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一行人走了不足十里路,前面忽然传来马蹄声,响声甚极,只片刻工夫几条人影已奔到近前,正是韩冲与马老大几个。
韩冲急匆匆道:“前方十余里外有许多义军,听说前路被人拦截,无法再行,许多人马都被困在那里。”
庄图南不解道:“金人虽然兵强马壮,但此地距汴京甚远,按常理兵线也不应该布到此处。”
林轩道:“若真是金兵那断然不可小觑, 我们先与义军汇合,然后再做打算。”众人都点头称好。
又行了十一二里路,果见前方歇了许多人马,身上服饰各色各样,或坐或立毫无章法,有的俯首低声交谈,有的满口粗言秽语,大骂金人猪狗不如,一眼望去也不知有多少人,显是四面八方来的义军。
那群雄见到这边有人来,都回头望了望,有的出声打招呼道:“朋友,也是前去勤王的么?”“你们哪里来的?是何门何派?”
林轩应道:“正是前去勤王的,不知大伙儿为何困于此处?”
一人道:“前方有一金人拦路,要与中原绝顶高手一一比试武功,放言群豪之中若有谁能胜他一招半式,便可从此路过去。”
韩冲惊呼道:“什么?你说前方拦路的只有一人?”
那人道:“不错,只有一人。”
林轩几人闻言无不一阵惊诧,都觉此事实属不可思议。
韩冲道:“那金狗竟如此轻狂,太不把我大宋豪杰放在眼里。”
旁边有人听到,骂骂咧咧道:“他奶奶的,也不知那金狗是否真有三头六臂,众多好汉竟无一对手。”“听说自昨日辰时起,经过数番车轮战,那金人毫发未损,倒是伤了我方许多好汉,连彭非彭公子都败下阵来。”
“他奶奶的,连江南四公子都非其敌手,这汴京多半是去不了了。”“那也未必,玉剑门郭艺、龙刀门楚飞花与蓝教海无颜都还未曾露面,这三人未必便胜不了那金贼。”
林轩心道:“原来海大哥还不曾到,定是有事耽搁了。”
庄图南道:“蓝教可有人到了么?”
那人抬手指一指前面,道:“有一帮蓝教教众聚在那边。”
林轩正想先寻到蓝教中人,而后再等候与海大哥相见,便道:“我们先与蓝教中人碰头,然后再做打算如何?”眼下情势委实出人意料,众人并无良策,都点头道好。
一行人穿过人群又往前走,不多时望见前面站了约摸数百人,横排竖列整整齐齐,各个头上系着一条蓝丝带,在群豪之中瞧上去分外显眼,正是蓝教教众。
穆霜雪见着蓝教中人,顿时喜笑颜开,奔到队伍里左忽右叫道:“小李,孔老三,你们都来了!”
众人纷纷望向她,回道:“原来是穆小姐!”“穆小姐!”
不过片刻工夫,前排有几人闻声赶了过来,一个粗短身材的道:“穆小姐,你怎会在这里?”
韩冲、庄图南与崔茂一干人方才明白穆霜雪竟是女儿身,各个惊得瞠目结舌。
穆霜雪左右寻了一遍,问道:“孙舵主,怎么不见无颜哥?”
那粗短身材的汉子是蓝教姑苏分舵舵主孙立,说道:“海公子在姑苏分舵之时,听说穆姑娘只身一人也到了姑苏,他担心姑娘安危,便差我等先行出发,径自去寻姑娘了。”
这人情知穆霜雪独自离家出走,嘴上不好明说,林轩哪里听不出来?心中不由苦笑道:“还说不是独自偷跑出来的,这下真是难为了海大哥。”
穆霜雪失声道:“啊呀!无颜哥为了寻我这回可误了大事了。”
孙立道:“穆姑娘不必心急,我们已发了三道烟火令,相信海公子此刻已在途中。”
韩冲道:“那金人现在何处?”孙立手指队伍前方道:“便在那里。”韩冲听罢便往前走。
林轩几个对那金人无人不感好奇,一齐走到前面,只见十丈开外负手立着一人,那人面向北方,身材又瘦又长,穿了一袭青衣,头发不绾也不系,只是随意披散在肩后,遥遥望去似是半黑半白。
庄图南道:“今日天下各门各派许多豪杰同去勤王,这金人竟敢只身前来挑战,想来必有非常手段。”
韩冲道:“这金狗不过一人而已,大家群起而攻之,将他碎尸万段又有何难?”
庄图南苦笑一声,道:“韩兄弟此言差矣,那金人既已说了要一一挑战我中原高手,此间都是江湖中人,有谁不肯顾名节?”
韩冲走上前去,扬声道:“兀那贼人,你韩大爷来领教高招了。”
那人闻声缓缓转过身,抬起头,从额前一片散乱头发中露出一双如鹰利眼,直如一道电光**过来,韩冲浑身不由得冒出一阵寒意。
众人见那人生一张瘦长脸,尖下巴高鼻梁,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年纪,都吃了一惊,想到便是这人将群雄拦在此处,都觉此事实属不可思议。
那人摇摇头,淡淡说道:“你非我敌手。”目光从韩冲身上移过,将众人扫视一遍,道:“蓝教教主海无涯可到了么?”
穆霜雪叫道:“大胆坏人,教主的名讳是你随便叫的么?”
那人不理会她,过了片刻见无人应答,又独自转过身去,不再说一句话。
韩冲生平从未被人如此小觑,忍不住怒上心头,喝道:“金贼,休要张狂,今日便叫你知道,我大宋多得是大好男儿!”话音未落人已纵身朝那人冲了过去。
那孙立见状忙叫道:“不可!”林轩亦叫道:“不可莽撞!”却哪里来得及?眨眼间韩冲已逼至那人身后丈余远,使出**成功力推出一掌“霸王扛鼎”。
他有意挑战此人,原因有二,一是在此当口京城正处危急之中,许许多多好汉一心前去解围,却被这金人凭一人之力拦在此处,着实令人气不过去;二是来至此处只是听闻此人如何厉害,未曾亲眼目睹,实在叫人难以置信,非要自己动手试试他的虚实不可。
林轩心想一干豪杰竟无一个是这人敌手,可见此人武功高深莫测绝难对付,担心韩冲一味蛮拼会有损伤,便纵身上前,立在四五丈外小心提防,庄图南几人也跟了上去。
在场群豪见到有人挑战那金人,也都凑近了瞧热闹。
那人听得风声侧过身来,韩冲双掌已逼至腰身二尺,那人眼神微微一亮,右足后退半步,弓身避开他这一掌,韩冲脚下不停,跟着又是一掌“太白揽月”,那人微微点头,赞道:“好掌法!”脚下朝外画了道弧,身子随之向外一弹一收,竟又在原位站定。
韩冲见打他不着,心头怒气难消,跨上前一步,“大禹劈斧”、“圣人观海”、“魏征进谏”、“翼德震臂”接连拍出二三十掌,那人脚下如生陀螺,或仰或俯,或蹲或跳,忽左忽右,忽前忽后,任韩冲掌风如何凌厉迅猛,距所立之处始终不过一尺,口中自言自语道:“嗯,这套掌法大开大合,变幻无穷,端的气势逼人。”
韩冲心中渐感骇异,自己一连拍出数十掌,竟连那人一片衣襟也未曾挨着。
林轩几人更是又惊又骇,只见韩冲接连出了数十招,那人却只是闪避,自始至终不曾出过一招,饶是如此,韩冲竟未能碰着那人分毫,这实在教人匪夷所思。
待出到第七八十掌,一套无量掌法已打了两遍有余,韩冲渐觉疲累,但仍未能碰着那人一分一毫,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一咬牙又用几招杀招接连攻向那人,出掌却已变得迟缓,力道亦不如前。
那人不紧不慢地道:“嗯,你这套掌法刚猛有余,柔转不足,招式虽多,但过于拘泥,终有尽头。”说完抬手一掌拍向他,竟与无量掌法中的一招“霸王扛鼎”有几分相像。
韩冲兀自吃了一惊,但见那人招势迅疾,一招“大禹劈斧”尚未使完,立时也变作“霸王扛鼎”硬接上去。四掌相甫一相对,韩冲手臂一麻,顿如撞上滔滔巨洪,身子向后飞跃而起。
林轩眼见不好,抢上几步,托住韩冲肩膀,向后飘退丈余远,就地转了个圈方才卸去那股劲力。韩冲站稳身躯,只觉体内气血翻腾,双臂麻木,似是没了知觉。
林轩见他脸色一片苍白,问道:“你觉得如何?”
韩冲吐纳片刻,气血稍稍平复,回道:“我不碍事。”
那人仍一动不动立在原地,对林轩道:“嗯,不错,你竟能化解我的五成内力。”众人瞧那人年纪轻轻,不料仅用五成内力便有如此威力,都是又惊又骇。
林轩道:“阁下武功造诣非凡,但中原武林亦不乏前辈高人,今日大伙有要事在身,可否容来日再行讨教?”话一说完便觉不妥,倘若这人一句话便能打发,大伙儿又何必在此地干等?
群雄起初遇着这人以为他不过是个黄毛后生,出手给他一些教训即可,不料几个回合下来大伙儿竟没一个是他对手,是以听到林轩这话无一人笑得出来。
那人摇头叹口气道:“看来今日是无缘见识中原高手了,也罢,你既能接下我五成内力,想来也有些功夫,且陪我过上几百招再说。”
那人既已说出这话,林轩心想在众豪杰面前绝不能短了自家气势,便道:“好,我便陪你过上几百招。”
群豪听他这般说,都只道他是在说大话。
林轩心中又想:“韩大哥适才与他过招,无量掌已打了两遍,恐怕那人也学会了几成,断不能再以这套掌法与他过招。我在寺中所学腿脚功夫有限,武器也只学过棍法,无名老者手中白蜡棍可借来一用,但那人赤手空拳,我也不能以棍法见招。”
正想间,只听那人说道:“看招!”话音刚落,一招“魏征进谏”七分相像,当**了过来。
林轩后退半步,使一招“翼德振臂”拍他手臂,那人双臂错开,一上一下抱了个圆,将他双臂夹在中间,这一招明显是由“圣人观海”变化而来,林轩止不住心中一声惊叹:“此人真乃武学奇才。”抽身退走两步。
那人脚踩斜步紧跟而上,双掌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似一招“项庄舞剑”,呼呼直逼过来。
林轩斜跨一步,使一招“相如撞柱”撞他左边肩肋。那人身子向后微侧,双臂柔若灵猿,化作一招“太白揽月”,反拍向林轩左肩。
群雄观看两人进进退退斗了二三十招,那金人竟未能占上便宜,均想:“那金人固然厉害,这少年后生却也不差。”
林轩心道:“若一味任他出招,我岂不成了他练掌的活靶子?”想起云裳曾用过一招“逍遥拂空手”,顿时灵光乍现,瞧见那人使一招“太公垂钓”当头拍来,不退反进,身子向后一仰,双手齐发,左手点他手肘,右手点向他胸口天池穴。
那人见到这一招忽然罢手,飘身后退两步,吃惊道:“你识得云姑娘?”
林轩闻言亦是一阵惊愕,道:“你也识得云姑娘?”这才想起昔日和云裳一道四处流浪时,曾听她提起有一位姓陆的师兄,却不知是不是眼前这人,问道:“阁下可是姓陆?”
那人道:“在下陆川。”林轩得知此人便是云裳的师兄,心中又惊又喜,欲要向他打听云裳下落,却不知如何开口。
群雄见两人罢了手,都不明所以,爱瞧热闹的都哄然叫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