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不香立在一旁观看良久,瞧出些端倪来,摇着折扇踏步走上前,说道:“这位兄台的武功好生怪异,叶兄,你每出一剑似乎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他对你的招式了如指掌,叶兄想要取胜怕是有些难了。”
他三人与江浙二捕同为朝廷效力,理应齐心协力,却不见他上前帮忙,只在一旁说风凉话,叶枫久战无功,听他此言更是面容不悦,说道:“花兄只顾逞口舌之利,不来相助小弟,万一走了贼人,到了赵大人处你可有交代?”
花不香道:“叶兄哪里话!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是想先摸清此人的武功路数,然后再寻破敌之法。”
这话听来似乎有理,却实是搪塞之意,叶枫与他相识未深,此次奉命捉拿云裳,与他也是初次共事,听他如此说话已知其人绝难相与,说道:“那么花兄可有破敌之法了么?”
花不香“啪”地合上折扇,应道:“所谓‘唯快不破’,倘若叶兄你出剑快到无迹可寻,这位兄台焉能轻易破你的剑法?”
林轩心想他这般说自是有一番道理,但能做到无迹可寻者实是寥寥,使剑之人讲求剑法招式,剑招之中难免有起承转合,既有起承转合,便是有迹可寻,除非敌人之快难以企及,否则终有化动为静之机。
叶枫不动声色,依花不香所言又追风逐电般攻了几招,却无一例外均被林轩一一破解。
花不香看在眼中,脸色渐变难堪,生怕叶枫败在这少年手中,女贼一叶飘零也被他一道救走,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想到此处,当即纵身上前来相助叶枫。
他的武功招式殊为怪异,一把折扇时而作刀剑,时而化拳掌,时而又是枪棍,仿佛有十八般兵刃之能,教人防不胜防,叶枫得他相助,登时松了口气。
林轩武功根底薄弱,与叶枫对招也只能做到只守不攻,花不香的武功尚在叶枫之上,两名高手左右夹攻,他如何抵挡得了?立时便落了下风,他眼神一瞥,那边厢云裳被郭宏步步紧逼,险况迭出,韩冲也不敌牛不吹,一味躲闪,程文、程武两个亦非范不痴敌手,那范不痴有意显摆自己旋风腿的厉害,并不下狠手,只将两人耍得团团转,他救人心切,偏又脱身无计,顿时心急如火燎。
忽然楼梯自下而上传来砰砰声响,继而有人倒地痛嚎,似是有人打斗,郭宏面色一变,朝楼下叫道:“张青、马三,发生何事?”
楼下一人应道:“郭大人,有人……”话未说完便即“啊哟”一声惨叫,众人正惊愕间,听得一人叫道:“云姑娘,我们来帮你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高一低两个人蹿上楼来,林轩识得正是适才在客店吃饭时遇到的两个人,正自惊讶,听得云裳道:“是你们!”
原来这两人正是“翻江龙”孙康、“登天虎”朱灿,他二人数年前在史家庄与云裳相遇,对她盗富济贫一事颇为敬佩,近日碰巧在应天府听闻她的消息,得知官府要来捉拿她,便悄悄跟着衙役寻到此处,两人将楼下接应的衙役尽数打倒,而后一路上了楼来,想要助云裳一臂之力。
孙康刚才与捕快打斗之时夺了一把朴刀,他不由分说,一刀向郭宏招呼过去,说道:“云姑娘,我们挡着这伙人,你赶快走!”
郭宏本来占据上风,眼看便要将这女飞贼亲手捉拿,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他以一敌二,登时落了下风。他与叶枫二人昨日得了官府命令,要捉拿飞天大盗一叶飘零,立时马不停蹄赶到应天着手准备,实是下了一番极大的工夫,倘若未能如期将犯人捉拿归案,朝廷定会降罪自己一干人且不必说,江浙二捕在江湖上的声誉也将受损,他又恼又怒,“刷刷刷”朝孙康快攻数招,欲要给这人一个下马威,使其不战而退,忽然听得身后鞭声又起,料知女飞贼再度攻来,他暗骂一声,只得错步让开。
云裳与孙康、朱灿二人不过萍水相逢,数年前在史家庄初次相遇之时便被二人搭救,尚且不知两人当日如何脱身,今日自己再次深陷难处,这两人竟又舍身来救,她不由心生感激,说道:“上次承蒙两位出手相助,大恩还未来得及报答,今日又要两位舍身相救,教我如何过意得去?”
朱灿挺起一把朴刀接上叶枫,说道:“姑娘,你日后只管再多盗几家富豪商贾,多接济几个穷人,便当是报答我二人了。”
叶枫哼道:“好一个贼盗,恁地嚣张!今日是你们自投罗网,正好将你们这伙贼人一网打尽!”
林轩不知云裳与这两人如何相识,但听他二人言语,便知皆是忠实良善之辈,今日得二人相助,或可多几分胜算。他与花不香斗了二三十招,只觉此人武功之怪异从所未见,出手忽快忽慢、忽进忽退,忽而招式凌厉,忽而又全无招式可言,折扇较寻常刀剑为短,铁尺无法锁住,失了大用,三十招斗罢,竟是谁也不曾挨着谁。
花不香看他年纪轻轻竟有这般能耐,心中甚感惊讶,暗忖再打下去也难有胜算,眼下当务之急是抓住一叶飘零,若能骗得这小子罢手岂不美哉?他当下停下手来,笑道:“这位兄台,在下这套混沌无极神功如何?”
林轩早已暗叫棘手,他这武功名叫“混沌无极神功”,当真是混沌至极,既无半点章法可循,又迅疾无比,自己武功修为浅薄,其动作之快尚不能及,想要胜他恐怕是天方夜谭,想起这花不香适才与云裳说话时的模样,心念一转,随即收手向后退了两步,说道:“混沌无极神功威力无比,既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又可攻可守,在下甘拜下风。阁下便是人称‘醉书生’的花不香花兄么?”
花不香见到对方停下手来,又将混沌无极功称赞一番,心中甚是得意,摇着折扇道:“好说好说!在下正是醉书生。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林轩忙道:“尊姓大名何以敢当?小弟林轩便是。小弟久闻花兄美名,今日终于有缘得见,果然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醉书生’的名号花兄当之无愧。”
原来京城三怪的绰号并非空穴来风,这三人各有怪异之处,花不香一向以书生模样示人,穿着、头发、配饰均作书生装扮,连说起话来也是文绉绉的,他素来喜欢别人夸赞他文雅风流,听林轩一席话顿如遇到了知己好友,他轻摇折扇,笑道:“林兄弟过奖了。我看你也是一表人才,怎么和一叶飘零这等女飞贼厮混在一起?”
林轩道:“花兄有所不知,我幼时曾经孤苦无依,受过她不小的恩惠。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今日还望花兄能够手下留情,放她一条生路,好让小弟还了她这个人情,小弟不胜感激。”
花不香一来受赵昂之命,今日之行专为捉拿云裳,二来他第一眼见到云裳便已垂涎于她的美色,于公于私都要将她捉拿到手,说道:“我与林兄弟真是一见如故,本来送你个顺水人情也不打什么紧,但想必你也知道,此次是朝廷下令要捉拿飞贼一叶飘零,花某实是身不由己,还请林兄弟见谅。”
林轩知他说话半真半假,求他放过云裳那是绝无可能。思忖片刻,心里已有计较,说道:“既是如此,看来今日我与花兄仍是要比个高下。你我若比兵刃武功,怕是一时半刻难有了局,花兄,你敢和我比拼掌力么?”他心想自己这一身内力受自于寒山寺五位高僧,或可出其不意将花不香击败。
花不香瞧他年纪轻轻,武功招式纵然有些花俏,内力却未必精深,与他比掌力自己必是占尽上风,若能击败此人,则女飞贼一叶飘零自是手到擒来,当下说道:“林兄弟,非是花兄我不近人情,实乃情势所迫,朝廷下令今日务要抓住飞贼一叶飘零,你若是不肯收手,那花某只有得罪了。”
林轩心想他爽快应允,定是有些瞧自己不起,如此计策已凑效了一半,走到他的跟前,说道:“花兄,请了。”
花不香见他面不改色,虽是略有狐疑,却并不放在心上,右手折扇前伸,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林兄弟请!”
两人面对面站立,互望一眼,各自使出**成内力发出一掌,两人手掌一触即分,花不香“噔噔噔”接连后退丈余,胸中气血翻腾,只觉一股浊气冲上口鼻,登时气喘如牛,他睁大眼睛看向林轩,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之意。
林轩则是身躯兀自一震,他一击成功,趁着花不香尚在愣怔时,一个箭步冲到云裳身边,说道:“云儿快走!”不待她说话,一把抓住她的手纵向窗口。
奔到窗边,云裳收了银蛇鞭,一双美目瞪圆了看着林轩,似是难以相信他竟然一掌击败了花不香。
范不痴见走了女飞贼,破口骂了一声娘,撇下程文、程武急追过来,郭宏、叶枫两个俱都叫了声糟糕,收了剑也都朝窗口冲了过来。
牛不吹骂道:“他奶奶的!老三,你怎么放走了贼人?”花不香登时缓过神来,顿足向窗口掠去。
林轩急道:“云儿快走!”云裳不再迟疑,纵身从窗口跳了出去,林轩不敢稍慢,随即跃出。
牛不吹连声叫道:“完了!完了!走了飞贼一叶飘零,赵大爷非拧掉你我的脑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