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个子吐出几个字,江剑敏再想问,他腿一伸,手一摊,竟是死了。唐浩天向沈令海使一个眼色。沈令海刚直身,江剑敏猛的将手榴弹砸向那傅良佐,这一下猝不及防,唐浩天忙去挡着手榴弹,砸在胸前疼痛十分。
沈令海一愣间,江剑敏早扑向窗口。柳云龙喝道:“哪里走!”跟着抢向窗前。不料人影一晃,向他撞来。他躲不及,被一个士兵撞退两步,眼见着江剑敏衣襟未沾半点窗身,空扑了出去。沈令海跟着抢到窗口,见她双手反抓着窗棱,双腿正向车顶翻上。江剑敏只晃到他一眼,双脚勾隹车顶一点凹处,感觉沈令海似是一掌打向她后劲,她自忖必死,却觉上身向上起来,忙借力翻上车顶,方知沈令海帮了一忙。车速飞驰,风呼呼的刮在身上,她抓紧车顶,伺机着找一个河面再跳。
沈令海回头向柳云龙道:“少爷,刺客上车顶了。我去看看。”唐浩天道:“随她去。只要大家无事就好。”柳云龙道:“三叔,这手榴弹没响么?”唐浩天有些苦笑道:“不知是那刺客不知道拉弦还是来不及,算是大幸。不然咱们三叔侄可就到下面作伴了。”沈令海道:“我得上去看看。别给她又在上面捣鬼。”柳云龙道:“我同你去。”沈令海道:“你陪三叔护这个官长。这是咱们的职责。”唐浩天道:“那你小心。随时叫我们。”沈令海点着头。
江剑敏一面注视前方有无桥,一面警惕着有无人上来。沈令海刚露上头,她横腿扫过去,猛觉不对,忙扑身去抓隹沈令海一只手,使力往上拉。
沈令海给拉上来坐下,惊出一身冷汗,笑道:“多谢。”
江剑敏道:“你怎么上来了?”沈令海道:“我瞧是你,心里又有疑问。想来看看你走了没。”江剑敏道:“怎么知道 是我了?”沈令海道:“咱们不是一天两天认识。我想着是你,不敢确定。待到你扣枪射我三叔,扔手榴弹没响,我想一定是你了。一个刺客没笨到这田地。”江剑敏露笑道:“敢情说我不配做刺客?”
沈令海摇头,说道:“那是你看在咱们的情份。再说你教小凤的武艺,总不能害她爹。”江剑敏道:“倒是得谢你推了我一下,不然上不来也未曾知呢。”沈令海道:“你不是去看万兄弟了吗?怎么又跟上我了?你知道我三叔保护的这人是谁吗?”
江剑敏叹了一下,说道:“万年青叫我帮他,我不忍心,他就拿我的枪借我的手。。。。。。。。”沈令海知道她的意思,转开话题道:“然后你赶着来刺那人吗?”江剑敏道:“我出来时给发现了,到处没躲的,想着这趟车出发,所以追了上来。你们保护的人我不认识,听那大个子临死时说他叫傅良佐。你知道这人吗?”
沈令海听了,“啊?”了一声。
江剑敏道:“他是做什么的?”沈令海道:“本来我不能给你说这事。我听三叔提过此人,他是段祺瑞的心腹大将,现是陆军部次长。”江剑敏笑道:“这官很大吗?”沈令海笑道:“如果段是皇帝,这人就是兵部尚书。段是陆军部总长,他是陆军部次长,你说这官大吗?”江剑敏伸舌头笑一下,说道:“看来我真做不得刺客呢。一条大鱼给我放跑了。看他年纪轻轻,四十左右罢,竟做了这么大官。”
沈令海道:“现今我和少爷还有我三叔是护这人上路,我不希望你跟着来。你伤了他们哪一位我都不好过,他们伤了你,我更心痛。以我的想法,你还是别做这朝夕不保性命的勾当。一个 女人家,好好儿相夫教子不成么?这个纷乱的世道,想要救国,谈何容易。退一万步说你们成功了,胜利的果实是你的么,到头来还不是替当官的卖一条命。清朝不是推倒了么?袁世凯什么也没做,他当了总统,蔡将军揭起护国大旗,袁世凯倒下台,黎元洪坐上宝座,满清时他不过是一个协统,这人有什么能力?段祺瑞倒是实权派来着,可他的胆子大得惊人,竟敢亲手撕毁国人共同缔结的《临是约法》,公然反对共和。多少青春的血祭才换来一个共和,多少的鲜血给他践踏了。唉,咱们中国这个乱世,到多久才能真正实现共和这二字呢。”说罢叹息一声。
江剑敏道:“所以说咱们还得**。头可断,血可流,共和不能丢。为了共和,为了这个梦想,就得有人流血和舍弃生命。咱们都是热血满腔,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沈令海苦笑道:“我上来劝你,倒是你劝我。”
江剑敏道:“我非是劝你。你有许多负担,各人也有各人的志愿,我只是说我会为了国家的共和,百姓的幸福洒这一腔血。一个人可以默默地过一生,也可以轰轰烈烈奋斗。我这一生誓当力效鉴湖女侠。有**就得有流血。谭先生不说得好么: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沈令海见她说得情真,只得说道:“我知道江姑娘是有远大抱负的人。倒是求你一件事,我不清楚这傅次长此次出行有多少人要刺杀他,但是不想看见你和我有那刀兵相见的日子。别人若是来杀他,我会尽力保护我的职责。我虽然 同情你们**党,可我也得有一命活。”
江剑敏道:“这傅次长出行,我的确不知道。先前刺杀他的人不一定就是南方的革 命党。你忘了黎总统么?也许是他的人呢。我向你保证不过问这事。也希望你们这一路珍重顺风。”
沈令海道:“只要不是你,我不在乎别人来。”江剑敏道:“那傅次长此行是到哪里?”沈令海为难道:“这可不是逼着我了么?不与你说,你是小女家师,与你说了,我这一行就不清静了。”
江剑敏笑道:“谁逼你了?难道你不说,你们一路上就清静了么?才不是就有人刺那傅次长了?如果这傅次长此行有重大任务在身,南方**党的间谍岂有不知,或许你们这一路是凶险重重呢。”
沈令海听了,思虑半日,方才说道:“具体到哪里我也不知。说是到湖南去。”江剑敏点头道:“是了,是了。”沈令海道:“怎么?”江剑敏道:“怪不得你们会给刺杀。现在南北形势紧张,一触即发。这傅良佐去到湖南,我料想定是到湘潭了。那里有北洋重军驻扎,前些时谭廷凯有叛段之心,段定是不信他了。这傅良佐此去怕是接替姓谭的。看来段祺瑞行动了。”
沈令海吓了一跳,说道:“是真的么?”江剑敏道:“怎么不真?”沈令海冷汗浸出,说道:“如此又得打内战了?”江剑敏道:“打是一定打的,只是时间早迟问题。不知孙先生在南方准备怎样了?如果仓促行事,那头一仗一定是大败。不行,不能让这姓傅的太快到达湘潭。”沈令海道:“你可说过不掺与进来的。”江剑敏道:“我怎会骗你。但是绝不能让姓傅的早到。我要为南方的**军争取时间。”
夜色里,沈令海瞧不清她的脸,却感觉她一身的激动。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姓傅的如果早日到达,的确战争就早日爆发。自从推倒满清,战火在全国好像就没断过。护路运动,护国运动,复辟运动。现在很显然的要掀起护法运动了。这一次怕是来得更全国性。
江剑敏道:“沈兄,我要下车了。”沈令海向前看去,火车正行在一座桥上,桥下是白茫茫的黄河水。火车咣咣的行走着,煤炭燃烧的烟雾拖成一个长长的扫帚。
江剑敏理弄了一下衣衫,站立起来,向他道:“替我问小凤好。”
沈令海点点头,说道:“你保重。黄河的水不好惹。”
江剑敏笑笑道:“你也保重。”
沈令海再要说,只见她将身一纵,如鹰㔼扑鱼般俯冲,眨眼栽进下面的河水,溅起一朵白白的浪花,如昙花一现,随即恢复平静。过得不久,茫茫的水面上冒起一个人头来,沈令海方才松了一口气。