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昭乌达路

这个女孩走进了校门，她不得不去上课了。你一定不要再痴痴去望她了。说不定她的离去并不是因为想要去上课，而是因为她发现了你对她的凝视。你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大学生，逃一两节课并没什么大碍，有的甚至一个学期都不上。我想你也读过大学，所以用不着对你说太多关于大学生的话。不要跟着她，这样她会认为昨晚的行为被别人所知，那么，该对她有多大的心理伤害。我们是路人，是好人。

你应该饿了吧。不要着急，往前面一点就有早餐买了。在路的西面的那个学校往前走两百步就有很多小饭馆了。反观路的东面没有一家店铺，你看不到，这就是为什么我叫你一开始先走西面。等到时候你走过去的时候你会知道我并没有欺骗你。其实走五十步你就能看到店铺了，或者更少。只不过这些店铺都是清一色的眼镜店。你想象不到会有这么多眼镜店开在一起，能让你引起同样感叹的是古玩城。

再径直往前走过这些眼镜店，你可以看到很多饭馆，川菜，东北菜，本地菜，黄焖鸡米饭，麻辣香锅，沙县小吃。

当然现在太早了，如果这是在临近中午，我会推荐你去从最后一家开始数倒数第五家的那家黄焖鸡米饭。当然，那里的黄焖鸡比不上之前了。在两年前，或者是一年半以前，反正就是那个时候，那个时候还没有共享单车，当然有没有共享单车并没有什么分别，你还是行走在这条街上。我们回忆的时候总是喜欢把岁月夸大话，认为其遥不可及，可实际上也只是那么一两年，也可能是一两天。还有啊，不仅夸大，甚至会虚无化。有时候你做的梦里发生的事情，在你以后你会觉得你真的确实做过这么一件事情。而恰恰在你身边发生的或者你亲身经历的事情，你会以为这只是你的一个梦。现代人就是这么古怪。我突然发现把“古”和“现”这两个字放在一起很有趣，完全不同于非黑即白。

两年前这家黄焖鸡店有三个人。一个老师傅，两个徒弟。那时候我基本上每天都来。自从那老师傅走后，我就来过一次。只剩下两个徒弟的店铺生意惨淡，店里也没有之前的光鲜干净，随处可见地上的污渍。我不知道老师傅突然离开的原因，也无心过问。最后一次来这家店，大徒弟主厨，那个瘸腿的四十岁女人。我照样来了一小份黄焖鸡。二徒弟是一个聋哑的和大徒弟差不多的男人，在那里用扫把扫着地。扫帚掠过一纸片，纸片还没有被扫起来，他就转移到另一块地面了。大徒弟一瘸一拐地端来一份黄焖鸡，碗面的鸡汤随着她的脚步起伏着，我生怕她会洒出来。等我现在想来，在老师傅在的时候，也是大徒弟给我端来黄焖鸡，可之前我从未为这个感到担心。呈现在桌面的，和之前吃的黄焖鸡没有什么区别。娇滴的鸡肉带着浓香，馥郁的汤汁好像包藏着人的骨髓。可是，就在我进口的一刹那，我终于知道，师傅还是师傅，徒弟永远赶不上师傅的。咬开的鸡肉味道惨白，嚼起来还有点生硬。我知道大徒弟正在看着我吃她精心调制的鸡肉，因此我并没有摆出一股和别人一样的不正常的神情。而是同之前的所有的表情一样，眯着眼睛享受，时不时来一句叹感。这样，大概她会以为她的厨艺和他的师傅不相上下吧。

我建议你要是晚一点的话去这家店，并不是坑你。那是因为我已经这么长时间没有去了，说不定那位老师傅回来了呢。那你该是多么幸运。毕竟，离开和回家本来就是一念之间的事，人总是兜转个不停。所以，要是在下一次到了饭点的时候，你恰好经过这条路。一定要走进这家黄焖鸡店。如果你赶上老师傅在，就算是尝一口汁液，那汁液，使鸡肉的鲜味都得以析出，用一瓷勺，轻舀入口，芳香无限，意犹未尽。你会感觉你泡进了蜜缸。如果不在也不要紧，说不定大徒弟的技巧提升了呢，说不定你能感受到别样的滋味。如果这样的话，请千万记得告诉我。不要问我为什么这么久了不去自己尝试一下。我可以很清楚告诉你，一个人，不能接受两次失望。

好吧，继续往前走吧。

当然，现在大多数的店铺还没有正式接客。你只有一直走到街尾，在倒数第二家的一个包子店吃早餐。你首先要知道，这个城市的人并不钟情早餐，这就是为什么在这里很难找到一个早餐店的缘故。不过，幸运的是，这个早餐店还不错。你可以走进去，点一笼包子，再来一碗馄饨。虽然比不上煎饼和豆浆，也足足可以让你的胃美一小会儿。

如果有位置的话。坐在靠近门口的那一桌。看微阳是如何慢慢变得灼热的。在你喝完最后一口馄饨汤的时候，你会突然感觉到那样清爽的风不知如何就停止了，馄饨的热气袭上了你的额头。把长袖脱下来吧，系在腰上，这是我常有的做法。我不想别人和我一样，可如果是你的话，我会接受。接着走出店门的台阶，千万不要忘了去扫码付账，当然我也不会怀疑你不具有这样的品识。

下台阶去吧。给清晨送行，迎接这个城市午间的炙热。你现在在昭乌达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