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寺路上林轩心中翻涌不定,似是问明易,又似是自言自语道:“汴京真会陷入金人手中么?”
明易不置可否道:“金人兵强马壮,大宋却是文强武弱,受人欺负也没什么稀奇。不知那姓庄的是什么来头,若不是他阻止,今日倒可以一睹神兵龙月刀的威力。”说着将天玄剑拿在手里,剑身一面刻了一个“韩”字,另一面刻了“天玄”二字。
林轩奇道:“明易师兄,你的俗姓是韩,天玄剑上刻着‘韩’字,为何我家祖传宝剑刻的却是‘李’字?”明易摇头道:“此事我也不知,莫非与祖辈的遭遇有关?”
林轩如有所思道:“我娘说过,我们祖上是一位名叫林旷的大将军,难道是因为当年太祖皇帝杯酒释兵权,林大将军因此便改名换姓隐居起来?那么神兵又从何而来?”他满腹疑惑难以解开,一时间愁眉不展。
明易道:“得到四样神兵便如同得到天下江山,难道神兵里有什么秘密可以号令天下?”
林轩听他如此说不由一呆,娘亲也说过同样的话,但不知神兵究竟有何秘密。
明易又道:“可是什么东西足以号令天下?”想了半天毫无头绪,摇摇头只觉烦闷不已。
林轩叹气道:“也不知何时才能集齐四样神兵,只愿到时真能换得天下太平。”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
出来城门,遥遥望见前面有个人影,看模样是个肥胖和尚,不紧不慢正朝寒山寺方向走去。两人都知寺中并无哪个是这等身材,对视一眼,一齐加快步子,欲要追上去看看到底是谁。
待追到那人身后四五丈远处,那人似有察觉,步履也快了几分,两人愈加好奇,不觉跑了起来,只见那人大步流星,脚下不紧不慢,追了一盏茶工夫仍落在那人四五丈之后,两人已看清那人身形,同时想起一个人来,一齐施展轻功飞奔直追。
不料那人脚下如生快风,两人越追越远,又追了一盏茶工夫竟不见了身影。
两人一路急匆匆赶回寺里,刚一进门,便见明昙慌慌忙忙迎了过来,看见两人便气喘吁吁道:“明易、明昊,你们可算回来了,害得我好找,住持方丈要你们过去,你们赶快到讲经堂去吧。”
两人看他如此慌张,不敢多停,匆匆应了声便疾步朝讲经堂赶去。
讲经堂房门半开,两人尚未进门,便看见一个肥肥胖胖的和尚面朝里站着,正与寺内几个慧字辈僧人交谈,两人未得允许,便立在门外等候。
住持方丈慧远道:“慧行师弟,你适才说金兵围困汴京,却不知是否有人救驾?”
肥胖和尚嘿嘿怪笑一声,道:“救驾?朝中除了宗泽,哪有敢战之人?区区一人又岂能扭转乾坤?”慧远几人叹一阵气,都不说话。
过了片刻,慧远合掌道:“阿弥陀佛,慧行师弟多年奔波,终寻得四位神兵传人,真乃功德一件。”
那肥胖和尚摆一摆手,道:“嘿嘿,住持师兄休要打趣我,你们都知道我的性子,若是在寺里待上十天半个月,那岂不是要憋坏了我?”
慧空合掌道:“善哉善哉!在寺中是闭门修行,在外奔走是普度众生,慧行师兄功德无量。”话音一转,“明易,站在门外做甚?还不进来!”
明易闻声推开门来,叫道:“胖师父,多年不见,您老人家身体依然如此健硕,小子一样望尘莫及!”
那胖和尚腾地站起身,扑将过来,抱住明易肩头,哈哈笑道:“哈哈!原来是明易徒儿,多年不见,你已长这般高了!”
原来这肥胖和尚正是慧行,林轩孩提时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对他的容貌记忆已是十分模糊,但对他的体型过目不忘,如今不想竟在此处相见,心里又惊又喜,道:“胖师父,多年不见,我好生想念您老人家。”
慧行转过身来看他,愣了片刻,一拍脑门,恍然道:“原来是你这傻小子!哈哈!真想不到你这傻小子竟也在这里,哈哈!哈哈!”
林轩心里有好多话要对他说,却偏偏不知从何说起,不知怎地冒出一句话来:“我当年身受重伤,是云裳姑娘送我来入寺的。”
慧行听到“云裳”二字,脸色微微一变。林轩道:“胖师父,云姑娘这些年找你找得十分辛苦,不知你可否见过她?”
慧行似是想起了一段往事,扭过脸去,叹一口气道:“裳儿,她、她果然是一直都在找我们么?”话音骤然放低,几不可闻。
门外传来脚步声响,接着明昙、程文、程武三人一齐走进门,程武看见慧行,吃了一惊,叫道:“胖师父!您老人家回来啦!”
慧行伸手拍拍他的脑袋,哈哈笑道:“程武!你小子怎地也在这里?”程武道:“胖师父,终于又见到您老人家了。”
慧远道:“明易、明昊、明晟、明晨,今日叫你们四人过来,是有一样东西交给你们。”言罢转身从案头取来一只宝盒。
四人闻言都吃了一惊,只见那宝盒通身黑红色,五寸见方,两寸来厚,前后两面各雕刻两名手执或刀或剑互击的男子,飘然若仙,姿态甚是优美;左右雕有八只形态各异的龙,或腾云驾雾,或雄踞仙境,或昂**吟,或盘身静卧,各个气态非凡;上下两面则是月桂图,上雕缺月,下雕满月,宝盒四面各有一十字梅花印,通身看不出丝毫缝隙。
慧远手捧宝盒,道:“这宝盒的来历还是请慧行师弟来说罢。”慧行看着宝盒,目露神往之色,缓缓开口道:“这宝盒乃是云崇明的遗物。”明易闻言浑身一个激灵,目不转睛看着宝盒。
慧行续道:“当年云崇明早知坠月崖一战势在必行,在身赴坠月崖之前,将宝盒及女儿云裳暗中托付于我,教我在朝廷腐败无德以致民不聊生时,寻一位以天下苍生为念,又武功见识非凡者,将宝盒交托与他,待到宝盒打开,盒中自然有法子能叫天下太平。”
林轩对云崇明三个字略有记忆,心道:“云前辈原来便是云裳的生父,怎生这宝盒和四样神兵都可使得天下太平?难道二者有什么渊源?”看向明易,却见他脸上表情复杂难言,既有疑惑,又有怨恨,不由好奇道:“师父,不知这宝盒里究竟是何物?”
慧行摇摇头道:“关于宝盒的秘密,便是云崇明也不得而知,他只说宝盒在太祖初年时流入云家,代代相传至今,至于宝盒内藏了何物,却是无人知晓,怕是太祖时候的祖辈没能流传下来。”
林轩直呼奇怪,这宝盒与四样神兵岂不是如出一辙?正想间,慧行接道:“如今我已经老啦,这些事就由你们年轻人去做吧,云崇明的遗愿便交给你们四人去完成罢。”说完长长舒了一口气。
四人闻言都是一愣,慧远已将宝盒捧过来,道:“你们需谨记,宝盒只能交于心地纯善且武功高强之人,否则恐怕会贻害无穷。”
明易看了林轩一眼,双手接过宝盒,宝盒捧在手里手感甚轻,也不知其中究竟是何物。
林轩想到自家宝剑至今下落不明,宝剑秘密尚无一丝头绪,如今又多了这个宝盒,心念一转,道:“方丈,我们区区几个后生,江湖阅历浅薄,武功又低微,如何放心将宝盒交到我们手中?”
慧远、慧能几人相视一笑,慧远道:“你们当真以为,大闹金龙帮之事我等毫不知情?”
明易四人一阵错愕,继而一齐看向明昙,后者被四人注视,脸上顿时涨得通红,慌忙垂下头来。
几人都是一样想法,原来明昙早已将闯祸之事告知寺中诸位方丈,却不知方丈为何不曾责罚自己,但听慧远道:“其一,路见不平,挺身相助,可见你们有仁义之心;其二,救人之时不凭蛮力,而是智取,可见你们颇具慧根;其三,正因为你们年纪尚轻,江湖之中又有谁会想到,宝盒便在你们手中?只要你们四人其心如一,定能保护好宝盒。”四人听他说得有理,心里都是一阵**动。
慧行又道:“宝盒虽是云崇明的遗物,但宝盒之事万万不能教裳儿知道。”
明易、林轩两人闻言都是一愣,明易忽然正色道:“师父,当年坠月崖一战究竟是为何故?为什么我爹娘也双双殒命?”
慧行摇头叹道:“唉,这些事已过去得太久,我本不想再提,实在是冤孽啊!怪只怪人的贪念太强,云崇明手中的宝盒,你爹手中的天玄剑,人人都欲得之而后快。唉,那真是一场武林浩劫……”说到此处浑身一阵战栗,缄口不再说话,慧远几人俱都叹息不语。
明易一边听一边沉思,本想师父必有下文,不料他半天也不言语,开口道:“这些事我已猜到了大概,我只想知道,当年我爹和云叔叔是如何被骗去坠月崖的?谁是害死他们的真正凶手?”
慧行目视宝盒,如有所思道:“是谁?还能是谁?是人的贪念啊!”
明易还要再问,慧空挥挥手道:“明易,胖师父已十分劳累,你不要再打扰他了。你也不小了,有些事还是你自己去探个明白吧。”
明易还要再问,但看胖师父满面愁容,似是勾起极为伤心的往事,便不忍再问,心想:“当年实情究竟如何,师父既然不肯说,想来定有难言之隐,那**后自己一一查明。”
慧远道:“明易、明昊、明晟、明晨,你们入寺之时,我已知你四人尘缘未了,是以收纳你们做了寒山寺俗家弟子,如今明昊内伤业已痊愈,你们又身负宝盒使命,不便再多做停留,你们明日便离寺去吧!”
四人闻言都是一愣,在寒山寺中一待便是三年有余,谁都不曾想过离开之事,如今身负重任,离开在即,竟都有些不知所措,面面相觑一阵,对着堂内众位方丈大师一齐跪了下来。
明易望着慧空道:“师父,徒儿生性顽皮,爱闯祸,又不好好习武,总是惹您老人家生气……”
慧空摆摆手打断他,道:“明易,师父知道你虽然顽皮,但心地善良,以后在江湖上行走,不可再如此莽撞,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
明易道:“师父教诲,弟子记下了,等大事完成,弟子一定回来看您。”
次日晨时,四人吃**收拾毕衣物,商议一同向慧行辞行,正要出门,恰好撞见明昙站在门口,明昙一见门打开来,支支吾吾道:“我、我知道你们今日就要离寺,我来送送你们。”
四人看他模样便知他还在为告密之事耿耿于怀,林轩道:“明昙师兄,过去的事你不必再自责了,我们谁都没有怪你。”
明昙看四人脸上带笑,都无怨怪之意,才放下心来,把四人行李尽都拿过来,背在自己肩上,带头在前面走。
明易拉住他,问道:“胖师父现在何处?我们要去向他老人家道别。”明昙道:“你是说慧行师伯吧?他一早就离寺去了。”
明易身形一滞,似是不能置信,又似早猜中这般,道:“胖师父已经离开了?”明昙道:“是啊,慧行师伯天刚亮就走了。”
明易心道:“胖师父果然是躲着我的。”摇头苦笑数声,不再言语。
不知不觉间已出了寺门,门前巨松巍然耸立,太阳已高高升起,霞光照在寺门,“寒山寺”三个大字愈发显得苍劲有力,几人又看了一回方才缓缓迈步离开。
程武道:“天下如此之大,我们该去哪里才好?”明易道:“我们先到姑苏城中去,且打探一下如今江湖中有何大事,然后再做打算。”
几人一想便知,托付宝盒之人,自然要到多有江湖豪杰之处探寻,对明易的提议齐声称好。
走到半个多时辰,明易道:“明昙师兄,再送就要到姑苏城了。”明昙这才意识到已走了许久,情知不能再往前送,将行李交还给四人,道:“我要回去了,你们好生保重。”
林轩合掌道:“明昙师兄,有缘再见了。”程文、程武一一向明昙道别,明昙转身离去,走不几步回头望望,直到再看不见他几人身影,方才转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