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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篇 老狐的苦楚时代

小说:漂泊者说 作者:何尤之字数:14984更新时间:2018-10-03 08:33:23

031章【知老知小】

自从孩子跟老狐来了瓢洲后,老狐很少回蝉村。不是老狐不想回,是不敢面对乡邻的目光,更不敢面对**辱负重的父母。在蝉村人的眼中,老狐是个小混混,打架斗殴,沾花惹**,逼妻自尽,流落异乡,为蝉村人所不齿。家里出了个小混混,是很丢脸的事。中间老狐曾回去过几次,父亲的脸色也不好看,总是冷着脸,不搭理他,什么也不问,不问儿媳,不问孙女。父亲那花白的头发,和白色的胡须,风霜一般,在老狐的眼前**渐沧桑。母亲有话想问,还得趁父亲不在时,才小声问,媳妇好吧?孙女孙子上学了吧?现在还跑车吗?……母亲快七十了,头发雪一样地白,说话还是利索。母亲的样子让老狐心疼。近几年,孩子大了,事情多了,再加上不想直面蝉村,老狐回去渐渐少了。逢年过节时,寄点钱给父母,尽份孝心。条件好呢,寄个千二八百的,条件不好呢,寄个三五百。每次收到钱,父亲没个动静,只是让母亲传话来:“不要寄钱来了,家里有几亩地,我们能养得活自己!”父亲的弦外之音,老狐听得出来,心里更是悲凉。父亲说的不是气话,是知道他在外的难啊。一个人领着一大家子,漂泊他乡,谈何容易?母亲忘不了再用自己的语言,诠释父亲的意思:“别寄了,一家头十口人,用钱的地方多着哪。”父母越是这么说,老狐越要寄。老狐还想领着女人和孩子回蝉村看看,父母还见过俪晏这个儿媳呢。可母亲说:“你父亲每年都去阿珠**的坟上烧纸填土,说胡家对不起人家。”老狐理解父亲,深深自责。自己亏欠了冠雅女人,父亲是在替自己还债赎罪。老狐几欲率全家返乡,最后都弃了。

那天,母亲来了电话。母亲很少来电话,一般是老狐打回去。母亲说了几句,就抽泣了,说:“阿珠爷爷得了脑膜瘤,你还是回来一趟吧。”老狐的心一下被抽走了,空空的,慌慌的,不免又涌出了愧疚和自责来。第二天老狐没逗留,一早就买了车票,回蝉村了。

这是初夏,赤**炎炎。天气热得像一锅汤,泼了下来。老狐走进蝉村,走在珍水河畔。珍水河萎缩得像羊肠,河水很浅,有气无力地淌着,没了当初的清澈与深沉。只是杂**疯长了,树荫更浓密了。大概是很久没人**,透着一点荒凉。走在河畔,老狐又想起了霞芬。就在这条河畔,霞芬把初吻给了老狐。回想起来,依稀有一丝甜蜜。如今霞芬也是人到中年,或许是儿孙绕膝了。当初若是娶了霞芬,也许人生就是另一番景象了。然而,生活不容许假设。再说,到了这个年岁,性情淡泊了,除了回忆,老狐不再追逐浪漫了。老狐把思绪拉了回来,边走边看,寻找少年时的蝉村。蝉村已不是少年时的蝉村了,和老狐一样,进入了中年。蝉村像个中年妇女,该胖的不胖,该瘦的不瘦,有点失调了。放眼巡望,人少了,蝉多了,只听得蝉声悠扬,却不闻人声鼎沸。沟渠之间,庄稼少了,杂**多了,少了生机勃勃,但见**木凄凄。老狐想,导致这种现象的原因有两点,一是计划生育,人口少了;二是外出打工,农田闲了。至于这个结果是好是坏,那是****心的事,老狐不作评价。只是蝉村未免太寂寞了,老狐心底止不住泛滥着无边的凄怆。

到了家,父母都在。父亲明显苍老了,喉咙里像装了风箱,一咳起来,呼啦呼啦的。父亲见老狐回来了,不似以前那样不搭理了,温和了许多。父亲让母亲称了点肉回来。老狐想去,被母亲拦了回去。父亲和老狐干坐了一会,老狐说了几个孩子的情况。父亲只是听,不插话,偶尔淡笑一下。吃饭时,父亲自言自语的,说:“阿珠阿玥一眨眼快二十了,记得离开时,才五六岁,还没上学呢,一混十来年了,都成大姑娘了。”母亲看了父亲一眼,对老狐说:“阿桓啊,几时领媳妇孩子回来,看看爷爷****嘛。”老狐说:“好的好的,这个暑假吧,领她们回来玩玩。”父亲第一次这么念叨孩子。人老了,谁不想子孙绕膝,尽享天伦呢?父亲是想孙女孙子了。

饭后,老狐问父亲:“身体有什么感觉?”父亲说:“就是头痛。头一痛,全身就没了精神。”老狐问:“医生怎么说呢?”父亲说:“上次拍过片子,医生说是良性的,问题不大,脑膜瘤有一厘米大,在脑**偏右侧。”母亲接过话,说:“医生让你父亲住院呢,说脑膜瘤会长,要你父亲做什么刀呢。”父亲说:“咖吗刀!别听医生的,尽是诈钱的,我都七十多了,死都值了。”母亲说:“现在的医院黑呀,乡下人都看不起病了,就你父亲这病,我问了医生,说至少要两万块。”父亲又接过话,说:“我一乡下老头,什么金命银命啊,值两万块?死了干净!”老狐小心翼翼地劝父亲:“花多少钱没关系,只要能把病治好,不就两万块嘛,我拿得起。再说,你孙女也大了,挣钱了,一月能挣千把块呢,你就去住院吧。”母亲也跟着劝起了父亲。父亲开始光是摆手。后来态度缓和了点,答应去医院再查一次。

老狐回了瓢洲,筹钱给父亲看病。这些年,老狐又跑车,又包食堂,本来赚了点钱。后来不包食堂了,有一段时间,光出不进,就是座金库,也会亏空。虽然阿玥和阿琪月月交钱。可那点钱,也只是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活费吧。包老光棍的那栋楼,前面是赚了点,后来开始亏损,又给老光棍讹诈了一些,算起总帐来,只能说是略有盈余。当然,一家人几年的房租省了。**彩亏了万把,股票也在亏,亏多少,老狐心里没谱。老狐很少关心股票了,他使不上劲,干着急。盘盘家底,只有四五万了,一家人就**它过**子了。老狐想,为了父亲,无论亏盈,股票这回都要出手了。

到了晚上,待孩子们睡去了,女人先问了父母的身体。女人跟老狐结婚十几年了,当初是青枝绿叶,如今也人老珠黄了,却还没见过公婆,不禁**叹。人说丑媳妇怕见公婆,女人长得并不丑,即使现在,三十三四岁了,依然面容姣好,风姿绰约。如果化个妆,抹个粉,没准和阿珠阿玥,也在伯仲之间呢。女人说:“我要是回去探望爸爸,会不会惹他生气?爸爸现在的身体,可不能招惹啊。”老狐说:“不会。人老了,什么事想明白了。爸爸还念叨呢,说阿珠阿玥怎么不回去看爷爷呢。我估摸爸爸是想一家人回去看看,团聚团聚。先等等吧,把爸爸的病看好。再说,阿珠要迎考,阿玥和阿琪要上班,暂时也走不开。”

老狐提到了阿玥,女人的一句话,在肚里**了好几遍,几次要脱口而出,都**了。可再想想,还是要说出来,这是大事,不能不让老狐知道。女人酝酿再三,才说:“老狐,和你说件事。”老狐**一声。女人又说:“我说了,别发火啊你,你那臭脾气,也该改改了。”老狐又**一声。

女人说了。老狐听到一半,就从床上跳了起来,要去揍阿玥。女人死死拽住了老狐。“不是说好了不发火的吗?”女人累得气喘吁吁的。女人说:“别怪孩子。这种事,现在也不稀奇。再说,当初我这当**不也是未婚先孕嘛,你怎么就不抽你自己的耳光呢?”女人使出这个杀手锏,老狐无言以对了,在自己胸口上狠狠砸了一拳。

老狐扳着指头算算,阿玥才十九岁。十九岁的人,懂什么啊,居然怀孕了!老狐知道,阿玥和那男孩根本没有断,不过是从明处转到暗处,避人耳目罢了。这次还是阿珠发现了情况。阿玥本来是住厂里的,大概是怕宿舍同事看出来,就住回了家里。阿玥和阿珠住一间房,住的是上下床,阿珠睡上铺,阿玥睡下铺。阿珠正在复习迎考,阿玥则天天加班,姐妹俩交流甚少。那天中午,阿玥没吃饭,说在厂里吃过了。阿珠回到房间,发现阿玥的床边放了个纸篓,里面有些呕吐的秽物。阿珠以为阿玥病了,并未起疑,默默地把垃圾篓倒了。到了十一点多,阿珠在上铺看书,阿玥睡在下铺,又开始干呕。阿珠说:“你怎么啦?”阿玥说:“没什么,着凉了。”阿珠第二天对母亲说了,说:“阿玥病了,带她去医院看看吧。”女人就去问阿玥。阿玥说没事,吃药了。阿玥并未见好,阿珠又告诉了母亲,女人便起疑心了。女人实在憋不住,问阿玥:“是不是怀孕了?”阿玥没回答,泪在眼里打着转儿。阿玥一落泪,女人有数,又责备自己太不称职了。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做为母亲,居然不知道。女人是过来人,懂得女孩子在发育的过程中,要经历几个第一次。若不加以引导,将会感到莫名的害怕和担忧。女人安慰阿玥:“不用害怕,这是妊娠反应,很正常的。”阿玥用手指抹了泪,说:“妈,我想……我想结婚。”“结婚?”女人把眼睁得圆圆的,呐呐地说,“阿玥,结婚是件大事,要慎重啊,再说,你才十九岁,还小呢。”阿玥破涕为笑,说:“妈,当初你生阿瑾,不也才十九岁吗?”女人跟着羞涩一笑,说:“吃亏了。”阿玥拉过女人的手说:“妈,你帮我向爸爸求求情吧,我想结婚,想把孩子生下来。”女人心一软,答应了阿玥,明知会惹老狐生气,也想等老狐回来后,商量商量。

女人本来是不问大事的,但这回,关于阿玥的事,女人不能不管不问了。女人说:“老狐,你不能动阿玥一个指头!她有身孕了,要出了事,你要后悔一辈子。”老狐说:“她才十九岁啊!”女人说:“你忘了吧?当初我不也是十九岁怀了阿瑾?”老狐这回有了狡辩的词:“那不一样,你虽小,不懂事,可我**你大,我知道该怎么做,我能担起这个责任。阿玥呢?她的男朋友有这个能力吗?玩具厂离我家这么近,他都没上过门!”女人说:“不扯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要不,就让阿玥结婚吧。”老狐的眼睛往天上扬,说:“放屁!不到二十五岁,她休想离开这个家!谁都不能破了这规矩!”女人说:“那,阿玥肚里孩子怎么办?”老狐不耐烦地说:“打了!”

老狐的态度很坚决,令女人无所适从了。女人又反过来劝阿玥:“你和席望都还小,要钱没钱,要房没房,结婚怎么办呀?结婚了,要面对很多问题的。”阿玥不说话,只顾抹泪。女人又说:“阿珠是大姐,还在读书呢,你这做妹妹的,哪能先结婚呢。”

阿玥就是不松口,不答应打胎,这是她和席望爱的结晶,阿玥舍不得失去。女人执拗不过阿玥,再回过头来劝老狐:“闺女大了不由娘,你就同意了吧。反正是她自己的选择,是苦是甜,她不怪你。你要是霸着拦着,她只会怨恨我们。”老狐拍着桌子,说:“她要嫁,就别认我这个老子!”老狐除了认为阿玥太小了,还考虑到,阿玥一旦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小家,就顾不上这个大家了。到时别说交一千,一个子儿都休想。老狐目前这个状况,自己没一分钱的收入,只有往外掏钱的,一家人吃饭要钱,孩子上学要钱,父亲治病也等着用钱。老狐扛起这个家,感觉力不从心了。

女人跟**秘书长似的,在父女间斡旋。父女俩脾气都倔,谁也不让步,僵在了那儿。女人很为难,说阿玥吧,不好把话说重了,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怕引起误会。说老狐吧,话说重了点,老狐眼珠瞪得像鹅**石,把酒杯水杯摔得满地都是。

032章【亏钱亏心】

老狐这次回瓢洲来,是给父亲筹钱的。阿玥这一茬,他没空理,直接翻了过去。他要找王子辉,将股票里的钱提出来。老狐的银行和证券帐号都是王子辉帮着办的,老狐自己连密码都记不住。密码记在一个小本子上,他也懒得翻,每次都直接问王子辉。老狐去找王子辉。王子辉还住在老光棍的楼里,天天泡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致志地炒股。一见老狐,哈哈一笑,说:“啥时回来的?”老狐说:“昨天回来的,过两天还要回去。家父有病,急着用钱。这么着吧,你把我股市里的钱,都提出来吧。”王子辉敛了笑容,说:“现在可不行啊老狐,现在无论如何不能出手,出手你就亏大了。”老狐平静地说:“亏多少?”王子辉说:“只剩万把了。”老狐大吃一惊,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说:“我投了头十万,就剩这么点了?不可能!”王子辉眯着眼,嘿嘿干笑,说:“我亏得更多呢,都亏十六万了。老狐,你以为股市是你我开的,想赚就赚,想赔就赔?这玩艺谁能控制啊,就是**,也控制不了啊。”老狐说:“它就是一只狼,也不能一下吞了老子**万吧!”王子辉嘿嘿地笑:“你以为它会和你客气哩,它**狼要凶多了。狼还使点手段,给你点好脸色,还嗥叫一声才下口,股市可是什么动静也没有,一口就吞了你。别说亏了**万,**百万,**千万的都有!”老狐说:“能不能捞回点来?”王子辉**笑着说:“**!你当股市是游戏啊?能捞回来还用你说?我**啊。”王子辉从椅子上站起来,摸着肥厚的下巴,说:“出不出手你决定,如果出手,只剩万把块了。不出手呢,就先耗着。但短期内股票不会反弹。”老狐一听这话,心里没了底。与其耗着,不如出手算了。亏了的,自认倒霉吧。遂下了决心:“出手吧。”王子辉五大三粗的指头在电脑点击了几下,老狐的亏损就成了现实。

女人一听亏了这么多,脸都黄了,泪水****地流。女人埋怨老狐:“辛辛苦苦赚了点钱,让股市一口吞了,值嘛?爸爸看病等着用钱,怎么办?”老狐也愁肠百结,说:“亏都亏了,说还有什么用?只是爸爸的病,唉!”老狐想起了父亲。为了省两万块钱,父亲宁愿不要老命,自己却一把手亏了**万。老狐的眼圈红了。女人又说:“我看那姓王的根本不是好货色,一定是他做了手脚。”老狐说:“股市又不是他开的,他能做什么手脚?”老狐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他把帐号和密码全都给了王子辉,王子辉做什么手脚,都很容易。

阿玥回家,看到父母都苦着脸,很不开心的样子。瞅了空,问了母亲。女人对阿玥说了。阿玥说:“不会吧?我同事也有炒股的,都说赚了呢。”阿玥回厂里问了炒股的同事,人家说现在行情不错啊,大盘都在涨。阿玥问父亲:“爸,你问王子辉,买的是哪几家股票?我让同事了解了解。”这次老狐听了阿玥的话,去找王子辉,问买的是哪家股。王子辉显得不耐烦了,满嘴粗话:“哪家股怎么了?老子还能骗你个**毛啊?”王子辉把烟屁股狠狠地掐在烟灰缸里。老狐回来对阿玥说了,阿玥说你让他打个帐单出来也行。老狐再找王子辉,王子辉有点火了:“你老狐什么意思啊,三番五次来找老子的茬啊?是你他**找我帮你炒的,我帮了你个**毛,不图回报,你却找老子算帐了?你去问问,谁**敢保证炒股不亏的?”老狐不说话,盯着王子辉,酝酿了一会情绪,年青时的野劲上来了。“你给不给帐单?”王子辉脸上突起了青筋,说:“给你个**!”老狐的眼睛冒了火,脸色泛红,手指握成了拳,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一记勾拳,击中了王子辉的鼻子。王子辉肥硕的头颅转过去,用手一摸,鼻血流了出来。“老子出来混的时候,你还没从**裤裆里掉下来呢。”老狐又是一腿,踢了过去。王子辉躲开了。王子辉长得肥,论体魄,老狐不是对手。但老狐的手脚快,身子灵活,王子辉一拳打来,早被老狐一个反手化解了。老狐又是一拳,直捣右肋巴,王子辉疼得跪在了地上。“不把帐单拿来,老子饶不了你!”老狐丢下话,走了。

下午,王子辉从玩具厂叫来了几个四川老乡。几个老乡一看是老狐,不太好出手。一是老狐包食堂,大家都认识。二是老狐的女儿阿玥现在是副理,虽说未必管得了他们,但毕竟是一个厂的,不太好意思。万一阿玥去行政部或直接到老板那儿告个状,还不炒了他们?

老狐不动声色,心里有点吃紧。他知道王子辉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女人看到王子辉带了人来,马上打电话给阿玥。阿玥来了,席望和几个员工跟在后面。阿玥站在老狐前面,冷着脸说:“打啊?怎么不打?你们几个年轻力壮的,欺负一个快五十岁的人,很本事啊?”那几个四川人中,有认识阿玥的,有阿玥认识的,挺不好意思,说:“走吧走吧,都是一个厂的,别惹事生非了。”王子辉一看这阵势,只好作罢,嘴上发着狠:“走着瞧老狐,老子不会放过你的。”老狐说:“有种单挑,我老狐什么人没见过,还怕你?”阿玥狠狠瞪了王子辉一眼,和女人拥着老狐,回家了。

老狐咽不下这口气,却又拿王子辉没有办法。思来想去,又想打官司。想到打官司,老狐头就疼。上次和老光棍的官司,后来不了了之,把自己折腾得够呛。这次再打官司,实在不想。可是,不打官司,王子辉会把钱主动送上门来?还得打官司才行!打官司还得找杨律师。这回情况不同了,那次老光棍是瓢洲人,杨律师不好接手。王子辉不是瓢洲人,杨律师应该会接手这个案子。

老狐没耽搁,下午去了浪花村。杨律师正好在,一眼认出老狐,开着玩笑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老狐,你找我,不会又要打官司吧?”老狐苦笑:“还**是的。”就怕事情说了一遍。杨律师咬了咬下唇,说:“这官司不好打。”杨律师给老狐做了分析。一是老狐**托王子辉炒股,无凭无据。二是帐号密码,老狐和王子辉都知道。三是股票的走势盈亏,无法界定。杨律师这么一分析,老狐觉得不无道理。看来,诉诸法律也行不通了。老狐黯然神伤,一筹莫展。

老狐想,先准备钱给父亲治病,回来再找王子辉狗**的算帐。老狐又交待女人,这几天千万小心,怕王子辉万一报复她们。

老狐揣了两万现金,匆匆赶回蝉村。临走时,老狐问女人:“阿玥的孩子拿了没有?”女人说:“没呢,阿玥不肯。”老狐想了想,说:“劝她拿了吧。”口气温婉了许多。

033章【又惊又喜】

老狐回了蝉村,立即带父母去了县城**医院。老狐依次在窗口排队,挂号,就诊,交费,拍片。医生建议父亲做个CT。老狐不问父亲的意见,拿了诊断单去交了费,然后带父亲去了CT室。结果出来后,又让医生看了。医生是位五十来岁的男子,戴一副暗红色边框眼镜,面孔很慈祥。医生摘了眼镜,看得很仔细。医生告诉老狐,肿瘤在颅底,位于蝶骨平板,应该及早来做手术。现在迟了,要做大手术。老狐很惊愕:“上次来查,医生说是良性的,可以做手术。”医生问:“上次几时来查的?”父亲和母亲对望了一下,想了想,说有**个月了。医生说:“这么久了,肿瘤长大了。”父亲一拉母亲,说:“不看了,回去!”老狐劝父亲:“爸,管大手术小手术呢,来了,就做吧。”父亲倔劲上来了,歪着脑袋,喊:“做什么做?七老八十的人了,死了干净!”母亲也劝父亲:“听阿桓的话吧,治好了,不就好了嘛。”父亲一甩手:“要看你们看,我走人。”就走了出去。母亲急忙追出去。医生把老狐叫住了,问:“老人家查出脑膜瘤这么久,你怎么现在才带来看啊。告诉你,做咖吗刀手术是有风险的,特别是你父亲这个年纪,危险相当大。”老狐很惭愧,问医生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医生摇摇头。老狐说:“有生命危险吗?”医生很**诚,说:“肿瘤还在长,当然有生命危险,你父亲有七十了吧?到了这个年龄,还是保守治疗为好。何况做了手术,还有可能复发呢。”老狐怔怔地望着医生,说:“怎么个保守治疗?”医生说:“可以开些药,但吃药不可能根除肿瘤。”

父亲在外边嚷开了:“走吧走吧,生死由天,别看了!”母亲看看父亲,又看看老狐,不知所措。老狐直愣愣地站在那儿,父亲和医生的话,他全听不见了。老狐的内心正在经历着一场煎熬。老狐在想,若是几个月前,自己带父亲来看病,或许就是个小手术了,或许父亲就能够接受了。老狐想,父亲不是怕手术,是怕花儿子的钱。老狐又想,父亲一定早知道生病了,只是一拖再拖,拖到不能再拖了,才来看病的。老狐想起母亲说,这么多年来,父亲一直给冠雅女人上坟,烧纸,填土,替儿子赎罪。老狐越发伤感,觉得自己太对不起父亲,对不起这个家。老狐的眼眶不知不觉地红了。

出了医院,老狐想起吴海浪说过,海涛在**医院对面卖早点,便让父母先回去,自己找海涛叙叙旧。老狐只说有点事,没敢说找海涛。父亲和海涛父亲吵过架,此后便老死不相往来了。老狐看医院的对面确有一排出租房,都是小饭店,小卖部,小商店。老狐挨家挨户走了,没见着。又回过头来找一遍,也没见着。老狐进了一家小饭店,店主以为来吃饭的,迎了过来。老狐问店主,认识吴海涛么?店主有点失望,然后不高兴地说,吴海涛谁不知道呀?老狐很奇怪,莫不是吴海涛出什么事了?店主呶呶嘴,说看到了吧?那个海涛酒店,就是他的。老狐吃了一惊,说他当大老板了?店主说是啊,他和我们一样,刚开始卖早点,后来开饭店,今年鸟枪换炮了,开了酒店。老狐举目眺望,海涛酒店有三层楼,楼顶上的招牌很大,很显眼。老狐颇感慨。一个卖早点的,居然能卖出个酒店来,这个方程式,如何解答?老狐瞄着酒店的方向走。经过一个巷子,老狐想起来了,当年的阿莲裁缝店就在这儿。老狐过去看了看,没有裁缝店了,早拆迁了,现在那位置是一家农村信用社。老狐折了回来,又往酒店方向走。到了酒店,保安上前,问找谁?老狐说,找海涛。保安愣了一下,说找老板?老狐说,是的。保安拨了个内线电话,然后让老狐上了三楼,经理室。敲门,里面一声请进,老狐推了门,吴海涛端坐在老板桌前。一看老狐,吴海涛怔了一下,赶紧起身,出来相迎。分别十年多了,久别重逢,感叹岁月易逝,感怀人生如棋。海涛胖了些,白净了些。海涛先说了自己的境况,不乏自豪与荣耀。那年吴海涛和老狐分开后,晃了几个月,就从瓢洲回来了。然后来县城卖早点,起早贪黑,吃尽辛苦。后来有钱了,开了个小饭店,也是忙里忙外,含辛茹苦。后来越做越大,**雪球似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老狐很敬佩,心中那道方程式总算有了答案。海涛说也不容易啊,欠银行一屁股债呢,酒店装修,设施购置,人员工资,哪样不用钱?老狐问:“有多少员工?”海涛说:“几十个人,都是蝉村老吴家的人,家族式企业,**就是本糊涂帐,哪里能和你们**啊?”海涛做老板了,不时有人敲门进来汇报工作,要么就是电话不断,谈话断断续续。老狐以为海涛刚才那话是说自己呢,也没多问。老狐说好汉不提当年勇,提哪陈年旧事干嘛?又有服务员来说吴总,菜上齐了。吴海涛便拉着老狐去二楼包间喝酒。数月后老狐才知道,海涛这次所指的,并非自己。

父母从县院回来,提了一大包药。老狐决定暂时不回瓢洲,陪父亲住些**子。这些年,老狐一直漂在瓢洲,像只母**,领着一群小**,一门心思地养家糊口,忽视了对父母的关照。这一直是老狐心中的缺憾。

这种缺憾,其实不只是老狐有,几乎所有的打工者,都有。农民出去打工挣钱,这是**的普遍现象,而不止是蝉村才有。年青人纷纷去城里打工,丢下了老人和儿童,继而引发了一连串的问题,给**和家庭稳定造成了不利影响。那么,这到底是谁的责任呢?是**的责任,还是农民工的责任呢?记得和老光棍打官司时,对方律师就曾用谴责的口吻,指责过自己。现在想来,对方律师的话虽刺耳难听,却不无道理。老狐开始自问自答,剖析和检讨自己。问:你为什么要去城里打工?答:是为了赚钱,为了过得好。问:为了赚钱,为了过得好,你就可以抛父母,别子女,置他们于不顾么?答: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问:既然没有办法,为什么还要出去而置父母孩子于不顾呢?孔子曰:父母在,不远游。你是不是太自私了?答:……老狐问到最后,自己也答不上来了。老狐想起一首打工诗来。诗的名字不记得了,是在地摊上的杂志里看过的。诗写得直白,尽是大白话,远不如唐诗宋词,一眼就能看懂。那首打工诗的作者,以打工者代言人的身份自居,诉说打工的不幸,诉说故乡的失落,诉说老人儿童的艰难。诗的意思,是在指责当今这个**对现实中存在的种种现象视而不见了。老狐当时就觉得,诗作者他根本没这个资格做打工者的代言人,他的观点只代表他自己,不能代表所有打工者,更不能代表老狐。老狐想,你可以诉说不幸,诉说困难,但你不能把责任一古脑儿推给**。明明是你自己选择了打工,选择了背井离乡,选择了别老丢小,怎么反而指责这个**呢?打工又不是**抓壮丁,没人拿枪逼着你离乡背井。就这个问题,老狐还和方主管探讨过。方主管和老狐的意见,不尽相同。方主管认为,**也是有责任的。方主管年龄大些,对过去的年代有很深的感情。方主管说,在上山下乡那个红色年代,大批的知识青年到农村插户,仅他老家那个村子,就下放了二三十个城里知青。记得当时到农村插队的城里人很多,都是****一安排的,根本没有发生类似今天的**现象。所以说,**是有责任的。如果**能合理安排打工就业,让劳动力合理流动,合理配置,或许就不会出现留守儿童和老人了,打工者也不会流离失所,奔命于异地他乡了。老狐说,那也不对,当年知青下乡,也出现了一些**问题,只不过那时一切都是计划性的,这些问题国家及时解决了。老狐和方主管,各执一词,像两只蟋蟀,在争来斗去,最后谁也没说服谁。两种观点纠缠在一起,越搅越乱,最后两人都理不清了。干脆喝茶吧,**那闲心干嘛?这些问题就留给**学家们去考虑吧。老狐和方主管不过是平凡之人,还是**心自己的生活吧。

老狐迟迟不归,急得女人团团转。没有老狐,女人就没了主心骨。即使女人能作主的事,也习惯唯老狐之命是从。老狐不在,女人一下没了主见。偏偏这时候,又接二连三地出现问题。

先是阿珠考上了大学,这本是件喜事。阿珠考得很理想,达到了本科分数线,瓢洲审计学院来了录取通知。阿珠心里犯难,说不想上。老狐不在家,女人没主张,就说,上吧,考上了就上吧。阿珠说:“四年,要花五六万呢。”女人说:“多少钱也要上啊,你爸说现在有贷款上学的呢。”阿珠说:“还是读个大专吧,早点毕业,早挣钱。”咬了咬嘴唇,又说:“爸也老了,撑起这个家不容易。”

女人只好给老家打电话,问老狐的意思。老狐说:“三年四年随阿珠自己,贷款上学的事,我在老家帮她办手续。”女人想让老狐回来一趟,又不好开口。

女人又问阿玥的意见。阿玥懂的事情多,她的车间里,就有大学生。阿玥笑笑,说:“妈,我先和你说件事。”女人恬淡地笑笑,示意阿玥说。女人以为阿玥还是说结婚的事呢。阿玥说不是。“玩具厂要大搬迁了,要全部搬到连云**去了。我是彩绘部的副理,也是技术骨干,老板钦点了我的名,要我去连云**。”女人愕然,说:“连云**是不是很远?那以后不是难得见面了?”阿玥点点头:“距离不是问题,飞机火车不过一两天的工夫。以后我们有探亲假,可以回来探亲。”女人说:“这是大事,等你爸回来再说吧。”阿玥说:“这是工厂**一行动,这星期就要走了,不能等。去了连云**,工资能涨千把块,厂里提供经理住房,条件肯定**这儿好。”女人说:“那阿琪呢?”阿玥说:“阿琪也去,我会照顾她。”女人说:“那亚君他们也去吗?”阿玥说:“不清楚,要看他自己愿不愿意去。”女人说:“你们去那么远,你爸和我怎么放心啊?你们从没离开过家呀。”女人脸色暗了,心有戚戚然。“**走得早,我也没尽到做母亲的责任。现在你们又要离开这个家,**自闯荡,我哪能放心得下?”女人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阿玥的泪也唰唰的。阿玥搂着女人的肩:“妈,是您把我们拉扯大的,您就是亲妈。”

晚上吃饭时,一家人又探讨阿珠的上学问题。阿玥对阿珠说:“还是上飘洲审计学院吧。”阿珠说:“瓢洲审院当然好,可是要上四年呢。我想读个大专,三年就毕业了。”阿玥说:“不就多一年吗?本科文凭**专科强。我们彩绘部有十来个大专生,本科生只一个。华经理有意培养那个本科生。我以前的组长岗位,现在让那本科生做了。外资企业一般重能力,不重学历。但是,高学历,找工作容易。大姐,还是学个本科吧,出来工作也好找。”阿珠说:“瓢洲审计学院花钱多,学费一年一万多,还有每月生活费,至少也要四五百吧。”阿玥咂了咂嘴,说:“大姐,学费我无能为力,让爸爸帮你贷款,生活费我来承担。我去了连云**,工资能涨高,可以供你上学。你好好读书,将来毕业了,没准能干个财务总监呢。我们厂财务总监一年十来万呢。”阿珠仍无法释怀,呐呐地说:“这……你也不容易呢阿玥。”女人说:“阿珠,听阿玥的,就这么定了。”阿珠犹豫着点点头:“那好吧,阿玥,以后有能力了我再还你。”没有老狐,三个女人把这台戏就这么唱完了。女人高兴,第二天给老狐打了电话。老狐没提反对意见。女人又说了阿玥的事。老狐沉默半晌,说:“是阿玥自己想去吧?”女人说:“老板点名要阿玥去连云**。阿玥是副理,哪能不去呢?”老狐说:“实在要去,就让她去吧,不让她去,丢了工作,一时半会上哪儿挣钱去?”女人说:“是呢,是呢,阿玥在玩具厂做得这么好,丢了这份工可惜了。再说,阿玥初中没毕业,要重新找工作,也不容易。”夫妻俩匆匆商量几句,长话短说,挂了电话。老狐利用在蝉村这段时间,为阿珠办了贷款手续。

034章【相别相聚】

尖角玩具厂开始大规模地搬迁了。员工们一批批地向连云**转移。这天中午,亚君也来了,对女人说:“俪晏姐,我不去连云**,太远了,我准备跳槽。”女人说:“找好下家了吗?”亚君点点头,说:“这边办了手续,就去那边上班。”女人说:“那姐就放心了,有空过来姐家玩。”两天后,亚君办好了手续,去了一家伞具厂上班了。

几天后,阿玥和阿琪这最后一批员工,也要走了。临走前,阿玥给女人留下两千块,又给阿珠丢了一万,说:“大姐你去银行办张卡,以后我直接汇钱到你帐上。”阿珠点点头,说:“好的,到时告诉你。对了,你有QQ吗?我把帐号从网上发给你。我们有事也可以在网上聊。”阿玥笑着说:“没有,我们天天加班,哪有时间上网啊。想不到大姐还挺时尚哦。”阿珠笑着说:“我帮你申请一个吧,又省话费又方便,以后我们还可以在视频里看到对方呢。”

五辆大客车停在厂里,员工们提着行李,一拨拨地上车,然后送到火车站,坐火车去连云**。女人抱着阿琛,和阿珠一起去厂里,为姐妹俩送行。临上车前,女人悄悄问阿玥:“肚里的孩子咋办?”阿玥莞尔一笑:“等等再说吧。不急,才三个月,现在工作忙,也顾不上。”女人瞟了一眼在和阿琪说话的靓仔,低声说:“他是你的男朋友?”阿玥羞赧点点头,又叫过席望:“席望,过来跟妈打个招呼。”席望过来,不好意思地叫了声姨。女人平时不多言语,现在却忽然有话要说了。女人对席望说:“阿玥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她。在那么远的地方,两人要好好相处,相互关心,有困难一起想办法,有事情一起去面对。你们都还小,要学会**立生活,遇事要冷静,不要急躁,要想得开,看得远。”席望搔着头,眼睛盯着脚尖。女人又对阿琪说:“阿琪,你说话不拐弯,是个直肠子,以后要听哥哥姐姐的话,照顾好自己,也要照顾好姐姐。”阿琪噘起了小嘴,嘟哝道:“妈,这是厂里,别老是揭人家的短嘛。”阿玥笑了,说:“妈,你好口才啊,以前还没发现呢。”女人一怔,才发觉自己的话挺多,想是阿玥阿琪第一次出远门,有点心疼吧。不是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吗?女人**正体会到了。阿玥他们要上客车了,阿玥亲亲母亲,又亲亲阿琛。阿琪也抱着母亲。一家人突然来了伤感,泪花打转。女人别过头去,把脸贴在阿琛的肩上。过了一会,转过头来,客车已发动。阿玥阿琪从窗口伸出头来,边哭边挥手。女人强**着泪,又补了几句叮嘱的话。

阿玥和阿琪走了,女人不时还会来玩具厂看看。楼去人空,情景依旧,女人看不到孩子,但她们的影子仿佛还印在某个角落,又或是她们的气味还残留在厂区。玩具厂基本搬完了,留下一些人在**后处理。厂房像一座空城,突然没了喧嚣,死一般的沉寂。整个浪子村仿佛被抽了脊骨,陷入了空寂。女人在厂门口意外地遇见了方主管。方主管还没走。当初玩具厂搬来时,方主管是打前阵的,这回,玩具厂搬走了,他又垫后了。方主管问老狐呢?女人说回老家了。又问,你还没走啊?方主管唉了一声,说:“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舍不得啊。八个年头了,我对浪子村有感情了。”女人**一声。方主管问老狐几时回来,女人说不知道。方主管有点失望,说这几天要回来,让他来坐坐,以后怕是见不上了。

没想到,没几天,老狐突然回来了。老狐对女人说:“正好暑假,把孩子们带回去,和父母聚一聚。父亲七十多了,身体又不好,说不定哪天头一歪,就没了。”老狐又说:“你也回去,母亲提了好多次,要你无论如何回去。”

女人是怕见公婆的。和老狐结婚十几年了,就这么名正言顺又名不正言不顺地过着,女人都承**了。现在要见公婆了,女人的内心很不安。她不知道迎接她的会是什么。但老狐的话是她一生的最高指示,老狐让她回,她肯定要回。

听女人说方主管在找自己,老狐特地去了玩具厂。玩具厂不但是女儿打工的地方,也有自己的身影。虽然只承包了一年,老狐却总拿自己当作玩具厂的人。玩具厂突然搬光了,恍惚间,老狐感觉像个无助的孩子,一下没了依**,孤立无援。尖角玩具厂的大牌子撤了,那些巨幅广告牌都拆了,没了人来人往,没了熙熙攘攘,一点生气都没了。唯一有点生气的,是门口有个保安,在厂门口来回走着,没精打采的。见了老狐,像没见似的,不问,也不拦。老狐径自进去,就见方主管在到处看。老狐走过去,说:“唱空城计了?”方主管说:“以为见不到你了呢,怎么,特地赶回来为老哥送行呐?”老狐说:“你运气好,我两女儿去了连云**,我都没来送行。却为你送行了。这样吧,晚上到我家,喝两盅。”

方主管也不客气,晚上去了老狐家,边饮边聊。方主管很是感慨,说:“八年啊,一眨眼就过去了,人生能有几个八年啊?”老狐也来了感触,说:“只是弹指一瞬间。”方主管说:“我打了一辈子工,五十五六岁了,不想去连云**了,太远。帮玩具厂处理完这些事,就该告老还乡了。”老狐一皱眉:“哎,你不是告老还乡,是衣锦还乡啊,打工一辈子,一定挣了不少吧?”方主管一声叹息:“拉倒吧,挣了头十万,都给儿子了,在县城买了套房子。我还不是回去刨我那一亩三分地!回头想想,一辈子都在打工,打到最后,赚点钱给了儿子,自己依然是两手空空!”

两人推了碗筷,又喝茶。老狐说:“这次回来,看浪子村,像刚刮了一场西北风,吹得冷冷清清的。”方主管说:“如果玩具厂走了,这厂房一时半会没人租,浪子村怕是又要沉寂些**子了。”老狐点点头:“你看那些饭店,没以前火爆了,你再看宏富超市,也没动静了。对了,老光棍那栋楼,怕更冷清了。”方主管说:“老光棍一辈子够吃够喝的,他才不在乎呢。我前两天刚退了房,房间空出了许多,楼道里脏兮兮的,没人打扫。不像你老婆那时候,天天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老狐点点头,忽然一拍大腿:“对了,王子辉没走吧?我还要找他算帐呢。”方主管说:“切,王子辉早走个把月了。”老狐泼怒:“狗**的,跑到倒**飞毛腿还快,老子还想找机会收拾他呢。”方主管说算了,弄个两败俱伤,犯不上。老狐又问方主管何时离开。方主管说就这几天了,**后工作处理得差不多了,然后就回老家。两人聊到大半夜,才执手相别。

方主管走后,老狐跟女人商量:“玩具厂搬走了,我们也得撤了,没工作,没收入,守在这儿干什么呢?”女人一惊:“往哪儿撤?”老狐说:“能往哪儿撤?回蝉村!”女人脸上有隐隐的不快。在瓢洲呆了这么多年,她已不适应乡下的生活了。打工的人都有这样的城市情结。城里虽然没一块砖属于自己的,但他们已适应了城里,难以适应乡下了。有混得好的,在城里买了房子,永远留在了城里。混得不好的,打了一辈子的工,还得回乡下。人回去了,却把心留在了城里。女人也是把心留在了城里。女人说:“孩子怎么办?还在上学呢。”老狐说:“回去上吧,本乡本土的,转学证明都不用办。”女人沉默了一会,说:“那……那阿琛呢?就让他守在乡下?”女人的口气很轻。老狐听出了女人的不情愿,说:“阿琛还小,过些**子再说。”

老狐以不可抗拒的口吻,压倒了一片反对声,带着一家人回蝉村了。阿珠忙于上大学的事,没回去,暂住同学家里。**五个孩子跟着父母,一起回蝉村。几个孩子生在瓢洲,长在瓢洲,已习惯于把瓢洲当家乡,把出租屋当成家了。走进蝉村,面对土地庄稼,面对沟渠纵横,他们感到陌生,且看不顺眼。俨然如城里人,用城里人的眼光,打量着蝉村,从心里无法认同蝉村和自己的关系。这并非他们的错。他们出生在漂泊年代,对漂泊具备了本能的适应。他们不在乎漂泊,不在乎迁徙,他们宁可承认,租来的房子是家,却不肯承认,祖祖辈辈生活过的黑土地,满是乡土气息的蝉村,才是他们的家。

然而他们与黑土地的联系,是割不断的。即使他们成了**正意义上的城里人,也走不出黑土地的牵挂。当充满乡土气息的爷爷****扑面而来的时候,孩子们并没有以同样的热情扑向老人的怀抱,而是躲的躲,**的**。他们何曾想到,为了迎接孩子,两位老人一早就站在村头,在一棵古榕树下,翘首以待,望眼欲穿。乡下人从来都是热情的,是宽容的。两位老人更是如此,没有因孩子们的躲闪而尴尬,反而一个一个地夸孩子,这个漂亮,那个洋气,这个见大世面了,那个懂事理了。老狐让孩子们叫爷爷****,阿琼和阿瑾大一点,淡淡一笑,说,爷爷好!****好!另几个小一点的,有学姐姐叫了,有的腼腆些,不肯叫。女人拉过阿琛,说:“叫爷爷。”阿琛屁股往后赖,不肯叫。父亲说:“不叫就不叫吧,叫不叫都是我的孙子。这些孩子,在城里住惯了,不习惯乡下。”母亲从后面走上前,过来拉住儿媳的手,说:“是俪晏吧?长得**漂亮。”女人不好意思地笑笑。婆媳居然没一点生分,聊得热乎。母亲向儿媳介绍蝉村,这是珍水河,这是揭竿渠,那是阿桓小时候读书的学校,现在破烂不堪了。蝉村变化可大了,以前人特别多,现在人都没了,老一茬少一茬,年青人都出去了,打工的打工,上学的上学,除了我们这些老骨头,都不肯留在村里来。女人说,现在哪儿都这样,不是蝉村,恐怕全国的乡村都这样。父亲没闲着,抱抱这个,摸摸那个,亲热得不得了,最后抱起阿琛,在阿琛头上摸一把,又在小**上摸一把,说:“孙子,想爷爷么?”阿琛不说话,惶恐四顾。阿琛五岁了,抱在手里很沉,爷爷把他放下来,说:“这小子,长得跟石头蛋似的,爷爷抱不动了。”

父亲问老狐:“阿珠上大学的手续,办好了吧?”阿珠是长孙女,父亲的印象最深。老狐说:“基本上办好了,阿珠上的是瓢洲审计学院,会计系,财会专业,手续办差不多了。学校那边的事,我们不懂,让阿珠和同学去跑了。这会儿正忙呢,又要和同学聚会,又要请老师吃饭,就抽不出空回来了。”父亲点点头,说:“孩子上大学,那是大事,看望我们是小事。”母亲问儿媳:“阿玥和阿琪都去北方了?”女人点点头:“是的,都去了连云**,坐火车要一天一夜呢。”

  何尤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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