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半盏茶工夫,阎平引了一人出来,那人相貌魁梧,生得满面虬须,见着众人抱拳行礼道:“盘龙寨的众位兄弟,久违了!”众人回了礼。
那人又道:“红日照汉水。”众人不知他此话何意,那人哈哈一笑,招呼众人落了座,自己在主座坐下,说道:“今日难得与众兄弟重逢,一定要在山寨多留些时日,好与大哥叙叙旧。”
林轩看见那人模样,心中一阵嘀咕:“我与那马忠虽是数年未见,但一个人的容貌绝不会轻易改变,难道此人并非马忠?还是那马忠有意试探我等?”原来此人样貌与多年前见到的马忠相去甚远,他是以心怀疑虑,沉着脸道:“大当家的为何不来相见?莫非是早把兄弟们给忘了?”
那人愣了一愣,道:“这位兄弟如何称呼?”阎平道:“吴三哥,这位是林方林兄弟。”
那人道:“原来是林兄弟。大当家的岂会忘了盘龙寨的众位兄弟?实不相瞒,现在山寨生意十分难做,为此大当家的日日忧心,这不前些天身体抱恙,至今仍未痊愈。”
林轩起身离席,故作着急道:“大当家的病了么?那吴三哥快带我们去看看大当家。”
那人道:“我知道几位兄弟对大当家的情深义重,不过大哥他身体不适,此刻早已睡下,几位兄弟也不必急在这一时,明早再去看望大哥不迟。”
他既这般说,林轩也不好强求,但心中疑惑不已:“也不知那马忠是真病还是装病,莫非这人已识出自己一干人并非是盘龙寨旧部?”想到此处,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那人道:“现下天色已晚,几位兄弟也赶了一天的路,还是早些休息,明日再为诸位兄弟接风洗尘。阎平,你且带兄弟们歇息去吧。”阎平应了声是,林轩几人与那人拱手作别,随阎平出了正厅。
阎平引众人进了一处寨房,房中甚是宽敞,摆了几张床榻,想是山寨喽啰歇息之所,安顿完毕,阎平出门去了。
林轩看看四下无人,合上房门,低声道:“想不到马忠离了盘龙寨竟另建了一处巢穴。”
韩冲义愤道:“看来那马忠只会做强人,也不知害了多少人命,今日正好收拾了他。”
庄图南道:“林兄弟谎称我等是盘龙寨旧部,固然能够骗过一时,明日相见难免露出马脚,我们还需及早打算。”
林轩点头道:“那马忠是否真病也难说,我打算今晚先探个究竟。”韩冲道:“好,我跟你一起探一探这虎穴。”
庄图南道:“时辰尚早,况且我们也赶了一天的路,,先歇息歇息再说不迟。”眼下处境凶险未明,众人不敢掉以轻心,商议由程文、程武、崔茂轮流守夜,其余人合衣卧在榻上歇息了。
到了约摸四更时分,程武轻轻将林轩与韩冲唤醒,二人起身下了榻,正待出门,趁着外面幽幽光亮,忽见一条人影蹑手蹑脚走到门口,伸手要推房门,程武低声道:“不必惊慌,那是无名前辈。”
话刚说完,房门已被轻轻推开,无名老者跳进了门,走近过来,将食指竖到嘴边示意三人不要出声,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
正说话间,又见一条人影鬼鬼祟祟走到房前,探手轻轻将墙纸捅破,朦胧间只见一支管子伸了进来,不过片刻工夫,那人收起管子又蹑手蹑脚去了。
老者低声道:“快把大伙儿唤醒,有人要害我们,那人适才放了毒气进来。”三人顿时一个激灵,赶忙将众人唤醒。
老者取出黄皮葫芦,又撕下一片床单,将葫芦倒在床单上,一股酒香蔓延开来,老者把床单浸湿,又撕成一块块给众人分了,教众人捂住口鼻,道:“这伙人识破了咱们的计谋,要用毒气害死我们,我适才躲在他们门口听得是一清二楚。”
大伙儿吃了一惊,无名老者道:“咱们不可坐以待毙,一起杀将出去吧!”
韩冲与程武二人便要冲出去,林轩赶忙拉住道:“韩大哥切莫着急,先看看他们的手段再说。”
庄图南点头道:“不错,此刻敌暗我明,一动不如一静。”
林轩道:“只怪我这计策漏洞百出,现下被人识破,害了大家伙。”
庄图南道:“这也怪不得你,山寨里多是盘龙寨的旧人,能诓他们一时半刻已是不易。”
无名老者嘿嘿笑道:“要怪只怪这伙贼人不长眼,遇上了我们,今日非踏平这鸟山寨不可。”
庄图南道:“我们今日上这山寨来,为的是替林兄弟寻回祖传神兵,切不可莽撞,要见机行事才好。”众人都应了。
过了大约一炷香工夫,门外传来脚步声响,一道人影立在门口,抬起手来“笃笃笃”在门上敲了数声,众人俱都屏住呼吸,故意不作回应。
那人转身走了几步,捏着嗓子学了声莺啼,不过片刻工夫,无数脚步声从两面围将过来,门外刹那间灯火大盛,跟着“吱呀”一声房门已被推开。
一人道:“我说阎老四,你忒也大意了,万一把官兵引来,大伙儿岂是不要遭殃?多亏大哥机智,这要是着了人的道,清风寨定要被江湖人耻笑。”声音是那吴三哥。
阎平道:“平素里常听大哥谈起盘龙寨,不想竟被人钻了空子,这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吴三哥道:“管他是什么来头,先绑了再说。”五六个喽啰得了命令,上前来便要绑人。
林轩装作醒转过来,坐起身故作惊讶道:“吴三哥、阎四哥,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十几支火把将屋内屋外照得通明,只见门里门外站了数十人,手里各个提着刀剑,门口立着一个威猛汉子,正是马忠。
庄图南与其余几人也都装作醒了过来,面上都是又惊又异。
马忠一干人更是惊诧,那吴三哥道:“陈五,你放的摄魂魂香为何无用?”率先进门那汉子一阵瞠目结舌。
林轩故作不解道:“大当家的,吴三哥不是说你病了么?这么多兄弟在这里所为何事?摄魂香又是怎么回事?”
马忠愣了一愣,立时回过神来,道:“你是林兄弟吧?请问林兄弟在盘龙寨哪位堂主部下?”
林轩不料马忠竟出此一问,心念电转,道:“我是华二当家的部下,大哥难道忘了?”
马忠冷哼一声道:“华清风素来是孤身一人,哪里却有部下?”林轩心知已被人识破,一颗心七上八下。
那吴三哥冷声道:“‘红日照汉水,清风拂盘龙’,你们若是盘龙寨的人,为何竟连自家暗号都对不上?说,你们混入清风寨究竟有何图谋?”
林轩心想:“原来那吴三哥说‘红日照汉水’是为试探我等,事已至此,唯有撕破脸了。”说道:“马大当家的,四年前在汉水是否见到过神兵天问剑?”
马忠愣了片刻,恍然道:“你是当年林家那个小娃娃?”
林轩道:“正是。与马大当家打过照面不久,家母便遭人毒手,神兵天问剑也不知所踪,敢问马大当家,与此事可有干系?”
马忠神色忽然一变,说道:“不错我一路跟着你们到了鄂州,本想立时夺剑,但蓝教一直有人暗中护佑,我生怕惊动海无涯,宝剑即便到手也会被他抢走,因此不敢出手。这一日穆延信来此,正好帮我支开蓝教教众,我才有机会下手。”
他这番话正好印证穆延信所说,林轩对当日之事已全然明了,叫道:“马忠,你害死我娘,又夺走天问剑,此仇不共戴天!”
马忠道:“**虽然不是被我所杀,却也因我而死,我向她逼问天问剑的下落,谁知她生性这般刚硬,又有重病在身,一气之下呕血倒毙。那天问剑早已被人夺去,并不在我手上。”
林轩咬牙恨声道:“天问剑不在你手上却又在哪里?”
马忠冷声道:“此事你去问一问蓝教的人罢!”
林轩不知他话里何意,哼道:“你今日若是不把天问剑交还于我,休怪我荡平这清风寨!”
马忠道:“清风寨岂是你撒野的地方?”说话时已暗自退出门外,左右一挥手,喝道:“这几个人是官府的**细,把他们都拿了!”一众喽啰握着刀剑呼呼喝喝冲了上来。
无名老者抓住短棍跳将起来,叫道:“废话多说无益,还是打架来得干脆!”短棍一挑、一撞已放倒两个,韩冲几人与众喽啰战成一团。
林轩朝门口看去,已不见那马忠身影,当即抢出门,无奈寨中喽啰太多,只得施展拳脚向外突围。
斗了半炷香工夫,不知哪个喽啰手中火把掉落地上烧着了被褥,被褥乃易燃之物,骤然间床榻连着墙壁一起烧了起来,韩冲几人从房中抢出行李,大火已熊熊燃起,房屋顷刻间化作一片火海,夜风又大,火势霎时蔓延开来。
一众喽啰又惊又惧,左右看看,马忠与几个头领都不见了踪影,见势头不好,争先恐后逃出寨门,片刻间作鸟兽散去。
林轩几人逃出寨门,眼看清风寨陷入火海之中,好端端一座寨子不消一夜便化作灰烬,都暗自慨叹。
无名老者兀自手舞足蹈,拍手笑道:“妙极妙极!这清风寨坏事做尽,正该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
庄图南道:“幸得天公作美,倘若风向调转,只怕这一片林子尽都毁了。”
韩冲恨声道:“跑了恶人马忠,实在可惜。”
林轩道:“今日之事足见那马忠为人狡诈,想要抓他恐非易事。”
庄图南道:“但今日并非无功,其一,这把大火一烧,清风寨自此从江湖上除名;其二,那马忠言辞遮遮掩掩,料想林兄弟家传神兵多半是在他的手中。”
韩冲道:“日后再遇到那姓马的,定要他血债血偿。”
众人寻了个避风处歇息片刻,吃罢干粮天已然亮了,便寻来路穿过林子上了大路,赶马继续往北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