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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蘅将火把递给那斯斯文文的中年人，命他好生拿好，自己撕下身上的长衫布，将伤口处上下绑得紧紧，一面道：“明日找个大夫把子弹取出来，时间久了，这腿就坏了。”小凤给他说的有点紧张，道：“不是很疼。”
那中年人在旁道：“我们现在得离开这里，死了这么多人，天亮就不好走。”载蘅瞧他一眼，道：“你要去哪里？”中年人道：“我在南昌有朋友，今晚这事肯定不会善了，得去找他把这事摆平。”小凤听说回南昌，忙点头，道：“那我们走。你说得那么麻烦，我最怕了。”载蘅白她一眼，哼道：“你这样能走吗？”小凤其实也不敢走，腿上真痛，可是她不好说出来，只得讪讪的笑。载蘅给她额头上一个暴栗，道：“你这不听话的小娃娃，还亏笑得出。到时你这腿要是坏了，只怕哭死。”小凤惊讶的“啊？”声道：“真会坏吗？”
载蘅不搭理她，在饭店的角落里找到一根拳头大小的圆木，再到里间的灶房里提了菜刀出来，将木棍竖立，一刀下去，那木棍犹如空心的圆竹一般，竟一刀到底，小凤看得咂舌。载蘅再手起刀落，削去一截，把两根扁平的木棍放在小凤的伤腿两边，又撕了自己的长衫绑紧，一面道：“走路的时候，这腿少用力。”小凤“哦”着点头。
载蘅向那中年人道：“身上还有钱吗？”中年人忙点头，从身上摸出二三十个大洋。载蘅道：“这家店主人在里面快吓死了。出了这事，他这店也开不下去，你进去给他。完了就走。”
中年人将大洋拿进去给店家。载蘅又找到一根棍子，让小凤拄在手里，然后爱惜的**小凤的头，叹声道：“如果我家宁宁也像你这么调皮可爱，侠义大道，太爷爷可安心啦。”小凤笑道：“太爷爷，你是说小凤没做错吗？”载蘅点头，说道：“宁宁其实也乖巧聪明，但是就爱见风转舵。”
小凤见他伤感，便“啊，啊”道：“太爷爷就明说小凤笨嘛。小凤都这么大啦，长不聪明啦。”载蘅呵呵道：“鬼丫头。”又道：“其实太爷爷很喜欢你这本性。只是这个乱世，你要小心才能立足。”小凤笑道：“不管那么多。”载蘅也笑，道：“如果变多了，那也不是现在的小凤。”
一时，那中年人出来。小凤拄着棍子单脚跳了两下，说道：“我们走。”中年人看见地上乱七八糟躺着的尸骨，十分恐惧，小凤也感觉呆在这里不好受。载蘅像是见怪不怪，问中年人道：“你这几个保镖的尸首要处理吗？”中年人道：“到南昌后，我叫人过来处理。”载蘅觉得不关自己的事，也懒管，说道：“外面有两个伤的，我得把枪给他拆烂。前脚我们走，后脚他们放冷枪，那可要命。”小凤听了，将手里有子弹的枪给他，说道：“太爷爷，你拿着。”载蘅哼道：“他这时敢放冷枪。”说着往外走去。小凤忙提枪跟着，中年人持着火把紧随后面。
载蘅走出去后，左右找了两遍，一面道：“人呢？”小凤也放眼寻，说道：“他们不在，应该走了。”话犹未完，便听“砰砰”两声枪响，小凤感到耳边“嗖”的一声过去，看见载蘅往她身边倒来。
她刚喊了声“太爷爷。”载蘅道：“快开枪。”小凤扔掉拐棍，一手扶隹载蘅，手里的枪对着枪响处“砰砰“的射出所有子弹，回头向中年人道：“扶着我太爷爷。”看见地上一具尸体边有枪，捡拾起来，夺过中年人手中的火把，一拐一跳的跑向街道对面，果见两个脸带伤疤的人相互依偎着倒在一起，身体不停的扭曲。小凤满腔的愤怒。她站在两人的面前，恨恨的连续扣动扳机，直到打得那两人的胸前一团团肉红带血翻出来。
中年人忽急声叫道：“姑娘快回来，你太爷爷不行了，有话对你说。”小凤听见这话，忙一拐一跳的转回来，看见载蘅双眼散乱。小凤蹲下身，托着他的身子靠在自己腿上，大声喊道：“太爷爷，你怎么了？”载蘅看向她，嚅动着带血的嘴，小凤听不清他说什么，把头俯下，听到他断断续续的声音：“相，相，片。”小凤忙不迭的点头，一面伸手在载蘅怀里摸索，感到他心口正中一个弹孔，血水糊满手，粘稠十分，一面听载蘅道：“帮，太爷爷，找，宁，宁。你，要，帮她。太爷爷，不，放心她。”见小凤将照片拿在他眼前，上面糊满了鲜血，中间一个弹孔穿过。小凤用另一只手把血抹去，现出原来的模样，相片上只载蘅的头没有了。载蘅就那样看着，一动不动。小凤喊他道：“太爷爷。”没有传来载蘅的回答，小凤摇动一下他的头，谁知载蘅的身子就往旁边滑在了地上。小凤觉得罪过，要将他的头抱起来，这次却再也没抱动。小凤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喊：“太爷爷。”
中年人拉一下小凤，小**看他，中年人轻声道：“姑娘，他走了。”小凤没明白，说道：“他走了？”中年人道：“你太爷爷，他死了。”小凤听了，却吓得“啊”的一声，往后便退，受伤的腿没能撑隹她身子，忙双手向后支在地上，也不知是痛的还是因为载蘅死了，她“哇”的一声哭起来。
中年人等她哭了一时，说道：“姑娘，姑娘，小凤姑娘。”小凤一屁股坐在地下，道：“什么事？”中年人道：“咱们得走。再有两个时辰天亮，有人来了，咱们就不好走。”小凤拭着泪水，看向黑黑的夜，道：“我不认识回南昌的路。”中年人道：“我有指南针，咱们走吧。”小凤看到载蘅的尸骨躺着，难过的道：“是我害死了太爷爷。我若不回来，他也不会死。”中年人却不好说什么。小凤向他道：“我们走了，太爷爷怎么办？”中年人道：“我在南昌有朋友，到时叫他派人过来，好好安葬你太爷爷。”小凤是没什么主意的人，见他这样说，只得听从。
小凤收好那张照片，重新寻到那根拐棍，跟着中年人行进夜色中。一路上，中年人给小凤讲他的来历。原来这中年人叫卢作孚，是一家叫作民生船务公司的经理。小凤没有看过船，也不知道船务公司是作什么。卢作孚说他的公司总部在上海，他这次是回武汉办事，没想到一出上海被人盯上，六七个保镖都送了命，幸好遇到姑娘，不然肯定被绑票。
小凤因为害死了载蘅，提不起兴趣，默默的走着。到天亮后，卢作孚见小凤脸色漆青，知道她的伤口开始发炎，最主要的还是子弹在腿里感染了。见小凤一个青春姑娘胳膊上的皮肤也露出来，身上的粉红侧纽衫到处是血汁，便脱下自己的西装让小凤穿，小凤摸他衣服的料子知道贵，不肯穿。卢作孚好说歹说，她方才穿上。
卢作孚对小凤道：“你救了我的命，我现在没什么谢你，咱们算得上生死之交了，你做我女儿，我做你干爹吧。以后你有什么为难的事，拿这个来找我或者我的人，谁也不敢不帮。”说着从身上拿出一个铁盒，打开只见一个金黄的船模，约有孩童手掌大小，又道：“上面有我的名字。这世上只有三个。船模虽不值钱，但有时候会抵万金。不管政界商界军界，有点名望的人都知道我。所以你以后不管在哪里，只要有了难，拿出这东西，一定有作用。”
小凤其实不知道这东西究竟管什么用，但听卢作孚这么说，只得收下，笑了一笑，道：“谢谢干爹。”卢作孚见她并没在意这船模，也不放在心上，回笑道：“吃饭时，我见你和你太爷爷说话挺洒脱，果然是个不一般的女孩子。你们的话，我听了些，等我忙完事，我帮你留意找你的家人。说句不怕小凤见笑的话，我在大半个中国都有朋友，这件事，干爹给你一个保证，让你和家人团圆。”小凤听了，这次笑得十分开心，道：“以后干爹有事，小凤也不推辞。”卢作孚点头，道：“咱们一言为定。”又道：“这个船模，你别跟外人说。如果很多人来求我，有些事有时候也不定能帮上。”小凤听他这么说，这才重视身上的东西，不禁暗里伸了一下舌，一面嘿嘿的笑，一面点头。卢作孚见她作怪样子，没那么伤感了，也放松了心情，道：“小凤，你将你家的情况跟我说说，到时我好找。”小凤“嗯”着，一面便给他讲起自己的身世来。
到天亮时，两人走了几十里地。小凤昏昏沉沉的，不辩东南西北，但总觉不对劲，她追载蘅只有十几里路程，可是放眼见不到一丝南昌城的影。卢作孚也感到好像走错了路，将指南针打开看。小凤有气无力，看那东西道：“它是不是坏了？”一句话提醒了卢作孚，叹了一下道：“这可害得咱爷俩走冤枉路。”小凤望向他，说道：“我走不动了。这只腿好疼。”卢作孚正想说什么，却见小凤一头栽倒地上。他忙扶起她。小凤紧闭双眼，嘴唇发黑，竟昏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