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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危难报国我先行

小说:刀剑侠隐 作者:公子无颜字数:5934更新时间:2018-09-28 21:25:05

刘衡抚掌笑道:“正所谓英雄出少年,林少侠技高一筹,依先时所定规矩,这抗金之事便由林少侠做头了。”他本主张投军抗金,但惧于龙刀门之威,做不得主,眼见林轩竟胜了龙刀门杜鹏,又是志在投军,便有意顺水推舟,玉成此事。

群雄此次聚首多半是为投军,纷纷出声应和:“既然大事已定,还是早早上路的好。”“正是,风闻前线战事吃紧,林少侠,我们还是早些出发的好。”

林轩从未历经此等大事,胸中一点计较也无,忙道:“在下这点微末本事实在难以当如此重任,投军之事还是由刘庄主做主。”

刘衡道:“这如何使得?规矩既已定下,万无轻易更改之理,再者老夫年事已高,经不起长途跋涉,更别提执枪握剑了。林少侠不必过谦,你做众人首领,我刘某人第一个支持。”言下之意是无力随众人北上抗金。

群雄听他这般说,纷纷出言赞同,林轩见推脱不得,一时间颇感为难。

“二弟,既然是众望所归,你便不要再推辞了。”韩冲忽然道,“如今当务之急是拟定具体事宜,我们好尽早动身。”

刘衡看他一眼,道:“原来林少侠并非孤身一人。这位少侠所言甚是,现下我们正该商议商议投军之事,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崔茂道:“如今朝廷之中,唯有宗泽所部和韩世忠所部抗金有功,我们不如前去投奔他们。”有人应道:“不错,还有一位名叫岳飞的小将,早年枪挑小霸王,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如今正广纳天下豪杰,我们正该去投奔他。”

林轩听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时间难下决断,却见适才借棍的老者始终似笑非笑,也不开口说话,心中倍感纳罕,问道:“不知前辈有何高见?”

老者伸了个懒腰,笑眯眯地道:“我老了,上阵杀敌是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商量就好。”

林轩见状,思忖再三,说道:“此事非小,还请刘庄主与诸位豪杰一同拿个主意。”

刘衡颔首道:“林少侠考虑得有理,大伙儿便一齐商议商议吧。”群雄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林轩道:“刘庄主,不知此去汴京有几日路程?”刘衡掐指算了一算,道:“即便快马加鞭,少说也要七八日。”

林轩道:“刘庄主所备马匹可够换乘之用?”

刘衡点头道:“庄内备有精壮快马百余匹,足够换乘所用。”又将一张卷帛交给林轩,道:“林少侠,这是朝廷的募兵檄文,你们带上它上路,遇上关隘可畅行无阻。”

林轩道:“如此正好,事不宜迟,我们整顿一宿,明日一早出发,至于投军何处,大可路途中再慢慢商议,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群雄听来有理,纷纷点头称是。刘衡道:“林少侠果然远见卓识,大伙便定在明日辰时出发吧。”群雄一齐称好,止不住一阵**动。

林轩见计策已定,心中大感欢喜,忽听一个声音说道:“常言道,‘无粮不聚兵’,众豪杰日行数百里,入夜歇息之时必是人困马乏,若无粮草接济,势必会耽搁行程。”

林轩耳听那人声音颇为熟悉,待看清那人不由大吃一惊,敢情这人正是庄图南,脱口道:“原来是庄先生!”

庄图南笑道:“承蒙林兄弟相助,庄某得脱恶人之手。”

刘衡将庄图南端详一阵,眼神蓦然一亮,道:“请恕刘某人眼拙,竟不知‘赛诸葛’庄图南庄先生在此。”

众人听闻“赛诸葛”三字,各个又惊又喜,一齐将目光投向庄图南,纷纷道:“江湖传闻赛诸葛神机妙算,堪比孔明再世,便是此人么?”“若有赛诸葛坐镇,何愁大事不成?”

“还是庄先生有先见之明。”刘衡呵呵笑道,“诸位请随我来。”当下引众人穿过后堂来至后院,只见院内停摆五辆马车,车上尽是粮草枪械等物。

刘衡一一指点道:“众豪杰所需十日粮草已在昨日备好,只因行程未定,不知如何处置,庄先生有何良策?”

庄图南目视林轩,微微笑道:“前方战事瞬息万变,未免因消息闭塞而掣肘,应当挑选数位武功高强之人做为先行军,先行打探前线消息。”

众人听得有理,个个点头称是,又将目光一齐投向林轩,大伙儿均知打探消息事关重大,非得智勇双全之人不可,当下各个左右顾盼,吱声者甚少。

林轩扬声道:“庄先生所虑深远。在下虽然不才,愿做这先行军,不知还有谁来?”崔茂应声道:“算我崔某人一个。”

韩冲见无人再出头,暗自冷笑一声,道:“在下韩冲,愿加入先行军。”程文与程武对视一眼,道:“既然两位哥哥先行一步,我们也要一起来。”

刘衡抚掌道:“正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再加上这一干豪杰,何愁不能把金狗赶出中原?”

群雄闻言不由豪气顿生,纷纷叫道:“我等此番北上,誓要将金狗赶出中原!”“不把金狗杀的片甲不留誓不罢休!”

过了片刻,叫骂声方才止息,忽听一个声音懒洋洋地道:“打探消息定然比护送粮草好玩许多,也算我一个。”却是适才借棍的老者。

林轩喜道:“前辈屈尊同行,再好不过。”众人见是一瘦弱老者,言语又仿若儿戏,俱都不以为意。

刘衡将老者略一打量,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老者抬眼望一望天空,而后又垂下头来,连连摇头道:“记不得了,记不得了。”

刘衡人老成精,见到此老言谈举止均异于常人,猜想他隐约是个不愿透露名讳的武林高人,只不知此老何以对投军之事感兴趣,眉头微微一皱,不再说话。

“此去汴京千里之遥,需有人识得道路。”庄图南话音一顿,接道:“在下曾来去汴京十余次,可做向导,另外还需有法门与后续众人传信。”

刘衡点点头,尚未开口,却听刘义道:“这也不难,我与庄先生几位同行,届时自有法子与众豪杰传信。”

刘衡欲要说话,却见刘义眼神果决,似是主意已定,只得一边恨恨摇头,一边叹气,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刘衡只刘义一个独子,自然不愿其身犯险境,庄图南如何瞧不出其中端倪?他看了刘义一眼,暗自摇一摇头,道:“事不宜迟,我们要尽快出发才好。”

林轩亦有此想,点头道:“前方形势多变,我们越早到前线越是有利,不如即刻出发。”

众人均知金人进攻正急,前方战事必然吃紧,俱都赞成先行军立时出发。说话间众人已挑选出十四匹精壮骏马,将马鞍辔头等安置妥当,不过一炷香工夫便将车马备好,又牵引马匹出了庄门。

出发在即,众豪杰目视几人跨上马背,刘衡拱一拱手道:“有庄先生与诸位做先行军,群雄投军报国必是一帆风顺。”看一眼刘义,接道:“还请诸位一路保重!”众人都抱拳道:“多多保重!”

无名老者嘿嘿笑了一笑,懒洋洋跨上马背,手中白蜡棍在马臀上一拍,叫道:“哈哈!去汴京城耍喽!”当先赶马朝北行去。

庄图南抱拳一笑,道:“我等一定竭尽所能。”言罢手中缰绳一抖,座下那马迈开四蹄大步向前去了。林轩几人见势,各个抱拳朝众人行了个礼,拍马跟上前去。

一行人行了约摸半个时辰,四下渐见林木葱郁,再无一处村舍。庄图南向后望望,长舒一口气道:“我们已出了姑苏地界,再往前行一盏茶工夫便可上官道。”

穆霜雪骑马跟在林轩身侧,好奇道:“你就是那个‘赛诸葛’庄图南庄先生吗?”

庄图南扭头看她一看,哈哈笑道:“‘赛诸葛’三字不敢当,庄图南庄先生倒是如假包换。”

穆霜雪道:“原来你就是庄先生啊,无颜哥哥经常提起你,说你十分了不起,是他最为敬重的人之一呢。”

庄图南奇道:“哦?但不知还有何人为海无颜所敬重呢?”

穆霜雪语音郑重道:“第一个自然是无颜哥哥的爹爹,海正明海伯伯,第二个则是江南子前辈,可惜我们谁也没见过他,第三个么,便是庄先生了。”

庄图南虽然见识不凡,听到这等溜须拍马的言语也禁不住心中暗喜,不觉忽而点头忽而摇头,道:“海前教主人称‘夺魄刀’,武功盖世,又有经天纬地之才,短短十二年间便将蓝教分舵由三处增设至五十余家,蓝教教众更是从起初三五十人增加至如今的成千上万人,海老教主实在是一位举世无双的大英雄,正该排在第一位。”

说到这里,庄图南顿了一顿,众人听得不禁神往,却见他叹了口气,面上大有憾色,接道:“可怜天妒英才,海教主才过不惑之年,竟染病而终。”

诸人听说海正明英年早逝,都甚觉悲戚,唯有那无名老者面色淡然,举起黄皮葫芦饮了一口,慢悠悠地吟道:“叱咤江湖英雄事,贫苦潦倒一杯酒,快哉快哉!”众人听他虽是疯言疯语,却又似包含极大的道理,一时间俱都沉默不语。

过了半晌,穆霜雪道:“庄先生,不知这江南子前辈是何方高人?无颜哥哥每每提到他,总要说做人当如江南子前辈,可真是奇怪也哉。”

庄图南将“江南子”三字低声念了两遍,长叹一口气道:“江南子是一个不世奇才,他少时习武,诸门武功一练就通,诸般武器一使就会,二十五岁时在江湖上已是罕逢敌手,而后结识才女姬红雨,两人终成神仙眷侣。后来两人共同钻研武学,历时数年终于创出一门极为厉害的武功,叫做‘逍遥九式’。两人为使逍遥九式发扬光大,收录许多弟子,亲授其武功,数名弟子均成为武学大家。再后来姬红雨患病仙逝,随后江南子也杳无踪迹,有人猜测江南子练成第九式后羽化登仙而去,也有人猜测他是年迈去世了,就此再也没人见过他。”

众人听到这般奇闻,起初都忍不住心向往之,到了后来却又大为惋惜,忽听那无名老者道:“呸呸呸!放屁放屁!你这小子只说对了前面一半,后面一半那是断然不对,不对不对!”一边说一边大摇其头。

大伙儿一齐看向老者,均想:“庄图南在江湖中号称‘赛诸葛’,说话岂能有错?这疯老儿又在胡言乱语了。”

庄图南将老者细细打量一番,蓦然想起一个人来,脸色微微一变,继而笑道:“哦?这些事在下也只是道听途说,莫非阁下更知其详?”

老者冷哼一声道:“逍遥九式乃是江南子凭一人之力所创,与那姓姬的又有什么相干了?”庄图南吃惊道:“果真如此?那可真是怪了。不知后来又如何了?”

老者眼神忽然变得迷离,道:“江南子创那逍遥九式前八式只用了十年时光,再创第九式却用了整整三十年。”话音与神情之中无不透出追思之意,教人听了颇感惊奇,一时间竟都忘了催马。

庄图南如有所思道:“江湖中人人都道,逍遥九式乃是通仙之术,想不到第九式竟耗费江南子三十年光阴,难道江南子参悟第九式之后果真如传言所说,登仙而去了么?”

老者哂笑道:“通仙之术?嘿嘿,逍遥九式可通鬼神?哈哈!哈哈!世人果然尽都是些痴顽之辈,难怪十余年来江湖之中再无人练成逍遥九式,只因世上尽是凡夫俗子,可悲也!可恨也!”说罢这些,老者大饮一口壶中酒,一边摇头一边叹气,模样甚是失落。

大伙儿沉默一阵,庄图南道:“依前辈所言,那逍遥九式该是一门极高深的武功了?”

老者头也不回道:“嘿嘿,逍遥九式奥妙非凡,练成第九式者可脱出红尘之外,堕入空灵妙境之中,又何止是一门厉害武功?”

众人听他先时说逍遥九式是门高深武功,此刻又道练成逍遥九式可通妙境,这等言语前后矛盾,简直胡闹之极。庄图南也不知他话里何意,欲要再问,却恐他仍是这般疯言疯语,便不再说话。

过了片刻,林轩道:“本以为先前一别,再难见庄先生之面。”庄图南道:“如今正逢乱世,似林兄弟这等侠义之士,大有机会一展拳脚,立一番功业。”

林轩忆起少时爹爹抛家投军,娘亲带自己辗转迁徙,也不知世上还有多少人忍受这般苦楚,不由叹道:“战乱丛生,生民涂炭,我辈理当为社稷出些许薄力。”

崔茂赞道:“林兄弟所言甚是,我大宋有这许多大好男儿,岂能让金狗踩踏蹂躏?”韩冲接道:“崔兄果然是同道中人,咱们此番北上,定要给金贼些苦头吃。”

林轩对崔茂来头颇感好奇,问道:“崔兄是哪里人士?”

崔茂一对蟹螯各系在马鞍两侧,眼光瞟了一眼,说道:“姑苏东南二百余里,濒海有一座华亭县,县里百姓都以捕鱼拾贝、淘珍珠、晒制海盐为生,这生意么,十有**都要经我云海帮的名下。”

那无名老者听到这里,嘿然道:“云海帮又是什么好鸟了?”

崔茂听他口中无礼,颇感气闷,但看他模样多半似是笑语,话音蓦转高亮道:“云海一帮向来以信义、公正为先,若不然岂能做到这般大?”

那老者讨了个没趣,嘿嘿几声闭口不再言语,身子朝后一转,将白蜡杆横放当做靠背,就势躺倒在马背上。马匹奔行之时甚是颠簸,普通人坐在马背上尚需踩实马蹬,但老者竟似浑然不觉,几人见到此景,心中都觉讶异,林轩更是惊诧,这老者看似随意之举,竟暗合动静至理,简直妙如毫巅。

行了一阵,那无名老者自觉无聊,忍不住左看右瞧,不觉玩心大起,独自一个纵马狂奔一阵,又仰卧在马背上哼哼小曲,闭目休憩。

韩冲接道:“如此说来,云海帮必是富可敌国了?”

崔茂恨声道:“两年之前,云海帮固然有钱,可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现如今,嘿嘿,云海帮数十年的声名尽被两个叛徒给毁了。”话音里满是愤恨。

庄图南道:“你说的莫不是吕腾、吕翔二人?”

崔茂怒哼了一声,眼里似要喷出火来,道:“不是这两个叛徒是谁?当年他二人野心勃勃,想要做私盐生意,掌门人一怒之下将二人赶出帮去,后来这两个叛徒也不知从何处学到了厉害武功,半年前竟回来寻仇。”

庄图南恍然有悟,接道:“敢情这吕氏双雄竟是云海派的弃徒,难怪两人一心吞并金龙帮,而后大揽海上生意,原来是图谋云海帮的财势。金龙帮雄踞姑苏二十年,以二人之阴狠毒辣,转眼间便已覆灭。云海派一向精于算计,白天恩白老掌门又性情冲淡,按理说不该轻易受二人之骗。”

崔茂一声冷笑,不以为然道:“合当是天意如此,掌门人恰于当时病故,继任掌门贾恭偏又财迷心窍,竟与金龙帮沆瀣一气,许多同门也都被其蒙骗,如今尽做一些损人利己的勾当,我一怒之下,率白云堂五十多名弟兄反出了云海派。”他对本派掌门指名道姓地称呼,显是对其作为殊无好感。

韩冲击掌道:“崔兄真性情,令人好生敬佩!”穆霜雪对侠义之士颇为仰慕,接口道:“这般说来,吕氏双雄和那贾恭都是大大的坏人。”

那老者听到这里方才慢吞吞地道:“白天恩那老家伙当真死了么?嘿嘿!”也不顾崔茂脸上泛起阵阵阴云,接道:“这白老头生平最爱玩弄一些稀奇古怪的武器,什么金蛇棍、鹰嘴枪、鳄嘴剪,还有你那对蟹钳,想必也是出自白天恩之手吧?”

崔茂虽不喜他言语,但也点了点头。

“白老掌门竟驾鹤西去了?”庄图南如有所思道,“只怕白老掌门并非病殁,吕氏二人的手段我也略知一二,他们定是买通内**合计害死了白掌门。”

崔茂听了此言,心中怒气腾升,眼里直要喷出火来,说道:“我早想到此节,白掌门之死我早晚要查个明白,若当真是那贾恭所为,我绝饶不了他。”

说话间已上了官道,路面渐变平坦,众人开始催马快行。

林轩向庄图南道:“庄先生,请问前方是何去处?也不知这一路是否太平?”

庄图南道:“如今天下哪里还有太平?不过有许多高手在此,料想也不会出什么岔子,我们天黑时分当可赶到江宁府。”

穆霜雪喜道:“江宁府?无颜哥哥说,天底下最好玩的地方除了京城就是江宁了,我们一定要在江宁府好好玩一玩。”

庄图南看她眉开眼笑,浑不似男儿模样,微微皱一皱眉,心中大觉惊疑。

林轩摇头轻笑道:“大伙儿此番有重任在肩,你莫要贪玩误了大事才好。”众人一齐笑笑,策马在官道上疾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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