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大蠹隐无形

9.大蠹隐无形

那些天，韩铎每天只在工部点个卯，就很少能见到他的身影了。当然在工部也无人敢过问他的行踪。

韩铎叫上田顺儿，根据账簿上所列的建筑材料供应商，进行一家家的走访。虽然韩铎对于建材方面是个外行，但田顺儿却是了个行家里手，在核查供应商所提供的原材料质量和价格情况，并对多家的材料进行比价核价，以淘汰一批以次充好和短斤少两的**滑商家。这其中任何商家想玩花样，都逃不过田顺儿的眼睛。

韩铎与助手田顺儿一起日夜工作，很快就制定好了原材料采购制度和合格供应商名单。韩铎将这份管理制度交与隋赟。

隋赟一见此文件就给了一个大大的点赞。他大喜道：“看来吴王果然慧眼识人，你韩司务果真精于此道，果真是个人才！”

“哪里，哪里！都是在隋侍郎的领导下取得了的成果！与隋侍郎相比你发明的‘招标法’更是一个令人叫绝的高招！”韩铎笑着说。

隋赟谦虚地说：“我一直在研究历史上有什么好的材料采购的管理方法，一次我从古籍中找到一份宋代招投标方法即“买扑”。扑，有博弈、竞争之意；买，即买卖、交易。合起来“买扑”的意思就是竞价买卖。宋朝的“买扑”制度在当时广泛应用于特许经营权拍卖、官田出让、商税承包、政府采购等范围，并形成了一套非常成熟的招投标程序，但此法在宋朝灭亡后就失传了。我们可以将‘买扑’之法加以改造，用于工部原材料采购招标中。”

正当隋赟准备将此招标方案上报吴王朱元璋批准时，突然传来韩铎遭人举报，被刑部暂时收押在监狱。

隋赟赶紧来到吴王府跪见吴王：“工部侍郎隋赟，求见吴王！”

朱元璋一见隋赟就立即说道：“隋爱卿，不必拘礼，请起！来来，请坐！朕正有话要问你。”

“微臣也是有要事向吴王请示，还是请吴王先问话吧！”隋赟抱拳说。

朱元璋则好奇的问：“你们工部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外面传言满天飞，你们真能沉得住气啊，为何没人来王府上报？有传言说韩铎这小子在工部大闹天宫，还殴打主官，作为工部尚书为何不上报？这是怎么回事？”

隋赟呵呵一笑说：“报告吴王，此事的全过程，下官全部都在现场亲眼所见。那天，下官正在案房办事，正遇韩司务带人在案房查账。谁知案房主事郑贤光竟然不让查帐，于是二人斗起嘴来。我上前及时制止了二人的进一步争斗，并告诉郑主事、韩司务到各部科查账也是工部司务处的一项职责。后来韩铎又来到算房查帐，算房的汪主事骂的更难听，气的韩司务又上前抽了汪主事两个耳光。秦尚书赶来时，不问青红皂白把韩铎臭骂了一顿。这韩铎牛脾气又犯了，他也不管什么尚书不尚书，上去就是两巴掌。被打的秦尚书立即让人把韩铎拿下。在这关键时刻，韩铎拿出一块金牌，镇住了所有的人。然后他还说要为吴王出头，将秦尚书按在板凳上打了十下杀威棒。”

朱元璋饶有兴趣的听完隋赟的叙说。嘿嘿一笑说：“韩铎这小子，胆子真大！竟敢拿着当年朕赏给他的那块金牌做挡箭牌，连顶头上司都敢殴打？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那他是不是拿到了秦尚书贪墨的证据？”

隋赟笑着说：“当然有所斩获，要不然他还敢如此放肆？最近听说，吴王将韩铎收押入监？不知吴王以什么罪名收押他？”

“有人匿名举报韩铎在工部以下犯上，辱詈长官，捶楚官员。并且不安心在工部上班，迟到早退，与商家走的太近，有索贿受贿嫌疑。”朱元璋将关押韩铎的理由一一说明。

“吴王，您说的这些罪名不完全属实，这当中的事实当然有真有假，不过您这回可真是冤枉韩铎了。这些事都是我和韩铎共同商量的，这是为了堵住财务漏洞制定的原材料采购计划，这就是今天我来的原因。我是专门向吴王汇报的城墙建筑管理方案，请吴王过目！”

吴王接过隋赟的方案，仔细地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说：“噢，原来韩铎这小子经常在外接触各路商家，是在做选择合格供应商的方案？嗯，这小子看来是真的有所悔悟了！”

当他看到隋赟做的工程原材料招投标方案后，高兴的一拍大腿称赞道：“隋爱卿，这‘买扑’恐怕正是朕一直在苦苦找寻的一剂‘治腐’良方！”

“吴王，这世上恐怕没有包治百病的良方。但是此方可以有效地堵住明显的采购原材料程序上的漏洞。据下官初步估计，如果整个筑城工程的原材料采购全部采用‘买扑’招投标方式进行采购，恐怕一期工程的资金就会省下两成的银子，大约在一万两银子左右。更重要的是，这建筑材料的质量还有了更多的保证。”隋赟仔细地给吴王算了一笔账。

“好，隋爱卿，如果朕治下所有的官员都能像你们二位主动为朕作想，工作具有创造性，那还何愁朕雄霸天下大业不成呢？”朱元璋发之内心的感叹道。

“来啊，去把在押的韩铎无罪释放，官复原职。明日朝会你和韩铎一起上朝，朕有重要事情宣布。”朱元璋对隋赟说道。

第二天早朝时，隋赟来到奉天殿大厅里，厅内站满上朝的百官，包括伤情还未好清的工部尚书秦书海也拄着拐杖来到大厅里。韩铎是第一次上朝，就站在百官之后。

当隋赟看到拄杖而行的秦尚书时，即向秦尚书点头致意。

韩铎则有点挑衅地问：“秦大人，臀伤好点了吗？”

秦书海苍白的脸上，布满尴尬的神色。只能说：“谢谢二位关照！”

这时，吴王来到众官面前。众臣才安静下来。吴王的气色看上去不错，脸上带着一股慈祥的笑意。在龙椅上坐定之后，吴王开口就说：“今天，朕把大家召来是有两件重要的事情宣布。朕先介绍两位青年才俊，隋斌、韩铎！”

隋韩二人同时听见吴王在点自己的名字，慌忙上前几步跪下举手抱拳说：“吴王！下官在！”

朱元璋则说：“二位请起！这两位都是有才之人，隋赟能在筑城事业上废寝忘食，反复钻研，为提高城墙的建筑质量与速度殚精竭虑，他还发明了新材料和新方法。最近又他们编制出新的原材料采购方案，创造性的提出原材料‘招标’采购制度，这将为筑城工程节省大量资金，还将有效地堵住贪腐漏洞。这一位叫韩铎，恐怕大多数人都知道他。不错他曾是个戴罪之身，然而他能够幡然悔悟知错就改。特别是在工部司务的岗位上，不惧人微言轻，不讲情面，认真严格履行其职，查出重大贪腐案。在此，朕宣布两个任命，一是由隋赟就任工部尚书一职，官居正二品；二是解除韩铎的带罪之身，特封韩铎为工部廉政监察使，官升**为正七品，专门负责工部内部督查事务。第三是解除秦书海的工部尚书职务，戴贪墨罪去工部皮作局任库员居副九品，以观后效！其他胁从贪腐人员，暂不追究，但今后如有再犯，必当重罚！”

隋韩二人跪下谢恩。特别是隋赟在数月内连升七级，韩铎也是连升**，更是在官员中引起一片赞扬声音。

前工部尚书秦书海扔掉拐杖伏倒在地感激涕零：“感谢吴王不杀之恩，罪臣决心痛改前非，为吴王戴罪立功！如有再犯，不用吴王动手，我会亲自将自己的脑袋奉上。”

吴王府里。隋赟正在向朱元璋汇报工部改革原材料采购的事务：“下官对工部内部的进货渠道进行了梳理，这一下才发现原来这工部原材料的采购渠道真是五花八门。你看其石灰料的供应商原来是秦尚书的一个情人家开办的；而竹木供货商则是工部营缮司金郞中的亲外甥经营的。经过比对，同样的建材进货价格相差甚大，难怪会给贪腐分子留下诸多的漏洞。”

朱元璋则说：“朕听说，工部除了直接与供应商接触的官员会贪墨公财外，就连工部虞衡清吏司这样看起来像个清水衙门，也能从权力中获得厚利。因为该司负责验收供货商货物的质量和数量，说你合格就合格，说你数量不足，你就得补上。所以手中有权，就能换来利益。今后，对这些关键部门和关键岗位的手握权力之人要给予特别的关注。”

“吴王，所以，臣建议工部一定要将六科所掌握的土作、木作、石作等十多处材料场库所采购的大宗建材，统一纳入招标渠道。甚至包括六部平时要采购的日常用品都可纳入统一采购渠道。这样才能编织一张防腐防贪的大网，最大程度的堵塞采购程序上的漏洞！下一步我要准备一个原材料招标方案，到时供你参考！”

隋赟第二天将招标方案报与吴王，朱元璋看后说：“我同意你对建立统一采购渠道的想法，但对这些有裙带关系的或违法供应商要一律汰除，其中参与**的商人按律斩首，其不义资产全部充公。”

隋赟建议说：“吴王，下官认为此举不妥！因为商人是在商言商，他们经商肯定要追求利润，所谓**，错不完全在商人。是由于工部采购制度设网不牢，留下了空间让**商钻了空子。所谓‘无商不**’，而**商只不过是用了不当手段谋利，但罪不当死。况且工部内部在处理贪官时还网开一面。对有错的供货商，臣建议还是采取戴罪立功的方法，以保工程顺利进行。更何况这些商家有的是独家经营的，或者是少数几家合营的。因此，如果将他们的资产充公明显不妥，吴王目下的筑城工程，或许将面临停工待料的状况。比较好的方法是，依然由这些供应商经营，这些商人中也可分为守法经商者和违法经营商。守法经商者可正常程序参与投标，再让违法经营商以低于中标价的九成价格供货，也算是对违法商家的经济惩罚，更是对官家财物损失的补偿，相当于戴罪立功吧！”

“嗯，隋爱卿的建议很好，就这样操作，让这些**商贴钱供货比要他们命还难受！不过在与对方洽谈之前，把朕的意思说清楚，如果违法商家不接受这样的条件，就等着以欺君之罪而诛杀九族吧！”朱元璋咬着牙恨恨地说。

韩铎将吴王的意思在供应商招标大会之前宣布以后，整个应天城商界掀起了一股狂风暴雨。有人哭，有人笑，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望春楼”内，曾经用美人计拿下工部秦尚书的“丰汇源石灰庄”老板张丰汇，此刻内心正像猫爪子挠心一样坐立不安。

他找来“钱易来竹木行”老板钱易来一起商量对策。他说：“老钱啊，吴王这一招真是要我俩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成啊。”

钱易来说：“是啊，目前工部的老秦已被贬职，新任尚书隋赟为人又太正直，没法拉他下水。只有那韩铎虽为七品芝麻官，但却是个无事不管的监察特使，他手中握有大权，考虑到他曾有贪腐的案底，只有在他身上下下功夫，恐怕还有些可能打开些口子。”

“小桃红，来给老哥办件事，去把那韩铎请来！我二人有急事要与他商谈！”张丰汇急切地说。

小桃红则说：“恐怕在此关键时刻，你们是见不了。这韩铎为了避嫌，早就不肯来此了公开亮相了。这样我去找他的管家郭威来谈谈。”

不一会应天城的“望春楼”又来了一位身材矮壮的公子哥，他正是韩铎的外甥郭威。迎接他的正是“望春楼”里的头牌歌**小桃红。

“郭公子一向可好？听说你舅舅韩监察最近颇受吴王青睐，破获贪腐案有功，官升**。怎么升了官就不来看我小桃红了？”小桃红娇羞地依偎着郭威的身体说。

“桃红姐姐可不能这么说，你可是我舅舅的心头肉，他怎敢忘掉姐姐的好？不过由于舅舅公务繁忙，实在是走不开！就让我来陪你！”说着便在小桃红的丰**上捏了一把。“来，这边走！”小桃红把郭威引进了一间名叫“温柔宫”的豪华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