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听见声音不对,回头已见遥遥滚到脚边,他脑子“轰”的一声,知道闯祸了,急忙拦着翻滚的遥遥,拖起来放在自己背上, 箍着她的身子,不要她胡乱动荡,一面快速向前奔跑。遥遥不管不顾,在他背上左右挣扎。挣不脱时,双手用力撑着苏明的背,前胸离开半尺,又摇头,又晃身体。
苏明不管她怎么闹,终不松劲。遥遥却猛地张口,往苏明左肩上咬。苏明痛得“咝”一声,刚想说“你属狗吗?”,又咽了回去。遥遥咬着他的肩膀,像发疯的母狮不松口。足有两分钟放开嘴巴。牙齿上粘乎乎的稠液滴在舌苔上,咸咸的带着腥,她把血吞进肚中。
苏明背着路遥遥沿着小强留下的记号,开始还小跑,约摸十里后,饶是他身强力壮,也慢了下来;气喘吁吁。遥遥这时也不那么抵触,说道:“放我下来。”苏明听她口气不生硬了,说道:“我这身体棒着呢。”遥遥道:“放我下来吧,把你累坏了,我还得反照顾你。长这么大,我没伺候过人。”苏明道:“咱是顶有名的苏胖子,轻易就能累得坏的?你放一百个心在肚子,包你见到小凤时纤纤玉足不沾泥。”
遥遥听他咬文嚼字,感到好笑,说道:“我又不是倾国倾城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古代佳人,还纤纤玉足不沾泥,那是画儿上的飞天。”苏明笑道:“飞天好看吗?”遥遥有点奇怪他的问话,答道:“画儿上的人,当然好看了。”刚说完,自己回味过来,不由得暗啐道:死胖子,也会绕着弯儿的夸人。
苏明其实是随口一问,不经意间,感觉遥遥搭在他肩上的双手环过他前面的脖子,互扣在一起,这让他吃不消了。为了避免尴尬,他问道:“你和小凤怎么会下了车?”遥遥还沉浸在遐想里,“啊?”“啊?”了两声,方才答道:“小凤想小解,厕所里又有人,正好火车停在苏洲站,她就拉我下来。我们在站台另一面的铁轨上,避开了人。小凤刚小解完,没想到车就开了。我们心急的爬上站台,一面叫着完了。那时正好看到我师父从窗口跳下来,接着是小强。师父在值班室的墙角处开枪,小强跟着人群涌向出站口,我们知道肯定有事,所以跟了过来。”
苏明道:“这可真叫阴差阳错。我们是在一起了,张家兄妹不知怎样埋怨呢。明明一同上的火车,他们一定认为我们是故意抛开,不耐烦跟他们一起。”遥遥哼道:“就是故意又怎样?张纯好歹是你们一起玩大的,为什么小凤却叫我跟她下车,这叫作两人不交心。”苏明道:“你一说,我觉得也是。你和小凤都是直性子,张纯这人疑心重。”
一路行进。遥遥道:“我们要去哪里呀?就这么昏天黑地瞎走么?我都饿了。”苏明听她说饿了,自己也咽口水,说道:“我真不知道去哪里。你先别急,我也不是胡乱的瞎走,小强一路都留下记号了。”遥遥听了,恍然大悟,便不好意思,说道:“胖子,先前对不起啦。我不该怀疑你,还咬了你。”苏明只笑了笑。
“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这是元人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写出羁旅途中诗人的那种惆怅和孤独凄苦,给人聊无生气沉闷的感觉。但是在遥遥眼里,这景像却有另一番遐思。
第二日下午,遥遥和苏明走在苏洲郊外的小道上,看见江南水乡的傍晚,一轮斜阳渐渐西坠,村庄里炊烟冉冉升起,一座小拱桥上站着一个小丫头,正用一根长长的纤细竹竿驱赶着河里不肯老实回家的十几只雀灰色麻鸭。鸭子在水里扑打着翅膀,两脚立起来嘎嘎叫。遥遥看到这乡间的平静生活,迷离得似乎醉了,自语道:“以后我老了,如果也能在这如画般的村庄里度过余生,这辈子也值了。”
苏明半扶着她的一只手,没有接话,他没看出眼前怎么就如画了,倒是看到那小丫头有点眼熟,说道:“那好像是南江女侠的女子,叫心儿的小姑娘。”遥遥高兴得要跳起来,道:“这是到了的意思吗?可算脱离苦难了。”
小凤没有想到这里是江剑敏的家,在她的认知里,女侠是没有家的,为江湖生,为江湖死,江湖才是她的根,刀口舔血才是她的命。江剑敏跟她谈起当年发生的事,她这才知道**妈和青云逃了出来,青云的母亲本来身子不好,不愿离开家,发生枪战时,她给江剑毓挡了子弹,最后死了。江剑敏带着青云和小凤的母亲本是要去柳叶刀在天津的老家,在半路上被青云的舅舅接走。安顿好后,她方才离开。隔了一段日子,她去探望时,青云的舅舅已举家迁走。青云的舅舅本是军队上一个团长,深知道避祸战乱,只能隐姓埋名。小凤原来以为找到了南江女侠就能见到亲人,满腔的肴望化为乌有,竟不知是什么感受。江剑敏又告诉她一个最坏的消息,说她的父亲沈令海早不在人世了,就在那次和柳云龙出去的那趟死了,这是当年一个斧头帮的人说的。柳云龙的下落却无人知晓。小凤听了,伤伤心心的哭了许久。
后来小凤问起心儿的父亲郭上空和苏明的父亲的下落,苏明却十分害怕听到他父亲的消息。江剑敏说当年为救青云和小凤两家人,她彻底暴露了,被段祺瑞的特务队四处追杀,那时她怀着心儿已足月,快生产了,为避追杀,东躲**,疲惫不堪。幸好他们两人及时找到了她,在一次遭遇战中,苏正阳掩护她夫妇时,被一排子弹打中,当时就没命。心儿的父亲郭上空带上苏正阳的骨灰遁入空门,从此再也不问半点尘世间的事。心儿的名字叫做心阳,为的是要她记隹恩人的名字。
苏明和小凤再也想不到当年的事情是这样,原来那次一去,苏明父子竟是永别,苏明的母亲为了救小凤也死了,苏明成了彻底的孤儿。那一次苏明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小凤也把自己弄醉了。她对自己说,这辈子一定要照顾好苏明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