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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冻前的时间里，柳苗家全体上阵，该修的修该补的补该洗的洗该涮的涮，总算帮助柳富余和柳嘉树把一处破破烂烂的旧房子，和旧房子里吃穿坐睡用的东西，捣饬的像是要结婚娶亲的模样了，柳苗娘依然闲不住，心思转移到了即将结婚的两位新人需要准备的一些具体事物上。她已经向柳富余写了包票不要一分钱的衣裳钱，柳苗衣裳钱是按照一千零八十八的老规矩稀里糊涂，还是一千八百八十八新时兴的行情要个面子，已经没有了找柳富余商量的余地，也就不用再费脑筋。但结婚的家具得提前商量，如果到口头家俱信托店买现成的还容有工夫，如果柳富余想省钱买木料找木匠打家俱就得早点动手了。新婚的炕单被褥枕头总得新做也需要工夫，炕被铺在炕单下面看不见，柳嘉树之前盖过的旧被子拆洗过后可以将就，但按照村里的习俗，新被子至少做五床，新褥子至少做三条，新枕头至少做两大一小，柳富余和柳嘉树一老一少两个光棍指望不上，她可以叫了几个妇女帮忙，但总得柳富余拿钱，柳嘉树和柳苗赶集买回来自己喜欢的。结回婚不容易，柳嘉树和柳苗总得买些像样的穿戴，鞋袜围巾好说，衣裳不一定赶一次集就那么好运气碰上颜色式样都合适的，绒衣绒裤秋衣秋裤背心裤衩，外套如果决定了买面料交给裁缝铺做，但也得提前。还有新脸盆新毛巾新香皂新暖壶新梳子新篦子……
柳苗娘想起来就头疼，准备她念让柳苗在纸上写出来，需要找了柳嘉树去和柳富余商量的事赶紧商量定了，柳嘉树和柳苗两个人可以做主的，就赶紧趁着星期天村小学不上课去赶集开始准备，偏这时候柳苗捉不住，或者捉住了正经话不和她正经说。
柳苗刚从北京回来那会儿害羞着见柳嘉树，现在却天天长在村小学，深更半夜了不见人回来，第二天吃过早饭碗也不刷拍屁股就走。问去哪儿呀，就说有事。问她火烧屁股啦，什么事这么着急要出门，就说屁股没着火，头发着火要烧成尼姑了。要她迟一会儿出门，有事商量一下，立马就烦了，说事**多。我又不是你们的犯人，犯人还让放风哩。要拉了进屋关起门来说话，她就好好好装作顺从了，趁着不注意甩开手又跑了，**兔子都快。柳苗娘体会了女大不中留，也疑心丛生。
一天夜里，柳过年睡醒了一觉，借着窗户里透进的清白月光，看见柳苗娘还叉腿骑着煤火口坐在炕沿上**。柳过年拍拍她尾巴骨，说：“嗨，睡吧。”柳苗娘一股豁出来的口气，说：“不睡。”柳过年说：“不睡，等着打更呀？”柳苗娘说：“我得弄清楚贼妮子嘛时候才从外边回来。”柳过年说：“事**多。”柳苗娘愣了一下，想起来柳苗也给她扣过同样的一顶帽子，父女俩一条心，她倒成外人了，愤不过，背过手在柳过年脖子里扭一下，说：“我睡不着，你也别想睡。”柳过年不理她，翻个身故意放出轻微的鼾声，气她。柳苗娘从煤火台上下来，来到院里，透过榆树槐树杨树瘦削的枝条在头顶交织而成的一张网，看着天上银盆似的月亮底估摸着快到后半夜了，赌气去闩了两扇大门要把迟迟不回家的柳苗堵在大门外，等进了茅房，想柳苗当初不去找柳老师自己嫌她不去，这会儿柳苗狗皮膏药似的贴柳老师身上揭不下来了，自己又嫌她不着家，嘿一声笑了，一身轻松地从茅房出来，去拔了门闩回屋睡觉。
柳苗娘怕惊醒了柳过年和两个孩子，开门关门脱鞋上炕的声音都放得很轻，坐在炕上脱了棉袄棉裤正要撩被子钻进去，一只手伸过来替她扒身上仅剩的裤衩倒把她吓了一跳，扭头看到柳过年另一只手朝起撩着被子的一角。柳过年小声说：“我被窝暖和。”柳苗娘小声说：“暖和也不稀罕。”伸手把柳过年撩起的被子压下去，压住了，一边扭身看着一侧并排睡着的两个儿子，听着他们平实匀称的呼吸声，说：“老二，老三，起来解个手。”柳过年说：“别试探了，睡得着实着哩。”一把拉在了身边从背后搂住，恨不得把她整个人摁进他的身体里，又恨不得一**把他整个人挺进她的身体里。柳苗娘说：“都多大岁数了，没够。闲得慌，趁着地里还没有冻瓷实，你明天就赶了车去拉土吧，垫圈的土不多了，给柳老师家猪圈跟也拉两车。”柳过年火急火燎的，不理她，完事了才说：“闺女还没结婚，你这就开始眼里只有闺女婿了。”柳苗娘说：“好像回来了。”接着就听见关大门闩门闩的声音，要推开柳过年，柳过年的一双胳膊却像拴马缰绳打的结，她越要挣脱箍得反倒越紧，下体还是木楔子一样，也是舍不得退出。柳苗娘说：“没完了你。”听见柳苗关睡觉屋门的声音，知道自己就算起炕了也休想叫开门，就不再挣脱，却又突然替柳苗担心起来。
柳苗回家晚睡觉晚起炕也晚，柳苗娘吸取了以往的教训，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做熟饭，先打发两个上学的走了，接着打发柳过年柳发旺父子俩吃饭，刷碗，喂猪，扫院子，直到腾出手来了才叫柳苗起炕吃饭。柳苗娘站在屋门口，听见门闩响不等门打门就挤进去了，防止柳苗逃跑关了屋门后背**住门扇子：“跑。你跑呀。”柳苗还没有十分睡醒，不防备，被推开的门扇子顶得身子趔趄差点摔倒，受了惊吓，就尖叫嗓子喊：“贼呀你，偷偷摸摸的。”柳苗娘说：“深更半夜不回家，究竟谁才是贼？”把门闩了，揽了柳苗的肩在炕沿上坐了，跟柳苗说她只想弄明白一件事，如果柳苗说实话就放她出屋，不说实话就关在屋里别想出门。柳苗让她问，随便问，问什么说什么，柳苗娘张张嘴问不出口，又张张嘴还是问不出口，以为柳苗要跟她急眼的时候，柳苗却**进她怀里咯咯笑起来。柳苗娘不知道柳苗唱得哪一出，心里有些发毛，问她笑什么，柳苗双手搂了她的脖子，把脸朝她**间拱了又拱，像是要把一张脸先**起来**严实，笑着问她是不是怀疑她和柳老师已经哪个了，说罢又笑，笑得岔了气还是**不住想笑。
原来挺腼腆的姑娘家倒**她一个老娘们儿的嘴还没遮拦了，柳苗娘越发紧张越发想知道答案，就抱着柳苗的脑袋叫她不要傻笑了，站起来，站好，好好说。还没领结婚证更没过事，就算领了证还没过事也不能干出那种傻事来，否则吃亏得是她，后悔的也是她。柳苗爬在娘怀里**住了笑，说她先愿意的，吃亏后悔怨不得别人也不怨别人。抬头吊着一双黑亮的杏仁眼看着**下巴，一点也不像开玩笑。柳苗娘就哭笑不得了，说******，巴掌雨点般朝柳苗的屁股上拍，不解气，伸手够到了扫炕的笤帚，柳苗嘻嘻笑着又改口了，说柳老师是个老封建，就算她愿意他也不会愿意。柳苗娘举着笤帚，骂柳苗不要脸，是怎么知道的柳老师不会愿意的，一定是跟着小梅子学坏了。柳苗说直觉，所以她也就不会有那种事的想法，免得说出来被柳老师拒绝了难看。
柳苗的话**假难辨，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只要顺顺当当地结了婚，两个人婚前的事就都盖住了，该的和不该的也就不叫事。柳苗娘叫了柳苗去他们睡觉的屋洗脸吃饭，吃完饭要柳苗把她脑子记着的结婚前需要准备的事项写下来，拿去和柳老师商量出一二三来。进屋看见煤火台上只放着一碗小米粥和半茶碗咸菜，柳苗抱怨没有炕一个馒头，这是看到她要嫁人走了，饭也不让她吃饱了。柳苗以前的早饭就是只喝一碗小米粥，柳苗娘怀疑柳苗饭量一下子变大是因为怀上了，惊得一拍大腿，说：“天呀，你不会……”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柳苗的小肚子。柳苗躲开，说：“你不懂，自由恋爱**割麦子不轻闲。”柳苗娘问她躲什么，柳苗说怕痒痒，又说馒头一时半会儿炕不热，干脆给她炒个**蛋吧，估计也能吃饱，拿个板凳坐在煤火台前喝粥。柳苗娘手点着柳苗的脑袋，说：“我就相信了你，给你炒**蛋。别以为我老好，敢哄我，还没结婚就给我挺个大肚子，让一家人跟着你无脸出门见人，拿镰刀剥你的皮我照样下得了手。”
吃过饭，柳苗找来纸笔把柳苗娘说的各类事项一一写下来。柳苗娘说：“你和柳老师先商量个谱，再让老富余那个脏老头子鸭子的屁股决定，最迟大后天要给我个准信。”柳苗说：“不如这样，你直接去找柳老师的爷爷，他说什么你听什么，多省事呀。”柳苗娘说：“我听他跟我装疯卖傻呀？”催柳苗拿了单子去村小学找柳老师。
柳苗一走，柳苗娘又觉得柳苗不会把她的话当回子事，整整一天心里没招没架的，想着去喂猪提着泔水罐子走进了马圈，熬小米粥要朝锅里加碱拿的却是盐罐。到了柳苗要带回准信的第四天，柳苗娘等不到第五天早晨，当天夜里就守株待兔睡在了柳苗屋里。结果正如她所担心的，柳苗**就没把她的话当回子事，还想一句“我忘了”把她打发了。不过，她也算没有白守逮住了兔子，尽管此兔子不是她原来想要的彼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