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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

小说:候鸟的春天 作者:胡杨树字数:10123更新时间:2018-09-23 14:10:21

1

好久没见到杜薇了,她还欠我一只飞机呢,上次她说要送我一只飞机。顺子叔叔他们厂里生产玩具飞机,红色的白色的蓝色的都有,肚子里装上两个小电池,摁一下开关,飞机就会在地上跑。虽然不会飞起来,可我还是想要一只,杜薇跟我勾了手指,说一定会送给我一只。我知道杜薇不会骗我,所以我就一个人来了。

我是第一次一个人来找杜薇的。二叔在上班,开始他不同意我一个人来,说路上车多,怕不安全。我说,我都读一年级了,我们班里的一些同学经常一个人到处走来走去,就你还老送我去上学。二叔,你让我去杜薇家里吧,我会小心走路的。二叔拗不过我,也就同意了。肖斌也说二叔把我这个拖油瓶当宝贝养了。

这段时间二叔和肖斌老在一起,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说得最多的是杨玫姐姐和长发女孩。一次肖斌对二叔说,我把她上了,在公园的树林里,可是**的不是原装货了。

肖斌的话我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什么上了什么原装,猜谜语似的。不过公园的树林我是去过的,许多大大小小的树木,很阴凉,我见过有人在树底下睡大觉。

肖斌又接着说,她还不承认,说**的是第一次,她解释说是读书时一次上体育课的时候摔破了。肖斌笑了起来,说凌风,你相信那东西能摔破吗?笑话,气球还要用手指才能捅破呢。

二叔也笑了,说这个我也不知道。

肖斌又说,不是原装的不能做老婆,我要想办法甩掉她。又问,你跟杨玫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不会是连手都没碰一下吧?看我二叔一眼接着说,都什么年代了,我说你这个人就是太老实太正经了,告诉你吧,老实的男人女人不喜欢,她们更爱**和烂仔。杨玫这个人不错,做老婆是没得说的,抓紧搞定她。

二叔笑笑,没说什么。

肖斌扔下一句,笑个屁,**为你着急。

肖斌后面的话我听明白了一点点,好像是在教坏二叔。我二叔能被他教坏吗?我想应该不会,在柳树**,认识我二叔的的人都说他是个好人。好人是不会一下子让人教坏的,我相信二叔。

我发现,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老说女人,好像除了女人就没有别的可以说了。

拐了一个弯,我看见秀秀阿姨在她家门口晾衣服。门口有一块小小的空地,空地上用两个叉叉支起一根长长的竹竿,上面挂满了颜色各异的衣服,有的还一滴一滴地向下滴水。不见杜薇,我喊了一句秀秀阿姨,说杜薇呢?

秀秀阿姨刚晾完最后一件衣服,扭头见是我,说,小雨来了,杜薇在屋里写字呢。看看后面,又说,你二叔没来吗?我说是我一个人来的。听秀秀阿姨小声说了一句,这个凌风,这么小的孩子也放心他一个人来。秀秀阿姨一边说话一边摸了摸她**圆**圆的肚子。奇怪了,秀秀阿姨的肚子怎么就吹气球一样吹这么大了呢?好像衣服下面**了个大西瓜。我大叔在老家就会种西瓜,大大的,圆圆的,一个都有十来斤重呢。西瓜熟透的时候,我会在瓜田里来回走动,装作捕蜻蜓逮蚱蜢的样子,其实是想吃西瓜。大叔就会拿手敲敲这个摸摸那个,然后摘一个大的给我,叫我抱回去用冷水冰一下再吃。大婶在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她会挑一个长得难看的,小一点的给我,还小声对我说,不要老在瓜田里晃悠,被**蛇咬到了怎么办?会死人的呢!后来我就很少去大叔的瓜田里了,怕**蛇咬人。

听到我说话,杜薇从屋里出来。她说小雨,你好久没来找我玩了。

我说,你怎么不来找我呢,是不是怕我问你要飞机?

杜薇摇摇头说,才不是呢,我爸爸早就把飞机拿回来了,可你就是不来。

我说是**的吗?杜薇点点头**一声,然后跑进屋里把飞机拿了出来。

我和杜薇在玩飞机的时候,看见秀秀阿姨一手叉腰,一手一下一下捶着后背。我说,杜薇,****肚子怎么变得那样大了呢?

里面是我的小弟弟呢。杜薇说,妈妈说小弟弟差不多要出世了,他有时候会拿脚踢我妈妈,妈妈说力气还挺大的,像个调皮的男孩。

我又看了一眼秀秀阿姨的上身,蓝色的毛衣下面扁平扁平的。我说,杜薇,******怎么变小了呢?

杜薇听到我说,也抬头看了**妈一眼,说,咦,怎么**的好像小了呢?想了想又说,是不是被小弟弟吃**吃小了呢?

我说可能是吧。

杜薇的脸上有点脏东西,好像是煤渣,我拿手替她抹去。

杜薇嘻嘻一笑,说是刚才烧水是弄脏的。杜薇笑起来很好看,像柳树**山上的石榴花。

我们吃完饭天就黑了。秀秀阿姨在收拾碗筷的时候二叔也来了。还没进门二叔就喊我,说我天都黑了还不知道回去。还听到肖斌的声音,他说这个拖油瓶的心玩野了。

回厂里的路上,肖斌跟我二叔说他把那个长发女孩甩掉了。

二叔问,你是怎么把她甩掉的?

肖斌嘴里叼着烟,笑着说,甩她还不简单?我不去找她,她来找我的时候我就推说要上班出不去,一次不出去两次三次不出去,时间一久她就知道我的意思了,慢慢地她就不来找我了。

二叔说,肖斌你还**是个**。

肖斌嘿嘿一笑。又说,你和杨玫发展得怎样了?你再不行动我可要对她下手了,到时候别怪我没通知你。

二叔举起拳头,在肖斌眼前晃了晃,说,你敢?

肖斌嘻哈一笑,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你得不到别人始终有一天会得到,便宜别人还不如给我做老婆好呢。

哪个女孩遇见你都会倒大霉。二叔说着踢了肖斌一脚。

杨玫姐姐来找我二叔了,那天晚上月色很好,我坐在工厂旁边小卖部的凳子上吃杨玫姐姐买的夹心饼干。吃完一块又吃一块,夹在两块饼干里的东西甜甜的,吃到嘴里一直甜进心里。小卖部对面是一块空地,中间堆着许多砖块,看来是有人要在这里建房子了。二叔和杨玫姐姐坐在砖块上,他们背对着背,都抬起头看夜空中的月亮和星星。过了一会儿,二叔起身,**近杨玫姐姐,然后从背后抱住杨玫姐姐。咦,二叔也要耍**了?不对,肖斌说过对自己的女朋友这样不叫耍**,杨玫姐姐是二叔的女朋友,当然是可以抱可以亲了。可是杨玫姐姐不让二叔抱,见她挣扎了几下起身跑开了。

二叔呆呆地在原地站着,眼看着消失在夜色里的杨玫姐姐。

接下来的好几天,看见二叔闷闷不乐的,他还去过杨玫姐姐的工厂,每次杨玫姐都没有出来。夜里,二叔躺在床上睡不着,翻过来翻过去,烤火腿肠似的,弄得床板“嘎吱嘎吱”响。

我说二叔,是不是在想杨玫姐姐?

二叔低声吼了我一句,睡你的觉!

看来二叔心里烦着呢。过了一会儿我又说,二叔,要不给杨玫姐姐写信吧,你写了她就会回信,这样你们就可以说话了。

是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二叔“蹦”地一声从床上弹了起来,说,还是小雨聪明呀!说着拉亮灯,找来纸笔趴在床上写了起来。

给二叔出了个好主意,我心里**吃了夹心饼还甜。我慢慢合上了眼,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韩东明去了几天潮州,他回来时二叔就叫他把信送给杨玫姐姐。

韩东明说,你俩闹翻了?

二叔说有点小误会,都写信里了。

韩东明就踩着“咔嚓咔嚓”响的自行车去了。

两天后的一个黄昏,杨玫姐姐厂里的一个女孩送来了一封信。二叔不在,去车站那边的塑料城送货了,信就交到了我手上。淡蓝色的信封上写着四个字:韩凌风(收)。字写得整齐好看,信封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是百雀羚的味道,见杨玫姐姐用过,她还往我脸上涂抹过好几次呢。杨玫姐姐夸我的脸蛋好看,说一个黑点也没有,干净得像剥了壳的熟**蛋。

天黑透了的时候,有三轮车在厂门口停下的声音,是二叔回来了。我跑出门口,变戏法似的拿信在二叔跟前一晃。二叔看到信后有点吃惊,又有些忐忑地把信拿在手里。

2

肖斌新买了个火柴盒大小的**P机,别在腰上很神气的样子。

二叔说,你买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呢,又没什么业务。

肖斌说,这你就不知道了,买了肯定是有用途的,再说了这年头就喜欢讲究包装,不把自己包装好一点能吸引人吗?

吸引个屁!韩东明笑着说,你不就是为了钓女孩子吗?你大肠里的那点东西一拉扯就出来了。

跟你们说不到一块去。肖斌摇摇头说,不是同道人说话就是累。

我绕到肖斌屁股后面,悄悄摸了一下**P机的屏幕,滑滑的,跟摸镜子差不多。

手干净吗?肖斌发现了我,偏头说,洗了手再摸。

怎么不叫呢?我说,别人的都会嘀嘀嘀,嘀嘀嘀地叫,你这个是不是坏了的呀?

要有人呼才会响的。肖斌有点不耐烦地说,**是个小二。说完用手把我赶开。

二叔在肖斌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肖斌不是叫我拖油瓶就是叫我小二,他说我二叔是大二,我是小二。很多时候只要肖斌说我小二,二叔就会踢他。我问二叔小二是什么意思,二叔不吱声。

二叔跟杨玫姐姐和好了,两个人又有说有笑地一起逛街一起去看电影,或者去看录像。看录像的时候二叔不带我去,厂里的叔叔说,录像里有小孩子不能看的东西,正片放到一半的时候会插放**。我问什么是**,他们就会哈哈大笑,说**就是有毛的片子,里面有毛茸茸的东西,很吓人的,像爬在树上毛茸茸的虫子。我怕虫子,所以二叔他们去看录像的时候我就不闹要跟着去了。

杨玫姐姐喜欢听歌,二叔就在夜市的地摊里给她买了个小型收录机,有大人的巴掌大,带在身上听歌很方便。二叔把收录机用报纸包好,然后装进一个干净的薄膜袋里,给杨玫姐姐送去。第二天中午,杨玫姐姐把收录机还给了二叔。

二叔说,干嘛还给我,是不是不喜欢这种颜色?

杨玫姐姐说不是。

二叔说,那又是为什么?

杨玫姐姐看了二叔一眼说,无功不受禄。

二叔有点尴尬地笑了笑,说,你想太多了,我只是看你喜欢听歌,所以就给你买一个。

杨玫姐姐低下头说,谢谢你,可我**的不能要。

二叔无语。

后来这个收录机就归我了,二叔买来一些磁带,我睡觉前抱着它听,起床后也第一时间打开来听。二叔笑我都成了收录机迷了。我在收录机里听到了好多歌,有男人唱的有女人唱的,也有男女对唱的。这么好的东西杨玫姐姐不要,我暗笑她笨。有时候,肖斌会拿收录机去听,我不同意,要他买冰淇淋来换才会给他。

肖斌又有新女朋友了。只要他的**P机一响,他就说,马子扣我了。然后四处找电话去复机。肖斌的新女朋友是做传销的,大家背后都叫她传销女孩。见她经常穿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说话像过年“开门”时放的鞭炮,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响。肖斌很听她的话,叫他站起就站起,叫他坐下就坐下,像老板娘养的那只黄毛小狗一样听话。

韩东明笑着说,肖斌,娶了传销女孩做老婆你以后肯定会得“气管炎”。

气管炎这病我知道,老家的长飞伯伯就得了气管炎,他说话时长颈鹿似的伸长脖子,“嘘呼嘘呼”地喘气,还经常咳嗽、吐痰,我们小孩子都不敢**近他,嫌他有病,也脏。

肖斌听韩东明说他以后会得气管炎,他说了三个字:你放屁。

我说,晓得会得气管炎就不要娶她做老婆好了,有气管炎的人我讨厌。我又回头对肖斌说,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二叔了。

肖斌抡起拳头说要扁我。吓得我跑进了工厂。

肖斌还是和传销女孩在一起。肖斌骑着自行车,传销女孩坐在后座上。肖斌在大街上把自行车踩得风一样快,地上枯黄的落叶跟在他们后面跑。有时见肖斌双腿夹紧自行车忽地站起,举起双手大声唱了起来: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我的寂寞逃不过你的眼睛......你让我越来越不相信自己......拥抱你......这个时候,坐在后面的传销女孩就会紧紧抱着肖斌的腰,长头发像水**一样随风飘起,再飘起......

3

冬至过后,天气一天冷**一天,眨眼间就要过年了。

一九九三年的春节我是在澄海度过的,也是我第一次在外面过年。那时澄海还是一个县,次年四月十八**,澄海撤县设市,由汕头市代管。直到新世纪的第三个年头,澄海撤市设区,归属汕头市管辖。二十多年过去后的今天,当我想起那段岁月,一切的一切都觉得那么的遥远,又感觉那样的亲切。我的童年和少年都在那里度过的,其间的酸甜苦辣咸恐怕只有我个人才能知晓。当我坐在电脑前敲打这些文字的时候,尘封多年的一些人和事,放电影似的在我脑海里一一闪过。当我想到韩凌风,也就是小说里那个“二叔”的时候,我的泪水便会止不住地流,吧嗒吧嗒地落在键盘上。我情不自禁,我掩面而泣......

一九九三年的春节是寒冷的,有风,下着小雨。早上,我、二叔还有杨玫姐姐,三个人打着雨伞,横穿几条街去市场买菜。本来二叔不让我去的,说下雨,天气这么冷,叫我在厂里待着。我闹着要去,杨玫姐姐拿皮筋扎好头发,牵着我的手对二叔说,让他去吧,厂里就他一个人你放心吗?二叔也就没说什么了。

大街上的人好像一夜之间就少了许多,二叔说来打工的**部分都回去过年了,留下的是一些可回也可不回的人,或者说是无家可归的人。杨玫姐姐说,别说得那样可怜,我们只是不想回去过年。

其实二叔是想回家过年的,他问过我,说咱们在这里过年还是回家过年?我说回家过年。二叔说回家过年要花很多钱,光来回的车费就不少,这样我明年读书的钱又成问题了。二叔的意思是把省下来的车费给我读书,然后捎一点回去给****。

二叔说,杨玫,我知道,你是想回去的,只是看我不回去你就不回去。

杨玫姐姐低头**一声。又说,咱们过年后回去,等春运过后车票也就不贵了,正好那个时候回去可以给我爷爷做寿。

二叔说,可以呀,我们就那个时候回去,顺便看看我妈。不过杨玫,我们那里很山的,恐怕你不习惯。

山怕什么呀,我也是在农村出生的。杨玫姐姐拿手指勾起鬓角处垂下的几根头发掖在耳根上,说,只不过后来全家搬到县城里去住了。

二叔说就怕你会嫌弃呢。

杨玫姐姐抬头看一眼二叔,说不会的。

我们在市场买了好多菜,杨玫姐姐说多买一点,这天气坏不了。二叔就照着办,杨玫姐姐说买什么他就买什么,说不买什么他就不买什么。我看着好笑,像肖斌在传销女孩面前一个样,是不是所有的男人在女朋友面前都这个样呢?付钱的时候,杨玫姐姐争着付,**如猪肉、鱼肉、**肉这些钱都是杨玫姐姐付的。二叔过意不去,一口一个不行不行,光你出钱这样不行。杨玫姐姐看二叔急急的样子,就一个劲笑。

厂里的人都回去了,一下子安静宽敞了许多。肖斌、韩东明和许多老乡也回去了。杜薇一家人没回去,二叔想叫他们一起来吃年夜饭,秀秀阿姨问都有谁在一起。二叔说,就我和小雨杨玫三个人。

秀秀阿姨说,这样我们一家就不去打扰了,年初一初二咱们一起出去玩就可以。凌风,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哦。说着笑了笑。

二叔拿手绕绕头皮,也笑了。

顺子叔叔在旁边说,凌风,杨玫这女孩不错,现在机会难得,不要太老实了。说完给二叔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一直在翻看连环画的杜薇也开口了,她说我也喜欢杨玫姐姐,她会买香蕉、苹果还有冰淇淋给我和小雨吃。回头问我,是不是呀小雨。我说当然是呀,我最喜欢杨玫姐姐了。

杨玫姐姐把半个猪蹄放进高压锅里压,我在洗菜盆里洗菜,二叔在砧板上杀一条红鲤鱼。三个人在忙的时候,老板娘端来了半只烤鹅和一些水果。老板娘走的时候看了一眼杨玫姐姐,微笑着对我二叔竖起了大拇指。

吃年夜饭的时候,我喝可乐,二叔和杨玫姐姐喝啤酒。二叔的脸红了,杨玫姐姐的脸也红了,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说话,然后两个人又同时笑了。

外面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我感觉在老家柳树**,又觉得不像,似乎没有柳树**过年时的热闹气氛。

我吃饱就想睡觉,二叔把我送上楼,然后他又下去。他和杨玫姐姐在玩扑克牌,好像玩的是刮鼻子的。一会儿听二叔说你输了,一会儿又听杨玫姐姐说你输了,接着传来他们的笑声。我打开收录机,里面有人在说话,好像说的也是过年的事。我就想,收录机里面的人也在过年吗?外面下着雨,越下越大,和“噼里啪啦”响的鞭炮声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雨声哪个是鞭炮声。

****和大叔一家吃年夜饭了吗?我想****了,****也一样会想我和二叔。

收录机里有人在唱歌,并有锣鼓和唢呐声,有点像柳树**过年时的龙狮赛。倦意袭来,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然后就合上了眼。隐约听到二叔和杨玫姐姐的说话声,由近及远......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睁开眼就看见了新年的第一缕阳光,那束阳光斜斜地透过石棉瓦的罅隙,照在床头边的一个水杯上。雪白的水杯里,盛满了金色的暖意。

二叔睡在我旁边,这时也醒了。

我说,杨玫姐姐呢?

二叔说,杨玫姐姐睡隔壁,还没起来。

刚吃完新年的第一顿饭,杜薇一家三口就来了。本想去莲上的塔山古寺玩,可是秀秀阿姨大着肚子不方便,最后大家去公园逛了几圈。

天气没晴几**又下雨了,滴滴答答地下,也冷。我和二叔整天窝在被窝里,我听收录机,二叔看书,杨玫姐姐来了我们就一起去市场买菜。有时包饺子,有时炖猪肉,等肉香飘出来的时候,杨玫姐姐就在楼下喊,大少爷小少爷,下来吃饭喽!我和二叔就嘻嘻哈哈赶紧踩着木梯下去。这个时候我就想到****,在老家的时候,****也经常做好饭喊我们吃。

年还没过完,韩东明、肖斌、传销女孩他们就来了,还带来许多好吃的,都是柳树**的特色小吃。肖斌给我二叔递了个眼色,说,搞定她了没?

二叔没说话。

肖斌说,瞧你俩的眼神就没搞定,看不到那种表情。

二叔说,你知道了还问?

我在旁边听不懂他们的意思,他们说话老喜欢说一点**一点,让人猜谜语。

一个天气晴朗的**子,二叔下班后带我出去玩,他说去看游神。路的两旁站了好多看热闹的人,每家门口挂一串长长的鞭炮,路的中间也摆着大的响炮,隔一段距离摆一个,隔一段距离又摆一个。鞭炮点燃后,世界好像掉进了电影里的战场,炮声、枪声和烟雾交织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鞭炮声过后,烟雾里走出一队披红戴绿的人,他们敲着锣鼓吹着箫,有的走路,有的坐在三轮车上。舞龙的上下跳跃着,舞狮的左右摇摆着,还有一条蜿蜒曲折的蜈蚣被他们高高举起。我第一次看到这么热闹的场面,特别是那些脸色红黑、下巴长满胡须的假人让我感到有意思。二叔说那个假人就是“老爷”,他们是在“迎老爷”,希望老爷保佑人人平安,风调雨顺。我不懂这些,也不关心这些,只知道热闹、稀奇,像看了一场电影似的。

4

我们坐的是下午三点半的班车。头天晚上顺子叔叔来过,叫我二叔替他稍些钱回去,说马上就开学了,给两个孩子的学费。杜薇还穿着过年时穿的衣服,她问我回去了什么时候再来。

我说不知道,得听我二叔的,等我二叔娶杨玫姐姐后再来吧。

杜薇快哭的样子,说,我也想回家,你不要骗我,一定还要来。我又说不知道,杜薇就哭了。

厂里的人都说我二叔回去是和杨玫姐姐结婚,我认为也是。韩东明和顺子叔叔也认为是,可肖斌却说不一定。我讨厌肖斌,他老跟人唱反调。

下着小雨,二叔在路口叫来一辆三轮车,我们坐三轮车去车站。刚从三轮车上卸下行李,韩东明就急急忙忙来了。他前两天进了北门一家二十多人的小型制衣厂,韩东明说厂长小没关系,总算这电车没白学。

二叔见韩东明来了,说你没上班吗?

韩东明说,上呀,工厂离车站近,我就请了半个小时的假出来送送你们,计件的,好请假。说着就去车站旁边的小店买来一些饼干和水,说是给我们在车上吃的。

我和杨玫姐姐坐在候车室里,外面下着雨,二叔和韩东明在外面的走廊里说话。透过玻璃,看见他们相互搭着对方的肩膀,时而点头,时而腾出一只手**划着什么。杨玫姐姐笑着跟我说,你二叔和韩东明好得可以成一家了。

韩东明离开后不久,见我们要坐的那辆车冒雨缓缓驶进了停车场。待上车后,发现车上几乎没有空座位了,二叔说,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这么多人回去。杨玫姐姐说也不奇怪。

车里的气味很难闻,我赶紧拿指头堵住俩鼻孔,连说了两声好臭。二叔和杨玫姐姐看着我有点夸张的样子,笑了。我们挤进车后面才有座位,是上铺,**着玻璃窗。二叔问杨玫姐姐会不会晕车,杨玫姐姐说不会。我说我也不会。二叔说那就好。我们脱鞋爬上去,杨玫姐姐**窗,二叔**床架的扶手,我在中间,两个人的位置三个人挤在一起满满当当的。二叔说,有座位就算不错了,挤一点没关系,总**挤在过道里的那些人舒服。

汽车往我不认识的地方驶去,但我知道这是回家的路。窗外的景物一直向后面移动,慢慢夜色就吞噬了一切。车内的灯弱弱地亮了一下,两三分钟后又熄灭了。我吃完饼干口渴想喝水,二叔叫我少喝一点,说半路上司机不会随便停车给人下去大**。我喝了两口水,感觉有点冷,赶紧钻进了臭烘烘的被窝里。车内有人在吃东西,有人在悄悄说话,也有人在咳嗽,然后就吐痰,就抽烟。车头有个男人说,抽烟的注意一点,小心不要烧了被子把自己也点着了。有人就笑了起来。

我打开收录机,里面就有歌声飘了出来。是毛宁的歌,歌名叫《蓝蓝的夜蓝蓝的梦》,我听过好多遍了,也会唱几句,有时街上店铺里响起这首歌,我就跟着唱。好听,听着很舒服的感觉:圆圆的月亮/悄悄爬上来/蓝蓝的梦幻/轻轻升起来......蓝蓝的夜/蓝蓝的梦......薄薄的云彩/缓缓飘过来/长长的影子/慢慢投下来......蓝蓝的夜/蓝蓝的梦/陪伴我直到永远......车内飘荡着悠扬的歌声,没人说话了,没人吃东西吐痰抽烟了,好像大家都在听歌。我心里一阵高兴,看,我放的歌就是好听。

不知走了多久,汽车进了路边的一个加油站,车头那边的男人又说话了,他说给大家五分钟的时间,快去厕所把屎拉干净,把尿排干净,把屁放干净。大家又一阵哄笑,陆陆续续起身下车。我和二叔下车,杨玫姐姐没下。

汽车驶出加油站的时候,收录机里在报时,里面有个女人说,现在是北京时间二十一点整。二叔说,再拐一个弯汽车就要爬坡了。我困了,虽然被窝里的味道很难闻,我还是慢慢睡着了。汽车艰难地在夜色里爬行,它载着我的梦向柳树**的方向驶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耳边有个女孩在唱歌,声音很小很小,我以为是收录机里发出来的,再听,是杨玫姐姐的声音。我睁开眼,说,杨玫姐姐,你唱歌**好听。

杨玫姐姐说,是吗?

二叔帮我回答说,是**的好听。

我问我睡了多久,杨玫姐姐说顶多一个小时。

车窗外黑乎乎一片,汽车灯照亮前面崎岖的山路,有人说了一声好高啊。过了一会儿二叔说,再过一点路就更不好走了。忽然压低声音说,那年我大哥大嫂就是在那里出的事。

杨玫姐姐没说话,转身把我紧紧搂在怀里。杨玫姐姐的怀抱很温暖,我又闻到了百雀羚的香味。车子时不时颠簸一下,慢慢地,我在这温暖舒适的怀抱里复又沉沉睡去。

我是被二叔叫醒的,他说到了,下车了。我一骨碌爬起,揉揉眼睛,外面是一盏盏齐刷刷的路灯,不对呀,柳树**没有这样好看的路灯。我问二叔**的到了吗?二叔说到县城了,现在快一点钟了,没回柳树**的车,我们要在这里住一夜,明天回去。

杨玫姐姐一边拿行李一边说,到我家里去住。

二叔笑笑说不好吧。

我赶紧说,有什么不好的,我喜欢跟杨玫姐姐住在一起。

杨玫姐姐笑了,她对我二叔说,没事,我爸妈都知道了,我回家之前就打电话告诉了他们,今天我们这个时候到家。

二叔低着头说,我可什么礼物也没买呢。

杨玫姐姐说,谁要你买礼物了?

凌晨的街头一片寂静,偶尔一辆车驶过,带来一阵冷飕飕的风。杨玫姐姐带我们在一个夜宵挡停下,她说是她堂哥的夜宵摊,叫他用三轮车送我们回去。

二叔问,你家还很远吗?

杨玫姐姐说不远,走路也就二十多分钟。她进去一会儿就出来了,后面跟一个挺着大肚皮的男人。看我直愣愣地看着那个人的肚皮,杨玫姐姐笑着说,小雨,是不是有点像秀秀阿姨的肚子?

我点点头。二叔笑了,大肚皮男人也笑了。

我们在一个巷口下车,大肚皮男人熟练地调转车头,对我们说,快点上去吧,冷。然后把三轮车踩得风一样快。看着消失在夜色里的大肚皮男人,杨玫姐姐说,我这个堂哥挺有意思的,对我也很好。

二叔搓搓手说,看得出来。

在三楼的一家门口停下,杨玫姐姐说到家了。然后敲了敲门,喊了一声,妈妈,开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披着外套,五十岁左右的女人站在面前。杨玫姐姐对我二叔说,这是我妈,又对女人说,妈,这就是韩凌风和他的侄儿小雨。女人哦了一声。二叔忙喊了句阿姨,说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也跟着喊了句阿姨。女人点点头,脸上笑了一下,说,快进屋里来吧。

屋里暖和多了,杨玫姐姐说,妈妈,我爸爸睡着了吗?还有我弟呢?女人在厨房里应了一句,你爸也起来了,可能还在穿衣服吧。你弟去你舅舅家了,说是要找他表哥玩。说话间,一个脑壳上没几根头发的男人走出客厅。杨玫姐姐喊了句爸爸,对方**一声。我二叔忙起身喊了声叔叔。他摆摆手,示意我二叔坐下。我在想,杨玫姐姐这么好看,她爸爸怎么就这样难看呢?

我发现杨玫姐姐的妈妈话多一点,问这问那的,她爸爸就像个哑巴,从我们吃饭到睡觉,他总共才说一句话:早点睡。之前他一直在看电视。

第二天早饭后,杨玫姐姐说带我们去县城逛逛,我想去,二叔说还是以后吧。杨玫姐姐的爸爸说,这个小县城没什么好看的。

杨玫姐姐把我和二叔送到车站,我说,杨玫姐姐,你什么时候去我们柳树**呀?

杨玫姐姐俯身抱了我一下,说,五天以后就去。我说**的吗?她说一定去的。我怕杨玫姐姐不去,就和她勾了手指头。杨玫姐姐回头对我二叔说,欢迎我去你们那儿吗?

二叔笑笑,说,当然欢迎,就怕你不来。

刚上车,雨就从空中倾泻而下,雨点“噼哩啪啦”砸在车玻璃上,溅起一朵朵水花。车开动时,我看见杨玫姐姐站在过道里不停地向我们挥手。

在回家的路上,二叔很少说话,看他好像有心事的样子。我说二叔你不高兴吗?二叔摇摇头,也不吱声。我不明白都快到家了二叔怎么就会不高兴呢?我可高兴坏了,一路有一句没一句地唱歌,车里有些人还夸我唱得好听,说唱的都是流行歌。

  胡杨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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