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日暮时候,众人行至亳州境内,忽然望见北方一条蓝绿色烟火冲天而上,在天空中划出一道亮光,过了片刻又消失在茫茫苍穹之中。不过一盏茶工夫,又有两道蓝烟先后升空。
众人正觉怪异,庄图南见多识广,解释道:“这蓝烟据说是蓝教传递讯号所用,那里看上去是汴京方向,当是有要事发生。”
穆霜雪惊道:“三道烟火令!那里发生的事一定极其凶险。”
庄图南看她一眼,道:“这位小兄弟果真是蓝教中人么?”穆霜雪昂首道:“那是自然。”
众人因昨晚只睡了不足两个时辰,便早早寻了家客栈歇息。到了第二日清早,吃**又接着赶路。
走不多远,忽听背后“得得得”马蹄急响,众人一齐回过头看,只见一匹红毛骏马直朝这边奔来,马上是一妙龄女子,面容姣好,身量苗条,一袭黑衣裹体,显出几分怪异,那女子手执缰绳不住催马,神色极是仓皇。
黑衣女子后面紧跟三骑人马,为首是一个中年男子,高挑身材,穿一件雪白长袍,模样十分俊朗,身后是两个年轻后生,三匹马腹下各悬着一柄长剑。
眼看那黑衣女子奔到跟前三四丈远,忽见白衣男子右手轻抬,黑衣女座下骏马右后腿蓦地一抖,险些将她颠下背来,那马跑起来一跛一跛,速度顿时慢了。
白衣男子笑道:“萍儿,你这都跑了三个时辰了,还要往哪儿跑呀?”说话间三人已追了上来。
黑衣女子眼见逃走已是不能,回头哭求道:“师父,求求你放我走,让我去找玧师兄吧。”
左边后生摇头笑道:“你说赵玧么?赵玧他说不定早已在沙场上战死,又或者在半路遇上强人,未到汴梁就已遭不幸……唉,可惜了一副好皮囊。”言辞之中虽有惋惜之意,但面上表情却是幸灾乐祸。
黑衣女子急道:“你胡说!玧师兄是我们几个里武功最好的,他一定会没事的。”
右边那后生道:“赵萍,师父这般疼爱你,你就随我们回去吧,免得伤了他老人家的心。”
左边后生接道:“赵琪,师父分明是风华正茂,哪里是老人家了?”
白衣男子脸上始有怒色,着他这么一说,顿时转怒为喜。
右边后生慌忙道:“啊哟!我一心只想着规劝赵萍,好教她明白师父的苦心,你看我这口无遮拦的,珏师兄批评得是。”听了这话,白衣男子面上笑意更浓。
左边后生见讨好不成,转向那赵萍道:“萍妹,哦不,小师娘,你把《出尘剑法》交出来,再跟师父认个错,这就跟我们回去罢。”
黑衣女子眼中含泪,口气决绝道:“我不曾偷那《出尘剑法》,更不会做赵然那淫贼的小妾,要我跟你们回去,除非你们杀了我!”
林轩一行人尚未走远,这一番对话俱都听得明白,黑衣女子名叫赵萍,与两个后生皆是这中年男子赵然的弟子,但听四人话中之意,赵萍似是从赵然处偷了一本剑谱,更过分的是赵萍竟**嫁给赵然做妾,二人年岁只怕相差二十不止,此事实乃荒唐之至。
众人既见此事,无不义愤填膺,都要看个究竟,一齐止了步。
眼见赵然面色不悦,那赵珏道:“你这就叫不识好歹,师父好心收养你,又教你剑法,你不思知恩图报也罢,反将本门独传剑法偷去,若不是师父疼你,只怕你的手臂已然废了。”
赵琪接道:“小师娘,还在犹豫什么?这便跟我们回去罢。”说着与赵珏一左一右驱马朝前逼近。
赵萍应是知道那赵然手段厉害,面上满是怯意,但座下马坏了一条腿,逃走已是不能,四下看看,都是些生意人,望到这边,眼中噙泪,若有求助之意。
众人见了这境况,都觉赵然三个欺人太甚,赵萍若被强行带走,只怕难得善终,今日既然撞上此事,万无袖手旁观之理。
韩冲本爱打抱不平,又是暴躁脾气,扔下缰绳便要前去相助,无名老者忽然开口道:“年轻人莫要管人家闲事,大伙儿早些赶路要紧。”
韩冲略一迟疑,自觉这般出手着实鲁莽了些,转身要走,却见那赵萍忽地跃下马背,朝这边奔来,哭求道:“几位大侠救我一救!”身后赵珏纵马紧追,不过几息间已从面前兜截过来。
赵琪轻扯缰绳,慢腾腾从后面逼近,脸上带笑道:“小师娘,你这是往哪儿去?师父可在等你回来呢。”
赵萍眼见已是无路可逃,暗自吸了口凉气,眼里透出绝望之意。
那赵珏一心要立头功,翻身下了马来,走近赵萍两步远,口中道:“小师娘,咱们这便回去罢。”伸手要去扯她手臂,赵萍侧身躲过,忽然从袖中吐出一把匕首,向他小臂划去。
赵珏猝不及防,“啊呀”一声尖叫,急忙抽回右臂,左手不自觉拍将过去,“啪”地正打在赵萍手上,那匕首竟被拍落在地。
赵珏看见自己衣袖已被割开一条口子,害怕手臂被她划破,慌忙抬起手来查看,赵萍趁机躲开他朝韩冲那边跑去。
路见不平,韩冲心头火起,怒骂道:“三个大汉合力欺负一介女子,真是无耻小人。”
赵琪见跑了赵萍,大叫道:“珏师兄,不要放走了赵萍!”说着纵马追了上去。
赵珏看看手臂并未被划破,赶忙转身去追,经过自己所乘的马,停住脚从马腹下取出佩剑来,口中叫道:“赵萍,你的胆子何时变得这般大了?”唰地拔剑出鞘,飞身追上去。
眼看赵萍便要奔到跟前,却抵不过马快,那赵琪眨眼间已奔到她身后,就马背上探出手来抓她肩头。
赵萍听得马蹄声逼近,回过头来正巧看见赵琪伸手抓来,不及多想,施展轻功身法奋力向前冲去。
赵琪不料一把抓了个空,恨恨瞪大了眼,右手顺势从马腹下抽出剑来,不由分说向赵萍刺了过去。
韩冲心中早已怒火升腾,眼见那赵萍人已不过丈余远,左肩头要被剑尖刺到,他按耐不住飞身过去,拉住赵萍手臂向前一带,助她躲开赵琪长剑,随即从袖中吐出天玄剑,拍向长剑剑身。
韩冲这一拍实是用了七八分力道,赵琪见他来势凌厉,心中不由一凛,长剑不及收手,只听“铛”地一声脆响,剑身竟被天玄剑震断作两截,赵琪看看韩冲手中天玄剑,又看看地上断剑,脸上满是惊疑神色,一时间如若忘了身在何处。
韩冲毁了赵琪佩剑,余怒仍是未消,又见赵珏执剑逼近,疾步迎上去,欲要叫他吃些苦头。
赵珏见赵琪折了佩剑,心中已生惊惧,但他一心要在赵然面前立功,将剑尖直指向韩冲,问道:“兀那小子,你是何人?竟敢干涉我出尘剑派的事?”
韩冲冷哼一声,也不搭话,抬起天玄剑便向他剑身上砍去。赵珏知道天玄剑厉害之处,急忙收手,不料韩冲仍是快了一步,只听一声脆响,剑尖已被砍断。
赵珏吓了个哆嗦,慌忙往回退去,忽觉一只手搭上肩膀,扭头看是师父,定了定神,道:“师、师父,他的剑……”
赵然怒目瞪他一眼,伸手示意他将佩剑递来,赵珏情知自己出了丑,双手捧过剑来,悻悻躲到一旁去了。
赵然拿起断剑看了看,自言自语道:“身无长技,徒有长剑又有何益?”说着伸出右手食、中二指夹住剑身,微微运力,那断剑“啪”地一声又断去一截,被他随手丢在地上,余下一段与韩冲天玄剑长短相当。
众人都不知他此举是为何意,但单凭二指便夹断剑身,已非寻常高手所能办到。
赵然道:“小兄弟,再来试试我这把剑,看看如何?”
韩冲只觉他言行怪异,心中更添厌恶,非要再将他手中断剑削断不可,当下跃上前两步,握剑向他手中断剑直刺过去。赵然面上带笑,一动不动等他刺来,待剑尖伸到几寸远,手腕轻轻一翻,断剑按在他剑身上。
韩冲早料到此人绝不似赵琪、赵珏两个,这一剑刺出自然留了意,不待他发力,倏然收回天玄剑,随即又向他手腕刺去。这一收一刺甚是迅疾,但赵然丝毫不觉诧异,右腕慢腾腾只一转,断剑不偏不倚,重又按在韩冲剑身上。
韩冲只觉他这招数太过诡异,收手抽回天玄剑,“唰唰唰”一连刺出三剑,分别刺他面门、前胸和小腹,但每一剑方才此处,便被赵然轻易挡住,韩冲心知遇上了高手,顿觉自己此举太过托大,心里慌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