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客栈待到晚饭过后,天色渐已转黑,云裳起身要去拜访朋友,林轩欲要随她同去,却被她拦下道:“我那朋友素来喜欢清静,不愿见到生人,你还是等我回来好了。”林轩见她这般说,只好作罢。
路上行人已是寥寥,云裳趁着月色走不多时,眼前出现一座大宅院,门额上题着“史家庄”三个大字,大门两侧各悬一只斗大的灯笼,门口端端正正立着两个守门人,看模样便知必是一户富贵人家。
云裳却不径直进去,远远绕到侧院僻静无人处,瞄到院墙外长了一棵大桐树,她走到树下,右手一抖,袖中飞出一条两丈长的银色长鞭,缠住一根桐树枝,手上用力轻扯,人已腾空掠起,轻飘飘落在院墙上,手腕再一抖,那银鞭似长蛇盘尾般缩回她手里。
云裳四下看看,见到无人,便跃下墙来,矮身顺着墙壁向南走到房角,侧身细看,眼前这房屋是正堂,门口也悬了两盏灯笼,房门正对一堵影壁,再过去便是大门口。
她折身走向后院,这里是一个宽阔去处,顺着灯光看到一条长廊将前后房屋连通,不时有小厮丫鬟模样的人走来走去,院落里立着几座一人来高的假山,假山间隐约是一片池塘。
刚要迈步,忽然听得一个沙哑的声音道:“老大,小心点!”云裳闪身躲在假山里,又听到一个粗沉的声音道:“我说老二,你昨晚不是都查清楚了么,怎么还让老子掉进这鸟池塘里去了?”听得出这两个声音是被刻意压低了的。
那个粗沉的声音又道:“**,这狗屁史家庄这么大,都他奶奶的快赶上皇宫了。”沙哑的声音道:“老大你小声点,别忘了咱们来这儿的正事。”
云裳心中暗笑,原来这两人也是做贼来的,跟自己倒算是同道中人,不过这个老大说话甚是不悦耳,可是讨人厌得很。
她悄悄探出头来,瞧见一高一矮两个人鬼鬼祟祟绕过池塘,左看看右瞧瞧,见到无人,赶紧朝后院去了,她灵机一动,从假山后闪身出来,小心跟在那两人身后。
等到亥时末,房内灯火尽都熄了,房外灯笼却仍照得通明,云裳随两人到了后院。
凡是习武之人,眼力都是极好,她觑见一条大狗蹲坐在房檐下,足有半人来高,两只大眼烁烁有神,鹰隼般四处张望,立时屏住呼吸。
忽然听得几声狗叫,云裳细细一听,便知是那两人中的一个假扮,那只大狗狂吠一声站起身来,朝两人这边直奔过来。
只听见“咕咚”一声,接着一声闷哼,那狗忽地栽倒在地不再动弹,两道人影又往后去了。
云裳心道这两人确是有点本事,跟上几步,见到那狗一动不动躺倒在地,显是已经死去,当下没了顾虑,径直跟了上去。
那两人矮的在前,高的在后,顺墙角走到屋后暗处,看看左右无人,那矮个子如灵猴般翻了个身,跃上二楼,高个子便在下面四处张望,提防有人来。
云裳暗暗一笑,心道:“我还没出手,倒被你们捷足先登,这笔买卖岂能被你们抢了去?”当下打定主意,脚下一点,如若生风,飘身跃上楼去。
那高个子只见一团白影飘来,心道不妙,喉头一动,发出一阵清亮的莺啼声。云裳心里一阵呀然,原来这两人都不是等闲之辈,想必也都是惯偷了。
楼上那矮个子听得楼下发出声音,立知情况有变,慌忙转身,待要跳将下去,却见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娃站在跟前,登时眉头一皱,龇牙咧嘴,扮出一副恶像,嗓音沙哑道:“女娃娃,大爷可是个强人,要命的就赶紧逃命,在这里碍了大爷手脚,大爷可是会杀人的。”
云裳心道,原来这人把自己认成了丫鬟,哼笑一声,道:“好你个大胆的贼子,我不来抓你见官,你倒来吓唬我了。”
矮个子见她一丝惧意也无,略一吃惊,满脸狐疑地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番,说道:“你不是一般的丫鬟,你是什么人?”云裳轻笑道:“谁说丫鬟便得害怕了?害怕的该是你这个贼人吧。”
矮个子欲要再说,楼下又发出莺啼声,此次比前次更显急促,矮个子又恶狠狠看一眼云裳,翻身跃下楼去了。
云裳暗笑一声,轻步在楼上四下里瞧,见到一间屋子与别个分外不同,只它四面没一扇窗,房门也十分结实,云裳四下看看,又朝楼下张望,见到无人,便伸手取下发簪,轻轻一拉,从发簪里抽出一根细长银丝,在锁孔里一捅一扭,忽听“啪”地一声,那铁锁应声而开。原来云裳为盗数年,时常出入于达官贵族府宅,早已练就一身本领,这铁锁根本奈何她不得。
云裳收好发簪,推门而入。忽地一高一低两道人影擦身闯进门来,正是方才那两个窃贼。
那矮个子笑嘻嘻地道:“原来姑娘便是大名鼎鼎的女飞贼一叶飘零,我二人失敬失敬!”高个子接口道:“不对不对,老二,你叫得不对,应该叫女飞侠才是。呵呵,女飞侠,我兄弟二人对你是仰慕已久,今日总算是亲眼见到了女侠真面目。”
云裳先是一惊,随即明白过来,这高个子为人粗笨,矮个子却是心细异常,必是他得知自己先施展轻功,而后翻手间打开铁锁,便猜测自己是江湖上传闻已久的女飞贼一叶飘零。
矮个子粗声道:“不错不错,我们对姑**手段很是佩服,希望能跟姑娘交个朋友。”
高个子嘿嘿笑道:“不瞒女侠,我兄弟二人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气,这是我二弟朱灿,绰号‘登天虎’,我是孙康,人称‘翻江龙’便是。”
云裳素时也曾听过这两个称号,只是未曾想偏在这里见到了,眼见躲不过去,又怕动起手来占不得便宜,只得道:“二位的大名我也早有听闻,真是不巧得很,不承想抢了两位的生意,我这就走,绝不打扰。”
朱灿连忙拦住道:“不敢不敢,既然是女侠要做的生意,我兄弟二人岂敢抢了去?女侠请便,我们另觅他处就是了。”
云裳心想分明是自己抢了他们的买卖,倘若这两人此刻离开,一来并非仗义之举,二来他们未必不会反咬一口,说道:“不如这样,反正这史家富可敌国,我们就各取所需,二位以为如何?”
孙康张口便道:“我二人也正有此意,如此是最好不过。”朱灿朝云裳笑道:“女侠果然是义气过人,如此一来我兄弟岂不是讨了极大的便宜!”
云裳暗道这朱灿当真是舌巧如簧,这两人一个直肠直性,一个城府颇深,倒能以兄弟相称,真是奇怪也哉,笑了一笑,道:“该是我抢了你们的买卖才是,咱们还是赶快动手要紧,否则一会儿来了人,大伙就都没了生意做。”朱灿连忙道:“女侠说的大大有理,女侠请先。”云裳点点头进了门,二人也连忙跟进去。
这史家当真是藏金纳银无数,单这间屋子里便有宝箱十余只,高高低低摆在正中央,四周靠墙处立有一排博古架,上面也摆有许多物件。
那孙康嘿嘿一笑,伸手便去搬动宝箱,云裳低喝一声:“千万不要碰那箱子!”孙康立时如触电般缩回手,转过身来一脸惊慌地道:“女侠,你还有什么指教?”
云裳知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有意问道:“难道你瞧不出有什么异常么?”孙康呆了一呆,摇摇头道:“偷便偷,抢便抢,咱们干这一行的,还有什么好怕?”朱灿道:“大哥,你先别急,听云姑娘怎么说。”
云裳缓缓说道:“我们一路走到这里,又如此轻易打开这道门,并未碰到些许阻碍,你们不觉得太过于容易了么?”
朱灿闻言,定睛把整间屋子细细看了一遍,发现每个箱子上面都系了根极细的线,细线另一端远远通向房梁,上面必然连着机关,若不是定睛细看,怕是在白天也难以瞧见,随是碰着哪一个箱子,必然将扯动细线,机关一旦发动,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顿时抽了口凉气,朱灿道:“多亏姑娘心思缜密,提醒大哥,不然咱们就要吃了大亏了。”
孙康这才豁然明白过来,摸摸脑门道:“原来这个姓史的如此阴险,他奶奶的,看我不偷他个精光!”顿了顿,瞅着云裳道,“这下该怎么办?”
云裳道:“你们且向后退两步。”二人依言退了几步,云裳从袖中抖出银蛇鞭,“嗖”地一声向左抽出,长鞭即出即回,又“嗖”地向右抽出。只听得“铮铮铮”数声,一道道寒光闪过,暗夜里隐约可见数十支利箭从两面墙壁处飞速射出,但听“铮铮铮”响声不绝,尽数钉在木箱与附近地板上。
孙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叫道:“啊呀!他奶奶的,老子差点儿就变成刺猬了,不偷他个精光难解我心头之气。”说罢便又动起手来,刚伸了一半又立时缩了回来,瞅瞅云裳,试探道:“女侠,这一回不会再有诈了吧?”
云裳点点头道:“我料想这史家不会再有什么花招了。”孙康如同吃了颗定心丸,嘿然一笑,挽起袖口,朝那堆箱子去了。
云裳摇一摇头,却在墙壁处博古架上来回细看,上面有许多事物,如羊脂玉瓶、青玉观音像,还有许多珠宝,一看便知全是价值不菲。眼光触及到一支半尺长的翠色玉器,她拿起来握在手里,见是一支玉箫,薄如荷叶,几无重量,却硬如铁石,想是巧匠煅造的玩物,心中喜爱不已,顺手塞入袖口。
“他奶奶的,原来这堆狗屁箱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孙康已将几个箱子翻了个遍,没好气地道。云裳又拿了一只羊脂玉瓶,回过身,见几个箱子乱七八糟倒在地上,里面多是些金银珠宝之类,并无其他稀奇之物。
朱灿开口道:“还是云姑娘心思独到,竟然一早就料到这些箱子里不过是些诱人的把戏,其实真正的宝物正摆在这博古架上。”云裳摇头道:“你也太抬举我了,我哪里料得到?我只是想随便拿些东西罢了。”
“好大胆的贼子,连我史富通史家的东西也敢偷!” 楼下忽然响起厉喝声:“你们把这里给我围好了,走了贼人我拿你们是问。”三人慌忙出了门,院里已是灯火通明,数十人将楼前围得水泄不通,想必四面皆是一般情形。
厉喝声又响起来道:“博古架上尽是我的希世珍品,你们若随意偷一两样去,我也难以察觉,奈何你们这些贪婪小人,非要打开那几个宝箱,岂不是自寻死路!”忽听脚步声窸窸窣窣,想是有人朝楼上来。
朱灿道:“姑娘,你轻功一流,只管先走,这些人交给我们就是了。”云裳向楼下看去,这些家丁模样的人至少也有四五十个,其中一个约摸四十多岁年纪,矮胖身材,正朝众人指指点点,想必便是史富通了。
云裳脸上不由现出犹豫之色,自己要走自是不难,但孙康、朱灿二人恐将陷入险地,与他二人虽是萍水相逢,但心知二人亦非恶贼,不愿二人有所死伤。
朱灿笑道:“姑娘不必担心,这几个货色还奈何不了我们。姑娘劫富济贫,我兄弟二人自愧不如,今日能替姑娘为民除害,那是我二人的荣幸。姑娘快些走吧,还有许多人等你去救呢。”孙康不耐烦地道:“快走!快走!待会儿打将起来万一伤到你可就不好了。”
云裳情知二人都是热血好汉,便不再多说,将羊脂玉瓶塞到孙康手中,抬头望见院墙内侧有一棵华盖大树,树顶高过屋脊,离这边不过数丈远,当下打定注意,又看二人一眼,说道:“那就后会有期了。”脚下一点,翻身掠上屋顶,只一顿足,身躯又弹射而出,恰如一片树叶在枝头上漾了几漾,便荡出墙外,消失在夜色里。
院子里有人惊呼道:“有贼人逃跑了!” “有贼人逃跑了!”史富通叫道:“还不给我追!”
次日,林轩起了床,四处寻不见云裳,径直到了厅外。昨天碰到的那个店小二瞧见他,走过来道:“你是昨天跟云姑娘住店的那个小子吗?”
林轩点点头道:“正是我,请问你知道云姑娘去了哪里吗?”店小二道:“昨夜三更云姑娘回来店里,特地交代,如果你还想找她,就在今日午时前到城南外的泊月桥去,她会在那里等你。”
林轩心里疑惑不解:“她不是去拜访朋友么,怎么三更半夜才回来?她又是何时出城去了?”店小二又道:“还有,云姑娘说她只等到午时,如果你不愿去,她也不会久等了。”
林轩愣了片刻,道:“请问泊月桥怎么走?”店小二应道:“出了城往南走三里,再往东南走五里路,那里有一个泊月潭,到了泊月潭就看到泊月桥了。”林轩道了声谢,转身便朝门口走去。
“哎!哎!那小子,”店小二叫住他道,“现在还早得很,等出了南城门,就一路荒芜人烟,你吃些东西再走也不迟,况且云姑娘在店里还有许多存银。”
林轩听他说得有理,又想到云裳若是半夜出城,怕是也没有吃上早饭,就坐将下来,胡乱吃了些包子,又拿了两块上好的油饼,用油纸包好,塞进怀里,出门一直往南走去。
到了城门口,只见十几个守卫面色严厉,手持长枪,对过往行人一个个细细盘查。林轩跟在一行人后面,径直走向城门口。
轮到林轩通行时,前面一个头**缨帽,手执长枪的守卫对下面人使了个眼色,朝他勾勾手,林轩心生惊惧,不知他叫自己何事,又逃脱不掉,便一步步走过去。忽地脚下一绊,整个人站立不稳,直直向前倒下,赶忙双臂护住胸前,“扑通”一声跌倒在地,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
“哈哈哈!”身旁爆发出一阵狂笑,林轩忍住剧痛爬起来,把露出来的油纸包往怀里塞了塞。
先前耍他的那个守卫笑得几乎快喘不过气来,手扶长枪仍是笑弯了腰,旁边一个守卫冲他道:“小子,你过去吧。哈哈哈!”
林轩揉揉膝盖、手臂,忍住痛一步步缓缓走出城门。过了一会儿,身上痛楚慢慢减轻,走了约有三里路,见到一个分岔路口,一条通向南方,一条通向东南,他按着那店小二所说,沿路往东南方走去。
走了约有三四里路,前方隐隐约约传来潺潺流水声。林轩加快步子,又走了半里路,看到一湾小溪穿过郁郁葱葱的树林,由东向西缓缓流去。
又走不几步,溪水变窄变细,慢慢转弯向西北流动,水面随之变宽,约走了十几丈远,水面又变窄,蜿蜒向东南流走,远远看去,恰似一枚弯月。
溪水最宽处碧波如镜,水面上拱起一座石桥,石桥上立着一道人影,金色阳光照耀下,拱桥与人影一起映入潭水中,仿佛化作一幅画,在眼前里凝滞不动,忽然一阵微风吹过,倒影在水面上轻轻摇曳。林轩一眼便看出桥上正是云裳,便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云裳转过身,望着他道:“你来了。”眼中有些许讶意。林轩咧嘴一笑,从怀里取出油纸包,递给她道:“你一定还没有吃东西吧,这个给你。”
云裳愣了一愣,伸出手,两人同时看见油纸包的一角粘有泥土,林轩赶忙用手拭去又递给她,趁她吃饼,把方才在城门口被那几个守卫戏耍一节事说了。
云裳看他一眼,别过头,眼里闪过一抹无奈,她看着水中红日在波光里摇曳,一字一顿地道:“其实我是一个飞贼。”林轩以为是说玩笑话,笑道:“你有那么多富贵朋友,干嘛骗我说自己是一个贼?”
云裳道:“我说有许多富贵朋友,其实才是骗你的。三年来我一路走一路偷,偷了这家偷那家,我一直都是一个贼。”林轩摇摇头道:“不可能的,你这样瘦弱不堪,怎么可能做得了贼?”
云裳不说话,抬起头,岸边一棵梧桐树枝繁叶茂,几根枝枒伸到泊月桥边,约有丈余来高,枝头密密麻麻长满梧桐果,已几近成熟了,她左足轻点,整个人似蝴蝶般轻盈盈飘起来,探手折下一支梧桐果,又轻轻飘落桥上。
林轩怔怔看着兀自晃动的梧桐树枝枒,过了半晌,转过脸去看她一眼,又移开目光,说道:“你三更半夜回到客栈,又三更半夜潜出城去,适才城门口有人在盘查,难道都是因为你么?”云裳缓缓道应了声“是”。
林轩道:“‘志者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很小的时候我娘就教我,宁肯饿死街头,也绝不能行偷盗之事。”
云裳脸上血色黯淡,冷声道:“我不过是取他们的千百分之一,便是偷盗,他们搜刮民脂民膏,害得多少人饥不能食、病不能医,岂不是连强盗都不如?”林轩道:“富贵有命,你帮得了人一时,却帮不了他们一世。”
云裳抬头望天,天空澄澈,秋高气爽,阳光似金线般洒下,蓝天白云倒映在潭中,水面光洁如镜,照出一行大雁南去的影子。沉默片时,她道:“每个人都有活下来的权利,你不给他一块饼,也许明天他就再也看不到这耀眼的阳光。” 声音平静异常。
林轩心里蓦地一震:“是啊,如果不是遇上那位姓杨的大叔,我又会游荡到哪里?等到身上的银子花完,我怕是也要饿死街头了吧。”忽然又想起娘亲曾经教过自己“盗亦有道”,昔日孟尝君正是借助鸡鸣狗盗,方能安然逃回齐国,一时间噤口不语。
云裳淡淡说道:“你是读君子书的人,我只是个弱女子,只能用这种手段来帮助他们,你若是嫌我不够光明正大,现在大可回到客栈里去,你报上我的名字,只要存银还未花完,你还可以过些安稳日子。”说这话时面色极为平静,看不出是忧是喜。
林轩怔怔望着她,心里浮出许多念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抬眼向远处眺望,溪水闪着潾潾波光,一路曲曲折折、迂回不断,渐渐隐没入林间消失不见。
云裳转过头来,将昨夜所得的玉箫递给林轩,道:“这个你拿好,当些银子也够你吃喝一两年了。”林轩看她面色沉重,眼里一丝光彩也无,大是于心不忍,小心地道:“你、你生气了?”却不接玉箫。云裳看他一眼,不说话。
林轩心里一慌,吞吞吐吐道:“对、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头脑又木又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没想要惹你生气的。”云裳道:“算了,反正我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做贼的也不怕别人说什么。”
林轩道:“以后有我跟你在一起,你就是个有伴的贼,再也不用独来独往了。”他与云裳同病相怜,不忍见她独自流浪,便索性抛开孔孟之道,决意陪她一道偷富济贫。
云裳心里忽然一颤,愣在那里。
林轩当先向南走了两步,回过头道:“女侠,我们是不是该走了?”云裳轻摇螓首,淡淡一笑,道:“是,我们该走了。”赶上两步,与他并肩踏过泊月桥,一同向南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