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云芝按捺不住问道:“凤雪,你为什么非要急着找做菜的师傅?”
凤雪也不答话,只是低头就着黄瓜,吃着海参。
欧阳少儒道:“何姑娘切莫心急,咱们看戏就好。”
何云芝不只一次见过凤雪这个闷葫芦样,也知多问无益。
待到傍晚时分,贺深回到梧桐居,何云芝将日间的事与他说了。贺深闻言暗怪凤雪孟浪,起先他不愿住在梧桐居是有原因的,梧桐居当初刚刚开业时,朱飞便想在此处设立一用于暗中联络的据点,可要设立联络点,便必须保证此地安全,可经过一番探查,得到的信息竟是少之又少,不但没有查出店主蓝老板的出身过往,店中有几名的伙计的过往也是不甚详细。飞羽寨只能作罢。
负责调查梧桐居的人,正是贺深。是故每次到扬州,贺深对梧桐居都是格外的小心,可想不到自己不过离开了半天,就惹出了这么多事。凤雪何故招惹蓝老板?只怕他与梧桐居之间有些关联。离开飞羽寨时,何云山千叮万嘱小心凤雪,初时贺深只道是少寨主多心,如今才知道是自己大意。
待到玉钩初挂,欧阳少儒几人早早回房,唯有凤雪在院中对着院门坐着。
明月虽美,但贺深已无心欣赏。一回到房间他就从包袱里抽出一双短剑,身子抵住房门,借着月光从门缝监视着院子,若凤雪敢有异动,他便先杀凤雪,若是有人要对他们不利,他便舍命护小姐安全。
贺深一家本是太湖边的渔民,父亲打渔,母亲纺纱,一家人的生活虽不算富裕,但也可实现温饱。可就在十二岁的时候,一条大汉闯进家里,不但抢走了家中仅有的一点钱,而且一刀砍死了他的母亲,要不是受伤的父亲顶住门口挡住了大汉,贺深也难逃厄运。这些年来,他始终忘不掉倒在血泊中的母亲,忘不掉父亲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忘不了那丑陋狰狞的大汉。
逃出来的贺深有幸遇到了何羽言,他们一起回到贺深的家时,父亲永远得倒下了,那大汉正坐在屋子里享用着贺深一家人的午饭,一条腿正踏在父亲的尸体上。
何羽言手刃了那大汉。
这行凶的大汉是从长江来的流寇,何羽言已经追了他两天了。那大汉被追得紧,自知难有生路,把心一横,行凶杀人,而这偏偏要贺深一家赶上。这让何羽言痛心不已。
自此无家可归的贺深便跟着何羽言,何羽言待他如子侄,亲自传他武功。贺深虽然沉默寡言,但是为人机变,深为飞羽寨中人喜欢,十几年来,他为飞羽寨立下汗马功劳,位列“六飞鱼”之一。现在何羽言虽然已经去世,但他始终不忘其恩德,愿为何家赴汤蹈火。若有人敢对何云芝不利,那必须先从他的身上跨过去。
他盯紧了院中的凤雪,可凤雪并不动。
凤雪坐在院中石桌旁。桌上放了只灯笼,接着灯光,他雕着一块木牌。他的动作很慢,他很专心,他在等,他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得到答案。那人若不来,他该怎么办?他不知道,他想不到那么多。
夜越来越深了,月越来越高了,风越来越冷了,他有点后悔了,应该约在白天的。
“我来了。”
有人站到了凤雪身后!
这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凤雪为之一惊。是自己太大意了,还是那人的轻功又有了进境。
屋中的贺深亦是一惊,他监视着院中的一切,可竟没有发现那人是在何时,如何进来的。一日之间,两次大意,太不应该了。
“为什么不走门?”凤雪没有转身,
“我不希望有人看见我来。”那人道。
“你只要来了,便会被人看到。”
“能拖一刻是一刻吧。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我来,是要......”凤雪话未说完,便自腰间抽出软刀,转身横削。
那人微微一怔,拔出一把雁翅刀来。
二人刀法纯熟,在月光映衬之下,宛若两条白练。
两人一交上手,贺深等三人便从屋中分别窜了出来。何云芝与欧阳少儒也一直在监视着院中的动静。
何云芝欲上前帮助凤雪,但被贺深拦下,欧阳少儒摸出一枚乾坤圈在手。
凤雪叫道:“你们休要上前,看我一人胜他。”
院中开阔,凤雪将戏蝶身法展现得淋漓尽致,辗转腾挪,变幻莫测,忽上忽下,处处都有他的身影。本与对手迎面而立,忽地一步却转到对方身后;本在对手左侧,转了两步,又到了对上右侧;院中石桌板凳,屋檐墙壁无一不是他借力之所,就连对手的雁翅刀,也可以被他用来借力跳跃。
贺深为之惊诧,何云芝为之赞叹,如此精妙身法他二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就算是欧阳少儒也很少见到凤雪全力施展戏蝶身法。
使雁翅刀的汉子,冷笑道:“雕虫小技。”
只见他不慌不忙,紧跟凤雪脚步,虽不及凤雪步伐轻灵,但也几乎不曾落下一步。
二人斗了五六十招之后,那汉子道:“老七,你进步不少,可惜还不够。”
话音未落,他便舞动手中宝刀,如同狂风一般朝着凤雪席卷而来,刀势封住了凤雪的退路。雁翅刀刀沉,凤雪的软刀难以硬接。他的轻身功夫虽略胜一筹,但这微妙的差距,不足以让他与那汉子拉开距离,转瞬间便难有还手的余地。
那汉子欺身向前,用刀柄一搅,便将凤雪持刀的右臂制住。
那汉子道:“老七,你输了。”
凤雪咬牙道:“还没呢。”左手横削对方咽喉要害。
那汉子向后微微一躲,手上发力,道:“还不认输。”
凤雪软刀坠地,痛的呀呀直叫:“痛痛痛......松开,松开......我认输......”
见他服软,那汉子便松了劲。
何云芝三人立刻聚了上来,他们虽不知二人是何关系,但也看得出两人是旧相识。
何云芝关切道:“凤雪,胳膊没事吧。”
凤雪活动了肩膀,道:“无碍。”
凤雪转向使雁翅刀的汉子道:“五哥,你作弊了。”
那汉子道:“我何时作弊?”
凤雪道:“既然你决定来见我,又何必要我等这么久?我在外面等的焦急,被吹的手脚冰凉,可你却是以逸待劳,不慌不忙,来的时候还不忘先给我一个下马威挫我锐气,如何不是作弊?”
那汉子道:“这是战法,不是作弊,我若不如此,破你的戏蝶身法还要再费一番周折。”
何云芝问道:“凤雪,他是谁啊?”
贺深已猜到一人。
欧阳少儒拱手问道:“足下可是凤雷,凤五哥?”
那汉子还礼道:“在下正是凤雷。”
贺深暗道:“果然是凤雷。”
贺深抱拳道:“‘雷鸣震九霄’果然名不虚传。”
凤雷道:“贺舵主过誉了。”
何云芝问道:“小哥,‘雷鸣震九霄’是什么?”
贺深道:“辽东凤家年轻一代有五名高手,五人名中各取一字,连起来便是‘雷鸣震九霄’。这位凤雷公子便是其中之一。”
何云芝道:“他们很厉害么?比之大哥如何?”
贺深轻咳一声道:“各有所长,难以比较。”
何云芝说完也觉失言,双颊绯红。
凤雷哈哈笑道:“贺舵主给我们脸上贴金了,大哥和九哥也许还能与何少寨主相较。至于我和另外两位兄弟与何少寨主相去甚远,不敢相提并论。”
说话间,蓝老板提着两个食盒款款而来。
蓝老板道:“折腾了半宿,几位想必都饿了吧,奴家准备了几样点心。”
几人共同来到凤雪的房间。
蓝老板自盒中取出点心,摆了满满一桌。
蓝老板问道:“不知刚才你们两兄弟谁赢了?”
凤雪道:“五哥耍诈,不然胜负犹未可知。”
蓝老板道:“雷哥,最会耍诈。”
凤雷不言语,只是微微一笑。
凤雪看在眼里,说道:“蓝老板,现在我是该称你为蓝老板,还是蓝姐姐?”
蓝老板面上一红,瞥了眼凤雷道:“那就要问你五哥了。”
凤雷轻咳一声道:“叫嫂子。”
“嫂子?”凤雪微微一愣,旋即拜倒施礼。
蓝老板还了一礼。
凤雪道:“五哥,你是什么时候娶了这么漂亮的嫂子?居然也不带回家让我们见见,这可大大地不应该。”
众人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