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一日,贺深收到飞羽寨传来的消息要出城办些事情,快则一日,慢则三日便可回来。几日相处下来,贺深对凤雪、欧阳少儒与凤雷夫妇俱已放心,凤雪与欧阳少儒虽偶会与何云芝胡闹,但凤雷稳重、蓝琼周全,有他们在旁照应该出不了乱子。所以他向几人说明情况之后,次日一早便离开了梧桐居。
何云芝与凤雪是贪玩的性子,自是不愿整天待在梧桐居想要上街游玩,欧阳少儒推说身体不适,不愿同去。至于凤雷夫妇当然不会阻拦但也怕惹了麻烦,于是着人暗中跟着。凤雪与何云芝浑然不知。
凤、何二人难得有独处的机会,心情大妙。凤雪本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千头万绪,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便有一搭没一搭随口闲聊,竟表现的不冷不热一般。
初时何云芝不觉怎样,时间一久,凤雪还在胡扯,这就让她不得不暗自嗔怪凤雪。可毕竟难得获得如此时光,何云芝不愿**气氛,这些许的怨气都藏在心底。
二人正在闲逛,忽听前方吵闹,二人好热闹,便挤到人群中观瞧,只见一华服公子正跌倒在一座楼前,头上小帽歪斜,面上鼻青脸肿,身上满是尘土,口中不住骂骂咧咧,几个伴当正搀他起来,伴当身上也俱是带伤。
这时一翠衫少女自楼中出来,对那公子说道:“罗小官人,白公子要奴婢转告你,日后不要再来了。”言语间,毫无尊敬之意。
罗小官人瞪着那少女,啐了一口,说道:“你可知本少爷是谁?本少爷的爹是扬州知州,他姓白的又是什么东西,敢打本少爷,本少爷要他吃不了兜着走!今日叫茉茉小姐到少爷府上赔罪,不然本少爷带人拆了你这破楼......”
这华服公子就是凤雷所说的扬州城里不可招惹的三人之一的罗小官人。看他今日模样便可想象平日里是如何飞扬跋扈。
待罗小官人说完,翠衫少女说道:“这些话奴婢不便转述,不如罗小官人自己去和我家小姐与白公子说,他们就在里面。”
罗小官人怒道:“你这婢子竟敢消遣本少爷,你当本少爷不敢?”说罢,他便欲往楼里冲,刚要迈进门槛,只听楼中传来一阵铃声。罗小官人登时立住,头冒冷汗,身子微微颤抖,一条腿悬在空中,久久不敢落下。
翠衫少女见他如此丑态,不禁掩嘴轻笑。围观众人不少平日受他欺凌,今日见他窘态都觉畅快,翠衫女子一笑之后,不少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罗小官人怒不可遏,转身环视众人。众人被他一瞪皆不敢再笑。他见自己的几个伴当都噤若寒蝉退到一边不敢上前,于是骂道:“你们这群奴才,平日好吃好喝,而今本少爷受辱,你们竟然袖手旁观,呸,你们这群狗东西。”
见罗小官人动怒,几个伴当赶忙扶住他。
罗小官人命令道:“你们几个快去,把这地拆咯。”
几个伴当面面相觑,面露难色,道:“少爷,这,咱们......”
几人方才刚被从里面扔了出来,现在他们怎敢再上?
罗小官人面皮通红,呵斥道:“你们这群没种的白眼狼。”
翠衫少女说道:“罗小官人,你若要教训下人便请你走远一些,不要耽误我们做生意,没什么事奴婢就告退了。”说罢翠衫少女便转身回到楼里。
罗小官人气得说不话来。此地乃是扬州有名的烟花场所,楼中花魁名唤茉茉,但卖艺不卖身,而且能听其弹奏一曲者也是少之又少,今日罗小官人吃醉了酒定要茉茉出来相伴,老**、婢女皆称茉茉有客,不便相陪,可罗小官人不听,想要硬闯,没成想反被那客人打了出来。罗小官人仗着其父的名头,横行惯了,几时受过这等委屈,可偏偏又敌不过那人,只得气得干瞪眼。周围的百姓却是乐得看一场热闹。
就在这时来了一队捕快驱散了人群,为首一人身着黑衣,头戴无脚幞头,腰间一侧悬着一支铁拐,一侧挂了一把竹节钢鞭,虽然身材高大,但却毫无粗鲁之感,举止神态,俱是不凡。
一见这群人到来,凤雪与何云芝便立刻闪到一旁,坐到一间茶馆里,小心观瞧。
罗小官人见了这群捕快,登时大喜,向为首那人叫道:“苏岑明,你来的正好,快带人给本少爷把这班人抓起来。”
原来他就是苏岑明,也是凤雷所说的扬州城里不可招惹的三人之一。
苏岑明不慌不忙,着令捕快们列队站好,然后缓步上前道:“小官人,你可还好。”
罗小官人急道:“本少爷不好,你快去啊,把他们都抓起来。”
苏岑明面色阴沉道:“苏某是扬州的捕头,不是罗府的仆役,若无违反法纪,苏某便不能抓。”
罗小官人道:“你竟敢忤逆于本少爷?”
苏岑明虎目一瞪,道:“你要怎的?”
罗小官人被他一瞪,不敢造次,只将心中一口恶气撒向众伴当。
苏岑明虽然只是一个捕头,受罗知州节制,但其父是本地富绅,且于应天府尹交好,有这样一层关系在,是故就算是罗知州也不敢对他要求太过。
苏岑明看罗小官人在那打骂了半天,想来气也出了,于是说道:“小官人若没什么事,你便早些回去吧。”
罗小官人眼睛一斜冷笑道:“苏捕头,你是因何到此?”
苏岑明不解其意,答道:“苏某听说有人在此斗殴,所以带人来看看。”
罗小官人道:“好!苏捕头,本少爷被人打了,你管是不管?”
苏岑明已猜到他的意思,说道:“哦?扬州还有人敢得罪罗小官人?”
罗小官人道:“你不必揶揄我,打本少爷的人就在楼里,劳你带人把他抓到衙门,本少爷要和他打官司。”
苏岑明并未急于行动,问道:“可有人证或是物证?”
罗小官人指了指四周道:“他们都可证明。”
苏岑明环视四周后道:“谁可证明?”声如洪钟,自有一股威严。他连问三遍,无人敢答话。
苏岑明面无表情地看着罗小官人,道:“没有人证。”
罗小官人未料到居然会无人应声,被苏岑明一看,更是觉得焦急,他转手抓过一个伴当,厉声道:“你说,刚才是谁打了本少爷?”
那伴当颤颤巍巍道:“是,是一个......”
苏岑明问道:“是谁?”
这声音不如何响亮,但在这名伴当听来却如霹雳一般。
那伴当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吓得屎尿直流。
苏岑明平日从不徇私枉法。这几个伴当借着罗小官人的威风,平日里时常欺行霸市,撞到苏岑明的手里没少吃苦头,是故每次遇到苏岑明都先吓破了胆,何况先前便已挨了打,现在哪里还敢说话。
罗小官人见状,又气又臊,没想到自己的手下这么不争气,只丢自己的脸面。他将那伴当推到一边,骂道:“混账东西。”
那伴当连忙跪倒在地上,不敢说话,也不敢抬头。
苏岑明道:“小官人,他只怕也没看见。”
罗小官人又看了看其他几名伴当。他们几个也都已经抖得不像样子。罗小官人明白今天只得作罢。他朝着楼里狠狠地瞪了一眼,闷哼一声,便带人离开了。
罗小官人走后,苏岑明朝楼中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便也率人离开了。
没热闹看了,围观的人自然也作鸟兽散。
何云芝低声问凤雪道:“那是什么地方,罗小官人和苏岑明怎么都来了?”
凤雪用手一指,道:“你看。”
何云芝顺着凤雪的手看去,只见那楼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思华”二字。原来此地便是思华楼。
思华楼是风月场所,又兼风雷说过**杰在此,所以贺深几日来尽量避开此地,不想今日凤雪与何云芝竟走到了这里。
何云芝道:“思华楼,**杰在这!”
凤雪道:“想来是了,刚才那姓罗的也说到了什么‘姓白的’。”
何云芝玩心大起,道:“凤雪,咱们进去瞧瞧。”
凤雪笑道:“我的大小姐,那是青楼,你怎么进去?”
何云芝不禁面上一红。忽地灵光一闪,说道:“我有办法,走,回到梧桐居再说。”
说罢,她拉着凤雪便往梧桐居走。凤雪摇摇头,也不多劝,只觉现在的何云芝甚是可爱。
不知何小姐想出了什么样的主意,又要惹出什么样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