他没有回转的意思,他说:“就在这里等她吧。”我只好转身在回去,到那里女的已不在原处,只听见湖边围着的人群在叫救命,那女的已经跳湖了?我跑过去拨开人群一看,有一个人已跳进水里在救她了,可这湖坎很高,上不来,我赶紧一只手拉住了湖边的铁索,俯身下去拉住了那人的手,这时又伸过来几只手,终于把他们拉了上了。现在才发现,这女的好像已有身孕了,刚才的折腾好像已动了胎气,她在叫肚子疼,有人在七手八脚地把她送医院去。那男的却始终没有露面。

因为还早,妹妹说带我们到山边去玩一下,妹妹用左手牵着孩子走在前面,我走在后面,这里我是非常熟悉的,外甥撒娇地在说太热了,他想洗个脸。我知道现在这里除了黄土就是突兀的岩石和稀稀落落的树,只有拐过前面的山脚才有一汪水池。我在说:“这里没地方好洗脸的。”外甥走到了路旁的一块石头旁在说:“你看,这儿不是有水?”原来在一块岩石的凹槽里有那么一掬水,他在把水掬起来朝脸上抹去,妹妹掏出手绢在把他脸上的水抹干净,他拿过了手绢又自己在擦,然后便扔在了地上,妹妹也没去捡,她在唱起一首歌来:“我的手绢丢了,圣诞时妈妈给我的手绢,玫瑰色的小手绢,已丢失在长满芳草的水边。我的手绢丢了,少女时喜欢的小手绢,现在只有辛酸的留念,赠我的另一块只有擦擦泪眼。啊,我多么想找回它,希望它还是块干净的手绢,没心肝的不尊重它,把我少女时的手绢粘上了污暇丢弃在地下。”

听着歌我们慢慢地走到了池水旁,这里三三两两地没几个游人。我记得这里的池水往岩壁上泼上去,会显现出一个弥勒佛像来。这时有两个人正从我身后超上前去,突然之间妹妹被推倒在了地上,那两人又夹住了我的外甥,外甥在转过头来惊恐地朝我看了一眼。我冲过去一把拉住了那两人的肩膀在问:“你们想干什么?!”一个人重重的一拳已打在我胸口,我一下子好像已憋不过气来,另一个人又把一块毛巾闷到了我的鼻子上,我心里清楚,这肯定是迷药,我屏住了呼吸,然后我一个“鬼拉钻”把那人打倒在了地上,并一把拉过了外甥。这里三三两两的人也是他们一伙的,在围过来要攻击我,我身边只有一个草垛好作依靠,我把外甥和妹妹拉到了草垛边,自己站在了前面,五六个人已围了上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狂啸一声便似猿猴出洞——再“白猿献果——野马分鬃——白马闯槽——老和尚撞钟——转身泰山压顶——毒蛇喷雾”……四面八方一气呵成,已放倒了好几个。虽然我精神倍增,可算是“远来拳打脚踢,近来肩肘胯膝。”但有一个人始终打他不到,这可能是他们的老大,他进退得法,我只好贴近他的身,在用太极缠丝功把他缠住,他有点手忙脚乱起来了,可是他的基本功也了得,一个空心跟斗便跳出了圈外。我以为战斗可结束了,但他似乎乐于恶斗,他又一个空心跟斗落到了我面前,手上还多了两个火把,呼呼地在朝我打来,他要破我的缠丝,我一个铁板桥而刚刚避开,然后又用一个“兔儿双蹬腿”把他击退,他好像已受了伤,在一步步后退了,已退到了草垛旁,我在朝草垛看去并没有看到妹妹和外甥的踪影,我心里空荡荡地在害怕起来,这人忽然用火把点燃了草垛,我突然想到他们可能躲进了草垛里,我左手佯装一个戳掌在往这老大的肝部插去,当他用双手来挡护时,我右手一个“二龙抢珠”已把他的双眼抠出,他狂叫一声翻了一个空心跟斗后朝着那山岩在狂奔而去,一头触翻在了一石柱上。我一掌在把草垛击散,里面有个木桶,夹着芦草像火轮一样在朝池水边滚去,我在追过去,幸好它被一块石头绊住了,他们从水桶里钻了出来,还好毫发未损,外甥仍长着长长的睫毛眨着眼睛在朝我看着。我拉起了他们在回转朝家走去,路上听见有人在说,这山上出现了一个专吃小孩心肝的人,难道就是那刚才的老大?……

我真想重温旧梦,我想起了同学翟羽。……

我来到了翟羽的庄园处,这里已经成了一个废弃的物流处。这里已几乎夷为了平地,平地一直延伸到了以前的沼泽地——沼泽地已变成了旱地。只有一间主屋还在,有一个树洞的一棵老树也在,那树洞是我与翟羽放东西的地方,我手在摸进去,摸到了一本手抄的诗词,我随手翻了一下,看了一首诗:“不挂田衣着羽衣。老君形相颇相宜。一年半内闲思想。大底兴衰各有时。”我拿着这手抄本来到了主屋的堂前,我看见了翟羽的表弟在,我在问他:“翟羽在不在?”他说:“她早就不住在这里了,这里早就被‘某部门’低价收购了。”他说他现在已成了某部门在这里的看管者,本来这里建成了一个运输码头,但现在河道已经时常干涸了。有一帮人进来了,说我可能是个间谍,他们拿走了我手上的“手抄本”,这不可能是间谍的东西,但说是怀疑我写了“藏头诗”,要把我抓起来,我害怕得赶紧在跑,他们用棍棒在追打我,我逃到了河边,这河的水只有两三米宽了,我正想跳过去时已被他们抓住了,有人在说要把我推进河里淹死我,又有人在说这水太浅淹不死的。他们又把我押到了一个很深的一个水坑处,深得几乎像一口井,还有好些黄鳝的头竖立在水面,这时翟羽的表弟跑了过来在说:“这诗不是他写的。应该是翟羽的父亲写的。”他还拿来了一些草稿纸,在拿给他们看,他们在翻看着,他们在表现出一种可有可无的样子,翟羽表弟在跟我说:“你快点去钓点黄鳝吧,好给领导们用膳。”并给了我几个钩子。我蹲在水坑边在钓黄鳝,那帮人走了,翟羽的表弟走了过来,一条黄鳝已咬住了钩子,我还没发觉,他一下帮我拉了起来,他和我一起在钓。他还告诉了我翟羽现在住的地方,我在告辞了。我听见翟羽的表弟在唱歌了:“故居已经变了,一个离散离美……”

我又去找幼时的玩伴小卫,他娘住的地方已拆了。我来到了他奶奶的住处,他奶奶早已离世了,他也长久不来了,我心里感到很失落。“阿宝”哥还在,他说带我到山上去玩玩,说现在山上都有好多人在开发。看他已有点老态了……

山上好多地方的植被几乎已被毁灭。我看见一只长嘴长尾巴的鸟在飞来,嘴上还衔着一根带叶的树枝,这鸟像儿童画的简笔画,划过天空它落在了地上,它用嘴在地上啄了几下,然后把树枝插了进去。那鸟仰着头似乎在祈祷,然后又在往深山中飞去。阿宝哥在说:“这鸟插下的树枝会落地生根的。”我感到很好奇,在朝着鸟种植的方向走去。在鸟种植物的地方我居然捡到了一颗金扣子。我发觉这里周围很大的一片都是草地而没有一棵树,走到在草地的边缘看见有几株笋拱出了地面,特别亮眼,它晶润而洁白,阿宝哥说:“这是玉笋。”我数了一下——只有五棵,难道是将要灭绝的品种?可能以前已被人们伐劲,只剩下了几枝埋在地下的竹鞭,休眠后又萌发了。我想应该用东西把它围起来,免得被踩坏了。我们去弄了一些树枝把它围了起来。阿宝哥还弄了一根树枝作拐杖。……

我们已来到了山的深处。突然从草丛中窜出一些人来,拿着刀围住了我们,好像是来抢劫的。我在说:“我和朋友商量一下,便答应你们。”我握住了阿宝的手,把金扣子放到了他手里,我示意他快走,我来对付这些人。我抢过了阿宝手上的拐杖便在与他们打斗了,然后阿宝在跑了,有两个人在向他追去。我打翻了几个也赶紧在走。我好像就要走出荒山野林了,现在没看见有人在追来,居然看见了前面有一个女子在走来,在前面弯曲的小路里走来,忽显忽隐,她终于走到了我面前。我好像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她穿着亮丽的时装,应该走在大街上才对。我又觉得她和我一样是流落在这里了,同是天下沦落人了。我在说:“别往前走了。有强盗在追过来。”她惊讶地看着我,好像不知所措。我在拉起她一起跑,她显然跑不快,这样目标会更大了。不能在明处,我们应该躲藏起来。我看见了一个山洞,拉她一起躲了进去。这洞不高,只能蹲着,我在用石头把洞口堵住了。这时听到了有人追来的声音,随即又没了动静。我从石缝中望出去,原来他们在我们面前的荒草丛外商量着什么。我屏住了呼吸,感到有点紧张,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还好,他们又在走了。怎么又有声音了?有人在唱歌了,是我身后的女子在唱起山歌来,这不是引狼入室吗?我闷住了她的嘴叫她别唱。她又轻轻地唱起了情歌,我还是摇摇手叫她别唱。我再从原来的石缝里在看出去,面前的地方他们好像已经消失了,会不会潜伏在哪里?我又换了一个缝隙在看出去,没发现情况。等我转身时,这个女人也不见了,难道她是个鬼?我在朝洞深处摸去,转了几个弯洞口变大了,我还在往里摸去,里面好像有鬼火在飘出来,又拐了几个弯我发觉那女子在里面,她正在点燃石壁上插着的火把。她对我鲜明地笑着,好像我们成了朋友。我发觉那里还有一扇石门,我过去我推开了重重门,里面是一间很大的屋子,放满了闪闪发光的宝藏。这意外的发现使我们异常兴奋。她说她去唤一帮人来把这东西运出去,她要我在这里把门关好看守着。我真想与她一起去,而她坚持要我在这里等着。

我用一根石柱把门顶住了。我等了很久还不见她来,好像又过了一个世纪。我又推开了前面的一扇门,走过了一个甬道,又看见了一扇门,这下推开门时,看见了一把高椅上坐着一幅白骨。这里好像是一个工作间,也没有能再进去的门了。我朝白骨拜了拜,又把门关上回了出来。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寂寞和恐惧,这时好像听到了一丁点动静,这动静好像是在掩饰中不经意发出的。我来到了第一扇门处,在门缝里朝外望去,没有看见那女的,只看见有几个人在拉设导火线。我朝下一看,门口已堆上了炸药。难道他们要杀人灭口?我赶紧在往里面跑去。身后随着一声巨响,听见了有追来的脚步声了。我推开了工作间的门,那幅白骨忽然眼睛一眨并笑了一声,居然变成了一个活人——“嘿嘿,我正在等你。”难道他要惩罚我?我一回头,追来的人也推开门进来了。突然这幅白骨又变回了原状,应该是“白骨精”吧,并拿起了一把刀冲过去在朝他们头上砍去,有两个人头像劈冬瓜一样白森森地劈开了,另几个人在逃出去了。他说他等在这里就是为了救我,我不知道跟他有什么因缘。他接着在说:“这椅子下面有个通道,可以逃出去。”忽然他又弄下来一块巨大的闸门般的石头把门顶上了。我在搬这椅子,可这椅子怎么也搬不开,好像是定在这里的。白骨精过来在剥开凳子上的一层沙发布,然后又揭开了一块木版,我跳了下去,正跳在一块浮动的木版上,下面是条暗河,这块漂浮的板在带着我飞速而去。……

显然这是我走错了路,好像是“鬼使神差”,我来到了一个废弃了的街巷,这里已到处是废墟。我走到了一个广场的喷水池旁,池水很浅,池壁就显得高高的了,里面是满池的**,有三条腿的,也有五六条腿的,有眼睛突出在外的,也有两个头的,体型都奇形怪状——像一块块不规则的茅山石。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街巷很空旷,听不到一点有人的声音,也看不到一个人。我看见一座大厦的几扇窗户开着,我在朝一扇门里走进去,想上楼去看看,走的这楼梯在吱吱发响,还在摇晃,梯级也感到高低不一,因为这里没有灯光,不太看得清,等看到一点亮光时,楼梯这墙已有点裂开了,只有几根裸露的钢筋还连接着,我所到的地方已摇摇欲坠,这时我感到了危险,我便一下跳下了几级台阶,没有站稳,我把手扶在了墙上,这下墙也摇晃了起来,眼看着这片墙在缓缓地往外倒,看样子今天要葬身此处了,还好我拉住了一根钢筋,人没掉下去,这平台变成了一个斜坡,有的梯阶已被拉断,只是挂在那里,我在跳着下楼,终于跑出了大楼。

走出了废弃的街巷,我发觉还是走水路好,我上了一艘客船,这河两岸的树一直遮住了河面,看过去就像一个拱形的涵洞,只有河边的树长得还可以,这些树的树枝都是S型的,看来是人工的造型。身边还有水上自行车在穿梭而行,这时一边的河岸上燃起了野火,岸上有人在飞奔而去报警,有一会了,灭火的人还没来,火势蔓延得很快,幸好天下起了阵雨,一会儿火灭了,只剩下了一些袅袅的青烟。船终于在离家不远的码头靠岸了,我上了岸急于要找个小便处,我在朝河边的一丛树林走去,那里有一条通到河里的水沟,水是绿色的,沟边还有甲鱼在爬,颜色也是绿色的,还散发出一股刺鼻的难闻气味,还有一条鲶鱼在从河里游进沟里来,有人想俯身下去捉住它,它贴着水底在游,手够不到。跨过沟我找到了一个粪便四溢的茅坑,有许多蛆虫也溢到了河边,有许多鲶鱼抢到了岸上在吞吃。还有一些游动着的露出脊背的鱼,这里的水好像污染了,有些鱼脊背上已在腐烂。我感到一阵恶心,我在退回来。我沿着水沟在往上走,往上走水清了一点,我看见水沟里搁浅着一条长着蜗角的鱼,我双手捏住了它的尾巴拎了起来,它在弹动着身子。这是一处河边的湿地,湿地里有好多水沟,在沟里我又看见了一对露出的蜗角,我腾出了一只手又想去捉,手上的这条鱼又使劲地蹦了一下,我一滑手鱼掉进了草丛里,水里的那条鱼一下游走了。我在草丛的泥浆里又拎起了这条鱼,在走过路边的草丛上有一本书放着,看书的那人走到湿地边在摘花,这是一本口才书,我已把泥浆滴到了书上,我赶紧用纸张把书擦干净了。

我拎着“蜗角鱼”正走过一个饭店,这里的饭店都建在河边,有人伸出头来朝我看了一下,好像是个厨师,他叫我赶快把这鱼扔了——说这鱼有毒。我走向河边的石坎处,从一个人字型的阶梯走了下去,这水以前应该是很满的,现在可能要干涸了,只有很浅的一点水,而且像泔水一样,我刚把“蜗角鱼”放进了水里,有几根鱼骨头在飘过来,还有几根葱,还有一条似乎是完整的扁鱼也在漂来,忽然它动了一下,我在把它捞起来,的确是活的,不过皮上有烙焦的痕迹,它可能是从油锅里跳出来的,这时还乱窜过来几条烂头的黄鳝,撞在了我手上。

我走上岸边的路上时,有记者在采访,在采访路边坐着的一个人,他手上抱着一个孩子,一只手还拿着一把二胡,边上还有两个小孩睁大了眼睛在看着记者,眼圈都是发黑的,记者还在用摄像机在拍摄。又跑来了两个小孩,手上还抱着花鼓,到了坐着的那人身后,在边跳舞边唱歌:“两个儿童抱花鼓。这边舞了那边舞。须臾变作百千般。一一示尔君看取。……”他们在尽量展现自己。我身后又来了一个矮小的老太太,在看着他们笑着,更显出了满脸的皱纹。那在唱歌的其中一个在跑过来叫她:“俺娘啊”,那记者在说:“应该是你的奶奶或外婆吧。”像奶奶的她在说:“你不信啊?我还有一个手抱的可以喂奶的呢。”那坐着的老者在把孩子抱了过来,那孩子头显得特别大,眼睛也深深地凹陷着,他瘪起嘴来在哭了,那像奶奶的人的确给他在喂奶了。有一个看着记者的小孩也在哭了起来,在叫:“爸爸!别走别走。”那男的在回过去,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刷子在给小孩的鞋上刷着,那小孩好像看到了**听到了纶音,在笑起来了。记者在问出现这种离奇古怪事情的原因,那男的在说他们是“靠水吃水”的,现在因为靠的水被污染了……记者指着不远处的丘陵在说:“靠水,你们不能到那里的一个‘阳明泉’去取水吗?”边上有人在说:“这女的原来是一个‘剩女’,后来是彻底觉悟了,而快速生起了孩子。”我看见河边有块刻着字的石碑:“捞虾捞蚬世偏多。断港颓沟奈浊何。锦鲤自然潜巨浸。不妨千尺擿清波。”这时被采访的人把抱着的孩子放到了一个痰盂上,他拉起了二胡在唱一首古曲……

我倒来到了“阳明泉”看看,的确有人拎着水在走过,大多只有半桶水。我看这泉水是浑浑的泥浆水,好像也要干涸了。有一个在这里负责的人叫“山强”,在给排队的人舀水,说带回去澄清一下便可了,有的人拿了多个桶,把一个盛好泥浆水的桶放到边上,然后又拿了一个桶在排队了。看得出,的确有一泉眼在冒出一点水来,有人在说再挖下去可能会有更多水的。这时还来了一个和尚,和尚是来化缘的,人们在布施水给他,有人从放在边上已澄清的水桶里在舀一勺给他,有的只在给他一酒盅,一会儿已经是大半桶了,和尚便合掌感谢后拎着走了。

我又来到了街上,看见好多地方在卖水,有一个写着“北山泉白开水”。翻过了一顶桥,看到了一个水果店,这水果店在招揽顾客,店门口放着一个“西瓜炮”,西瓜放进炮筒去后在朝人群弹出去,谁接到就归谁,人们的头上都戴着藤帽,我也想去接西瓜,但说必须要戴个藤帽,这藤帽却要付一块钱。我进去了后也接到了一个,我想在这儿找个朋友分吃,我记起在这水果店的斜对面有一个办公厅,那里有一个李科长是个熟人,我走进去在找,说他早已不在了,只有那时的一只小黄狗还在,它还认识我。我来到了一个视屏信号亭,想打视屏电话再找找熟人,我按记得的电话号码在打,但接电话的却都不是熟人,有一个电话那头却在问我:“你这么大的年纪了,是不是想找剩女?”我挂断电话后,然而仍传来了一篇视屏文章——

从剩女的心理根源说开去

剩女产生的心理根源我认为是“观念”,女人择偶应该是凭“感觉”而不应该是“观念”的。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看一档节目,在男方身高和经济上的条件还行的情况下,有某女灭了灯;主持人问她为什么时,她说是因为男方在“选择象棋子的心理测试”中选择了“将”而不是选择了“士”,而她才应该是“将”,男的应该是“士”,要围绕着她转,处处保护她。又在问另一个女的为什么灭灯时,女的在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讲了:男方不应该直接选择“将”,而应该先选择“卒”然后一步步地到“将”,这才是踏实的男人。相亲节目成了观念大碰撞了。我要问:“这些‘观念’是你自己的吗?”“这些‘观念’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吗?”其实这些“观念”都是教育的“影子”。有人会说,这是某女人没有“感觉”后的托词。但我总认为“观念”越多障碍就越多“感觉”就越差。这些“观念”的障碍就像过去的“测八字”障碍一样,“测八字”拆散了多少痴男怨女。

一天我看见一棵树上有土蜂在筑巢,它选择的是把巢挂在一根手臂般粗的杆子上,为什么不挂在细枝上?放到人身上需要多少力的公式去计算这,可见它虽然没有思维,但却有智慧,我想这应该称作“宇宙智慧”,放到生命上这应该称作“生命智慧”,这是自然的智慧。人法道,道法自然;男女之间的关系应该是自然的;不自然的关系是别扭的缺乏幸福感的。其实“道”最原始的意思是乾卦,“德”最原始的意思是坤卦;道德合起来的意思就是男女相须、阴阳相感。

“观念”在佛教中称作“相”;所以在男女关系中而言:“女子无才便是德,男人无相即成道。”“才”也好“相”也好,都是后天习得的“影子”,并非“本我”。同样的道理,只要你不为“观念”的“五志”所累,你的“生命智慧”就会开启——经脉会自动走向平衡、通达;你的“感觉”也会不一样。届时“宇宙之弦”将与你共振给你加持。所以佛要人们“转识成智”。

有睡眠障碍者,也是一样的道理。如没有了观念的障碍,气脉自然会流注到某一节点,这时你想不睡也不行了。所以有功夫的人,不但可以延长睡眠,还可以压缩睡眠。“睡佛”就是这种功夫;“子午流注”也是这个道理。……

我拿起了遥控器换了一个视频在看——这是一个女的在给一个男子量温度,说:“是53度。”她又在给自己量,说:“是62度。”男的在说:“不可能,这不是人都要死了?”女的在说:“这不是量体温。是在量‘情温’。‘情温’不能太高,超过80度就要沸腾;太低也不行,如不能低于50度。在相比之下,女的比男的高则生儿子的比例占70%,如果男的比女的高则生女儿的比例占70%。”我又换了一个视频,一个男的戴着一个防毒的面具,他在说:“现在由于空气污染,所以戴面具了,有点像动物了吧。”他还在说视觉和听觉都受到了影响。我发觉他的确像头猪。这些都是短视频,我把这视频关了。

在路上我又看见了一个尿尿童“于连”的石雕塑,足有三米高。有一个女的好像在表演人体艺术,她像有洁癖一样地在“尿”下洗身,会阴处看过去像一朵桃花,边上在看的是几个老者,我在问:“这是不是一种纹身?”一个老者在回答说:“不是的,这是人体雕花。”这女的是希望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一转眼她撒开了一个网,把自己网在了一个巨大的网兜里,网兜上还缀着许多花,水里也飘满了花,她坐在了水里,好像变成了美人鱼,这时才引来了许多年轻男子的围观。有人在叫她出来吧,但她还不肯,她不知道要听谁的劝说?这时走来了一个男的,说他是“先锋颓废派”,他的右裤袋处拖出着一根吊,还勃起着,其实那是他的装饰。那女的婀娜地掀开了网兜在走出来。他们走了,有一个老者在说:“这是失去了我国传统的真教,而接触到了西方的表象,所以会出现离奇古怪的事情。其实肾开窍于耳,如要去色,可在耳道里涂上碘酊或辣椒碱**膏。”

我打算坐车回家了,在车站居然碰到了一个叫“龙康”同学的娘,我在问她这么把年纪了还在忙什么?她说她儿子还在开一个小店,她正帮好忙转车回来。我在问:“龙康在哪里开店?”她说:“在北站街。”我想我要到北站街去,或要到对面去乘车,或去租一辆自行车。我又在问:“这店叫什么名字?”她说:“可以用逻辑的方法告诉你,你自己去推理。”又说:“还可以用形象的方法告诉你,你自己去想象。”接着又在说:“还可用谜语的方法告诉你,你去猜测。”我是对谜语很感兴趣的,我说:“你告诉我谜语吧。”龙康的母亲在说:“四十八个头,盘上一羊头。”我想她告诉我的是一种形象吧。我还在问:“这是真话吧?”她在说:“这是‘旗人说蒙语’。”……

我还是借了自行车,我正在朝“北站街”骑车过去,这是一条窄窄的老街,我正要超过一个女孩,对面也正有一辆汽车在开过来,这女孩突然拐了出来撞在了我的把手上,还好我脚踮住了没倒下,车刚好擦身而过,这女孩像要自杀,她被我弹回到了马路边而在哭,并在脱衣服,几乎要脱光了,我马上把她拉进了路边的一个书店,然后在报警。……

我来到了北站街,我按照形象在寻找,始终没找到龙康。我看到一口老井已被围栏围了起来,井口也被一个井盖封掉了。……

我又在街上走了一会,远远地看见了初中的一个同学“郑圆”,在路旁的拐角处他正在看一付担子里的东西,那担子是两个大大的蒲包,打开盖子有热气在冒出来,结果他并没有买。我正想上前和他打招呼,他已从一条小弄堂闪了进去。我走过去看这担子里装的是一种饼,这饼我是知道的,我也会做,味道是非常好的,可惜这不是现做的。我也来到了弄堂口,同学已走得很远了,这是一条窄小的老巷,已经几乎荒废了,我记得以前这里是很热闹的。

这里我已长远没来了,老同学郑圆还住在这里,他的父亲也在,仍旧是这里的主人。还有一个女的和他们在一起,这女的个子矮小,不看她的脸还以为是个娃娃。郑圆在说这是他老婆,晚上她小便还是经常他把的哩,言下之意他感到很有趣的。郑圆爸爸已八十多岁了,虽然郑圆没有孩子,但他父亲并没有责怪他,还显得乐哈哈。我在问郑圆爸爸:“你为什么没有一点责怪?”他说这样反而能断了“业力”。同学烧了汤面在招待我,我们一起在吃,我一筷一筷在往嘴里吸着,我眼睛看着碗里酱黄色的汤又在捞起一筷来,我看见有几条细细的虫在泛起来,心里感到一阵恶心,我再用筷子在碗底一搅,发现了许多线型的虫团,并还在蠕动,这面已不能吃了。他们好像也发现了,同学在说:“现在的东西繁殖太快了,才烧好的便出虫了。再去烧一下吧。”郑圆爸爸在说:“多烧一会吧。不怕伊有毒,只要烧得熟。”

炉子放在门前的一个棚子下,这里好像很少下雨了,一切都是灰蒙蒙的,边上有一棵橘树似乎成了“灰树”。炉子看不出有火,过了一会倒看到有蒸汽在冒出来了。我在问同学现在在哪里工作?同学在说他们是后面丛林和动物的护卫者,这也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人们叫他“护士”,因为官员的收入相当于医生,而他的收入相当于护士。

我看见一条狗在跑过,那肚子下面和腿上都密密麻麻地挂着红线般的虫,郑圆在说这已经是现在的一种流行病。我也感到了腋下痒痒的,我一看有虫在钻出来,我用手在拉,这里拉掉了那里又钻出来,那里拉掉了这里又钻出来,有的还被拉断了。我还发觉到处有这虫在爬动,郑圆说这些是爬出来产**的,人畜一接触就会被感染。我感到腋下的淋巴也肿了。

有一个年轻的女子在走来,打扮和神态看着像个巫婆,她在说我们身体中已长虫了,而且这虫已侵蚀到了脑的外围,一旦侵蚀到脑,人就会残疾或死亡了。她似乎能医治,郑同学在请她把我医治一下。她在把一种药水挤进了我的一只耳朵里,还要我放松,说这药能把虫驱赶出来。果真,她在我这耳朵里一条条地在钳出虫来。我发觉另一只耳朵里也有虫痒痒地在蠕动了,我用手在把它拉出来,可是拉断了——只拉出了半条,她说还没有点药水别拉,这只是放松的结果,又如果不放松点了药水也可能驱不出来。从同学惊愕的表情中也证实了她的高妙。我相信了,也彻底放松了,她在我的眼耳鼻舌里都点了药水,我感到都有虫子在挂出来,她帮我肉麻地拉出了许多虫,终于捉完了,她还给我喝了点药水下去,喝下去后肚子里感到一阵牵挂的隐痛,可能虫在被打下来。我想去找个厕所,我在往屋后的小路走去。

这里以前是个丛林,现在剩下了一些树桩和一些稀稀拉拉的病树,有许多小动物也无家可归,有一些人在这里给动物喂食,有的人还在领养一些奄奄一息的动物,有的人还在奏“森林交响曲”给动物听。这里有好些动物生着一种怪病——颈后到脊椎处都没皮肉,骨头都露在了外面,就像一块剥出的子排。

我沿着路在朝丛林深处走去,我记得那里有一间茅厕。这茅厕已长年失修,风一吹这茅草在索索地掉下来。里面也污秽不堪,男女之间的隔墙也已破损,一个女的和一个男的在里面“放屁比赛”,女的放了四五个,男的好像显出了男子汉的气派,一连放了十几个,女的好像发火了,嘭地放了一个大屁,把这间草房的屋顶也弹飞了。她看到了我在说:“不许看!管自己吧。”我转身在走。

厕所后面不远处是个池塘,池塘还在,但边上是块白地了,池水已严重污染,已像一个露天粪坑,下面好像还有一个火炉在烧着一样——水在不断地冒污秽的气泡。我习惯地沿着池边在走,池边的白地上还有些洞口,看去洞里的水还有点清,可能是黄鳝洞,洞里的水是经过了过滤。我记起郑园是最会钓黄鳝的,那时我是经常跟他一起来钓的,今天他怎么不过来?我在高声喊他的名字,他真的来了,他手里没拿钓钩。我蹲下去在看一个洞,他说这些黄鳝已经不能吃了,忽然呼噜一声,一条黄鳝从洞口被挤了出来,随后还挤出了一堆柏油状的东西,污染已在扩张地盘,黄鳝在迁徙了,它像沙漠里的蛇一样游了一段路,然后停下来弓一下身,似缩小了一点,这样消失在杂草丛的时候已变得很小了。我惊奇地发现,它每弓一下缩小一点,便留下了几颗黄色的籽。同学在说:“千年鱼籽,万年草籽。它打算把自己变成种子,这样一旦有适宜的环境,它们又可繁衍了。”我又看见了一只螃蟹,螯很大,身体却是锥型的,锥型后面还有一个圆球型的东西。郑同学说:“这是锥球蟹。”我用一根棒子在拨弄它,它的螯夹住了这根棒子,我一下踩住了它身后的球型并把棒子往前一拉,球便脱开了,而且在脱开的口子上流出水来,这球型在萎缩下去,同学在把这萎缩的球型放回了它的身边,它又在把锥型连接到了球型上,好像又在修复了。同学在说这是进化的蟹,它后面带着的是干净的露水。郑同学还拿着一只小包和一把柴刀,我在问他:“这是干嘛用的?”他说:“这是来治理天牛的幼虫——蝤蛴,因为现在这虫太多,许多树都被蛀得死掉了。”郑同学在治理给我看——他把树上一个蛀洞口的像木渣一样的东西挖干净,然后拿出了气味像樟脑丸大小像弹珠一样的东西,他把这东西用一根树枝在往洞里塞进去,几乎塞满后他用柴刀削了一个锥形木砧,然后打进了蛀洞。郑同学说:“这是人工合成的复方樟脑丸,这样里面的虫会灭掉了。好处还在这棵树在十几年之内就不会再长蛀虫了。”

我们在走回来。郑同学好像在说着最近的事,可我脑子里却一片矛盾的空白。我在问:“有的东西怎么又回归到原始状了?”他说:“越是原始状的东西越环保。越是生产层次多的东西,添加剂越多,越可能会有毒。所以现在我们这里上厕所也开始用原始生产的‘稻草纸’了。厕所上盖的也是‘稻草棚’。”我发觉原来路旁的一口井已远离了道路三四十米,我在问同学这是怎么回事?他说这口井也在逃离污染,难道它会自己移动的?我想或许是地壳的运动,或许是道路也已迁离过了。郑园在说:“同学们正在组织一个同学会的活动,叫‘世纪野营’,说要到一个洁净的‘虚迷山’中去,你也去吧。”我高兴地答应了。但郑圆说他不去,他要照顾老婆。我在问一些同学的情况,他在告诉我,也说到好些同学已走散了、失踪了。我在问:“龙康在哪里?我没找到他。”郑圆在说:“龙康死在了北站街那口老井里了。后来那口老井被封掉了。”这时我在想“四十八个头——应该是个井字;盘上一羊头——应该是个盖字。”这时我听见了郑圆的老婆在叫他,说在她睡的棉被里爬满了小蚯蚓,一团团地在蠕动。我想这大概就是寄生虫。她只穿着短裤在跑出来,我发觉她还生着一种皮肤病,生在小腿和脚背处,皮肤一个个圆形地凹进去了,圆中间又有一颗老鼠奶子一样的东西。我在告辞,我想走了。我记起今天是礼拜二,白天人们应该都还在上班。我心里还有点无聊和空洞。郑同学在走过来说:“我带你到老地方去游玩一下。”他领着我来到了原来经常来的地方,逛了一圈来到了河边一个老师的主处,房子紧闭着已无人。又到了一个同学的住处,但景象已变了——房子已被改造过了,住着的已是别人。走过了这里看见了一个说大书的地方,中间排着的是凳子。边上放着的是像木版床一样的东西,这上面总有两三个人躺着或盘坐着。有一张木版床上趴着三个人,眼神是骗子的眼神,眼睛一圈还有点乌黑的。可能说书还没开始,有一个起来走到了讲台边,在跟老板说:“老板,我们捡到了一个钥匙是不是你的?”老板拿出了一个钥匙看了一下说:“不是。”那人拿过了老板的钥匙在对比一下,其实他把老板的钥匙在一块固态腻子上印了一下。郑同学在叫:“他们是罪人!快抓住他们。”郑同学冲过去时,有好多人在跑了,郑同学抓住了拿钥匙的那个,并要我用小绳子帮助反绑住了“罪人”的两个大拇指。这时有一个女的过来在说:“他不是罪人。你弄错了。”郑同学突然两只手捏住了她的脸在说:“你们看,她也很像个罪人。”这个女的吓得在走了。郑同学在打电话报警了。我在向他告辞了。

我在走过一个老的住宅区,走近时有一股咸臭的味道。我正走过一个售货亭,亭子里有人在说我:“这陌生人像个老板。”另一个人在说:“不是。虽然看他的气质有点像,但你仔细看他的衣着不像,你看他的那双皮鞋已经太旧了,好像底也脱下了,你看他脚都提不起来。”这时我正要跨过一个路坎,我绊了一下便坐在了地上,我想撑起来,但双手抖得厉害,根本不听使唤,我真的要哭出来了,然后才慢慢地撑了起来,那小店的一个人跑了过来在问我:“你是不是有病?你到这里来干嘛?”我说:“我只是路过而已。”他在把我掉在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我发觉这里的老人有许多都是赤裸下身的,后来听说这里都是老年痴呆患者,大小便都已失禁,所以不穿了。

在路上我还看到了一个小巧精致的医院,我对自己的身体还有点害怕,我走了进去。原来这是一个时尚医院。在一楼的一个科室里有两个妇女在看基因医生,一个在说:“要孩子有翅膀,会在天上飞。”另一个在说:“要孩子有遁地术。”医生在说要想好再作决定,有一个陪妇女来的老太在说:“还是做平常人好。”……又是一个女子说到这儿来流产,医生在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她在说:“是在旅馆被人强**了。”医生还在问:“当时为什么不叫救命?然后为什么不报警?而今天为什么还很颓废?”……

我转身又走到了二楼一个科室,这是一个修吊处,是有钱人来的地方,墙上有图像——最有钱的修成了“花吊”,像丝瓜花。次一些的修成了有麻花型的,有狗鞭型的,有玉米型的……。

我又走到了三楼,三楼一边是阳台一边是病房,我看见一个小孩在阳台上玩,他爬出了阳台,脚踩在阳台的外沿上,一只手抓住了阳台的栏杆,另一只手在捞一棵树上的果实,看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我走了过去,说这是危险的,在劝他进来,他人虽然进来了,但还是不时垫着一个凳子在扑出去,我朝下看着他,感到头有点晕了。我好像很担心这小孩,我一边劝他一边把他拉了进来,他也拉着我终于走进了一间屋子,屋里有一张床,躺着一个生病的小女孩,这孩子还很小,只有两三岁的样子,有两个老太太在照看着她,一个好像是她的奶奶,一个好像是她的外婆,因为男孩在叫“奶奶,外婆,妹妹。……”我在向她们说拉住这男孩的原因。两老者泪眼惺忪地坐在床边,再一问,原来这小女孩是得了绝症,说是基因问题而造成了免疫系统不好了。这小女孩似乎也朦胧地知道了一些,肿肿的脸上也挂着泪水,我情不自禁地在安慰她,说是没事的,可看见她的手臂上已被针打得体无完肤,她似乎很懂事了,已忍住了泪水,双手抱住了我的脖子亲了我一下,我在向老者说去看看中医,调节一下机能可能会有效的,会好起来的,小女孩也在点头,她懂事的眼神与她的年龄虽然不太相称,但使人看了更加心疼。那爬阳台的男孩还在我身边,我在叫他对比一下他的妹妹,要懂事一点,他在点点头,却又走出去了,这时走进来了一个医生,我也走了出去。我觉得这医院不适合于我来看病。

我在走去找翟羽,已经是夜晚了,我来到了一条大街上,这街上的灯光下好像有一股雾气,有人在喷水,有人在逃,还有人在看热闹,原来有车在拖过巨大的煤气储罐,那储罐在漏气,嘶嘶的声音夹着喷水的声音,这像一颗定时炸弹,我赶紧在逆向而逃,但是我朝这方向跑雾气则越浓了,原来跑进了煤气厂,这厂已遭到了**,好多煤气储罐都在漏气,这里更加危险了,有消防员在进去,还有人在跑出来,我跟着人们在横向跑开去,几乎已经跑出这雾气笼罩的地方了,可有人在叫我了,是一支部队里的一个熟人,难道他要我加入这支部队?还好他叫我跑到雾气外面的一个口子去看守住——不要让人们进来,也同时不要用火,他还给了我一面旗子,我急速地来到了外面的这口子处,这里果真还有人在抽烟,我在叫他们把烟灭了。这里的气氛已变得非常紧张,有好多人不敢进入雾气的范围,都滞留在了这里。有一个胖胖的女人就站在我身边,还有一个女的领着一个小女孩从雾气里也走了出来,那个孩子在叫胖女人“妈妈”,这胖女人在摸了摸孩子的头,领过来的女人好像是孤儿院的阿姨,不远处的确来了一群孤儿,这孩子似乎跟阿姨亲,她要跟着阿姨走了,我在问胖女人:“为什么不领养自已的孩子,而把她送到了孤儿院。”胖女人在说:“这是我认养的孩子。我还没有过男人哩,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看——我还是个处女哩。”说着她脱下了短裤,正想把裙子撩起来。领着孩子的阿姨在说:“相信她,相信她吧。不要撩了。”我只好在点头。有人在背后说胖女人的原因——她的一个闺蜜麻醉了她,然后用针筒打进了男人的东西,开始她还不知道自己怀了孕,等肚子太大时,怀疑自己不会是生肿瘤了,到医院检查时已是足月了,但她还是不信,她要求医生给她剖出来看——就剖腹产了个孩子,所以她果真还是个处女。我发觉雾气在消退了,人们也开始在走动了,并没有人一定要我在这里,我在走了,我走到了一路口,看见了一个酒疯子,背上背着炸药,还一边喝着酒,居然窜进了一座大楼,然后还拿着酒瓶又走了出来,说已把炸药安放好了,并遥控引信就在他手里,说要与这大楼同归于尽了,他开始在激昂地唱起了某剧,但没人敢走近去听,过了一会,出现了一个女的,在叫他的名字,并与他在对唱,唱好后又和他在探讨这剧的渊源,并在邀请他去听一出更古老的戏剧,他放下了引信在走过来,这时打来了一梭子弹,把他打死了,危险终于排除了。

我终于找到了翟羽的住处,远远地我便看见了她,一个老板模样的男子捧着一束鲜花在送给她,然后挽起手在朝我这里走来,她好像已成了交际花。她看见了我,说要去赴什么会。她问我:“现在你住在哪里?”我告诉她:“我现在仍住在我母亲那里。”她叫我到家里去等着她,她会来找我的。

当走过“太平街”时我看到了一个戏院,叫“道士缘剧院”,门口还有幅对联——“演出演入。穿过髑髅。”“全藏半藏。换却眼睛。”我走进去时,看见一个“歪道士”在台上演讲。因为真正道士的发髻是扎在头顶正中的,而他是歪扎在一边的。他在说:“说我是道士的人,是智慧低下的;说我是艺术者,是智慧第二;说我是得道者,才是懂我的人。”他开始在放影像了,说这是“兴奋片”——这是在放床上戏,这床是一张功夫床,各边都有手腕般粗的三个柱子,共八根柱子,叫“八极功夫床”。床上的男女虽然正面的脸没拍出,只是拍了侧面和后背,但仍可看出那男的就是这“歪道士”。一会他们穿好了衣服,变成了风衣大侠,他们沿着一个游乐场滑车轨道在并排而溜,突然轨道分开了,女的往右往下溜走了,他却冲上了一个平台,他在这平台上展开了功夫艺术表演,他把风衣一下子拉开,展现出了全**,他先摆了几个Pose,然后拉出了吊,这吊头叫生花**头——像丝瓜花那么一朵,还能收放,一下拉了很长,长得在大腿上绕了一圈,这吊还能打结,就像扎长条气球一样,他居然扎成了一只赤膊的麻雀状。有人在说这是从小练的“吊瑜伽”。也有人在说:“这是西医做出来的‘蚂蝗吊’,最能吸引女人了。” “歪道士”又穿上了风衣,这时那女的也滑了过来,歪道士在唱一首歌,女的在说:“这歌是他写的词也是他谱的曲。”她很感动地在听,并在抚摸着他,女的感动着在脱衣服了,并摆出了一个侧面赤裸的单足下跪的动作,“歪道士”在说:“这是‘元宝’,‘元宝’即是‘玄宝’,是玄牝之门的宝。”……

这剧院然后在放电影了,这部电影里面的人都是傻子,人们看着都在大笑。但有一个人却愁眉苦脸地在看,我在问他为什么,他说:“喜欢的人,说明其喜欢傻,这与喜欢幽默还相差一截。好处在其觉得别人比自己傻,那其身心就能放松。而出发点并不好!正因为出发点不好,以后许多人会爱好‘十三点’或时点更不准的‘十八点’,会爱好卑下和无聊的表演。你想——以后出名发财的人会是怎样的人?真是……我啊不要说了。”他起身走了。我也打算走了,幕布两边应该有一幅对联,一边被遮住了,我只看见了左边的一联:“佛眼明而业影空。”

有的同学是不打算到“虚迷山”去,而班主任王老师是打算去的,又听说班主任还是是经常去的。因为有的人不去。王老师建议在出发之前全体同学也都聚会一下。

这是一个我们离别几十年后的一个聚会,这气氛很**,而且有点特别的感受。有两个脸相似的名“童声”的同学,因为年岁已久了,我吃不准哪一个是同学,有同学在问,有一个在说:“我是。另一个是我的弟弟‘童气’。因为我眼睛已经瞎了,现在是我弟弟在陪着我照顾我。”的确他的眼神不知在看哪里,他的弟弟在看着我们点头苦笑。他虽然已瞎了,他能听声音来识别出人,我走过去和他在握手,但我并没有说话,他摸了摸我的手,便叫出了我的名字,我在流下泪来,他居然还摸得出,我真的在为他感动。我看见女同学好像都在,男同学已经少了好几个。有几个是从中学到大学都是同学,比如翟羽。有几个是毕业后到现在才是第一次见面,我连名字一下子都已叫不出来。我看见有两个女同学居然在亲脸,然后还在亲嘴,我觉得是痴情所然,那一个女同学我一向对她有好感的,她一向来是非常热情的,我在担心别人会以为她是同性恋,我想与她去谈天,但她边上的人很多。我找到了一个空座位坐了下去,原来翟羽也已坐着,我正坐在她的边上,她急切地在和我说着以前的事,她还亲了一下我的脸,我为她的大胆感到高兴和惊奇。班主任王老师坐在那讲台上,讲台上还放着许多瓶酒,王老师在说他只喜老酒不喜味精,我在问翟羽:“味精代表什么?”翟羽说:“味精是比喻女人的。”我在朝其它几张座位看去,同学们都在喝着酒,坐在我边上的人好像都不太喜欢喝酒,老师在批评我们了,说我们这桌最僵化,桌上连一瓶酒都没有,说只有喝了酒才会说真话,我觉得我是被连带的,我在说我不喝酒也会说真话的。王老师居然拿过来了两瓶酒,说酒就是“般若汤”。翟羽似乎很同情我,她的眼神看着我似乎有些异样,她递给我两本书,说借给我看看,我觉得这两本书很沉重。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她在给我倒酒,她似乎夸张地在表现与我很亲近。

这里的男侍者都是外国人,而且**特别大,裤子着裆处做成了“夜壶”的形状,一走起路来,那**弯弯长长地在扭动,有的女人好像如痴如醉了,如痴如醉的人下唇特别厚大还搽着口红,我眯眼在看过去。

当聚会解散时,我在跌跌冲冲地走出来,翟羽说她是开车来的,她叫我跟她过去,我在说:“好。搭你的顺风车。”这种车是没有轮子的,是可以飘飘而走的。

下车后我走进了门,我随手把门关上了。我走了几步又听见“吱吱”开门的声音,在黑暗中我一转身看见了一个人,这人怎么进来的?难道是鬼?我赶紧从边上拿起了一根棒子,在走过去,她也在迎上来并开了灯,原来是翟羽,这里不是我卧室,我心里正感到奇怪,我再朝屋子的另一边望去,还有几个咖啡色的像坟墓里掘出来的人,我一下子认为那些才是鬼,我一棒子在朝一个人的头上打去,一下子头碎了,原来是个蜡像。她说这是她的工作室,这些蜡像都是她设计衣服的模特,她是来拿几套衣服,然后还要去参加一个演出,她是想带我一起去参加。我发觉这里还有个玻璃鱼缸,里面养的不是鱼而是蚂蝗,有几根已爬到了缸口,她用筷子在把它们夹进去,看她的表情是很喜欢蚂蝗的。

等我和翟羽赶到演出场所时已有许多人在跳滑步舞,中间的这个台是低低的,台上的人还都脱了鞋子,整个队形就像一条在沙漠里游动的蛇,首尾分开又变成了两条,而且节奏相同,可一条短了一截,正好缺了一个人,我脱下鞋子在顶上去,但我几乎跟不住节奏。台下有人在笑了,原来我还划破了袜子,露出了脚趾头,我赶紧退了出来,我一半的原因是跟不住节奏。过了一会翟羽和其她一些女人在时装表演,这时装表演并不是走猫步,而是像敦煌壁画上的舞蹈,有的还会翩翩飞舞。……演出结束已经是后半夜了。……

我回到了我**老屋子里,并一个人单独过了几天。

一天刚到后半夜,同学翟羽就来叫我了。我知道今天要出发了,我们还邀请了班主任王老师。我本来打算六点起床的,现在还很困。她说她是经过了一番努力才来的,她要与我同床共枕一会,我答应了她。

等我醒来后,她在劝我去出家,她说她是来教我“由色悟空”的,说不是从色相上去悟,而是由精神上去悟,她说:“我感觉到你已经能悟了。”她还在说出一首偈语来:“死结活结抽箍结,平结宝结三缚结;今世解过多个结,难解前世一心结。”……

这是我和翟羽走向集结处的时候,正走过了一个池塘,水基本已经干涸,有许多**结成一团团地在滚动,她说:“这是**结,你还没见过吧?”我说:“**节我见过——是一种节日。这大概是雌雄结吧。”她显得不太高兴了。我又在说:“我是没见过**结,不过我见过蚂蟥结。”这下她在笑了,并拉住了我的手……

我记得古代旅行时,用的往往是那时代时尚的褡裢或箧笥;而我父母辈趾高气昂的是在拉着拉杆箱;现在有钱出行的同学是由机器人在陪同,说这机器人比人还厉害。现在只看见机器人背着行李在走。

我们已来到了“虚迷山”前,这山看去都是悬崖峭壁,真是“黄鹤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所幸我们看见了一条沿着峭壁的天然栈道,而且在石头上还凿出了台阶,靠外面还有一个个的铁桩,铁桩之间还连着铁链。我们在走上去,这道只能容一个人过,而且台阶很陡,班长在前面领路,我们在朝上爬着,几乎是在手脚并用。大部分人都背着包袱,而几个富豪同学只是手上拿着遥控器,遥控着机器人像直升机一样在往上升。

终于来到了山上了,这最后的一个台阶是突兀凌空的一块巨石,班长在说这块是鸭嘴石,看去扁扁的真像一张鸭嘴,好像这鸭子被封在了石头里,我在朝嘴尖走去,使人有一种凌仙的感觉,这嘴似乎还在摇晃——其实是云雾在飘动。我在嘴尖立了很长时间,然后在转身返回,同学们都已走了,我沿着他们走的路来到了一个狭窄的峡谷般的路口,有一只狗趴在那里,我脱下了一只鞋子拿在手上晃动着在吓唬它,正想走过去时,它却一口咬走了我的鞋子便跑了。有一个老猎人背着枪笑着在我身后走来,他看到了这危险的情形,这条应该是他的狗,他在叫那狗把鞋子衔回来,这狗果然衔来了,然后老者给了它一本书,它衔着在走。老猎人在高呼:“狗衔赦书。诸侯避道!”

我追上了几个同学,山里和煦的风在吹来,还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我和同学们都在放眼望去,树好像喷过了荧光粉一般发着光。远望层峦叠嶂,山外有山,不远处有一山峰直插云霄,山峰旁还云雾缭绕,云雾沿着山峰在下转,转到山腰时在聚成一朵朵五光十色的云团,慢慢地形成了一朵朵盛开的莲花,转到了山脚,云雾缓缓地洒落在了花草树丛中,化成了一颗颗大大小小的晶莹玉白的珍珠。这里百花齐放,草木葱茏,路旁不时看见有泉眼涌着清澈的泉水,掬一口到嘴里感到甘甜无比。有一个布满清泉的斜坡种满了一种开着金色花的树,看过去就像眼冒金花。又走过了一条古道,边上是一片开着蓝莹莹花的宝塔般的树。还看见了一块古碑:“天垂甘露。地涌七珍。”

班主任和同学们在一起,都在一座宝塔旁聚会。班主任王老师在说眼睛也看花了,要点一滴眼药水了,我在帮他点,然后老师闭着眼在问我们各还有什么志向,这时看他倒像一个算命先生。我说我想在这山峰边盖一间小茅庐,再买一架直升机。老师在摇头,难道老师已知道了我失落的以前和落泊的未来?还是认为我没有远大的志向?同学们也在发言,但班主任都是默然不答,他好像在沉思。

聚会后,现在是自由活动的时间了。我与几个同学一起走在鹅**石铺就的路上,正在走过一座宏伟的长廊型的牌楼,有同学在说走过去可能会有寺庙。然而走过去看到的不是寺庙,而是个大礼堂,我们正要走进去参观,我看见一只麒麟在前面跑过,头颈像麋鹿,它转过头来朝我们这里看了一下,脸红红的像猴面,身上还有彩色的斑纹,还披挂着一些古老的装饰。我在叫同学们快跟我跑过去时,它已被一间房子挡住了,我在朝房子的另一面看着,果然它又跑了出来,然后在朝山里跑去,同学们都终于看见了。

我们走进了礼堂,礼堂里有几个老农在编制着竹器,但这好像就要失传了,没有年轻人在做。有同学在说:“以前外国人都提倡低碳环保,而这竹制品正是低碳而环保的,而欧洲国并没有采用,这说明了什么?而现在国人也采用得少了。”这礼堂以前可能曾改成了学校,墙边还堆着一些课桌椅,还有一架积满灰尘的钢琴,我翻开了盖子弹了几下,它仍能弹出标准的音符来,我在朝老农们看着,他们会意地在点头笑着,我开始在弹奏起“告别童年”这首乐曲,同学们也在合唱着,这时也有乡村的年轻人在走来听,我有时几乎要忘了这简谱,但我终于胆颤地弹完了,然后我赶紧站了起来,我好像已进入了幼童时的胆怯,我看着他们意犹未尽的表情,如果要我再弹一首,我就会很尴尬了。有一个乡村的孩子走到了我面前,在问我:“老师,是否有一种既能背在身上,音质又好听的乐器?”我说:“可能是吉他吧。”他说那他要去买一架,就能在这如雾的山路中边行边弹唱,并陶醉似地做出了一付样子来。又有一个小女孩也在走过来,说她会唱歌,请我们评价一下,我感到不好意思起来,她已在唱了,她的确唱得很好,这是一首民歌,声音清脆响亮,没有一点杂质,就像这里的清泉和清新的空气,我们都在叫好,在拍手,说她“唱得太好了!”这时有人来通知王老师又要叫我们聚会了。

王老师好像一直静坐在这塔下,我们又来到了老师身边,老师要我们每人写一首诗。大家都开始在构思,班长已经写好了,在吟出来,我只听到了两句:“古塔高高耸云间,意在玲珑宝塔尖。”还有一个张同学在低声吟着:“泉泉泉”,然后写在了纸上,但没有后续。边上一个朱同学却赶紧在写着,然后在读给大家听:“泉,泉,泉,乱迸珍珠个个圆。玉斧砍开顽石髓,金钩搭出老龙涎。”我心里也袭来了一点灵感,便写了四句:“煦煦香风满面拂,甘洌清泉遍地涌,云聚莲花眼前现,引得心花也怒放。”写好后便交给了王老师,然后我坐在了王老师身边。

有些同学写了,有些同学说写不出,而张同学只写了三个字:“泉?泉,清泉!”。老师把写好的收集了起来,然后说:“再去自由活动一下吧,六点钟到大会堂边上的餐厅聚餐。”大多同学在走开去,还有几个在边上玩游戏。沉寂了一会,我在问王老师:“王老师,有人为什么会自杀呀?”老师凝视了我一会在说:“你小时候用木头做过旋陀螺吧?这立锥点越在平衡点使之旋转越轻松。如甲陀螺的立锥在平衡点,乙陀螺的立锥偏离了平衡点。陀螺在旋转时,甲陀螺一分钟只要抽一两鞭;乙陀螺一分钟要抽个三四十鞭。人的生命就像一个变动的陀螺,一头失去了一块另一头多了一块,这就使立锥点偏离了平衡点。当维稳旋转的力量不够时或平衡点偏离立锥点太远了,这陀螺的生命就颠覆了。这包括病死和自杀。偏离的砝码就是观念,放下观念就能回归天平。”这时我感觉到我已失去了许多,我应该还要放下更多。王老师还在说:“生命需要‘天平’,自然也要‘天平’,社会也是一样。如自然的生态链被人工**了会怎样——这一清二楚。社会也一样,不能一个人说了这好那不好——偏离后,说抽乙陀螺的人辛苦了,应该比甲陀螺加三四十倍赞赏。所以现在的社会在提倡真正的民主,这能使全方位的观念调和成一个平衡的立锥点。”这时我记起了中学毕业时郊游到一寺庙看见的一首诗“题鸡子”,我又问了王老师为什么有人要否定“五德”,王老师说这比喻是封建意识欺骗性的比喻。我正沉思地坐着,有两个男同学拉着一个女同学走了过来在说:“你吃不准要把孩子送到哪里个国家去。你问一下王老师好了。”他们在问王老师,我静坐着在听。王老师在说:“首先这个国家是个真正的民主国家。其次这个国家的民族观念不能太重,太重的话会排挤扼杀外族人。再次阶级观念和**观念也不能太强,太强会产生强加暴力或愿受暴力,如有的**说杀了异教徒就可以上天堂——这就是强加暴力;如有的**却说死就是度人,我是卑贱的人,死了好,可能会上天堂——这就是愿受暴力。还有要考虑一下地理生态环境,有些地方在两万年后都会沉入海底,如‘流沟岛’等;还有的地方流行瘟疫特别多。最后民以食为天,那里要有绿色食品,最好还食不厌精。”我又在问王老师:“那佛教为什么不太有暴力呢?”王老师和我对视了一会,他应该觉得我是诚心地在问,他在说:“可以说真正的佛教不是一种**,而是一种教人自我修行的方法,它先叫你‘人空’——放下观念,然后叫你‘法空’——连法也要放弃。正因为是自我的修行,所以不需要形成组织的,这样即使有人把佛教当成大的观念,也只会产生个别人的暴力。观念是‘后天暴力’,欲望是‘先天暴力’,而真正的佛法和道家还能把‘先天暴力’或转或化。又正因为没有观念,真正的佛教对暴力应该会产生一种条件反射,这条件反射还应该要修习道家的‘四两拨千斤’而借暴力打暴力。再补充一点:一个社会应该有‘空实’相合的东西,‘空’就像轮毂,‘实’就像轴,这样就能很好的运转。因为人性就是这样的——人需要有梦想。如果没了梦想,就会渗入外来的**,而外来**是不能转化‘先天暴力的’。又有些民主国家比不民主的国家的‘后天暴力’更容易消释。虽然能够‘消释’,但不同的经济体制使**得到的利益是不同的,如这民主国的经济体制是‘私人资本主义’,则这所谓的民主是倾向利于‘资产阶级’的,所以还不如‘国家资本主义’好。一个国家好不好,一方面是‘外在制度’,另一方面是‘内在修行’。但大多数国家都缺乏‘内在修行’,所以‘外在制度’再好的国家也没有‘内在修行’好的国家更少暴力。”有同学在问:“那梦想有没有好坏之分?”王老师又在说:“对个人来讲,梦想是没有好坏之分的。但对社会来讲,有正负能量之分。比如强国梦,这是正能量的。如果在正能量上中国能物尽其用,人尽其才,那这力量在世界上是无可匹敌的。可叹的是有些中国人的梦想是负能量的,什么梦?‘皇帝梦’是也。‘皇帝梦’有什么好处?因为做了皇帝就可随心所欲了!甚至连吃喝嫖赌都成了雅事。这些人在平时的‘守规矩’是迫不得已,但一有机可乘,便也会随心所欲了——会在名胜古迹处乱画一通:‘某某到此一游’,……。封建皇朝早已覆灭了,但中国人的皇帝梦为什么还不灭?这值得思量。本人以为皇帝梦是压制在潜意识层的东西。那要如何才能消除呢?这可以去请教心理学教授了!”还有一个同学在问:“我的孩子好像没有信仰没有梦想。但有孝悌仁爱之心。这孩子能适应到国外去吗?”老师在说:“适应于酸性土壤的植物只能在酸性土壤中生长,适应于碱性土壤的只能在碱性土壤中生长,而无所谓适应的可以在任何土壤中生长。为什么会没有信仰,这要值得思量。又礼仪孝悌仁爱也是儒家消释暴力的一种法啊,这是一种‘外化’暴力的方法,是不彻底的,彻底的是要会‘内化’。”这几个同学领教了后,便说再走去游玩一会。

我随着同学们来到了一个“天湖”的亭榭里,亭榭里还有其他人在,他们在指点着什么,原来临湖的侧面有一尊摩崖的石雕,年代已久,挂满了藤蔓,有人说这是一只猴子蹲在一块石头上,有人说好像还有一只正想攀援而上。我与几个同学沿着湖边的小路在走过去看,从正面看,原来是一尊结跏趺坐的菩萨像,一只猴子蹲在他的肩上,另一只在他的腿上——伸着手似乎向他要什么东西。这尊像表情复杂,我从来没看见过这样的表情,我好像很不理解。基座上已经布满了藤和杂树,基座石壁处好像还刻有文字,我拉掉了藤蔓显出一些字来:“说他是笑不是笑,说他似哭也非哭。哭哭笑笑非哭笑,实是阿……。”后面几个字已风化脱落,这个“阿”也是模棱两可的。我好像被沉浸在什么之中了,有同学在说:“这有什么看头,走吧。”

我们又来到了一个“布施佛教堂”,这里像一个寺庙和耶稣教堂的结合体,这里能听到空灵的音乐,还有温和的爵士乐,这使人进入了一种放下的境界。这里有一个和尚和几个盲人在进行推拿的工作,他们用一种推拿膏在颈后和脊椎两旁还有脚底进行推拿,说这是一种祛湿排毒的推拿。这和尚的法号叫“痴空”,我在问痴空:“这里是教堂还是寺庙?”他说:“这里是寺庙的分教堂。这里的总寺庙是‘虚迷山寺庙’,它在每一个村镇都有一个分堂,每个礼拜天在分堂都举行一次讲法和‘唱佛歌’‘跳佛舞’的活动,平时则为人们服务或搞生产,如再过去一个村的分堂是在搞篆刻的。”我又在问:“为什么要搞‘分教堂’?”他说:“这一是为了适合人们的心理,而向耶稣教学习好的形式。二是为了减少受到的财布施,所以现在我们能够自供自养,而把布施来的财物捐给贫困者。”我在合掌五体投地。

晚上在进行会餐,一起会餐的还有当地的几个领导,还有刚才在礼堂编竹器的几个老农。我坐的桌上有一个姓龚的村长和两个老农,每一桌上他们都拿来了一坛村里自酿的酒,我连喝了三杯,使我有了全新的感受,我在问:“这酒叫什么名字?”一个老农在说:“这叫‘万象更新’酒。”的确这里都有一种万象更新的情景,我在问村长:“这里怎么能搞得这么好?我好像已经几十年没吃到这么好的味道了。”龚村长在说:“关键是有好的政策——首先是保护好公共资源和公共平台。其次既要有能力又要真正有爱心的人来管理经营。我们这地区的公共东西是不能承包给私人的。又即使能得到公共利益也不能出卖环境。如这里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玉石矿,虽然利润很好,但总经理的收入也只是工人的三至五倍,这里能力强的人有以奉献为主的精神。这里的旅游平台和理财平台也是公共的,所以这里的财富大多是公共的。而搞篆刻等可以是私营的。这里在每一个乡都有一个免费午餐的小学和中学,再两个乡又有一个全免费的重点高中,再去考上大学的费用,也都是由公共资产提供给他们生活和学习的资金。这里的公共资源是不出卖的,只有出租,有一个污染环境的企业想来租用一处溪石滩,虽然租金很高但还是被拒绝了。这里的私营企业虽然也允许的;但如果他造假,则就要罚款他造假利润的五倍;如果危害公众的生命,则就要没收其全部财产,而且要判处徒刑,以后其不能再开私营企业……这里造房子每个人不能超出六十个平方,一家人不能超过两百个平方,如符合规定,造价的一半由公共资产支付。到这里来工作满二十年的人也能享受同样的待遇。孤寡老人和残疾人也由公共资产来抚养,刚才在礼堂编竹器的老人就是孤寡老人,他们编的竹器是免费提供给游客和当地人用的。还有在本地医院看病,也是不用付钱的……我们这里最讲究最尊重的是科技,所以这里有许多发明能在外面获利,如‘纳米食品’和有机物,还如‘拼接航空母舰’,‘无人潜艇’等。”我又在问:“那公共平台的老总收入应该很高吧?”他在说:“不高,只有白领工作者的两倍。其实平台就像这桌子的台面,它不是生产处,不会增加产品也不会减少产品。就像拿上来两瓶酒,台面上它会增加吗?一些人拿着在喝,喝完了,肯定也是两瓶,也不会减少。所以那时候有人问我这平台的好处,我说‘不增不减’。如果没有养植没有生产的东西了,已断了吃用,那这台面还有用吗?”我还在问:“那这里为什么没有宣传的文章和表演的节目而只有科技的介绍呢?”龚村长在说:“有许多文章是虚假的,是不切合实际的。所以还不如屎尿,屎尿还切合实际——可做肥料。而科技应是切合实际的东西。那表演也一样——也有**精神的‘洋戏’。”我听得心里是兴奋?是“悻愤”?还是得了“新份”?我忘了是在喝酒,居然像喝开水一样在喝酒,忽然就醉醺醺了。我不得不走进了洗手间,我看见的是一个透明的抽水马桶,那隔层里面有几条金鱼在游来游去,当我冲马桶时,这马桶里还发出了泉水叮咚的音乐声。我想这里应该是超级五星级餐厅,因为我看见在大门上有一个大大的五角星。走出卫生间我看见有人在喝啤酒了,有富豪同学在用机器人开啤酒瓶。还有个富豪同学把一碗饭放在了机器人的手上,并遥控机器人在飞上飞下,然后再端了过来,他在说:“这叫‘高升饭’,我住在一百六十层的高楼上,‘外卖’我都是叫机器人接收然后送上来的。我睡的还是‘黄金床’哩……”有好些人在夸赞他。还有个土豪同学在说:“我解的屎都是‘金箔屎’哩。都有人来抢购哩。”有好些人惊呆了。坐在我边上的班长却在点头。我也朝上点了一下头在问他:“这有什么好处吗?”班长在说:“这好处太大了。本来用一双筷子也可以开啤酒瓶。后来有人生产了口子型的开啤酒瓶起子,那多了一份挣钱的工作了。现在用机器人来开,那又增加了好几份工作。总的看起来还增加了GDP。”我记起有人曾说现在有近三千米高的楼层,我又在请教班长怎么能建成这么高的楼层,他说这建筑有反重力吸引的材料和反力的能量设备。

第二天我早早地起来了,我想沉静地在山上走一圈,居然刚出来就碰到了同学翟羽,她在责问我昨天为什么不跟她找机会单独在一起,她说她早上起来就是想来找我,她说她已想离开这里到一个凤仙岭去,而且她不打算再回家了。这下我心里感到有点沉重了,昨天的心情好像是回到了幼童时代,一切都感到欢快,感到时间会永远停留,今天却又感到了时间真如‘白马过隙’,我有点伤感了。我在说:“我真不想你离开。”她在说:“那我们一起去吧。不过迟早总有一个离字的。”我不离开她但得离开其他同学了,离开亲朋好友了。我在说:“那我和王老师和同学们去告别一下吧。”

告别时也有一些同学说要跟我们一起去,我们这下一共有七个人在朝凤仙岭走去。

来到了凤仙岭,也有一些人在。我看见了有凤凰在飞过来,我兴奋地在喊:“我看见凤凰了!看!凤凰正在飞来!”这是两只凤凰从天际边在飞来,是我首先看见的,越来越清晰了,人们都在围过来观看,不是虚幻的,正在朝我们飞来,原来不是凤凰,是两个天使,她们的服饰五彩缤纷,像凤凰一样在空中翩翩舞动,正缓缓而降。随着人群激动的氛围,我似乎也变得轻灵了起来,我第一个跑上去在欢迎她们,前面是一个花信风年龄的天使,我拥抱了她,后面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天使,我又欲拥抱她时脚下绊了一下,我的脸贴上了她的脸,手还搭在了她的胸前,她尖叫着推开了我,真是大不敬,我诚惶诚恐地深感尴尬。“花信风”也许是误会了,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衣领在飞起来,翟羽在赶过来想拉住我,“豆蔻年华”也拉住了她在飞起来。在下面人群的欢呼声中,我们已越飞越高,难道她们要摔死我俩?我在向“花信风”解释刚才的事情,她没有理我。但我看见了空中飘来了一首诗:“九苞凤向空中飞。五色云从足下生。回首便归天上去。原将甘雨济焦氓。”她们在朝一高山飞去,在掠过山腰时,把我们轻轻地扔在了一条山路旁的草丛里,这山很陡,我们朝下滚了一段路才止住。我拉着翟羽走上了山路的台阶,台阶上有一些人在走下来,他们看见我们在笑着摇摇头,可能认为我们也是上不去的,我抬头在朝山上看去,有一段路陡得像悬崖,好像是在一块突兀的岩石上架上了一部石梯子,上面看去像一个城堡,这里如果能够过去就会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原来这些人是不敢上去在回下来,我和翟羽在走上去,这陡峭的阶梯上还结着冰雪,我们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不能滑倒,滑下去就是悬崖,我已不敢就靠两只脚在攀登的了,我几乎手足并用在爬上去,爬了许久才到了山上的一个平顶,上面有一座小巧精致的石头古寺,寺庙前有两棵盘龙古柏,空地上还有一座经幢,经幢上的雪好像终年不化,从不同的角度看这冰雪便会泛出不同的色彩。这里应该超出了海拔五千米的高度了。

我们从另一边在走下来,这里的坡比较缓,虽然也是一条脊梁般的山路,边上也是陡峭光滑的悬崖,但在这山脊中间凿出了能行走一人的步道。我们正走了一会下坡道,在对面走来了一只动物,身子像一头狍子,头却像骆驼,显然我们挡住了它的去路,它伸长了脖子在“嗷嗷”地哀嚎起来,这的确是个危险的地段,对冲的话肯定有一个会被冲下去,我们在侧过身让开了道在说:“走吧,走吧。”它就沿着侧边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走了一段下坡路就是一个山中的盆地了,我们看见了一个瀑布,瀑布下面有一个水潭,水潭中间有一块突兀的巨石,边上的石壁上写着:“桃花潭”,原来这是从雪山上落下来的冰瀑,冰夹着水冲在这突兀的巨石上,溅开来的冰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桃花般的颜色,真是像边上岩石上刻着的几幅字:“冰瀑从天落,日照桃花散。”“人言仙山桃花嫩,未必人间有此枝。”我们来到了这雪山的另一边,这里的坡比较平坦,我们看见有直升机把一些人带上了山峰,然后他们在往下运动,开始一段是滑雪,再下一段是石漠地的S型自行车道,他们在那里骑着自行车在冲下来,最下面是一个草坡,他们在滑行而下。

我们在走过一个草地的下坡,这里的草像披头散发,下坡时双脚能滑行而下。然后我们又走上了一条石板路,这地方的风景看过去清清爽爽,地上布满了青草或石头,树上没有一根枯枝,没有一张黄叶,树干好像也被洗过一样干干净净,清清楚楚的崖壁石缝里长着虬劲的树木,石壁上还覆盖着苔藓,有的落下来的石头就搁在那树干间,也被风雨吹洗得干干净净,成了一道树上的“黄石风景”。这里的鸟也特别大,飞起来在你头上能遮住太阳,还能听到翅膀扇动的声音。我看见了一棵草的顶上结着一丛像拳头大小蒲公英般的种子——球状的白白的毛绒绒的,我吹了一下它并没有飘落,我用手去拨弄了一下,里面密密地布满着瓢虫一样的小虫子,我赶掉了虫子,里面有一个软壳,剥开壳里面有一只银色的蛾子,这蛾子在飞走了,我再拔起了这草,下面长着一颗荸荠般大小的块茎,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草,翟羽在说这是“龙凤草”,刚才飞走的是“凤”,边上应该还有一棵“龙”,果真我们又找到了一棵相似的草,软壳里剥出来的是一条有角的虫子。

我们又走到了一处景色凄迷的地方,路旁有一块蓝莹莹四四方方的石头——温润、鲜明、清透而一尘不染,石头上映出着几个字:“情人谷断魂崖”。这里有一些人在朝悬崖外观看着,这里景色太美了,美得使人屏住了呼吸,这峡谷的岩石映射着金碧辉煌——应该是金石吧,崖上的树木显得更加翠绿了,崖壁旁还飘动着九色云霞,到处看过去没有一点阴影。忽然箫鼓震空,天上飞来了一个凌空的瑶台,台上还有美女在翩翩起舞,穿着的天衣也在变幻着色彩,然后挥洒下了许多鲜花,这些花很大,花蕊特别长特别密而成辐射状,洒满了天空——就像烟花一般,但只是在缓缓地飘动,也像一个旋涡在旋转。花蕊还在天空旋动着,然后这瑶台就消失了。我们在往悬崖下看去,下面还有一个心形的水镜,有人在说这心形的形成是难得的,水多了形不成,水少了也形不成,这水纹丝不动,能把美景浓缩地倒映在了那里,亦真亦幻,人到了这里真想融入到这景色之中去。在空中还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宝塔,有一条飘带似的路从崖边连着,翟羽可能产生了真觉,她突然在朝断崖外走去,然后在掉下去,掉下去是缓缓的,我在叫她,她转过头来用深情的眼神在看着我,人还在缓缓地飘开去,边上还飘来了字迹:“夫神仙之上者,云车羽盖,形神俱飞。”我也不由自主地在跨过去,想把她拉住,没有拉住,她在飘飘而去,我在缓缓下坠,我看见崖壁上还刻有一些诗——“世间无物可罗笼。独有嵯峨万仞峰。忽若有人猛推落。腾身云外不留踪。”“最难知是结交心。铁壁银山百万寻。生死两歧俱识破。石头大小尽黄金。”“蓦然心慌意乱,我醒来正是一爿阴沉的天空,没有生息,死去了的现实,心律一阵阵衰竭——我已在死亡的边缘,一切离我都非常遥远,一切对我都毫无意义。为事业而奋斗——微弱的声音,一阵无底的空虚,我正在失去重要的内在生命活力。我竭力用神经的极点,肉体的最强度,想把这留住。可它是一股巨大的宇宙之力,把内在撕得粉碎,必然销毁,无可抗救。像庞大的火车在徐徐启步,像巨硕的陨石在天空急坠。突然我想到了自杀,自杀!我要自杀!!自杀——使我心里有一阵解脱的快慰。”忽然,我好像又回到了过去,又重新在经历过去的情景,但感触却是不同了的,有的我在懊悔,有的我在慈悲……一会儿我坠进了一个旋转的光洞里,就像龙卷风一样带着我在走,然后我落在了一个涯洞里了,我看见了我舅舅在等我,他脸色红润身上浮泛着白色的毫光,有一首诗也在飘来:“碧潭深处一真人,貌似桃花体似银。鬓发未斑缘有术,红颜不老为通神。”他带我走到了一个地方,这地上有一个既像大水池,又像一个水晶罩的东西,也像一个液晶屏幕,里面的景色清晰可见——非常明亮,看下去很深很大,人和一些事物显得很小了。舅舅在叫我跳下去,我用脚尖踮了一下,好像是水,但纹丝没有波动,舅舅跳了下去,我也在跟下去,我们在慢慢下沉,没有一丝空气流动的感觉,也没有一点声音,终于落在了地面,地面没有一丝灰尘,我跟随着舅舅推开了一扇门,走进了一个隧道,又走到了一艘飞船的密封舱前,有人在向我招手,这是一个长远不见的远房亲戚,是外婆小姑子的后代。我又来到了后舱,里面有好多亲戚在,外婆也在,她坐在一个手推车里。然后飞船在启动了,在朝上飞去,飞出了隧道后在朝太空飞去,我们飞出了大气层时,然后说要绕着地球转一圈——“你可以用肉眼观赏留恋一圈地球。也可以戴上‘视觉镜’,调控观看不同层次的地球景观,还可结合不同的旅行方法。”我在用肉眼观看。我想现在戴上“视觉镜”就像在用放大镜。飞过月球时,我看见了月球上一个嫦娥的雕像,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婚纱,这婚纱一直拖到了地球,这可能是世界上最长的婚纱了。忽然我们在飞速离开了,地球已被抛在了身后,变成了一颗小小的蓝色的星球。我坐在外婆身边,外婆在说那驾驶者也是我表了几表的表兄。我又拉着舅舅漂游到了驾驶舱,我在问操作的表兄:“这用的是什么能量?”他在拿给我看一个外形像金字塔一样闪闪发亮的东西说:“就把这东西放进动力舱,它会聚集起巨大的能量,叫八宝黄金塔。”我感到不可思议。我还想问很多事情,我在问舅舅这究竟是什么,他叫我打开桌上的一个盒子,说那是我的盒子,顺着舅舅的所指,我看见放着一些仪器的桌上有一个方盒子,我走过去打开了盒子,里面有一条像鳄鱼样的东西,舅舅又在说:“你只要念这口诀,它会大起来。”他给了我一串数字,我拿出了这条“鳄鱼”,并在念口诀,它慢慢在大起来,几乎比我大一倍了,舅舅叫我可以问它了,我在问:“我们将到哪里去?”它用极低沉的瓮声瓮气的声音在回答:“到有另一种生命形式的星球去。”我很惊愕。我在仔细地观察它,它虽像鳄鱼,但嘴鼻往上翘着,耳朵长长的还在一翕一翕,脊梁是高凸的,尾巴也像蝎子一样翘着,样子显得很古老。我在问:“到那个星球要多少时间?”它说:“按照舱里的时间是两年。”我又在问:“有多少光年的距离?”它说:“用光年来计算距离是初步的计算宇宙距离的方法,远距离如按光的概念来计算,是很难到达的。首先我们要进入高密时空区,然后再从高密时空区进入到像我们刚才那样的相对的低时空区,这样可大大压缩时间。”我心里感到很害怕,它看来极为原始而面目可怖,其中的担心之一是万一控制不住它,它会把我吞了。舅舅知道我害怕了,在说:“要它变小可倒念口诀。”我在倒念着,它变得越来越小了,我念过了头,它变得比刚才还要小了,像一只肉膊小老鼠了,我又把它放进了盒子。舅舅叫我记住口诀,说只有我才能控制它,然后叫我带上这盒子到后舱的一个我的房间去,我又在朝后舱走去,亲戚们好像都已进了房间,一间间的房门都关着,我又想去找外婆,我随手推开了一扇门,看见了一个远房亲戚,他正在床上和一个女的在接吻,那女的穿着三点式,但倏尔消失了,我在问这女的是哪里来的?他说这是一种近似于全息的技术,如果你愿意可找到任何女的来。我在说:“我不想要,我要断了淫根。”远房亲戚说:“每一个房间都有一个‘电灸针’,一旦**来了你可在茎根上一寸处灸一下,则马上会断了**。正因为你想断了淫根,所以不会再有女人与你结缘了。如果没有‘电灸针’也可以点滴风油精。但我是怕电灸的,而风油精作用也不大。”他还跟我说外婆在某号房间,我的房间在某某号。我在问他为什么没见到我外公,他说外公与我们的因缘已尽了。我也给了他一瓶“辛辣溶液”,我说:“肾开窍于耳,你可在耳洞口搽一下试试。”然后我来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还有个机器人在。

我们这是在逃难?我记得已经停靠过好多星球了,但都不适合于我们的生存。现在又到了一个星球,人们在走出机舱,这里虽然没有生命的迹象,但有点像地球——有一个明晃晃的皓月当空,这里还是一个赤洒洒的黄金世界,风一吹还到处飘动着金箔。外婆是喜欢用黄金送人的,她在捡了几块,也还有其他一些人在捡。我在这里学习一种飞行,我头上罩着一个玻璃罩引力器,下巴下面顶着一个开关,下巴往下一靠,它就会下降,下巴放平它就会平移,往上抬就会上升,如“嗡”叫一声,它就会加速。这飞行有一种舒畅的感觉,舅舅也陪伴着我在飞行,这里好象一个旅游胜地,有好些飞船也停靠在这里,我惊奇地看见了一组人,其中有一个是好皇帝,有一个是陆逊,陆逊在和皇帝告别然后消失了。我在问舅舅:“这是怎么回事?”舅舅在说:“这是陆逊凡身已回归到了极乐之点。我们这里只不过是灵仙之点。所以他可以不弃报身而到处游乐。如这个好皇帝对老百姓是慈善的,但下面的官员**佞,使得他很累,偶然他觉得这里舒畅,所以他年纪轻轻就不回去了。以前我还看见过一个神经分裂症患者,偶然到了这里就回去了,因为分裂症患者有时感觉是反向的。我还见过一个女的,由于和丈夫感情深厚,所以她也回归了。”

我回到了机舱里,看着有人在用仪表搜寻着什么,说已找不到下一站的星际。又有人在说能量已用完了一半,不能再冒险挺进了,最好还是返航。也有人在说可减轻负载,再穿过那“白洞”带的时间隧道。然后他们在安排应当减下的物质和人员,说要暂时封存在这星球上,其中也有我的外婆,我在抗议,表示不理解。他们说这些都只是沉淀的灵魂,越老的人灵魂越沉淀,对穿过“白洞”带来讲特别沉重,而且带着的黄金也会消耗更多的能量,所以只好把他们留下。我表示不信,他们叫我仔细地去观察,说“沉淀的灵魂”当你越远看时这影子就会越淡越模糊。飞船已在离开,果然影子越来越淡了,这时我才记起外婆已经很老了,已死了多年了。我感到很伤心,在流下眼泪来,这时走过来一个机器人来安慰我,还帮我擦眼泪。我在问表哥:“这机器人怎么会有感情的?”表哥在说:“这是太极机器人,与人接触后会感染会融合情感的。”

有一个科学家远房亲戚在轻轻对我说:“而且这里是一个黄金世界,对喜欢黄金的人来讲,会沉浸在欢快中而忘却时间。”我感觉到外婆好像进入了金碧辉煌的快乐之中。我在问他:“我们与留下的人有否可能再相逢?”他说:“有可能的,因为数字的排列总有一次是一样的。”我还在问:“那要多长时间?”他说:“可以很短暂。”我感到惊奇:“很短暂?”他又说:“你感到秦始皇和朱元璋在你心里感觉的时间是差多少?印象出来时是同时的,没有分别。所以时间其实没有动过,正像空间没动过一样,只是创业者在动,所以你处在不动中然后再动,这只是一瞬间,在动中就产生了长时间了。”我又在问:“我们已长时间在外星了,怎么没碰到外星人?”他说:“其实是碰不到外星人的。在宇宙膨胀的时间中‘人’已毁灭了多次——因为宇宙有个毁灭的‘界限’和进化的‘界限’,如果没有这个‘界限’,那已发展成了怎样的‘人’?所以地球上的‘人类文明’也已毁灭了几次。如果现在的人不再毁灭而一直进化,那也会进化到神经分裂而‘毁灭’。”他在写出一首诗:“大道难将万物齐。先登犹是涉阶梯。等闲平步青霄外。回首方知宇宙低。”我感到我们又登上了一个时空的阶梯。

虽然我们在太空中飞速旅行,但我们始终被封闭在机舱里。我不由得记起了在地球上时,我经常静坐在家中的惬意。我也在写出一首诗来:“静坐家中地球飞,旅行太空封舱内;暂游都说风景美,一到天堂才不回。”

我看见另一个亲戚也在写出一首诗来:“有何感受有何恋,星星点点际无边;远行地后纯无漏,观察圆明照大千。”我在问:“纯无漏怎么说?”他说:“这旅行仓虽然是无漏的,但你可以戴上‘视觉镜’而回到以前的地方再去游玩去观察,最好的游玩是自己能在那里飞身而行——这只要戴上‘视觉镜’,然后你与心气结合就能实现飞行了。”我看见这视觉镜上还写有一首诗:“十方世界一面镜。镜里看形未足真。摸着鼻头渠是我。那时方见本来人。”

我看见星群在移动着,前面有一束照得很远的光,看起来只有一个单一的景色。我戴上了“视觉镜”——我这是到哪里去?前面好像在涨大水,漫山遍野都是水,已把路都没掉了。但还可看到一个露出水面的石磨,这样还可估计出路的位置,有一个人背着孩子在淌过去,我在跟着过去,脚上感觉到这是一条**石路。可前面那人慢慢在沉下去了,已经快没顶了,还好他开始在游泳了。突然我的脚也失去了着落,我也在游了,我居然能看清自己的泳姿,我一直在观照自己。当我朝前面看时,前面那人明明是在陆地上行走了,这时我才发觉我也离开了水面来到了陆地,可能是水中的练习,我居然还在空气中划动着在游动,当我一意识到时这双脚就在落地了。我离开了对自己的观照,可能是听到了马车的声音这才朝前面看去,这时我看见一辆马车从我身边驶过,上面坐满着同学,马车驶得很快,我想飞起来赶上去,可是飞不起来。瞬间这马车已经消失了。我想飞行起来,我看见路边上有一根空竹,我捡起来时感到很轻,我把它跨在了脚下,我意想着能够滑行而上,可它只能吸附在地上,并发出了金属般的“嗔嗔”的一个单音,而且前行要有角度,竖起来它便会像一个紧刹车一样停了下来。我跟着前面那人来到了一条街上,看见街边停着一辆雕琢的马车,这马车上还有一只脚盆,我盘腿坐了进去,然后两手在划动着,感到好像划着水在采菱角,这时我在飞动了,但飞不高也飞不快,人们只要一伸手就能把我拽下来。我想在人群中还是学会飘行,我在划动着踩水的动作,我真的在飘然而行了。我看见一个店门口有几个人在交谈着,侧面的一个好像是我的父亲,我叫了一声:“爸爸。”他们都在朝我疑惑地看来,我看父亲这张脸的人还很年轻,还像一个中学生,我想难道我父亲又投胎了。我又飘到了步行街,这街好像是老年人聚会的地方,有许多白发的老年人在排队而行走,可是我没看到有一个熟悉的人。

我飘然过了步行街,我发觉有二十几个人在沿着河边进发,穿的是古装,手上都拿着莲蓬。前面正有一顶桥,桥的一边有一排房子,房子前面有一堆假山,我在滑过去,我看见了一头鼋鼍,它张口来咬我了,我拿起了一根竹竿在朝它嘴里戳去,它在把竹竿吞下去,然后滑进了假山脚下的水里。我在观看房间,房间前面是一条走廊,房间很小,房门也很小,床榻就在地上,房间都在散发出一股霉气。看见了一个老人坐在一个房间里,手上还捧着一个碗,身上的皮好像特别厚特别皱,有点像大象的皮,难道是得了“象皮症”?我还在往前去,那里的房子好一点了,还有一个天井,上搭有一个葡萄架,我发觉角落上转出一只虎来,还好是吊着的。我想这里大概是个集中营,空着的房间里的人可能都已死了。我在超越而过了,往上再上升了一点,我像虾一样地一弹一弹地在弹动,虽然勉强越过了这一区域,但一个人感到很累。

这是一个花园,花园里有一张长条形的石桌子,但四周没有一张凳子,这也像一个手术台,有几个医生护士围着在说话,我也靠了过去,想加入他们的谈话行列。别处也有人在游玩,这时我看见一个女子正想朝这边走来,她显得清纯异常,但又止步了。石桌边的一个白衣女子在向她高声招呼:“文连文也在这里。你过来呀。”她红着脸却在朝另一边走去,好像觉得不好意思,或许有什么私密怕被别人揭穿。文连文就是站在我身边的一个白大褂男子,他沉默着,白衣女子拉着他在说:“走,到那边去走走。”他们在走了,我好像被吸附着,白衣女子越来越紧紧地挽着他的手臂,俨然像一对情侣。这时我才看清了她的脸,化妆得很精细,一张脸像工笔画画出来一样,看不出她皮肤的原值。她似乎在显摆给别人看,要断了那女人的念头。白大褂在叫她的名字:“白水痕,好像要下雨了。”天果然在下起雨来了,还无处可躲,白水痕的皮肤就像泥人一样在烊下来,并露出了冲不掉的痕迹,她在尖叫起来,说要去化妆一下,然后在逃了。我好像被吸附着还离不开,我又在学习一种飞行——侧身而飞,就像侧泳一般,虽然飞开了,但身的一边感到很沉重,在下坠。这时我记起了一句话:“信既不深,行亦无力。”我应深信不疑。我又在尝试一种飞行,只要两手手指交叉握着朝头顶伸直,再微微摆动,整个身子就像游鱼一样,舒泰而不费力地在飘动。我的双手还可以交叉在身后,在像鱼的背鳍一样在微微摆动,人便能离开地面平移而行,如果背上用力地摆动一下,人又会略微升高一点。

我好像飞过了某个时空。天已经黑了,我好像回到了故乡,有点印象,但不是很熟悉了。我贴着河面在飞,看见的都是老房子,可是好像已经没人居住了。我贴着河面飞过了一顶一顶的拱形桥,我心里在想找到一点什么东西,但只看到了石雕的人物和动物,看到的东西越是古老而荒废了……

跋——

禅宗曰:“无边刹境。自他不隔毫端。十世古今。始终不离当念。”一当我从脑中摘录印象,已成“前尘影事”。

  谢小明说:

        处处被爱之所缚。爱色被色缚。爱院被院缚。爱名被名缚。爱利被利缚。爱身被身缚。定入三昧能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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